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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愕、惊叹、赞赏一一在眼底荡开。
“放了她。”柳眉冷然微蹙,略显苍白的妖娆龙颜无甚表情,可是那出口的话语嘶哑的让人惊心。
起码,元姝是吓到了,从来不曾见过这般的元漓,似乎只要轻轻一推便会倒了一般,那愈发失了血色的面颊显然是不对劲。
“漓姐姐,你怎么了?!”
她的急切自然引来了元漓的侧目,方才尚无感情的眸眼,霎时间便是柔情些许,带着那唯独对元姝的温和,强撑着说道:“姝儿不怕,很快我们就能回去……咳咳!”
这一声剧咳,便将不曾说完的话噎在了喉中,元姝只觉心一沉,便见元漓举着剑的手一软,整个人就往后踉跄退了几步。情深几许的凤眼看着已经哭出的元姝,正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张口就吐鲜血。
“咳咳!咳咳!”
一地艳红,很快便被大雨冲散了。只余下那嘴角残留的血迹,刺痛了元姝的眼。
“漓姐姐!元漓!你……唔!”
大力挣扎着的元姝还想说话,却被封鸾捂住了嘴,剩下紧紧盯着元漓的一双月眸,流泪不住。耳边却还响起了封鸾似笑非笑的话语,可恶万分。
“不知令皇妹赠的这份大礼,陛下可喜欢?”
雨声渐歇,雷鸣不再,封鸾的话无疑是众人皆闻。被按在怀中的元姝已是恨煞了,不消说,那所谓的皇妹只有一人了。照此情绪,元漓脱不了是中毒。
也确实,就如元姝所猜想,封鸾便是将元岚嘱咐的毒投给了元漓,这毒虽不能迅速致命,却能在人忧心急切的情况下慢慢做效。一切也就是如她们所设想,没了元姝的元漓,定会是慌慌不定,饶是外间传言女帝如何心冷,可终会被扰了心神,毒发指日可待。
“我且规劝陛下一声,这毒虽缓,可药性不小呢,若是今个儿大家好说好散,解药届时便会送来,如若不然……”那自然是只能办国丧咯。
这话意委实直白,元姝自然知道后果,纵然是元漓虚弱的做了眼色给她,她还是控制不住的怕,那口中吐出的血可做不得假。
“姝儿,莫信她……我无事。”
便是那无事两字方出,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落在那身黑色的衣裙上,瞬间没了踪影。
“哟,都这番了,还不忘安慰人,鸾且佩服陛下呢。”封鸾边说着,就松了元姝,将想要跑走的人儿一把推到了封蕙的怀中去,这才慢慢从怀里掏出一支玉瓶来。续道:“这毒可是我封家秘药,解药嘛,相信东祁国师也配不出吧,陛下可是要这个?”
元漓何时又受过这等威胁,便是自知毒已入心,也要撑到最后一刻擦止,更何况元姝还在封鸾的手中呢,若是服软,这趟路就白来了。
“封鸾,你那解药朕不稀罕,只你今日若是不留下姝儿,来日朕的铁骑定平了西州!”
那话中直言西州而非西钺,清楚表明了帝王之怒,西州一旦被平,只怕再无她封鸾立身之地了,更何谈复国之说。
“陛下认为我蠢吗?”
却见握着玉瓶的素手微微一紧,无端泄了心中思绪,而转瞬看向封蕙怀中元姝的眼神,又安定了些许。元漓的铁骑固然可怕,可她们迟早是要一战的,更何况在她确认了元姝后,就没再打算将她送回东祁了。
“你——”
☆、第134章
又是稍显颠簸的车厢里,这回封鸾不再缚着元姝了,任由那姑娘坐在角落里不吭不响,却又无半分不平之色,已然没了方才站在一众人中间说话的气势。
“记住你刚才说的话。”
知道封鸾在看自己,元姝便不甘示弱的抬了头回视而去,再一次的提醒到。
闻言,封鸾只淡淡一笑,纵然是一身华衣湿的透彻,也丝毫没减去她半分风姿,娥眉轻扬,缓缓道:“姣姣且安心,我可非那等言而无信之人,只要出了关,解药立刻送去。”
她这也算是下下之策了,方才若非元姝横插一脚,只怕这会都走不开。也便是那会子,她总算是明白了这两人的情分,只深不浅,她封鸾倒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
早闻元漓那人精于算计,就是这里放了她们走,只怕入西州的昌峪关不好过,届时精兵囤积,就算她有元姝在手,估计也是无用功。只能以解药相协,换条路走。
尽管是得了封鸾的再三肯定,元姝依旧是放不下心,脑海里尽是元漓吐血的情景,总觉心窒难受。她根本不能看着她毒发无解,连万逐渊都束手无策,便一时心急以自己为保,只为换那解药过来。
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余尚宫是你的人?”
冷不丁被元姝这么一问,封鸾还有些诧异,不过也好不吝啬,直白应下道:“以前是,现在却不是。”
棱模两可的话儿,元姝也不用多加猜测,能将禁宫一切动向乃至女帝密旨传出,又能借元漓之名给她下药,且转身近御驾投毒的人可不多,算来算去也就只有余尚宫才是最合适不过。
“都为你做到这个份上了,还算不是?”到底是因元漓的毒,对封鸾又冷了几分,说起话来也不似之前了。
对此,封鸾只是柳眉微蹙,将元姝那张退了血色的小脸看了看,甚是好笑的说道:“那余尚宫确是我派去的细作,为了培养她们,我可花了不少的心思,原以为会得到回报的,岂知……”
岂知后面的事情连封鸾都有些始料不及,从她十岁时便开始培养一批人了,整整十年才遣送到各国卧底,陆续掌控线报。起先,来自东祁的消息确是有分量,但是几年过去了,聪明如封鸾,开始隐约察觉已打入元漓内部的余氏,真心不在。这次她亲往东祁,将几份药放在余氏手中时,她彻底失望了,因为竟然听到了余氏的拒绝。
“奴这些年一直不忘主上的恩惠教导,为细作传递东祁国情无数,不敢有丝毫松懈,却终日惶惶,如今主上有用,愿遣派奴成大事,奴本不该推搡,可……陛下是好人……”
说了这一大通,原来便是要弃她投明主呢,于是她的十年竟然不曾抵过元漓的四年。也罢,没了忠心的猎犬,到底是无用了。
“这些药不伤人命,且分别投给她二人,事成之后,你便永远都是东祁陛下身边的第一尚宫了。”
“可是主上……”
“届时,本宫会将你妹妹送来东祁的,去吧。”
封鸾自认为从来不是什么善人,阖家遭难后,她就不再是以前那个小郡主了。她懂得利用人,更懂得控制人。便是不再唯她所用的犬,也会被赋予最后的任务,乖乖去做事。
但是,背叛她的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所以,东祁陛下身边的尚宫该换人了。
前因后果被一一道出,元姝瞠目结舌,余尚宫那人不仅得元漓看重,也得她信任,便是这样的人,元姝之前也不忍猜她为细作,可这一丝不忍终是因中毒的元漓而被打散,却不曾想到原来还会是另外一番状况。
“你怎么能如此……”
就算是愤怒,元姝也自认为没立场去说封鸾派遣细作的事,更不消说她是如何利用人了,可她一旦想起昔日余尚宫的种种,便有些愤懑,人大概是不在了,还有多少和她一样的人,就不得而知了。
“怎么不说了,是如此心狠还是如此坏?你可知,我若不狠不坏,这世间早无封氏血脉了。”
封鸾不喜弱者,却庆幸自己的妹妹不甚强势,孤单这么多年的她,强过男子。到底和元漓一样,在遇到元姝后,心里就有了一处软弱,只想将这和她一样血脉的小姑娘看顾一世,不愿她接触风腥,可终究是不行。
因为是元漓同意放行,皇家令牌便起了很大作用,一行人直接入了官驿休整。方过一日,天放了晴,便又开始赶路了。
不过这一次,封鸾生了悠哉的心,元姝却是急的磨牙。
“你让他们再赶快些。”停留了一日已然时耽搁了时间,这路上还慢吞吞,那元漓何时才能拿到解药!
封鸾岂不知她想的什么,就有意愚弄她,笑道:“不曾想姣姣如此心急回家呢,我心甚悦。”
果然回应她的又是一阵咯牙声,徒惹了人一腔笑意灿烂,心情顿时畅快。
不过封鸾到底还是下令加快速度了,眼看就要入冬了,西地冬日易冰封,所以她们必须加快速度赶回去,否则遇上大雪可不是开玩笑的。而且,西地冬日比东祁更寒冷,她则怕元姝吃不住。
接下来的路应了元漓的话,没有半分阻隔,而封鸾也应了元漓的话,待元姝极好,想来就是元漓不说,封鸾也是要掏心窝的对元姝好。
到了昌峪关,应了元姝的央求,封鸾停了半日,当着元姝的面,亲自将解药给了手下,看着他骑马离去才完罢。
“这下姣姣可放心了,姐姐说了不骗你,就作的真。”
元姝抿唇,径自上了城塔,站在高高的塔楼上,她看着那一骑快马驰远,眺望着一个方向,突然就有些鼻酸。冷风激脸,冻的她一个哆嗦,却始终不愿离去。
封鸾随后也上了来,接了封蕙递来的披风,便给元姝穿了上,顺着小姑娘一直不愿意收回的视线看去,才发现那个方向极其眼熟,想了想,不正好是东祁天都城吗。
“小丫头没出过门,这方向倒是认的准啊。”
蝶翼般的长睫微颤,忽然便见元姝抬起了手,缓缓的指着那个隐在雾蒙中的方向,说道:“我的家在那里,我的亲人爱人都在那里……”
本就恋家甚重的元姝,这是为数不多的离开生活太久的天都城,没有亲人爱人相伴,那种孤寂悲凉的心情倒是可以理解。
可封鸾却听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拽住了元姝伸出的手臂,拉着人儿就往塔楼下去,小人儿也出奇不闹,跟着往下走,就在有些灰暗的楼道里,封鸾甩开了元姝的手,旋身一把掐在了她的双肩上。
“亲人?爱人?我告诉过你多少遍,你姓封,是封氏的后人,是我的妹妹!那天都城里所谓的亲人是灭了我们家国的仇人!你知不知道!”
光线不亮,元姝却看清了封鸾面上闪过的狠意,狰狞在眸底,掐着她双肩的手力气逐渐加大,似乎恨不得将她掐死也罢,于是那双手开始移上那细细的脖颈,慢慢的用力。
“你是封姣姣!不是元姝!不是他元家的孩子!”
被掐着脖子的元姝矮了封鸾些许,呼吸不通让她难受,却没有伸手去挣扎,反而瞪着封鸾那满是怨恨的眼睛,缺氧让她的脑海暂时清明了一片,只听到封鸾一声声的喊叫。
——你是封姣姣!
不!她是元姝,元家的元姝,元漓的元姝……
后来,元姝晕了过去,待醒来后,发现一行人已经出了昌峪关,而颠簸的车厢里,也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双手又被绑在了身后。喉咙处似乎被什么东西堵着,让她难受异常,说不出一句话,只能软软的靠在车壁上,随之摇晃。
待到了下一个驿站时,平静后的封鸾才发现了元姝的异常,抱着浑身烫的出奇的小人儿便叫来了随行医者。看着半昏半醒的元姝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封鸾当下疑惑。
“她这是怎么了?”
拿脉良久,那医者方恭敬回报:“回主上,小主子是邪风侵体着了凉,嗓子也暂时失声,只怕要多喝些药才能好了。”
“那你速速去准备吧,务必让她无事安好。”
打发了手下,封鸾才将怀中软成一团的元姝放在了榻上,拉了棉被过来慢慢盖上,才坐在榻沿静静的看着又睡了过去的丫头。眼底是掩不住的疼爱,看着那艳红的脸颊,禁不住就想伸手去抚,却又僵住。
“这身子骨当真是弱,元漓这些年究竟是怎么养你的?”
殊不知,这是元姝当年天寒地冻伤了元气,这些年若非元智元漓有意找珍贵药材养着,只怕是早已丧了命,又怎么可能还在今日得以相见,由她带来带去。
而好久都不曾生病的元姝,再一次的体会了前些年的痛苦,一身刺痛难受,还被噩梦缠身,忽冷忽热的陷入梦靥里,怎么都醒不来。
梦中元漓一身血迹倒在昭纯殿外,而她身边就站着封鸾,握在手里的长剑还滴着血,嗒、嗒!刀锋一转,就朝她而来,可只顾着往元漓身边去的她,根本无暇顾及,长剑挥起落下……
“咳咳!”
突然口中一片苦涩,怪味入喉,呛的她直想吐,可一张嘴就有更多的被灌了进来,一时间头疼不已。可耳边还有个声音不停的说着。
“乖,再喝一点,喝了药就会好了。”
这般温柔的声音,是谁?
☆、第135章
若是很久之前,元姝只怕是想不到四年后才会见着这人,可当她真真实实的站在她面前时,心底是意外的平静无澜,纵使那人还唤着她的小字,却也激不起一丝小时候的情来。
“阿瑥的身子自幼便弱的很,掐着日子便是要下雪了,必须快些赶回扈城去。”
“我已吩咐了下边的人准备妥当,估摸着明日就能走了。”
迷迷糊糊,耳边就断断续续传来两人的说话声,唯独这两句她听的清白,一个是封鸾,而另一个……动了动差些重的睁不开的眼皮,蒙蒙的光亮让她极不舒适,可那格外熟悉的声音,到底是叫她想要睁眼看去。
“姣姣醒了?”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封鸾,苦守多时的她凑在榻沿,难得一面动容,这可是前几年都不会出现的表情。
病时那络绎不绝光怪陆离的噩梦中,总少不了封鸾这个人,时而凶神恶煞,时而提刀挥来,弄得这会一睁眼看见满是关切的她,还反倒有些不适应。
可终究礼貌使然,不大不小的应了一声,在看见封鸾松了口气那模样时,心中不禁有些异样的感觉。
“醒了便好。”
一言即完,便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全然为身后的人让出了一条道来,大开的轩窗光线十足,已经能完全认清人的元姝,就这么毫无防备的对上了那个已经四年不曾联系的人。
幼时的记忆开始不断涌上——
“这是我今日刚学着绣的帕子,你且带着。”
“真丑,我才不要用。”
“没叫你用,叫你带着,这样你就可以天天记住本宫了。”
“阿岚,你可真自恋!这般丑的帕子还叫我带上。”
“臭丫头,你再说一句来!”
元岚第一次学的东西,向来都是先送了元姝,虽然嘴欠了些许,可那份埋在心底的小心思,元姝至今也算是明了一些。再回想那些年,她做的东西,又何尝不是先送了元岚的呢。
“阿瑥,好久不见。”
不过四年之久的时光,元姝再看面前这人时,竟生了太多的生疏感。依然明艳动人的美人,却早没了当年的稚嫩,一颦一笑均是妩媚妖娆的紧,只残留了几分与当年相似的眉眼仍是含情脉脉。
元姝的小字不过是元王妃喊的,便是元智也很少唤这个,唯独元岚会唤。可是更多的时候,她更愿意喊她臭丫头,而非如今这般拿着架子唤她一声阿瑥。
之前,元姝不是没想过再见元岚的情景,记忆始终还是对她们最后分开那次犹新,那时的元岚便不是她所认识的元岚了。而现今,那甚是正式的问候,只换来了她淡然一笑。
“好久不见……四公主。”
终究,还是咫尺天涯了。
元岚面上有过片刻僵硬,可很快便转换为笑,多年磨练,她到底不再是以前那个元岚了,对于元姝的故作生疏,只当是气话。
“时间过的真快,阿瑥也快十七了吧,更好看了。”
这酸不溜几做台面的话,可一贯不是她元岚的风格,以前的元姝也未曾从她口中听过,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