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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聿儿,为何哭了……
自从那一夜坦明了身份之后、的确,柏倾冉遵守承诺不把连聿的身份告诉他人,更不会告诉给皇上。连家的性命保住了,但是这段感情却没有了。
柏倾冉的日常,依旧是在府中练剑,或者是为了太子的事情奔波;连聿自知已经不能再靠近她,故而每日都沉溺在书房里、久而久之,直接在书房睡下。
蓝儿也不是蠢笨的人,感觉到公主和驸马之间的异样。但见公主的脸色一直都是冷冰冰的,也不敢开口过问。
夜里。
连聿站在书房窗前,远远地便看到柏倾冉又出了门去。心中难受。唉,真是劳碌啊。“明明当储君的人并不是你,只是为何,要这般帮他呢。”
无奈摇头,仍旧坐回书桌跟前。
看回桌面上散落的大延史册,今夜,该读到第三本了吧。
连聿翻开那暗黄色书目,又开始研读延史。
近日以来,看了很多关于前朝的书籍。从子桑氏的建国,包括延帝猎杀野兽而定下的关于平蛟山春狩的规矩,以及那子桑故城,江南承运城的介绍。
如此看来,大延子桑氏应该都是励精图治的帝王才对啊。
“大延顺和十八年,延帝子桑怀任用柏家子弟辅助朝纲。与延帝同年的柏元兴被提拔为最年轻的左相。……左相柏元兴忠心于大延,立下不少利民国策,得延帝重用……”
“左相柏元兴…”好像,就是当今皇帝的父亲了吧。连聿轻皱一下眉,听说这位左相在自己儿子登基的时候急病而死。恐怕,是因为新朝的事情?
只是前延没落,柏家登帝也只是顺应天意。何以,这般心痛。
“看来是一位极度忠心的臣子。前朝得了这么一位辅臣,也是幸运。”连聿轻轻地盖上手中的书,瘫坐在椅子上沉思。
今夜,似乎没有看书的头绪啊。
书房内,烛台上的蜡烛已经烧了一半;随着一点点的风吹过,灯火也有了些摇晃。连聿呼吸着房内的淡淡熏香,只觉得连日的疲劳有了一刻的放松。
“吱呀——”
…这是今天早上开始,厨子便用酒酿喂醉了的田鸡。喂了一天的酒了,不会影响肉质也不会流失酒香、本来是打算明天做菜的,公主就吩咐今夜先给驸马爷你做来吃了~
…感觉不够。
…不够也不可再吃了。
脑海里,浮现出那日柏倾冉的音容笑貌。
书房的门被人推开,连聿登时从迷蒙中醒了过来。
“蓝儿……”连聿尴尬地笑了笑。也是呢,公主也不会再到书房里来了吧,自己怎么还在希冀着是她呢。“有什么事么?”
蓝儿见她这般失神的模样,就知道她心里有苦屈。“唉,驸马爷若真的是想见公主,何以连日来对公主就这般冷淡呢。”轻叹一口气:“不过蓝儿也没权利管公主家事,只是这些年来都是跟在公主身边的,自然希望她好。”
连聿淡笑:“只是,大家都忙而已。”
蓝儿回头看了她一眼,不说话,把托盘的热茶放在桌面上。
“哪里有那么忙。驸马爷大可以不在书房呆的,而公主,也不必每天晚上往外跑。本来就是两夫妻,哪里那么多争吵怨恨……”
“蓝儿…”连聿说话间有些踌躇。
“驸马爷早些安歇吧,蓝儿先告退了。”蓝儿也不再说下去,收拾了一些杂物便起身向连聿告辞,推门离开。
书房的门又被关上,连聿复又叹了一口气。
公主,也不必每天晚上往外跑么……连聿苦涩笑了,想必,真的是那一次的坦明身份刺激到她了呢。嘴里说不在意,事实上,也在心痛啊。
一年。
还有一年的时间,便要正式地离开你了。
柏倾冉回到府上时,已经是二更天时分。
像是无意,又像是有意的,柏倾冉途径了书房门前。透过微开的檀木窗,看到了里面埋头夜读的人已经在软榻上捧着书睡着。
身上也没有盖着软衾或是外袍,就这样睡着。细微间,还看到她缩了一下手脚。
柏倾冉皱了一下眉。
“公主…”蓝儿站在身侧,有些不忍:“夜里起风,还是让驸马爷回房里睡吧…”心里面只是一直以为公主和驸马一时闹了别扭罢了。
明明是互相在乎,却又互相回避。
柏倾冉不言语,转身就往寝室走去。
“何必呢。”
……
次日午后,用过了午膳。柏倾冉本在院里静坐,倒是看到连聿跟随着两个陌生面孔的侍卫出了门去。后头,还跟着兄长连信。
“驸马这是往哪里去。”
像是问了,又像是没问。总之当蓝儿抬起头来看她时,她似乎是没有说过话的样子。“说是太子殿下传召,叫他往东宫走一趟。”
“太子…”
柏倾冉顿了顿,心中有些生恶。
东宫太子府。
虽然说之前也曾跟着柏倾冉来过这东宫一回,还吃过一顿饭。不过太子还是恐慌连聿会在这皇宫里迷了路,故而唤了不少人带路前往。
只不过有些出其意料,连聿像是从小在这宫里长大,把走过的路都记得清清楚楚。
“驸马爷倒是比我们这些人还懂路呢,看来太子殿下是多虑了。”领路的公公低声笑着,打量了一下连聿。
“也只是误打误撞。”
倒也不知道这太子找自己有何事。料想,自己虽然是驸马,名义上他的妹夫——只不过,军国要政自己帮不上忙,喝酒谈天也找不着自己。还是说,有什么,至关紧要的事情是牵扯到自己身上的?
不然,怎么唤了亲兵在一大早就往府上找人?
“驸马爷,您进去吧,殿下正在内堂等着您。”
“好,劳烦公公了。”
连聿站立在这东宫主殿面前,一时间有些恍神。
主殿。
这就是在十六年前明扬之变,前朝太子子桑统的寝宫了吧。不知道十六年前、死在这一场大火之中的太子妃、和那未出世的皇嫡孙,当时是什么感受呢。
这些天看了太多的大延史册,有时候失神,会以为是大延的子民,生活在延帝子桑氏的统治之下。因为史书上的大延子桑,是那样地耀眼,是那样地不该灭朝。
这样的想法,也是犯上了。
连聿迈开步子踏进这主殿内堂,第一眼便看到坐在上座的太子柏澈。“连聿见过太子殿下,愿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妹夫何以这般见外。”太子笑了,直接起身去扶他:“一家人,一家人。”
待连聿站起身,太子微笑未减,细细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儿郎。
因是进宫见太子,所以换了一套新的衣服。这套衣袍是大婚之前,柏道成叫御衣局给连聿量身订下的。一身料子较轻的淡缜色长袍,补子上用了五花线绣着日出东方的山河景色;腰间系着一指粗的象牙色金线绳;冠了那履纱的绿玛瑙紫金冠、配着脚下一双雪色豹子逐鹿的靴子。
因是五月天气,今日日头毒辣较热,倒是出了一身薄汗。
“妹夫先坐下。”太子见他这般出众,心中不禁喜悦。
“好。”
宫女们备上了一些糕点茶果,另外又端上了湃过冰的酸梅汤给连聿解暑。等到宫女们上了一眼望去十来碟小吃,太子才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连聿喝了一小口酸梅汤,只觉暑气消了大半。
“自从妹夫和冉儿在新婚之际到这拜访,数数日子,也差不多三个月没到我这东宫来做做客了啊。”太子顺手打开了一旁的纸扇,看向连聿:“想来今日的邀请也是唐突了,看起来妹夫倒是被我吓到了呢。”
“皇兄多虑了。只是这天气,惹得比较急躁。”连聿礼貌一笑。
二人的对话还没有进行得多久,却是听到主殿门外有争吵之声。
“呃。妹夫先稍等一下,待为兄出去看看是发生了何事。”太子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尴尬,似乎是知道了外头发生的事情。
连聿点点头。
太子柏澈就这样出了门去,一时之间这内堂便没了人。
连聿自己坐着也是无聊,便站起身来在这主殿四下地走动。透过那镂空的窗子,看到外边本在吵闹的人群还在闹腾,心里不禁有些好奇。唉,还真是八卦啊。
“殿下,你怎可私自去见那个小白脸!”
“哎呀,这只是普通的拜访啊。”
那人和太子在拉拉扯扯,似乎有着道不明的关系。连聿仔细瞧了瞧,却是忍不住嘴角抽搐了起来。
那个人,怎么是个男的啊。
☆、第9章 现真情
长公主府邸。
听闻府里下人回禀说驸马爷已经从东宫太子府回来,柏倾冉低沉了脸色,冷着一张脸便是朝连聿此刻所在的书房而来。
本以为是一阵风将书房的檀木门吹开,连聿从桌前抬起头,有些惊讶。
“呃,公主?”
柏倾冉盯了一眼连聿,却是未曾见过的新衣裳。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样的普通百姓人家,养出了这般的贵气。晃了晃神,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初衷。
“驸马今日,可是到了太子的府上去?”
语气还是一贯地冷淡、原来,不是为了问候自己而来啊。连聿心里想着,便有了一些失落的神色:“嗯,今日太子叫了我到东宫那里去。”
柏倾冉见她这般模样,不禁皱了一下眉。“那么,在东宫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发生什么事情?连聿回想了一下,口中嘀咕:“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啊,太子只是说好久不见,叫我多点去东宫坐坐而已。倒是……”
“倒是什么?”柏倾冉问着,冷着一双眼睛看她。
连聿心中一紧。为什么总要以这般样子对我呢,好久,没见你笑过了吧。“倒是在中途看到一个小生和太子起了争执,不知何事。争执之后,太子就说府上有事,说改日再在宫外宴请我、便让我回来了。”
连聿越说越小声,继续埋头在那堆大延史册之前。
柏倾冉心里松了一口气。再看连聿,以为她知道了内情,便草草开口:“驸马也不必觉得心里不自在,太子哥哥好男色是朝中皆知。”
“呃?!”连聿的语气顿时提升了两个音调。
原来,今日在府上跟太子争执的小生,是太子…娈童?怪不得怎么总觉得太子看自己的目光怪怪地,原来是这个原因?那…那个小生说的‘见小白脸’,是指我?
我是小白脸?
柏倾冉看她脸上颜色变来变去,心中奇怪:“驸马…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连聿木木地点头,还是没从‘小白脸’的打击中走出来。
“太子作为储君,却偏好男色,这是朝中的忌讳问题。虽然之前听从父皇的命令娶了一位太子妃在府中,却终日对皇嫂不闻不问。父皇心里来气,也常有大臣进谏说废了太子另立其他皇子。”柏倾冉看回连聿:“为了不让太子哥哥被废,本宫才需要终日帮他。”
连聿眨眨眼。
想起之前在东宫作客,那个和太子隔了一段距离的如花似玉太子妃。
“为什么…不可以立其他皇子?”柏道成好像有四个儿子吧。三皇子见过,长得还算是一表人才;四皇子也见过,一小孩。二皇子…好像在镇守边关。
“驸马对于朝廷之事,还是不要多问为好……”
“哦…”连聿乖乖闭了嘴。
柏倾冉瞄了她一眼,只见她又缩回那堆史册中去,不禁叹了一口气。
“之所以不想让父皇另立他人,是因为其他皇子还没有储君的本事。”柏倾冉轻闭了一下眼睛,脸上尽是疲惫之色:“三皇兄虽然有才谋,但是心机太重;二皇兄是武将,终日镇守边关,不适合统治天下;四皇弟尚且年幼,也不适合。”
连聿粗略地听着,心底里却是担心起了柏倾冉的身体问题。
“唯有那个好男色的太子哥哥,综合各方面都有着当储君的资格。只是除了,皇家子嗣的继承问题吧。”柏倾冉停了下来,发现连聿好像不在状态。
心中一时被她气到。
“驸马早些安歇。”柏倾冉说着,就打算抽身离去。
“冉儿!”
柏倾冉停在原地。
连聿也被自己吓了一跳,连忙改口:“呃,公主。……公主,还是多些注意自己身子,千万不要因为其他事务累到了自己…也,也要好好休息。”
一番真挚的肺腑之言,如果柏倾冉可以回头看,应该可以看到连聿的表情、因为长时间没有接触,因为柏倾冉今夜说了那么多话而泛起泪花。
但是柏倾冉没有回过头来。
“本宫会的。”
短短的四个字,连同着柏倾冉出门之后的一阵夜风,生生地将连聿原本炽热奉上的一颗心吹得冻结,几乎成冰。
连聿收回本停在半空的手,从拳头,无力地瘫为手掌。
…
端午节过了之后,时间也是过得很快。
不知不觉之间,便到了六月初六的伏暑天气。
柏道成建立宁朝之后,在很多方面没有改动,其中一项就包括了延朝子桑氏流传下来的一年节日规定,合称为‘大延十三节’。
正月初一为年夜,正月十五为元阳;二月二十为初春,三月初三为惊蛰;四月初五为清祭,五月初五为端午;六月初六为伏暑,七月二十为初凉;八月十五为中秋,九月初九为重阳;十一月十五为冬至,十二月初十为落寒;十二月三十则为除夕。
明明是已经进入了夏天的炎热天气,蓝儿最近却从书房里一直听到连聿的咳嗽声。有时候那咳嗽声还会彻夜地发出来,让人听了揪心。
“驸马爷,您的晚膳又没有动过。”
蓝儿前来收碗筷,发现饭菜原封不动。起码中午还吃了一些啊。
“抱歉呢,好像没什么胃口,吃不下……咳咳咳……”还在好好说着话,连聿这头又开始了猛烈的咳嗽。
蓝儿不禁有些担忧:“驸马爷,您是不是病了,不如我告诉公主……”
“不要。”连聿听到公主二字,就连忙举起手来表示阻止。“我…我只是小病,多喝一些水,再休息休息也就好了…不用、不用告诉公主…”
连聿强撑着身子,向着蓝儿勉强一笑。
蓝儿则是皱紧了眉头,那副苍白的脸色笑起来,比哭还难看。“那驸马爷真的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有事就立刻传召旁人。”
“嗯,我会的。蓝儿你早些歇息吧。”
蓝儿走到书房门外,关门之前,还是再看了一眼连聿。
书房里的这人,依旧是一副装得淡然的神色。蓝儿不禁叹气,最后还是关门离去。
等到蓝儿走远,一直强忍着的连聿便再也忍不住,开始了更为猛烈的咳嗽。咳嗽过后缓过神,连聿长叹了一口气,那种难受才得到了一些缓解。
生病,大概是上个月就开始的吧。
上个月,自从柏倾冉说了那一大段话之后,便再也没有和连聿见过面。连聿也是被那一次的冷漠打击到,连续几天整个人失魂落魄,落下了病根。那几天之后,虽然没有像之前的颓废,但却开始染病。从一开始轻咳,越来越严重。
头晕,头痛,或者是全身乏力。渐渐地也没有吃饭的胃口,人也开始消瘦。
虽然是这样,还是不希望蓝儿去找大夫来。毕竟一看大夫,就会被发现身份;如果是自己跑到外面看,一怕被人认出,一怕那作为公主府都尉的兄长担心。
更不能告诉公主。
连聿只是一味地希望病情快些好转。
公主寝室。
柏倾冉又是一夜的奔波回来。刚回到府上,蓝儿便上来禀告说驸马爷今天并没有吃多少东西,而且病情是越来越重了。
“驸马爷还是坚持不用看大夫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