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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相伊况。”琉璃没好气的回答道。
重耳一边走向大厅,一边在心中想道:“昨天没看见齐国有人到来,看来是今天早上到达,嗯!定然如此,不过他刚到就来寻我,会不会是交易有变?唔,不可能。公孙家族在齐的势力之强,甚至超过尚渔家在晋的地位,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齐王或者公孙家族知道公孙无景被贬为奴后,向他施加了压力,所以他才迫不及待的登门拜访。”
召陈后宫的大堂设计得非常巧妙,四面皆可进去,厅内可容二十余人围坐。即使是大白天,厅中四角亦点燃八盏桐油宫灯,使之房间温暖宜人。
重耳进厅时,恰好伊况抬头寻来,四目相视,重耳一笑上前:“怎敢劳驾伊相亲往,有事让下人过来通知声,我自会前去拜访。”
“今早刚到便向驿官打听公子住处,闻之就在六进,便不加考虑的赶来,希望没打搅公子就好。”与以往风流潇洒的伊况不同,看得出来他是经过长途跋涉而来,蓝色丝袍上依稀可见灰尘点点,满脸疲态中稍带一丝不郁之色,似有难言之语。
重耳不由有些纳闷道:“伊相这么着急前来,是否发生什么变故?”
伊况叹了口气,两眉紧皱,本想开口,忽又摇了摇头,再叹一声。
重耳心想,难道是齐王不赞成他与我的协议?不过已经有了蔡姬这着奇兵,少了齐国之助也无妨。
想到这里,重耳豁然笑道:“伊相若有苦衷,我们之间的协议便作废罢了,不过公孙无景我定然交还于你。”
伊况脸上难得地现出感激之情,连声道:“公子误会,我家大王亦对公子赞赏不已,临行前还特地叮嘱我定要维护于公子……”
“那你的神情?”重耳不解道:“伊相有话直说无妨。”
伊况面色顿时阴晴转换不停,半晌,猛的抬头直视重耳,沉声道:“天阙已经动身,要来找公子麻烦。”
“天阙?”重耳纳闷着摇头道:“他是谁?没听说过。”
伊况重重的叹了口气,正容道:“银戟传人有三,天阙,地阑,阿喀仄,其中以天阙为大,银戟绝学的正宗传人,新一代银戟之主,甚至有传言说地阑与阿喀仄都是他代为授艺……”
“啊……那他岂不是阿喀仄的师傅。”重耳身体一震,惊道:“为什么找上我?我与他们并无仇怨……”
伊况苦笑着对他一摊双手:“谁让你是娄族的支持者,而且公子得到了娄族的小美人,伯己亦是公子的好友吧,也就是他们两人毁了公孙族的名头,并让银戟在公孙族里大失颜面。”
听到伊况的话后重耳一脸愕然,但好像并无担忧之色。这使得伊况大为不解,于是小心翼翼道:“公子肯定不知道天阙的功力到了何等程度,无景的师傅曾与他有过私下交手,但回来后脸色灰败,情绪极其不稳定,因此有人断言天阙才是齐国的第一高手。”
“是吗?”重耳依旧面无表情,似乎心思已不在这里。他不是不担心,而且让他担心的事太多,多一件少一件对他来说并无影响。
“他恐怕已经抵达洛邑,公子多加小心。”伊况本想给重耳提个醒,但见重耳枉若未闻,便起身告辞道:“有不确切消息称,有约百名晋国高手潜入洛邑,将对公子不利,我调来百名飞射,在洛邑城内,他们归公子调遣。”
见重耳有开口谢绝之举,伊况一摆手道:“我是在履行交易,公子完好归晋,我自派人去迎回无景。”
重耳仿佛有所触动,一脸感激之状。齐国的飞射手名震东周,个个箭法奇准,约三十名箭手围成圈,即使是千名铁甲也难进一步,除非全身都包裹在铁皮里,包括眼睛。
这还不是重耳所看重的,实力他有,不怕明着来,他怕的是些无形之箭,比如周天子下命赐死,再或者他的对头联合洛邑当地势力,总能找到绝好的机会下手,防不胜防。而有齐国的飞箭在身畔,就给怀有异心之人一种警告--重耳已在齐国的保护之下,若杀耳,必犯齐。
裘无极进来时,重耳犹自己喃喃自语:“真是可惜,他是齐人……哎!”
“主公!”裘无极手拿几封请柬道:“这是今早收到的,您看看。”
“咦!”重耳奇道:“夏渊请我是因为我救过他女儿,可这个戚崇又是何许人也?蔡姬竟然忍不住了,请我下午过去,哈哈!”
“主公千万别小看这个戚崇,他为三臣之首,看似在三公之下,但他却是整个骆邑最有权利之人,周朝两万禁军与外城四邑驻军全掌于手,可以说是洛邑方圆百里内最具实力之人。”
狐射姑皆介子推步入大厅。
重耳眼睛一亮,迎向两人道:“我与他素昧平身,他怎么忽然宴请我?”
“的确奇怪!”介子推皱眉道:“此人一向眼高于顶,很少与众诸侯有何瓜葛,更没听说他曾宴请过任何一位诸侯。”
狐射姑点头接道:“属下想破脑袋也没个结果。”
重耳洒脱的笑道:“那就不去想它,既来之,则安之,明天祭祀完毕我去会他一会,不就有了结果吗?”
正文 第十五章 电脑站www。。cn
更新时间:2009…2…17 14:32:26 本章字数:14794
“会不会……”狐射姑有些想说出自己的猜测,但却都是些没谱的推测,因此话题一转道:“齐国飞射营首领在门外等候公子召见,公子是否召见?”
“还是你出面接待吧,让他和他的人就驻扎在齐院,有事我们派人去喊,谁敢在这里打打杀杀,哼!”重耳突然想起美丽娇俏的夏叶,心早就飞到夏渊的府邸,遂打定主意道:“祭祀的日子在明天吧,我今天得去会一会夏渊,晚上……嘿嘿!”
“蔡姬?”介子推眼神一亮道:“此女并不简单,公子还是多加小心的好。”
重耳点了点头,但心中则不以为然,他觉得自己已经在精神上征服了这个尤物。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得意,咧嘴笑道:“狐先生就陪我走一遭夏府吧。”
若非有狐射姑这匹洛邑老马带路,重耳绝不敢相信眼前这栋紧临集市的灰旧小院,便是士子门的开山宗师所居住的宅屋。这里远没有重耳想象的那般豪华、宏大,唯一稍具风采的是那道烫金门匾,上书“士子门第”四个硕大的篆字。
重耳与十二道墙刚勒住马缰,院门已豁然大开,门内匆匆迎出一个总管模样的人,一边步下台阶一边道:“重耳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不敢当!”重耳心想你们主人架子真大,一封简帛便将我唤来,连驾马车也不派来,也不出门迎接于我,端是士子风尚啊。
夏府总管一眼便从十四人中分辨出重耳,一双眼睛不停的上下打量,直至重耳皱起眉头,他才欠然拱手,道了声“请!”字。
一行人鱼贯进入院门。众人这才发现院内并非外面那样破败,一方不大不小的庭院右两面高墙相围,地上种满不知名的野草,中间留一条可供两人并行的通道。直对院门的是座气势不凡的大屋,门前四级台阶上各立有一栋石雕猛虎。
重耳还是第一次看见姬姓一族的部落图腾,传说由武王擒虎而来。虎的勇猛精进、雄壮威武便成为周王朝的象征。
“各位请往偏厅!”夏府总管示意奴仆招呼一干护卫,紧接着对重耳道:“我家主公在小厅等候公子,请跟我来!”
重耳随着夏府总管穿过一条门廊,便看见一个清瘦老者伫立在屏风之前。
夏渊身着一袭浅灰色的交领长袍,下摆掩履,衣袖和下摆均缝有宽边锦缘,头带爵弁,弁上饰有五彩之玉,望去宛如明亮的星星。
重耳连忙上前两步,施大礼道:“重耳拜见士子大人!”
看见一脸恭敬重耳,他便想起了关于重耳的一些传闻……可眼前这人身上丝毫没有流露出那种战场上的统帅气质。他原本认为,一个能在动荡晋室依然屹立不倒,能率数万人力服两国诸侯的人,必定是个心思缜密、城府极深之人。但只是这见面的一瞬,夏渊便敢断定,眼前这个人不过是个未失天真之气的大小孩罢了。
好一双清澈的眼睛,夏渊眉毛微动,道了声:“免礼!”
重耳这才有闲暇仔细打量这个东周史上的传奇人物。
虽说他面对的是个毫无任何武功的老者,但全身却散发出一股武者也稀见的威武不屈的气势。在那股强大无匹的逼人气势压迫之下,即便是素来心神闲定的重耳,暗地里不禁也有些微微的惊颤之感。
周朝武风隆盛,即使在文官中,习武练剑、弓马娴熟的也有很多,如晋里克、齐伊况那般,可眼前这个老者,却给人一种武者才具备的特征--坚定的意志和超凡的勇气。
“大人召重耳前来,不知……”重耳心想会不会是夏月事发,否则这老家伙脸色如此沉寂。
好像有些难以开口似的,夏渊沉吟半晌,突然眼**芒,忽而又如风吹灯灭般瞬间熄灭,长舒一口气道:“你先去见见夏月吧。”
重耳一呆,脸色疾转,表情苦涩道:“看来是瞒不过士子大人,我……”
夏渊身体一僵,双目神光电闪,垂下的长发无风自动,一字一字地缓缓道:“给我听好了,若我女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让你永远陪伴她。”
重耳顿时失声:“出了什么事?她在哪里?”
夏渊大袖一拂,闷哼一声道:“夏总管送他去小姐处。”
“公子请!”夏府总管双目射出痛心的神色,双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重耳的目光从夏渊处收回,举步欲移间,忽又叹道:“若她有事,我定给大人一个交代。”说完便向外行去。
出了主厅,绕过一座天井,遥望相对一座阁楼便是夏月的闺房。
到了门前,重耳紧张的心骤提。总管止住脚步,像是怕惊醒谁似的,轻声道:“公子请进。”
重耳的心情异常激动,一边担忧又暗自欢喜,来洛邑前他绝没有想到,进入夏月的香闺,竟是如此的容易。
正胡思乱想间,一阵淡雅兰香,已扑鼻而来。
一个年约四旬的美妇出现在绣门边,重耳的到来,使她忧郁的眼神里顿时闪现出一丝喜色。
“你便是重耳公子吧。”美妇的声音极轻,略带幽怨之情道:“月儿自回到洛邑后,便茶饭不思,医师都无从诊断病因,若不是她梦中喊出公子的名字,我们都还蒙在鼓里呢。”
重耳面显尴尬,一时间不知何以作答。
好在那美妇并不想为难于他,指了指房中,轻声道:“刚被我逼着喝下参汤,这会刚躺下,公子定要相劝于她,就算妾身求你了。”
“夫人放心。”重耳几乎不假思考地应承道:“重耳定会还个生龙活虎的夏月给夫人。美妇笑了,又指了指房间,示意重耳快进去。
重耳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生怕弄出响声,惊扰了夏月。
“是莫姨吗?你没有去打听吗?晋国来的是……谁?”一道异常柔弱的声音从里间传来。
是的,是夏月的声音,柔弱的像风中之竹。
重耳既兴奋又怜惜,没想到经月不见,心中玉人却饱受相思之苦。想要回答,喉结动了几下,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进入室内,眼前一片淡雅,绣房布置得素雅清致,恬适宜人。
离窗不远处,摆置一张碧色雕花绣床,分挂在两边的粉碧罗帏,深垂着一张挥翼纱帐。
夏月躺在宽大的绣床上,瘦小的身躯只占了床的小小一角。如脂的娇靥上,嵌着两道远山般的微皱黛眉,轻启的凤目,显出两道浓而长的睫毛,虽然身处病中,但憔悴中依然透出绝世容颜。
她的眼睛失去了以往灵活,显得有些呆滞,怔怔地望向重耳。一双黛眉皱得更紧了,注视半晌,凤目猛然一亮,异芒四射。
她发现这个走进她房间的男人,便是她魂牵梦萦,日夜相思的心上人,她简直不敢相信是现实,以为这只是无数梦中的一次罢了。
“月儿!我来了,是我……你的耳哥哥!”重耳话语中控制不住的带有颤音。
“耳哥哥……”这是他们最亲密时的称呼。
夏月惊喜得几乎挺身坐起来,她知道,这不是梦,是现实。
望着心上人俊朗的英姿,一股令她又羞又喜的丝丝蜜意涌上心尖,芳心顿时狂跳不已,娇靥泛红,夏月不由得压抑急烈跳动的芳心,柔声轻唤:“……耳哥哥!”
就在她开口间,重耳已紧抚住她的双手,将头紧紧贴在她的手背上,柔声道:“都是我不好,让你瘦成这样,哎……小傻瓜!”
夏月的眼前已是一片模糊,惊喜的泪水,立时滚落枕边:“你来了……来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片刻之后,她的玉脸上突然间绽放了动人的笑容。
“以后你什么时间想见我都行,哪怕我远在天涯,也要跑回来看你,别委屈了自己的身子……”重耳深情地说道。
从夏府出来时,天已大黑。重耳感觉空气都似乎透着轻松,夏叶的欢颜与夏渊的暗示,使之出门与进门时的气氛绝然不同,除了高兴,剩下的便是一股催生而临的压力。
他的脑袋里至今还清晰的回响起夏渊的话:“你若不能在晋站稳脚跟,我如何放心把叶儿交你?”
是啊!谁也不能脱俗,即使是大士子这样的人。重耳深呼了口气,虽然得到夏渊的首肯,但自己若没有强大的实力,去保护好自己和自己的女人,那么一切都是空。
夏渊的话亦使他陡然产生恐惧之感。这恐惧不是对自己,而是害怕心爱的人受到伤害,如弄玉、季槐、雪丹清……她们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一部份,甚至超越自己的生命。他迄今为止唯一的乐趣,全来自于她们的给予。若有一天他恐惧的事情发生,他却只能旁观或者自保都成问题,这才是他真正无法接受的。
“公子小心!”
裘无极的话打断了重耳的遐思,十二道墙也瞬间按犄角阵势布防。
重耳清亮的眼眸四下扫射。太静了,静得连一丝风声都听不到,可他的心底却隐隐地感到大为不妥,多次受袭的经验使他感觉隐隐感觉到这暗夜下似隐藏着一股浓浓的杀机。
重耳心中猛然一紧,与狐射姑相顾失色。心道,该来的终于来了。
会是谁的人呢?来自晋国的杀手的还是洛邑的势力,或者是天阙?
“这里离蔡姬的住宅还有多远?”
狐射姑两眼四顾,皱起了眉头,”这条路的尽头便是她的住宅……公子是否怀疑她……”
会是她泄密吗?否则谁会猜到我今晚要去会她?重耳心中一寒,顿时便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四周皆有隐敌。而且这些人都是绝对的高手。”狐射姑的声音依旧平静。可是重耳却感觉到一阵心悸。他们是等不及还是怕夜长梦多?竟然不等祭祀后或在回途中再下杀手,也许他们已经得到洛邑势力的支持。如果这一切不成立,那么……难道是因为齐相伊况的示好使之提前发动吗。
重耳的瞳孔猛然收缩。
“轰!”的几乎四个方向同时发出巨响。
夜空瞬间亮如白昼。数百支利箭呼啸着破空而来,数支火把映得夜空发亮,足以使他们辨清攻击目标。
显然这一阵箭雨并没有让他们得逞。他们没听说过十二道墙的名字,否则他们绝不会换发动箭阵。
十二道轻巧而实用的圆盾飞闪,犹如一朵突然绽放的花朵,把重耳与狐射姑团团护住,风雨难透。
箭,来得快,撤得更快。转而代之的是一片兵刃的光芒,有剑,有枪,有戟……各形各色。
到这时,重耳才稍稍平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