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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云雷应了一声,看了沈青岚一眼,收手为自己的杯子倒满酒。师兄弟边吃边聊。
沈青岚在一边默然吃着饭菜,卓天屹跟在卓家膳房的时候一样,不时给他夹一筷子菜,说些“慢点吃”的小话。
沈青岚已经惯了他这种做派,一点反应也不想给他。对面的周云雷看过来好几次,眼光闪烁,复杂莫名。沈青岚视而不见。
三人又吃了会儿,卓天屹起身解手。他一离开,雅间内顿时陷入沉默。
沈青岚慢慢地吃着自己碗里叠得高高的饭菜,周云雷向他望了一眼,又移开视线,犹豫了一下开口,“沈……”
“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沈青岚也不抬头,一边吃一边说道。
“我……”周云雷一时找不到词,之前账房先生告诉他卓天屹在的时候,他根本没想到沈青岚也在,乍一看到,自是意外不已。毫无思想准备之下,原先早就想问的话,此时一旦有了机会,却是一个字都问不出来了。
“你想问我是怎么做到让卓天屹答应把卓家账务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的,是不是?”沈青岚仍是没抬头,漠然问道。
“不是!”周云雷抬头,目光有一丝焦躁,“我一直想问的,是……”
“什么都别问了,”沈青岚放下碗筷,叹出口气,“没必要。”
周云雷摇摇头,“可我一直觉得不安,你知道……”
他看着沈青岚,后者仍是低着头,看向桌面。周云雷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表明。
“你是卓家人,就冲这一点,你就没必要不安。”沈青岚说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周云雷还想说什么,门口响起脚步声,卓天屹进来了。周云雷低下眼神,把话咽进心里。
三人又吃了一会儿,离席的时候,卓天屹一拉沈青岚,对周云雷道,“我跟青岚还有事,你先回去。”
周云雷点点头,看沈青岚顺从地任卓天屹拉着他的手走出雅间的背影,慢慢在椅子上坐下来,面色黯然。
卓天屹带沈青岚走出酒楼后门,却是绕过之前停在那里的马车,直向巷子外面的西街走去。
沈青岚疑惑,“这是要去哪里?”
“家里玉、器铺就在后面一条街,”卓天屹回头一笑,“去看看有什么合意的,选几样带回去。”
沈青岚刚想说不去,卓天屹已经牵着他迈开大步,他只能匆匆跟上。
转过一个街角,眼前便热闹起来,街道两边的铺子都向外挑出了摊子,胭脂水粉,拨浪鼓七巧板,绘本书籍,各色杂货琳琅满目。四处都是人声,吆喝的,叫卖的,唱曲的,响成一片。街角还有牵着猴子卖艺的江湖艺人,围观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不时爆出叫好声。
时节已过清明,街市上卖花的人很多,一簇一簇带着水珠的花枝养在盛着清水的木桶中,散发着清新的味道。两边商铺的灯笼烛火将整条街照得透亮,让人想起花市灯如昼的诗句来。
沈青岚看得有些呆,卓天屹望了他一眼,解释道,“晋阳夜市,卖的都是些市井小玩意儿。”一拍他的背,“走吧,玉、器铺还在前面。”
卓家的铺子占地很大,都在人流最为密集的主街上,而这里的铺子都是一些小本经营的平民所开,卖的也都是一般人家的用品,沈青岚自然是看得出来的。
“卓天屹,玉、器铺我不想去,没什么东西喜欢的。如果你能答应,我想在这里走走。”沈青岚抬眼望向他,眼里既不是对抗,也不是恳求,而是简简单单的商量。
在这样的眼神注视下,卓天屹不觉露出笑容,“当然。本来,今天带你出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让你高兴,去吧。”
沈青岚没有回应,只是转身,跟着熙攘的人流走进夜市。
这一走,就好像将自己像一滴水一样,投入了奔涌的河流。
眼前晃动的人影,耳边充斥的声音,都由近而远,由真切直至虚幻,好像穿过时光,将他带进多年前的画面里。
一高一矮两个人影,牵手走在人流如织的夜市上,矮的不时叫一声“师兄,快来看这个!我要这个,还有那个,哎呀,两个都喜欢,怎么办?”
高的跟在后面无奈地笑着:“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都买下喽!”
“师兄,你真是我的好师兄!……咦,有糖人!师兄,那些我都不要了,我还是要糖人吧!”
“你呀……好,师兄给你买……”
声音真切不已,好像就在耳边,指引着他向前走。
沈青岚在一个糖人摊上停下脚步,摊主握着一个带嘴的铁勺,勺子里装着熬得浓稠的冒着热气的糖浆,那摊主在案板上倾斜着勺子一阵淋洒,接着快速将一根竹签放入还未凝结的糖浆中间,拿把扇子对着案板扇了几下,最后用锅铲贴着案板一铲,已经固结的糖人便被铲了下来。那摊主将那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糖人插在裹着稻草的木棒上,嘴里吆喝着,手上不停,接着做下一个糖人。
一阵人流涌来,沈青岚好像一朵浪花,身不由己地被挤离了原地,顺着河道向着下游飘去。
一路上经过沙洲,绕过岛屿,漫过江岸,直至流入更大的河流。
夜市小街的尽头,是河岸。暮春的风已经有了些夏日的气息,经过河床带来了水的清润,吹在脸上甚是舒适。
沈青岚不由地慢下脚步,拐弯沿着河岸向前走。居住在河岸边的人家窗洞里透出烛光,将幢幢人影映照在窗户纸上,间或有几声小儿啼哭传出,听在耳朵里甚是真切。
抬头仰望,黑蓝色的天幕上挂着一轮弯月,月光穿过树影映照在地上,投下斑斑点点的影子。
他停下脚步,将视线转向地面,定定地凝视了半晌,而后霍然转身。
不远处,一个高大的人影,手里拄着一根枝枝叉叉类似禅杖的东西站在那里,正直直地看将过来。
“你做什么?”沈青岚有些没好气地问道。
“跟着你,看你想要走到哪去。”低沉的声音,语气里倒是没有什么责怪和不耐烦。
“放心,我不会跑掉。”沈青岚撇开视线,望向河道。
“我当然不怕你跑掉,”脚步走进,说话声音也低了下来,“我只是怕你,会太寂寞。”
心里猛地涌上一股气恼,沈青岚哼了一声,“卓天屹,你未免太自大了,你有什么理由说我寂寞?我的寂寞,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卓天屹淡淡一笑,“我长了眼睛,看出来的。至于你的寂寞跟我的关系,那就不必我说了吧。”
他说着走近过去,将手里的东西拄到沈青岚面前,“给你。”
沈青岚这才看清楚他手里的东西,却原来是那个糖人摊上用来插糖人的裹着稻草的木棒,顶端插满了各式糖人,远望过去,就如禅杖一般。
而面貌硬朗浑身透着威势的男人拄着这么根东西的样子,看在眼里说有多不伦不类就有多不伦不类。
沈青岚瞪大了眼睛,“你这是做什么?”
“送你的。适才看你在那个糖人摊上看了很久,想必是很喜欢这东西,就买了。”卓天屹看了看手里的“禅杖”,“也不知道你喜欢哪种,干脆全买了。”
“你……”沈青岚有些无力,“这又何必呢?我又……”
“博你一笑。”直白到理直气壮的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继不甘之后,卓总又看到了沈蜜的寂寞,沈蜜却不想让他介入,新一轮的攻心战打响。
为嘛连玉器两个字都会框框掉啊,汗死……
☆、第二十一章 异梦
“我不是褒姒!”沈青岚忍不住反驳。
“放心,我也不是幽王。”卓天屹笑起来,“不过是,让你高兴一下,想看你笑一次。”
夜幕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低沉得好像从胸膛里直接发出来的笑声,沈青岚一阵烦躁,混合着气闷,摇摇头,瞪向卓天屹,“笑了又怎样?笑能代表什么呢?卓天屹,你能不能别这么……”
“笑确实不能代表什么,”卓天屹打断他,“以前我送江墨洇的,他看上的,都是价值不菲的珠宝玉石,他倒是每次都笑着,说着好听的话,可后来呢,还不是说变心就变心了。所以我也明白了,笑,不过只是一种反应而已。”
“那你还……”
“只是我想这么做,而已。”卓天屹说着走近他,“我想让你笑。你跟江墨洇,不一样,你的笑,比他的珍贵。”
沈青岚无奈摇头,自嘲地道:“这一树糖人哪能跟珠宝玉石比,我的笑,不值钱,卓当家看走眼了。”
“珠宝玉石我有的是,糖人却是我怎么都想不到的。”卓天屹看看那一杖头的颤颤巍巍,复又低头望向沈青岚,“既然你说笑不代表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对我笑一次?你怕什么呢?”
沈青岚苦笑着摇头,“卓天屹,你能强迫我接受你的任何好意,但你不能强迫我给出你想要的任何反应。不是我不想,而是我做不到。”他说完抬头回望向卓天屹。
卓天屹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又放弃,看了看手中的糖人,又转向沈青岚,“没关系,这次不行,那就下次。反正我有的是时间,等你真正笑出来。”
沈青岚拔脚往回走。看着他脚步匆匆的背影,卓天屹眼里原有的一丝灰霾一闪而逝,唇角复又露出笑意。
两人回到卓氏酒楼后院,赶车的仆人看见卓天屹拎着一树糖人,嘴巴张得能塞下两颗鸡蛋,卓天屹让他把糖人竖在车门前,而后启程回卓府。
一路上,车厢里一片沉默,黑暗中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沈青岚觉得这样也挺好,省得让自己暴露在卓天屹的眼皮子底下,随时随地被抓住小辫子起无端的争执。
卓天屹靠在车厢壁上,仰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也看不清他到底有没有看过来。想起他在河岸边上最后那句话,沈青岚又觉得憋闷得慌,周围的黑暗都像变成了无所不在的压迫似地,堵着胸口。
想想倒还不如让他暴露出来,至少自己知道他在哪个方位,会从哪个方向冲自己发起进攻。
回到东厢已近亥时,沈青岚也不想再正儿八经准备第二天要教的功课了,洗漱完之后就脱衣上床。卓天屹在旁边躺下的时候,他习惯性地向里侧过身去。
刚翻过去,肩膀便被一双手握住将身体又扳了回去,卓天屹俯在他侧上方,微皱着眉头,“天天这么睡,你累不累?”
沈青岚刚想说“我不累”,卓天屹便抢着说道:“今晚仰着睡,我不碰你。”
他的口气半是命令半是威胁,还有些承诺的意思。话说到这个份上,再转回去就矫情了,沈青岚不说话,只伸手去抹他仍握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那双手没动,手指还紧了紧,沈青岚不免有些紧张。卓天屹喝了酒,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脸上,鼻息间满是男人的味道,沈青岚身体开始发僵,动了动唇,哑声道:“好,你放手吧。”
卓天屹看着他,眼神闪了闪,之后依言放手,扬手以掌风熄了灯,一拉帐绳,红色的丝帐轻雾似地笼罩下来,将床内的空间独立隔离出来。
借着窗外透进的朦胧亮光,可以望见床侧横竖交错的栏杆,和床后屏风的影子。过去这一个多月,虽然天天睡在这张床上,但沈青岚的视野范围一直是床内侧的床栏那一片,这次乍然间变换了视野,说不习惯,那是不可能的。
最重要的是,眼角余光里可以瞥见的躺卧的人影,耳旁可以听见的呼吸,和鼻息间一直萦绕的酒气,无不彰显着身边这个人的存在。
同床共枕,这个四个字挡也挡不住地出现在脑海里。
沈青岚悄悄将脸偏向里侧。
过去那么多年里,不知道多少次幻想过的这样的情景,此刻真的变成了现实,身边的人却不是心心念念的那一个,床上发生过的故事也不是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的美好,而是惨痛到不堪回忆。
他想起与孟怀渊躺在草坡上仰望蓝天的情景,那个时候的他,就曾那么真切地幻想过现在,谁知道现在会是这样。
如果能够回到过去……算了,没有如果,所有的如果都在三年前就失去了可能。
正想着,身边的人动了动,似乎是把手臂从被窝里伸了出来,耳边的呼吸声也近了一些。沈青岚扯住被头,浑身僵硬。
“别紧张,”卓天屹的声音有点哑,“我说过会等你习惯我,就不会食言。”
沈青岚不吭声,这种话题不是第一次,但哪怕是卓天屹一再保证,他都不可避免地会紧张,连呼吸都不敢自如。
其实自己也知道,这样下去,早晚会有“习惯”或者被迫“习惯”的一天。所以平日里哪怕他对卓天屹再怎么冷漠抗拒不假辞色,晚间到了床上,都会敛眉低眼装聋作哑,不敢跟他硬争。
这件事好像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柄利剑,随时都可能掉下来,但只要一天不掉下来,他就会期盼着第二天也依旧如此。只是这样想的同时,也更加明白,这柄剑早晚会掉下来,那时候,自己无路可逃。
沈青岚心里一阵悲哀,扯着被子闭上了眼睛。
卓天屹在说完那句话之后,甚至在说那句话的同时,心里都是渐渐而起的后悔,且越来越有自缚手脚的感觉。
之前沈青岚对他百般抗拒的时候,他还是胸有成竹。每天看着沈青岚在床上像见了猫的老鼠一样,恨不能把自己整个藏进被子里连头都不探出来的样子,他更是笑在心里。
也许是自负过头,那天看沈青岚站在门边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为了一步步让猎物自己走进陷阱,他灵机一动――现在看来,或者叫脑子一热更合适,就做出了这个“承诺”。
此时看来,这么做效果确实很不错,去了习文厅之后,沈青岚对自己的抗拒小了很多,而且越来越小。但是,现在却发现,他估漏了一点――自己。随着两个人关系的渐趋和平,他的想法和要求也多了起来,但这个承诺却似乎是在把自己往违心的方向绑架。
卓天屹从来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适才他并不是没想过撕毁承诺,事实上他差一点就那么做了,只是鬼使神差的,想要动手的时候,还是拐了方向,连出口的话都变了意思。
实在是作茧自缚。
帐子里越来越热,喝了酒之后的头脑也活络不止,一个多月前那个夜晚的某些场景在脑海里渐渐翻滚起来。卓天屹叹了口气,向床外侧翻过身去,使劲闭上眼睛。
这之后的几天,卓天屹带着沈青岚又走了几家店铺,将那些店铺的运作和往来账务都跟他大致讲了一遍。沈青岚变得忙碌起来,每天上午教书,午后去店铺,晚上捧着账册仔细翻看。
事情一多,心思便更散,不再总是想到伤心事,沈青岚觉得这样倒也不错,虽然他并不想介入卓家事务,但这样有事情忙碌着的日子,过得比无所事事时快许多。
而那一树糖人,在享受了当天从大门口到东厢一路上无数弟子仆人惊异的目光后,便被靠在房里的桌案旁,再无人提起。最终,都进了卓信的肚子。
转眼到了四月十五,卓家每月堂会的日子。演武堂的练功除了年节三天,其他时间都是不停的,所以堂会设在午后。午时一过,沈青岚便被卓天屹拉到卓家正厅。
偌大的正厅里坐满了卓家分散在晋阳和外地的弟子,还有一些钱庄和重要店铺的账房。跟在卓天屹身后走进正厅的时候,沈青岚感觉所有人的眼光都射到了自己身上。
卓天屹倒像是没事人一样,径直走到主座坐下之后,便一拍他的手臂,让他坐在旁边的位置上。
那些弟子们自然又是一阵诧异,顶着那些满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