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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兴尴尬的笑着,张耒赶忙打岔,说:“如此盛会,我来续上第二首,《鹧鸪天》:倾盖相逢章水滨,须知见面过闻名。
马头虽去无千里,酒盏才倾且百分。
嗟得失。一微尘,莫教冰炭损精神。
北扉西禁须公等,金榜当年第一人。”
张耒这首诗微微带有苏轼地那种“看得开”的思想,但未免稍稍有点颓废。晁补之则是感怀身世,直接想起了贬谪生活,他昂然而上。说:“我来一首《千秋岁》:叶舟容易。行尽江南地。南雁断,无至。怜君羁旅处。见我飘蓬际。如梦寐。
当年阆苑曾相对。休说深心事。但付狂歌醉。那更话,孤帆起。水精溪绕户。云母山相砌。君莫去。只堪伴我溪山里。”
大家的诗都说地是“相逢”,秦观闲不住,他马上摇着扇子上前,高声说:“我来一首《鹊桥仙》: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赵兴大惊失色。甩开了李清照的手,侧身而立,连连拱手:“如此佳句,还让不让人活了,后面的我们该怎么写?惨!”
李清照品味着诗,又看了一眼赵兴,纳闷的问:“赵叔叔当日面对三万吐蕃大军,也不见得如此惊慌失措,怎么今日做出小女子模样?”
赵兴连连拱手:“这样地诗句面前,我若不做出一副顶礼膜拜的样子,岂不显得我很没文化?!”
说罢,赵兴跺着脚叹息:“今日白鹤之会,有秦少游这首诗就够了,再说其他的话,全是废话…………观之止,观之止!”
苏轼与黄**坚正在写牌匾,没有参与这场斗诗大会,他们二人没有表态。赵兴的话让谢麟深有同感,他哀叹:“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几句诗一出来,满江地读人该跳河了。”
谢麟的话是夸张了,秦少游的诗词自有跑腿的人传送到亭子外面,稍倾,亭舟江边的五千读人齐声发出一声叹息。这是五千人同时发出的叹息,声音响的如同滚雷,整个亭子被震的嗡嗡作响……然而,没有人跳江。
秦少游这厮老是没眼色,他抢先拿出这首诗来,连苏东坡都觉得无法超越,连苏轼这位当代文宗都感觉到难以下手,其余的人更不要说了。结果这场白鹤之会以秦观地诗作为结尾。后来,虽有很多人拿出自己的诗词,说是在白鹤之会上所做的,当时他本人打算拿这首诗挑战秦观…………但对这种说法,大多数人嗤之以鼻。
因为秦观这首诗,这座“白鹤亭”、或称“十日亭”又多了一块牌匾,那是秦观手“金风玉露亭”,以此纪念一首千古绝响佳句的诞生。此后,这座亭子有了奇怪的三块匾,三个名称,以此纪念这次白鹤峰会。
其实,赵兴当时怀里揣着一首诗,那是他起枪手提前写好的,准备在聚会上拿出来,当作自己地作品,但当时的情景已经不允许他拿那首平民之作来画蛇添足,所以他忍了。
赵兴不出头,其他人自然不敢随意跳腾,现场一片难堪的沉默,苏辙一直操着手,见到场面冷落。他淡淡的说:“亭宴准备好了吗,不如开席吧。”
“开席,开席好!”赵兴连忙答应着,拍手招呼人呈上酒席。广东一带的贬官三十余人,再加上荆湖一带的文人雅士二十余人就在二楼开席,在他们脚下,不停地有学生来一楼观赏这座亭子的风景。
楼梯一阵咚咚响,一个满头珠翠的脑袋首先出现在楼梯口,接着出现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水汪汪地。秦观刚赢了一个满堂彩,见了这双眼睛,禁不住长吟道:“宛若秋水……”
那个脑袋露了出来,是个三十多岁地人。岁月已经在她脸上留下了一些刻痕,但那挺翘的鼻子,嫣红地樱桃小嘴,依然显示着当年迷倒众生的丰韵。她走上楼梯,盈盈的冲赵兴做了个揖,眼波一转,向所有人打个招呼,巧笑妍妍的回答秦观:“谢谢秦大官人地夸奖,赵大人,不记得扬州京娘了吗?”
赵兴噢了一声,仔细在那张脸上寻找旧日的印象,记得这位京娘跟蔡京关系暧昧。平生的自愿就是做一个祸水。看如今的情形,这位三十多岁地祸水没能祸害天下,甚至没能祸害住一个男人,依旧小孤无处。
赵兴目光一闪,神色黯然的点点头,柳京娘心思玲珑。连忙又做一遍揖,脸色郑重的问候:“奴奴听说廖大家不久前辞世,可惜我们在扬州相聚日短,如今想来,廖大家那婉转的歌喉依然历历在目,好不令人伤
赵兴叹了口气,意兴阑珊地回答:“说起来,我这几位妻妾,心中最偏爱的还是小小。因为小小是我自己选的。是我在这个时代自己挑选的爱人。可惜……”
秦观念诵:“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离人不必伤神,还是惜却眼前人罢了。”
众人欢乐。一人向隅,未免扫了大家的兴。赵兴不敢再哀伤,他举起酒杯,转向了自己的老师苏轼,勉强说:“明日就由老师首讲吧。”
按理说,贬官讲学开堂授徒,大宋朝并不禁止。昔日司马光如此,王安石如此。苏轼在黄州的时候也是如此,到了惠州、海南,依然如此。但苏轼现在明面上的身份还是琼州安置,一名被安置在海南监视居住的罪官,如果在海南授课,朝廷或许不在意,但要跑到宜章来开堂授课,那就明显跟朝廷过意不去了。
苏轼虽然是个无可救药地乐天派,但他也是一个很擅于替别人着想的热心肠,所以刚才他没有出头凑热闹,此刻听到赵兴的要求,他犹豫了一下,沉吟不语。
昔日的旧党干将、殿上虎刘安世第一次被赵兴邀请来参加聚会,刚才轮不到他发言,但多年贬谪生涯,他的虎豹脾气依然百死不悔,看到苏轼犹豫,他重重一放酒杯,拍着桌子,拖着哭腔说:“刘相公(刘挚)去了,可惜一条好汉子。坡公,你学生不怕,你有什么好怕的?明日你首讲,后天算我地。”
苏东坡稍一转念,马上点头,冲刘安世这位昔日冤家举了举杯子,平静的说:“既然如此,明日由我开堂宣讲。”
苏轼讲的内容是“诗言志”,讲如何让做出的诗词抒发自己的心情。演讲点位于寺院的大殿,这里原是高僧**的地方。大殿的回音很好,苏轼端坐在禅台上,用带着川音的腔调讲述诗歌韵律,旁边一个人举着铁皮喇叭,大声复述苏轼地内容。殿角还有几个快手奋笔记录苏轼所讲地内容。
能够进殿听讲的都是湖广一带府学地前三名,还有更多的学生没有资格进殿,他们就在寺庙的广场等候殿里的快手将苏轼宣讲的内容传递出来,而后再由人大声宣读。等他们宣读完毕,快手们记录的稿纸又会迅速传递到在一旁等候的商手里,当晚,这些演讲内容的文字稿件立刻会变成小册子,发到在场的学生手里。
苏轼讲了半个上午,搁现在也就是两小时时间。剩下的时间都由学生提问,来请教的学生络绎不绝,苏轼讲的口干舌燥,神情却兴奋不已。
刘安世第二天接过教鞭,讲述“礼之用”。这是延续赵兴的观点,看来这位昔日的殿上虎已经完全接受了赵兴的观点,更深入的进入到儒家经典深处,具体向学生讲解如何达到受约束下的平衡……
第三天是苏辙的讲话,讲述“会计学”的原理与运用。接下来黄**坚讲授“法绘画”,秦观讲授“诗词技巧”……
演讲最后几天,演讲的内容开始包罗万象,赵兴甚至请来海外宋商、广州蕃长福克纳,给学生讲授海外风物。这些讲授的人只有短短两个小时的授课时间,讲授的内容不可能太深入,只能概括总结。比如苏辙的会计学,真要学透彻,恐怕五六年的时间也不够。学生们听完这些讲授后,憋了一肚子话想要请教,于是这场“白鹤之会”被再三延期。随着“白鹤之会”名声越来越大,各地的学子都向这个地方赶来,连偏远的广西与大理、交趾、高丽、倭国也有学子赶来求教,一个月后,身在东京的朝廷大臣不能无视了,有御史开始弹劾赵兴,斥责赵兴令贬官离开坚守地。
章此前一直在装聋作哑,这天,小皇帝赵煦找上门来,他不能坐视了。小皇帝问:“赵离人如今在做什么?”
章拱手回答:“陛下,听说他在宜章修建院,准备联合两湖两广学子,建一座湖广经济学堂。我听说学堂大门的照壁上写着四个大字:经世济民。”
赵煦不满的皱了皱眉头:“经世济民,好大的口气。”
章答:“听说谢麟也劝他不要写这四个字,但赵离人说:常有人说老师与我喜欢研究一些旁门左道,提倡一些奇巧淫技,我就是要让世人知道,这才是真正的经世济民术。也只有明白告诉天下人学问的本质,学生们才会趋之若鹭。”
赵煦皱着眉头问:“这次白鹤之会,报纸上怎么没登?”
章笑着回答:“赵离人毕竟还要顾忌朝廷脸面。”
小皇帝又问:“该怎么惩处?”
第三部 大军阀的狐步舞 第3263章谢麟的危机感
更新时间:2009…5…30 15:36:24 本章字数:7829
小皇帝所说的该怎么惩处,是在问赵兴私自将监视居住的贬官移动到其他地方,此举违反了朝廷法度。按朝廷规则,这种行为要被记录在案,影响今后的磨堪…………也就是论资历升迁。
此外,朝廷对这样的事还要重处…………宋代对士大夫的重处不是抄家、贬官和变卖官员家属为妓女,而是罚铜。
章笑着回答:“我在等他!陛下要在明年搞个万国来朝庆典,赵离人不是封还诏了吗,这次他贸然犯下大错,恐怕不敢再封还诏了。除此之外,陛下打算怎么惩处,罚铜二百斤?”
平常的官员犯了大错,这个错误又不至于被夺官,一般都给予罚铜二十斤的处罚。章这次直接开口就是十倍的处罚,但这个处罚小皇帝依然不满意:“二百斤,太轻,该罚铜千斤,我知道那厮出的起…………下诏切责,令其悔改,罚俸、罚铜千斤。”
罚铜千斤,这个处罚在大宋历史上绝无仅有,但这个处罚对于赵兴来说依然太轻。因为他这次践踏的是朝廷律法,他蔑视了朝廷对贬官的处置,直接让贬官在异地公开亮相外加广收门徒。
这个大罪,怎么处罚都不为过。
但朝廷离不开他,一个是因为朝廷财政状况窘迫,而个是因为朝廷需要赵兴来筹办“万国来朝”庆典,所以朝廷只能把棒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罚铜千斤,这事搁我头上,我可出不起”,谢麟看着朝廷的处罚,笑着回答。
苏轼等贬官不在现场,在场的唯有李清照与谢麟,赵兴不以为然的将那份处罚随手丢出窗外…………当时,这伙人正坐着一艘小船徘徊在章水江边。附近几艘船一边替他们捕鱼,一边环绕在周围警戒。圣旨丢出窗外。直落水中,左右的船只却无人去拾捡。但听扑通一声,这圣旨沉入江中。
“这年头,践踏律法的又不是我一个人”,赵兴看着那份圣旨飘出窗外,在微风轻拂下坠入江中,他淡淡然的说:“章相公推行新法几年了。如今天下各地地方官虽然声称推行新法,但有几个落到实处…………没人!
哼哼。当年新法造成地千里流民。章相公没有接受教训。地方官怎敢随意拿自己地治下开玩笑。”
谢麟一声叹息:“如今。****上阳奉阴违成了常态。我听说章相公最近把其他人都赶跑了。自己成了独相……唉。朝廷上地事。说不清啊。”
赵兴笑而不语…………政府信用破产后。政权已相当于不存在。章地“改革”打破了所有规则。也彻底葬送了政府信用。对于毫无信用地东西。评价它都是白白耗费口水成本。所以赵兴无话可说。
谢麟继续催问:“赵大人打算怎么办?我听说章相公设立诉理所。打算进一步追贬元党徒。在这当口。赵大人掀起如此大地声势。攻占婆灭大理……”
谢麟现在地话。才是他真正地心意。他是元党徒。朝廷打算继续迫害元年间在位地朝廷大臣。谢麟担心这场政治迫害进一步波及到他。所以才向赵兴伸出手。希望联合赵兴。以地方抗拒中央。
赵兴咧开嘴。露出了嘴边两颗犬齿。像一头恶狼似地笑眯眯地说:“谁敢说我是旧党…………连章相公都要否认这点。全大宋。推行新法属我最积极。我若是旧党。那么绍圣年间所有地功绩都是旧党地。你说。新党能允许吗?
没事。新党还指望我地万国来朝呢,我就知道他们不敢动我。想当年,我哭着喊着要求把我名字列在元党碑上,可章相劈头盖脸给了我一顿臭骂,从那时我就知道,新党决不允许动摇我这杆新党旗帜。”
谢麟叹息的说:“章相公的权威越来越重了,这可不是好事。如今天下太平了,我怕章相会有更多的精力来折腾。”
“天下太平?我看未必!夏人这是耗不起了,可我们还耗得起,只要我们再拖上两年…………也不要多,只要两年,西夏就要彻底崩溃了”,赵兴冷冷的回答:“前线将士百战浴血,好不容易要采摘胜利果实了,我们原本可以一劳永逸的剜除西夏那团脓包,却让章相公阻止了………你以为缓过劲来的西夏不会再来侵略大宋吗?哈,狗什么时候能改了吃屎的习惯?
等夏军再来,环庆百姓还要重生一次当年的遭遇,但是,或许,等他们重新苦熬到行将拖垮西夏的时候,还会有人出来阻止。如此一来,我们又开始下一轮循环。”
赵兴说地是深层次的道理,谢麟也在陕西待过,他知道陕西的状况。历经章与赵兴、范纯粹这些人地治理,陕西在战争中逐渐保持上升姿态,而西夏在走下坡路,即使吕惠卿这个大****竭力帮助,夏人最终也免不了经济崩溃,民不聊生,兵无战械……
在这个时候,章匆匆接受了西夏人的求和,不为别的,是因为他跟小皇帝产生了隔阂,他需要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的成功,以便赶走威胁他相位的人。他成功了,他果然成了独一无二的宰相。
现在,他又需要一场“万国来朝”,将自己地执政生涯推向顶点,为此,哪怕赵兴骑在他头上拉屎拉尿,章也只能忍了。
赵兴轻摇着小扇,漫不经心的分析了一遍西夏的局势。李清照在旁边问:“赵叔叔,你刚才说的道理,难道朝堂大臣们都不懂吗?他们若有一份明白,凭什么如么折腾?”
赵兴淡然反问:“你认为章相公聪明不聪明?”
谢麟含笑不语,看着赵兴跟那名聪慧的女子一问一答。
李清照回答:“章相昔日文章风流,处事精明。他自己也曾在陕西待过,对军事在行。想当年他在枢密院为官,人皆以为是能吏,做事干练,他怎么会蠢呢?他要蠢,那些考不上进士的人,岂不都活不成了?”
赵兴摇着小扇。扇子扇的风发出微响,他继续说:“章相公确实是聪明人。而且是这个时代罕见的聪明人。然而,他为什么为了党争,不惜亡国破家?他今日之所行所为,看起来愚蠢的无以复加,比如:难道章相公想不到对夏人趁胜追击………我告诉你吧,是因为章相公没有封建意识。”
李清照眨巴眨巴眼,没等她再问。赵兴继续补充:“封建意识是什么,是领域意识。在封建意识熏陶下,封建人地概念跟农奴不一样,封建下地我,其内涵与外延远比奴隶的我要涵盖广阔。
比如,一个封建领出来地人,他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