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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给赵子曰的信写得一半,听得门外有人唤他:“兄长如今可有空闲?”
这样唤他地唯有赵与芮。赵与莒放下笔。看了看身旁坐着刺绣的韩妤,韩妤会意,立刻去开了门。
原本杨妙真也在书房之中的,只不过她到现在还是个耐不住地性子,没呆多久便跑出去折腾秦大石与龙十二等人了。
赵与芮如今也已是十一岁,有着这个兄长做模子,也如同小大人一般。当初他是唯一一个不敲门便闯进赵与莒书房的,如今却不然,也懂得要先出声再进来了。
见到赵与莒,他先是施礼,但立刻便原形毕露,扑过来一把拉住赵与莒的胳膊:“兄长,我要骑马!”
“啊……”
赵与莒看了看时间,果然已经是下午三时半了。他微微一笑,揽住弟弟的肩膀:“我写信竟然忘了时间,难怪……好吧好吧,我写完这封信便陪你去骑马!”
“那今日可得延后时间,说好骑一小时的,若是现在去,已经只能骑半小时了,再写完这封信,才到校场便要回来!”赵与芮拉着他不放:“兄长,你可不许说话不算!”
前些年,因为赵与芮年纪尚幼的缘故,全夫人严禁他随着赵与莒学骑马,故此每次他只能跟在赵与莒背后流口水。如今他也十一岁,家中又有杨妙真这般的骑术高手在,学骑马危险性已经低了不少,全夫人拗不过他,只得依了他,每日下午三时至四时,可以学骑一个时辰的马。
“我何时说话不算了?”赵与莒笑道。
“兄长说话不算数那是常年地事情!”赵与芮哼了声,对着兄长撇嘴,这个动作倒是他从赵与莒那学来的:“前些日子说要带我去临安的,最后却是自己偷偷跑去!”“啊?”赵与莒有些尴尬地,韩妤则在他身后咬着唇轻笑,上回原本是答应带赵与芮去的,只是临时有些变故,最后赵与莒自己去了,最后从临安带了些礼物来给赵与芮算是陪礼。
“曾参杀猪教妻,哼,这故事还是兄长说与我听的!”赵与芮又撇了一下嘴。
“便只有那一次吧?况且我不是带了礼物与你陪罪么?”赵与莒道。
“哪只一次,兄长前两年还说要教我放爆仗,可是最后还是未曾放给我看!”
那时是欧老根父子还在吴阴,他们正铸青铜炮的时候。因为赵与莒总往那儿跑,赵与芮也要跟着,追问赵与莒去做什么,赵与莒便说是去做爆仗。听他提起这事,赵与莒再度苦笑,摸着自己的鼻尖道:“连几年前地事情你也记得?”
“哼,还有做大孔明灯!”赵与芮又道:“兄长答应了不算话,我去寻那萧先生。萧先生都说了要给我做地,偏偏兄长阻拦!”
这些年来,赵与莒一直低调行事,热气球之类惊世骇俗的东西便不曾再造了。萧伯朗有时还会心有不甘,嘟囔着何时造个玩玩。赵与芮听得了极是好奇,故此也没少纠缠赵与莒。
韩妤实在忍不住,小跑着出了书房,她吃吃地低笑声传了一路。赵与莒觉得颜面尽失,忍不住揉了揉赵与芮地头发:“臭小子,瞧瞧,阿妤都嘲笑你了。”
“分明是嘲笑兄长!”赵与芮嘟囔着说道。
只要这小子在。自己是没有办法继续写信了,赵与莒将那写好的信放在一边,拉着赵与芮的胳膊:“骑马骑马。四娘子在校场,为何偏要来烦我!”
“兄长不在身旁,他们才不让我骑马!”赵与芮噘起了嘴。
二人来到校场上时,见杨妙真正执着一柄包着头的无尖腊杆枪在哈哈大笑,龙十二与另外一个义学少年则坐在地上,满脸不甘地瞪着杨妙真。
“俺说了,便是你们五个一起来,也是被俺一一击杀的命。大石你最狡猾,借口马匹不够不敢上来,倒免了一顿打!”
“大石虽是一副憨样,却是最奸诈的。”一个义学少年也道:“若是你也一起来,我就不信胜不过四娘子!”
“嘿嘿。”秦大石憨憨一笑,却不肯多说,任杨妙真如何挑衅。义学少年如何激将。他就是不肯出战。
赵与莒心中也是微微欢喜,秦大石这性子。并不意味着他温吞软弱,恰恰相反,他较真起来是极严厉的。身边有这样一个无论旁人如何挑衅都不会毛躁行事之人在,背后便可无忧了。
“我们方才一开始便错了,都只道四娘子武艺高强,我们都不是对手,故此以为只有合在一处方能与他抗衡,若是当时有人先挡住她的枪,同时再有人自她侧后突袭,她便是击倒我们当中一两个,也逃不过第三第四人地攻击。”另一个名为邢志远的义学少年道。
“这邢志远若是在战场之上,便是那种为谋胜利不惜牺牲的了。”赵与莒想道:“不过他爱动脑子琢磨,或许可以减低些损失。”
他又看到龙十二,在所有少年中,他身上白点是最多的,人也鼻青脸肿,这让赵与莒叹了口气,龙十二还如当年那般倔脾气,他这性子,只怕很难独当一面了。
不过有他在自己门口,晚上睡觉便能安心了。
每个人都有他的用途,世上原无无用之人,无非是看你能否使用罢了。
“阿莒,你来试试!”见着赵与莒,杨妙真挥了手中地木枪笑道。
“我不是你对手。”赵与莒很干脆地认了输,然后又道:“四娘子,来教与芮骑马吧,他去我那儿吵了许久。”
“阿芮,上来!”
赵与芮还只是十一岁,又不象赵与莒那般深邃莫测,虽是努力学着他兄长模样,却时不时会露出些孩童本性来。故此,杨妙真很是喜欢他,将他拉上马之后便纵马疾驰,山庄校场虽然不大,让马冲几步还是没问题,欢喜得赵与芮尖叫不止。
“大郎,四娘子梨花枪山东无敌手,果然是名不虚传,以我们的身手,便是再来六个也不是她对手。”见赵与莒到了身边,秦大石赞道。
“我们练得不够。”龙十二哼了声道。
他说这番话却是不对,论及训练之刻苦,就连赵与莒这有着两世经历的人,也不曾见过第二个如他这般吃苦的了。他如今身体练得壮如熊虎,论及力量,三五个杨妙真也不是他对手,可说到技巧,他差得便远了。
“十二,我不准你再加训练量。”听得他这样说,赵与莒便明白他的意思,淡淡地命令道。
“是。”龙十二垂下头,虽说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应承了下来。
“大郎,不知李邺他们如何了。”有个少年问道,他们都是赵与莒亲卫,心中多少有些羡慕李邺能出去独当一面。
“如今他正在带淡水护卫队护编呢。”赵与莒想起那信中说的情形,不由得微微一笑:“淡水初等学堂的顽皮鬼儿还给他取了个绰号,叫什么李阎罗,想来没少让那些顽皮吃苦头。”
“哈哈,想到他去管那些淘气小人便想笑,岂不如同照着镜子一般?”又一义学少年笑道。
众少年都哄笑起来,虽说李邺早年因为顽皮地缘故,与众人关系并不十分和睦,不过这几年来年纪渐长,又有赵与莒耳提面命,人沉稳了许多。故此,众少年也对他改观,不再象初时那般孤立他了。
这让赵与莒瞧着极欢喜,他不希望今后因为私人之间的矛盾,而误了他的事情。
“大哥,你也来,你也来!”那边骑了一会马儿之后,赵与芮笑着向赵与莒挥手。
“我儿,千万小心了,妙真须得抓住他!”
赵与莒还未答话,便听得母亲在远远地喊,她知道这时是赵与莒兄弟骑马的时间,故此跑来查看。赵与莒忙起身来到母亲身边行礼,他今年十四岁,身高开始突长,如今已经比全氏还要高出一些了。
“莒儿养这些马在家中,哄得你兄弟坐卧不安。”全氏轻轻责怪了赵与莒一句:“你自家骑马也要当心,休得纵马疾驰!”
“请母亲安心,儿也胆小,不敢跑快呢。”赵与莒笑道。
全氏抓住儿子的衣袖,上下打量了会儿,见他身上确实没有摔下的痕迹,便点了点头,满意地笑了。
赵与莒心中一暖,笑问道:“母亲,今日可曾起身活动过筋骨?”
“我在院子里走走便足够了。”全氏依旧没有放开他的胳膊,佯怒道:“哪象你弟弟一般,整日介没有一会儿停处,半点都不象你。”
赵与莒其实也有运动,晨跑午练,他要保持健康的身体充沛的精力,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自打穿越以来,他虽是时有头痛,却从未生过什么大病,这充分地锻炼便是重要原因。不过与活泼好动的赵与芮相比,他便差得远了,故此全氏会有此语。
“与芮好玩,便让他玩吧,只需不荒废了学业便可。”赵与莒淡淡一笑:“咱们家中,也没有什么需要他操心的。”
这话让全氏心中一酸,抓着儿子的手更紧了。虽说她坚信长子有吕祖点化,可是他支撑起家业时毕竟还年幼,为人又太过稳重,几乎未曾象一般孩童那样欢呼雀跃过,至少,全氏记忆之中,在他六岁之后,便几乎没见着他极畅快的大笑了。
“当初是他年少早慧,背负着家里负担,故此少有欢颜。如今家中衣食无忧,又有了产业,他为何还是如此?”
全氏心中如此想,嘴中便说道:“莒儿,如今咱们家里啥也不缺,你便无须再过于操劳,身体要紧。”
她却不知道,自家儿子背负的可并不仅仅是郁樟山庄这个担子,他要背负的,却是一副担着亿兆生灵千载国运地担子。
第一卷、朝为田舍郎 九十、千舟竞渡欲扬帆
更新时间:2009…3…31 21:25:58 本章字数:4581
大宋嘉定十一年十月,直沽寨中,陈昭华背剪着双手,踉跄而行。
他神情麻木,将心中的仇恨深深藏在心底,他知道,若是他眼中稍稍露出些仇恨之意,等待他的便是雪亮的大刀。
与他一样被反绑着的,足有一千五百人,个个都如同他一般,在这寒冷的冬日里衣衫褴褛骨瘦如柴。他们被一队胡人战士看押、驱赶,一步步挪动向前,迈向他们所不知的命运。
石抹广彦骑在马上,眼光复杂地望着这些人,这些生活在太行山以南的金国百姓,既有汉人,也有契丹人、女真人和其余各族人,甚至其中还有些也是胡人…………不过是那些与铁木真敌对的部族。这一批是一千五百人,还有更多的被源源不断送过来,换取他自大宋运来的精美绸缎、上好茶叶还有玻璃器皿。特别是玻璃器皿,如今在胡人之中极为抢手,胡人战士谁不能给家中妻妾送面小圆镜的,大多会被妻妾讥嘲,而那些贵酋,则对全套的玻璃器皿情有独钟,玻璃酒杯、玻璃饰物,最为贵重的是盛着据说为海外所产的烈酒的玻璃酒瓶,一个装满烈酒的瓶子可以换得三十个青壮奴隶,便是一个空瓶,也可以换得十个。
对于胡人贵酋来说,只要中原有人,他们便可抓来换取财货。
“石抹广彦,石抹广彦!”
他正思忖之际,有人向他大喊,回头去看,却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青人。那人极是英武,纵马而来,片刻间便到了他面前。
“孛鲁兄弟,怎么你来了?”他吃了一惊,向那人问道。
来人正是木华黎之子孛鲁,其人沉稳刚毅。相对其余胡人而言,要宽厚得多,加之又通晓诸国语言,与石抹广彦说的便是汉话。因为石抹广彦出手豪绰。借着耶律阿海、耶律秃花又与木华黎攀上了关系,故此孛鲁也与他定交。
“你此次去后,千万要将那个耶律楚材要回来,我们愿用一百个奴隶换他一个。”孛鲁笑道:“那是大汗点名要的人物,去年我们不知,被你带走了,你不给我们带回来。我父王不好向大汗交待!”
“这可就难了,孛鲁兄弟。”石抹广彦愁眉苦脸地道:“他被送到海外去挖矿了,以我料想,只怕他那身体受不得海外之苦。”
见孛鲁仍紧盯着他,他看了看左近,悄悄凑到孛鲁身前:“孛鲁兄弟。那些宋人在海外开地矿场,死人是极重的,要不也不会眼巴巴地盯着你们要买人手了。你看,连那些女人都要,何况男子!”
他向另一群女子呶嘴,这些女子既黑又瘦,自然是被胡人挑捡过的。孛鲁哼了声,心知石抹广彦言之有理。可是多少还有些不快,上回成吉思汗的使者前来索要耶律楚材,木华黎如实呈报说是被卖为奴隶,没过多久成吉思汗又派人来责骂了番,将尚且留在幽云的几个金国臣子点名带走,这些臣子年纪都在四十以上,又被关了许久。能否活着穿过大漠还未必可知。
“孛鲁兄弟。你替我看紧一些,不要让人滥杀。这些可都是钱财珍宝,都是那玻璃和烈酒!”石抹广彦又凑到他耳边说道:“我虽然是个贪财爱钱的,却绝不是那帮子回纥商人小气鬼。大汗与太师地勇士,千里迢迢杀到这里,总得带些好东西回去给家中的妻儿,对不对?”
“我知道我知道,下回你多带些船来,我这里可没有这么多粮食给这些牲口吃!”孛鲁有些不耐烦:“你记住了,我要耶律楚材,只要人活着,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要给我带来!”
“放心放心,孛鲁兄弟,不管是耶律楚材还是耶律棺材,只要活着我就都给你弄来。”石抹广彦哈哈大笑。
孛鲁晃动着马鞭,狠狠抽了经过身前的一个奴隶一鞭,挨这一鞭的,正是陈昭华。他看都没有看孛鲁一眼,只是将牙齿咬得紧紧地,一步一摇向前走去。
“只须不死,誓报此仇!”他心中想。
不仅仅是这一鞭之仇,更是家仇国恨。
与此同时,在山东东路密州、邹平、临朐、安丘,盖着大宋京东路总管李全大印的公文贴遍了各处。凡还有人烟之所在,便有这公文,其中内容,便是招募流民远赴海外开垦。虽说须得背井离乡,只是这数年来红袄军与金军在山东东路反复交战,府县均已残破,能有块安稳无战事的地方可供生存,便有无数拖儿契女者向濒海的密州进发。
短短两月之间,聚集于此的流民便达两千余户,若不是大量的稻米自南方运来,李全都不知道该如何给这些流民安置。每有一船稻米运来,便有一船流走,在等候船来之际,流民都被安置于临时建起的营寨之中。管理营寨地并不是李全的红袄军,却是来自那海外岛上的人,这些人在两年前还是红袄军中一员,如今却个个能识得三五百字、算得千百人的加减。听着由这些人嘴中吐出的乡音,见着这些同样憨实的面孔,再看到明晃晃地刀剑,移民们都是极安份的,便是有一两人想要搅事,立刻就会被驱出寨子。
在寨中虽说吃不饱饭,但也饿不死人,故此凡被驱出者,无不痛哭流涕恳请回来,但无论是哀求还是威胁,寨子里都不为所动。对于这些人,红袄军也是装做未曾看到,任由他们去了。
大宋嘉定十二年正月,当赵与莒刚过完他的十五岁生日时,同时接到了第一批宜兰移民抵达和前往吕宋的航路开辟的消息。
“其处地势平阔沃野百里,驱马疾驰,数昼夜方见尽处。此诚百世之基业也。此处土人,分为二部,一部温顺,其名为噶玛兰,分为三十六社,以低地沼泽为所。渔猎为生;一部暴烈,其名为泰雅,有割人首绩之习。依大郎之语,我等用丝绸玻璃。自土人手中换取宜兰河北岸之地,建立城寨,开垦荒田。噶玛兰部多有来依者,唯泰雅凶烈,数度来袭,皆为护卫队弓弩所驱退,已远遁深山不知其所踪矣。”(注1)
负责宜兰开发的管家是陈任。他在给赵与莒地信中如此说道。与他与起抵达宜兰的并不是自中原地区运来地新移民,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