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沈青岚靠在桶壁上,卓天屹站在他身后,拔掉他头上的簪子,将头发散下来,用浴勺舀起一瓢水,淋湿了,涂上猪苓,轻轻用手揉搓。
从后上方望下去,看不清沈青岚的表情,只能看见他低垂的挂着几滴水珠的侧脸。卓天屹斟酌着怎么开口。
这两三天里,他的心里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没有半分忐忑。事实上,他对沈青岚去还是不去的结果的关心,或许超过沈青岚自己。
内心里,他半点都不希望沈青岚去。沈青岚的心一直都在孟怀渊身上,这种情况下见到孟怀渊,只怕会更加难忘。但是顾清扬说的也有道理,沈青岚和孟怀渊之间,有他还有个江墨洇,还有那天堑一般的两家和盟在,要在一起,比牛郎织女鹊桥相会还难上百倍。
只是之前由于他的强力胁迫,让沈青岚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与他对抗上,无形中淡化了对与孟怀渊之间其他阻隔的认识,造成他的被动局面。
所以这次兵行险招,算是博了一把,冒的风险也不可谓小。如果沈青岚欣然表示愿意前往,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当场破功,强硬把他留下。如果那样的话,那么这场主动权的争夺战中,他又将再次落败,强盗的帽子就又往自己头上扣紧了一分。
还好,沈青岚对孟怀渊够痴情,正因为够痴情,才心甘情愿回来卓家受苦,落入他手里,也才更难以面对眼下这种物是人非的场面。他才得以从中扭转乾坤,把自己从被动中解救出来。
败也萧何,成也萧何。
这种情况下,沈青岚就算还是表示要去,也已经不足为虑,他现在的样子已经充分表明了他内心对事实的恐惧与挣扎。
卓天屹伸手将洗净的发丝盘起,又从瓷罐中捞了皂角,掺水涂在沈青岚背上,轻轻按揉着。
不管怎么样,他卓天屹都已经在这场搏杀中胜出。只不过,是宣胜还是受降,尚有待商榷。
卓天屹在心里慢慢地想着,这个时候也不是不奇怪,按照自己的脾性,他早就第一时间宣示胜利了,对失败者的掠夺那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不会有半点犹豫。
可是现在,在眼前这个被激烈的内心挣扎耗尽了所有力气的人,在他无言的痛苦和伤感面前,他忽然觉得那胜利来得没有多少喜悦,甚至在松了口气的欣慰之中,还感觉到了丝丝心痛,那是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从他等到天黑还没有看到那个瘦削孤单的身影回来,到命令下人去找,最后自己在荷塘少有人去的石栏下找到他跪伏在地的身影,他就觉得胸口某个地方在悄悄地产生一种感觉,直到现在,他才明确感受到,那种感觉,叫做心痛。
只是,这心痛到底是对他的怜悯,还是为自己的失落,尚是雾里看花,辨不清楚。
卓天屹拔掉浴桶底部的软木塞,用木勺从一边的木桶中舀水,一勺勺浇在沈青岚身上,冲洗干净,之后把他扶起来,拉过布巾擦他头发和身上。
擦到脸的时候,看到他的嘴唇动了动,有低低的声音发出,“落影山庄,我不想去。”
卓天屹看他一眼,沈青岚低着脸,下垂的睫毛盖住了眼里所有情绪。
“好。”他应了一声,心里松了口气,抬手继续擦他身上。
等他把他身上擦干,抱到床上正要离开时,听到一声轻问:“你要吗?”
作者有话要说: PS:本文是武侠,背景架空(好吧,大约相当于一千年前,北宋),所以看文的筒子不要纠结南宋陆游的钗头凤怎么会跟北宋欧阳修的生查子出现在一起哈。
话说写这章的时候把自己虐得很惨,每读钗头凤必被陆游和唐琬的爱情悲剧虐到。茅威涛和陈辉玲的越剧《陆游与唐琬》不知道有没有筒子爱看,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出越剧,但不敢多看,太美,也太虐。
孟总与沈蜜差不多也是这么个情况。所以大家别怪沈蜜对卓总无情,实在是孟陆游珠玉在前,沈唐琬万分难忘啊,而且沈唐琬对孟陆游完全是暗恋,没经历过婚姻的磨合,看在眼里全是优点,没有缺点;而卓世程开头完全是以恶人形象出现的,两人没经过恋爱,直接进入婚姻,两相一比较,沈唐琬的眼里,孟陆游自然就是沧海水巫山云了。
唉,不知道能不能虐到你们,反正我自己是被虐到了。遁了。
收藏啊收藏,你比陆游与唐琬还更虐我……
第四十五章 难瞒
卓天屹一时之间不知道怎麽回答,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沈青岚还会反手一记回马枪,抛过来一个难题。
这个问题如果在三天前听到,他会不动声色地避过去,不是不想,而是现在不能,一要他等於是再次接了他给出的规则,把把柄塞到他手里,坐实自己强盗的罪名。在夺过他刺过来的刀剑,反手回去彻底打垮他自己之前,他不能一个忍不住自毁城墙。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下沈青岚再问出来,他短时间内无法判断这到底是出於什麽原因。低头看沈青岚,他垂著眼睛,看著床尾,脸上没有之前一段时间那种无所不在的冷漠抗拒,与把这事仅仅当作习惯的必须付出的代价那样的按部就班与不再在意,而是一种带著落寞与脆弱的平静,却也不是没有犹豫与伤感。
卓天屹把布巾放在椅背上,在床边坐下来,低头叹了口气,“沈青岚……”
“你想吗?”沈青岚打断他,顾自问道。
“想。”卓天屹抬眼看他,“可我不想再做强盗,尤其是趁火打劫的强盗。”
沈青岚低头看身上丝被上的绣锦纹样,好半晌,才轻声道:“这次,不是强盗……”这句话说得极轻,後面几个字好像气声,却足够让卓天屹听清。
卓天屹凝神看过去,沈青岚的眼睛依旧低著,长发垂下来挡住了大半视线,他想把他的脸抬起来好好看看他的神情,可还是在伸手之前忍住了。
他站起来,脱了上衣晾在屏风上,“我去洗浴。”
拐过屏风的时候,卓天屹向後看了一眼,沈青岚依旧保持著原来的坐姿,连眼睛看的方向都没有一丝变化,样子孤单又脆弱。
走进浴房的卓天屹陷入了从未有过的犹豫,无论怎麽想,这都不会是沈青岚如他所愿把心放到他身上的表现,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要说这是为了延续之前对他的抗拒态度,而不自觉地用这事作为代价,也不可能。沈青岚已经被这事击垮,自顾不暇,哪有力气再来抗拒他?而且沈青岚再怎麽说都是不愿意的,只要他没说要,他是不可能主动送上门来的。
难道说,他是打算面对现实了?
卓天屹坐在浴桶里,想到了这层可能。眼前又浮现出沈青岚孤单脆弱的样子,虽然这是他之前一直想要让沈青岚面对的一点,但却觉得他实在不太可能在这麽短的时间内自动醒悟过来。
脑海中忽然响起顾清扬那日的话,“别让沈青岚在你身上借到任何往孟怀渊那边靠的力气,你之前的强盗行径,可都是在助他一臂之力,对孟怀渊死心塌地。”
难道说,他还想要借著他的反力,延续对孟怀渊无止境的爱恋?还是想要借著他的力量帮助自己面对现实?
看起来,不管是这两者中的哪一种,今晚要他都不是好的选择。经过前一阵子不间断的挫折打击,卓天屹已经看得够清楚,无论他采用强力逼迫的还是好意引导的,哪种方式对沈青岚都没有收到半点效果,只让他对自己更加抗拒反感。所以,只有让他自己去面对去顺应,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对对手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他可不能因小失大断送前程。今晚,怎麽样都要忍住,不能给自己留下後患。
打定主意,他从浴桶中起身,擦干身体,穿好上下内衣裤回到内间。
床上,沈青岚靠坐在床头,脸向下看著自己交叠在身上的手,瘦削的颈项连著线条分明的锁骨,薄薄的丝被盖到胸口,两条腿一伸一曲,整个人看起来软弱又伤怀。
从来没有过的样子。
卓天屹心里不免有些迟疑,适才在浴房里做出决定时的坚决去了两分。他暗暗提醒自己不能妇人之仁,才走过去坐到床上,伸手臂把沈青岚揽进怀里。
沈青岚很顺从,随著他的力度靠进他怀里的样子,好像他们真是相互爱恋的情人。
“沈青岚,”卓天屹左手在他肩上握了握,“虽然我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也不是柳下惠,但是,这个时候,我真不想趁人之……”
“你不要吗?”肩膀上的脸动了动,低低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卓天屹侧脸看过去,沈青岚看著他胸前,眼睛因为哭过,还有些红。摇曳的灯火下,眼底似乎有光在闪烁,这让他心里的犹豫多了两分。
他不是没见人哭过,娇弱的江墨洇在他面前掉眼泪的样子也还没全忘记,只是沈青岚,却真真正正是第一次。从来都是坚强淡然的人,在他一番深思熟虑之後半真半假的反手打击之下,终於露出这样柔弱伤感的样子,太难得太稀有,也太令他难以就此放弃。
卓天屹紧了紧手臂,思虑再三决定反守为攻,“你是,真的愿意吗?我不想再逼迫你,一切由你自己决定。”
怀中的人一时无言,良久,才呼出口气,轻道:“何必问那麽多?”
这样的回答,卓天屹郁闷得真想大喊:你把我当什麽了,不愿意就不愿意,何必要我来承担你想转嫁压力的责任?
可是面对肩上这张低垂的难得柔顺的脸,那泛著点点光亮的眼角,他却怎麽也说不出口,叹了口气,才艰难道:“沈青岚,别这样……虽然我很想,可是,我是真的不想做强盗了,不想……”
“我说了,这次不是强盗……”声音复又低下去,末几个字几乎微不可闻。
“那是……”
“别问那麽多了……”话音里含著无限痛苦,沈青岚摇著头,闭上眼睛,一滴泪直直地坠下眼角,落在卓天屹握著他手的手背上。
温热的一滴水,碎在手背上,迸溅开来,像几枝利箭,一举射中了卓天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之前做出的决定土崩瓦解,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里传来的轰隆声。
也许此时此刻任何的心软都是为将来埋下的隐患,他可以对他温柔关怀体贴爱护,却不能为他承担他自己该承担的压力。
一旦承担了,那就是主动把自己的胜利成果与敌人分享,让对方得以喘过口气,将养生息,给将来的自己造成威胁。
可是,眼前脆弱无依的敌人献出他想要的战利品,如此高姿态地向他这个胜利者提著不该提的要求,却令他实实在在地难以拒绝。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昏君!t
卓天屹一边在心里狠狠骂著自己,一边伸出手去,抹去他眼角剩余的泪水,“别哭。”
他说著转过身去,把他抱到胸前,轻柔地覆上双唇。沈青岚仰著头,闭著眼睛,安静柔顺地接受著,带著泪花的睫毛轻轻颤动,好像被露水沾湿的蝴蝶翅膀。
他们在亲吻,不是以前的对战。
卓天屹脑海里闪过这个认识,心里开朗了不少,也许沈青岚真的只是想要一些安慰,是他想得太多太复杂了。
或许现在是个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卓天屹这样想著,更加温柔地吻著沈青岚,舌头从两片嘴唇中伸进去,灵巧地启开牙齿,与他的交缠在一起。
沈青岚没有回应,但也不再是从前僵硬的忍受,而是配合的接受。卓天屹信心增强,抱著他的双手在他光裸的背後轻轻抚摸。
“把我衣带解了。”想了想,他借著吻他耳垂的时候,在他耳边低声命令道。
沈青岚蓦然睁开眼睛,身体一僵,本来垂著的手抬起,却在碰到他的衣带之前握紧,迟迟不动作。
卓天屹苦笑了一下,果然还是……
“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他收回一只手,解开衣带迅速脱了上衣。
把沈青岚放倒在枕上,卓天屹嘴向下,吻到他胸前,在那两个小突起上反复吸吮,轻揉。
沈青岚身体紧张起来,战栗的感觉一阵又一阵,在身上涌动,心里与之相应的,却是蔓延四起的伤痛。
“世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耳边又响起那首钗头凤,他不知道,那女子在沈园墙上看见前夫留下的手笔,心神俱碎之後,该怎样回去面对後夫,咽泪装欢吗?瞒得过别人,瞒得过自己吗?
心口疼得好像立时要碎裂开来,眼泪疯狂地涌出眼眶。卓天屹的手已经伸到他下面,握住了,轻轻动著。沈青岚再也忍不住,伸手拉住他的手,喘著气,摇头道:“别这样,我不要!”
卓天屹抬头,大红的缎枕上,沈青岚心碎神伤的眼神映入眼帘,让他的心也跟著疼痛,“为什麽?我希望你也能快乐。”
“我不要……”沈青岚用力摇头,眼睛睁得很大,眼泪滴滴流入鬓边发丝里,“你……来吧。”
卓天屹立刻就明白了,整颗心好像被一阵突然从天而降的箭雨穿透,又痛又冷的感觉传遍全身,“你就是想把我钉死在一个只会从你身上得到快活的强盗的牌子上,好让你心里永远存著孟怀渊一个人的好,是不是?!”
他涩声说著,眼睛盯著下方沈青岚慢慢变得失神的眼睛,苍白的脸。泄了力的身体躺在他身下,好像只是一具没有神气的,已经被痛苦凌迟处死的人偶。
半晌後,卓天屹点点头,“好,我成全你一回。”
沈青岚一动不动地躺著,卓天屹从案头抽屉里取了脂膏,做著准备事宜。
虽然话说得决绝,但手上的事情还是细之又细,实在不忍在给这个人带来太多的伤害,也是为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只是,说到底这还是助纣为虐的事情,不仅违背了自己的心意,还带来了丝丝屈辱的感觉,可他却没有办法拒绝。
之前每次做强盗都是被一股难以抗拒的强大力量推动著,现在,却是被一股细小却同样难以抗拒的力量拉扯著,个中滋味,真是难以言说的苦涩。
进入的时候,沈青岚皱紧了眉头,嘴唇紧咬著。只是,身体上的疼痛神奇地缓解了胸口不显於外的撕心裂肺,好像把那痛苦从心里导引到了身上,再慢慢释放了出去。
随著那痛一点一点从平缓变得激烈,从震颤趋向麻木,沈青岚放松了身体,随著卓天屹的动作上下摇晃著。心口那种一直持续的尖锐痛楚,渐渐松弛,平缓,像被巨石激起的千层水浪,扩散到边缘,慢慢变得平静。
眼泪无声地流出眼眶,没入苍白面颊旁散乱的黑发里。卓天屹紧紧抱著他,一边动作,一边看著他的脸,而後低下头去吻他,吻那些不是为他而流,他也无能为力的水滴。
“我成全了你,什麽时候,你也能成全我一回?”他喘息著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沈青岚默然无语地流著自己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