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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严坐在旁边椅子上,小勺轻轻搅动轻声道:“稍等。”
云碧海看着他面孔,鼻端闻着汤汁气味,觉得胸腹内也腾起股热辣辣的暖流:“有用麽,会好麽?”
唐严吹着小勺舀起的汤水:“嗯。”
云碧海一晚上颠沛流离的心此刻又落回几分。看着唐严小声唤着小宝名字喂食,云碧海觉得喉头发痒眼眶发酸。
唐严放下空碗将小宝接过来抱住,右手心贴在同一位置:“你去睡吧。”
云碧海不敢说话只管摇头,眼睛一直盯住小宝。
唐严便不再出声,只稳稳抱着婴孩。
浓浓的姜味慢慢转淡,中泰翔道一百二十七号公寓里太过安静,似乎听得到庭院里知了在叫。
云碧海被那声音吵得烦躁起来,眉头渐渐皱紧,双手亦不自觉握牢。
“幼时最恨夏夜,不止蝉鸣,还有蛙叫。一夜一夜不肯停歇,吵人睡眠。只觉天道不公,连爬虫也敢欺上门来。那时就想日后发了大财,定要雇人将这些昆虫两栖类徒子徒孙统统杀尽。”唐严突然低声开口,话语里竟似带着几分温文,“现在想来十分可笑。现代社会光阴似金,大家时间宝贵,谁肯陪你疯癫。反而这些聒噪生物,患难时不离不弃与你我同进退。”
云碧海觉得眼内又开始酸胀,用力眨了一眨以免失态:“你似乎当真吃过很多苦。”
唐严淡然道:“现代人谁不吃苦。”
云碧海垂目看着自己手腕,以及小宝毯子上的绵羊图案:“我,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熬夜头脑不清醒,说出的话又不可收回。若是明晨后悔,彼此都尴尬。”
云碧海听他如此说便不再开口,隔一阵唐严松开右手:“好了。”
云碧海见他手心有些潮湿,小宝的额上微微出汗。与唐严起身回到婴儿房再量过体温见热度当真退了才真正松口气。
唐严将小宝放好,看他安睡。略动一动,方觉整条左臂僵硬,右手发麻。
云碧海看着小宝面色好起来喃喃道:“谢谢。”说完又觉不妥,偷眼打量对方神色,不想被抓个正着。那双眼睛在灯下有些朦胧,似乎染上几分琥珀色,但熬夜后遗症血丝又出现,且眼底泛青。云碧海就那样看着他,嘴唇动了动,还是将话咽下。
唐严活动完肩膀,抬起手来似乎想要抚摸云碧海头顶,中途改变方向改为拍他肩膀:“你没经验罢了。小事情,无需急躁。”
云碧海不由自主道:“我很抱歉。”
“为了甚麽?”
云碧海沉默。
唐严笑了笑:“没事了,小孩子发烧不见得全是坏事。”却又想一想,“大概是白日见了风,唔,果然还是该等小宝再大些的好。”
云碧海冲口而出:“为何非托孤给你,难道小宝没有其他亲人?”
唐严还是笑:“寻根究底是所有孩童通病,等你大些自然明了。”
云碧海心中思绪万千也忍不住弯起嘴角:“我又不是小宝。”
唐严却收敛了面容神情:“啊,只恨所有小宝总有长大那天,但望他不是下一个唐严。”
云碧海想要追问,唐严已不打算多言,推他转身:“去睡,云小宝。”
云碧海回到床上躺下,才发觉腰酸背痛,困累至极。睡死过去前恍惚想到唐严还在婴儿房,而隔壁陈悦一直未出现,疑似夜不归宿。
对,还有该死的,云小宝,那是甚麽鬼?!
一日一夜这般艰难,云碧海裹着被子迷迷糊糊。
梦里似在急速奔逃。后有魑魅魍魉穷追不舍,前方断崖绝壁,天上隆隆闪电,脚下沼泽深陷。腿就那样软了,一跤摔进泥里,渐渐窒息。他努力伸出手想抓住甚麽,不,不能死在这里。我还有心愿未了,我还有事未做完——
有人叫着他的名字,一声一声,驱散了梦里雷电泥泞。更有一双手将他拉□□,脚踏实地。
看不清楚,但觉安心。朦胧中那双修长的手轻柔的抚过他额头与发梢,十足温暖安逸。
这回梦里全是软绵绵轻飘飘的云朵。
云碧海终于心满意足睡去。
等醒来时已是午后三时,睁开眼就见陈小悦跪在床头,分明一脸春风得意偏作负荆请罪状。
虚伪!
云碧海一挑眉头正要呼喝,发觉喉头干涸头重脚轻,张嘴就是一个喷嚏。
陈悦手举过头:“小云云别生气,我错鸟。”就又谄媚笑,“你生病发烧,好了再来收拾我,也可打得更用力。”
云碧海瞪他一眼,又打个喷嚏:“出息了你!狗胆包天夜不归宿!下次是甚麽,未婚先孕珠胎暗结,还是私奔产子苦守寒窑十八年?”
陈悦眨着眼睛脸上发红:“没有的事!昨晚纯约会聊天。后来夜深,我睡床,他睡地。”
云碧海恨铁不成钢,自被窝里伸出手来拧他耳朵。陈小悦呀呀怪叫,扭腰闪躲,倒也不曾跳起跑走。
“呵,十足精神,看来就快痊愈。”唐严左手抱着小宝,右手端着小碗,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云碧海闻着浓浓姜味忍不住又打喷嚏。陈悦眨着眼睛:“小宝身上也是这个味道。”
唐严颔首:“小宝也要喝,不过多加一碗水。”
陈悦啧啧称奇:“昨晚小云云同小宝打水仗麽?”
云碧海白他一眼伸手接碗,低声道谢。
唐严给他披件外衣:“小宝今日已不烧,看来是传染给你。”
云碧海恹恹的:“也不知怎麽的就病,大约风水不好,八字不合。”
唐严挑挑眉:“拖延至今才发出病来,你也命硬。”
云碧海一口汤汁险些喷出:“那我一定先选克死蠢小悦,节约资源,造福人类。”
陈小悦皱起鼻子假哭:“我如此可爱你也下得去手?”
云碧海喝净最后一滴:“我不吃这套,寻你的金发肌肉健将哭去。”
陈悦呀呀两声面上发烫,偷眼看看唐严。
唐严接过碗又走出去,从头至尾与小宝一般未发表任何评论。
陈悦埋怨:“到底吃错了甚麽还是当真病糊涂,怎好说这些。”
云碧海腹中温暖便觉头疼亦少几分,回想片刻有些后悔:“我有不对。”
陈悦摆摆手:“昨晚我们有提到你。”
“嗯?”云碧海躺回去,“你和古斯塔夫玩甚麽花样,扯上我作甚。”
“你又想到哪里去了。”陈悦连连搓手,“只是谈到各自朋友,我说你是我兄弟。他似乎很好奇。”
“有甚麽可好奇的。这些富家子二世祖,挥金如土一声令下,多的是犬马走狗替他搜查消息。。。”云碧海猛地住口,扭头盯住陈悦。
陈小悦差点儿跳起来:“吓死人,你干嘛?”
云碧海抿抿嘴唇:“你说,古斯塔夫有没有门路?”
“甚麽?”
“人,钱,消息。”云碧海喃喃道,“能叫一个人的某段过往完全无迹可寻,一定有黑手拦阻。”
陈悦皱眉沉默片刻:“恐怕远超黑手级别。小云云,别惹祸上身。”
云碧海呵的一笑:“我只是好奇。”
陈悦认真看着他,云碧海狠心骗他:“怕你吃亏罢了,不识好人心。”
蠢悦立刻相信,欢天喜地:“小云云我爱你。不过放心,古斯塔夫是好人,他敬重我,昨晚喝醉他都没动手脚。”
云碧海看着他笑靥如花双目闪亮,心中无奈。傻人有傻福,就不替古人担忧了。只是要查的事情非人力物力可得,怎生是好。
——早告诉你若要进一步发展,务必尽快坦白,不可再欺瞒。要早说,越迟越难开口。
云碧海眨眨眼睛,唐严教主在墓前的话不觉浮现。
真的麽?坦白是吧。
既然漫长曲折迂回无效,试试直球也好。
☆、第八章
说比做易,先得养好身体方能决一胜负。
云碧海苦哈哈喝足唐严教主活命姜汤三天,比小宝还多一日整。
实乃奇耻大辱。
蠢悦尚有几分自知之明,除生活助理外,主动接过保姆半职。譬如,与小宝一起将鸡蛋羹吃至糊满全身;再譬如,与小宝一同将布偶玩具自箱内扔遍全地;还譬如,与小宝玩蹭脸游戏笑得口水四溢。
对,小宝已沦为乳名小名昵称一流,目前户口本上学名唤作林家宝。
云碧海翻着白眼鄙视:“林家的宝贝麽?真是言简意赅匠心独具。”
陈悦拉着林家宝肉呼呼的小手:“可不是麽,唐先生出手非同凡响。”
云碧海扶额,古斯塔夫快来把你家蠢悦牵走,瓦萨家难道当真落魄到如斯境地,让这脑残粉堂而皇之出来现市。
让那两个一般年纪的婴孩去交流感情,云碧海扯本书打发时间。
“诶呦《未来的魅力》。是否为穿梭时光的爱恋,抑或外星人爱上地球女?”陈悦凑过来歪着脑袋看封面,努力将扣子自小宝口中解救出来。
云碧海将斯蒂芬·霍金的作者名拍上他脑门:“这个次元里不是只有《查泰莱夫人的情人》或者《西太后秘史》才叫书。”
陈悦抱头:“可我看不懂你这一本。”
小宝抓不到扣子,一瘪嘴作势要哭。
云碧海推推他:“抱小宝去玩拨浪鼓,或者陪他看喜洋洋并灰太狼,实在不行言情小说也可打发时间。”
“唔,千篇一律。看名字就晓得是俊男美女彼此痴恋纠缠的故事,换我动笔肯定风行一时洛阳纸贵。”
“嚯,那还等甚麽?”
“小宝还小,你又病着,我没时间没心情没精力。”
云碧海深觉交友不慎,抱起小宝亲亲求安慰。
陈悦嘻嘻笑着:“唐先生打算买下隔壁一二十八号,猜猜预算几何?”
云碧海一愣:“这里只得我们四人,何须那般大?”
陈悦耸耸肩:“昨天地产经纪来说那户人家升职海外,劝说唐先生购进连宅等升值。”
云碧海觉得难以理解:“租,还是转手再卖?”
陈悦趴在他身侧弯起腿来摇晃:“即便将来结婚有众多亲友,也有安置处。省得地方浅窄施展不开,抬头磕碰低头结怨。”
云碧海张张嘴:“他要结婚?谁?”
陈悦笑喷:“这是地产经纪劝他原话,你做甚麽惊讶。”
“我,我担心小宝。”云碧海想一想,“若他当真结婚,小宝怎办?”
“嘁,八字没一撇——”陈悦突然停下,满脸狐疑,“往常这话好是你说我,如今为何反过来?”
云碧海略略心虚垂下头来抚摸小宝头顶:“人非草木,且与小宝朝夕相对,替他担心难道不可?”
陈悦没让他失望:“可不是,那样小,却已没有母亲。”
云碧海推他:“若无事,抱小宝出去散心。刚好九时,晒太阳,接受点紫外线,除黄疸,还补钙。对,别晒太久,十分钟足矣。”
陈悦抱起小宝直噘嘴:“你不爱我了,眼里只有他没有我。”
“得了,跟小孩子争甚麽。知道你可爱,最可爱,够不够?”
“瞎说甚麽大实话。被人听见拐走了怎麽办?”陈悦笑眯眯抱着小宝出去了。
没三分钟有人敲大门。嘶,蠢悦,又忘记了甚麽?想必是钥匙和脑子。
拉开大门,一位女士站在外面。一副大框寇驰太阳镜遮住半张脸,蓬松的长卷发披到腰下。穿件宽松亚麻布长裙,蓝底白花。
这女子取下墨镜看着云碧海:“诶,少年仔,你还在这里?”
云碧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女王陛下?!”
委实不能怪云碧海没认出来,今日装扮与上次见面差距太大。
唐孔贞娴女士进屋坐下,云碧海倒了红茶给她饮:“唐先生在二楼,您稍等。”
“好久不见。”她冲后面笑一笑。
到底是做过影后的人,哪怕中年,哪怕素颜,哪怕有笑纹,仪态语气加在一起,仍然当得一个美字。
“你又来做甚麽?”
云碧海转头,看见唐严站在楼梯转角处。他端着杯子似乎是下楼来接水,见客厅里的人眉头不由紧皱。
“唐先生。”云碧海忙招呼一声,大老板心情不好,员工须得夹紧尾巴做人,“红茶,或是咖啡?”
唐严撵他去厨房做一杯Espresso,云碧海看着咖啡那般黑,闻着都觉苦。端出来放下,却又被催着去洗樱桃,说答应好要弄樱桃派做下午茶请邻居。
洗甚麽樱桃,今晨蠢悦才补充过冰箱,买的是凤梨,还被唐教主口气叼毒嫌酸腥不够甜。见鬼的请邻居,邻居是男是女姓甚名谁——
刹那间,云碧海醒悟,于是闭口避入厨房。
“还不如饮中药,有益身心。”唐孔贞娴女士放下杯子,指尖轻轻点着茶几。
唐严看她一眼:“贵人踏贱地。”
“无事不登三宝殿。”
“我虽不聪明但尚有自知之明。”
“绝对是你能力所及。听我说,你要帮我。”
唐严看着他,那骄矜的女王陛下穿梭时光而来,带着全盛时期一往无前杀伐决断的荣光对他说:你听我的,你要帮我。
呵。
“与我一同出席。”唐孔贞娴女士自手袋中取出一封请帖。朱红色封面,上面大大一个“寿”字。
唐严只看一眼:“我无意彩衣娱亲充作孝子贤孙。”
唐孔贞娴女士面上露出几分倦意:“你姓唐。”
“即刻致电户籍所,短则几分钟长则十五个工作日,谁管我叫詹姆斯·邦德还是阿道夫·希特勒。”
“这麽倔,是像谁。”她放下杯子,幽幽叹气,“如今你也好有孩子,理当体谅不易。天下无不是之父母。”
难怪今天打扮如此素净,哀兵之策。
“看来是那位威风凛凛的唐老太君终于舍得松口。恭喜,夙愿得偿。”唐严勾起一边嘴角。
“你以为是为着谁?老夫人昨日还与我说,知你这些年一个人,怪心疼叹息的。”唐孔贞娴女士又自手袋里拿出一方丝帕,轻拭眼角,“她关怀你,盼你寻个正经差事好做打算。”
那轻颤的指尖,那微红的眼眶,那哽咽的喉音,嚯,不在镁光灯下几十年依旧如此好演技。
“可真稀奇,似乎所有上一辈人眼中,写作永远算不得正行。”唐严抚掌而笑,“不知拍戏可也算作此列?”
唐孔贞娴女士握着帕子的手渐渐用力:“老夫人不过挂念你。我也觉得是,男孩子年轻时玩玩不伤大雅,大了总得修身养性支撑门户。”
“好稀奇,一应档案上我都是父母不详,现在好去支撑谁的门户?”唐严摇晃着咖啡杯,“还是说挑三拣四到今日,突然发现家中第四代男丁统统不成器,这才自角落里扒拉出家中黑羊套上新衣,推出去做挡箭牌。”
按在眼角的丝帕上手顿住,唐孔贞娴女士苦笑一声:“就当为了我。”
唐严反驳的话到了唇边,却看对面这女人已不复当年盛景,便又有些可怜她:“你想清楚,他若真是个男人,怎会推女人出来筹谋一切。”
“他怕你——”唐孔贞娴女士顿一顿才补完这句话,“怪他。”见唐严没有接话且面上神情转为冷淡,就又急急开始讲述。
那些年少岁月,那些甜言蜜语,那些艰难曲折,那些十分不易。对面唱念做打俱佳,表情台词到位,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哗,唐严讽刺的想,过去哭着求不来,如今哭着求别来。再动听的戏,看足三百遍,也就乏味了。
“。。。你说,是不是?”
唐严很诚恳:“我不是当事人,我不知冷暖,无可置评。”
唐孔贞娴女士的手帕抖得更厉害:“我知你今日已有名声爱惜羽毛,当真要我跪下来哭求你?”
啊,以前申明没有关系是怕被拖累,现在强调有关系是怕被放弃。风水轮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