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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卿。”赵与莒又道。
“臣在。”
“流求银行行长,姓陈名子诚,字伯涵的,对这银行运作极是熟悉,朕会令他去拜谒卿家,卿与他好生商量,做个章程出来,每年要他缴纳多少钱钞,你心中也要有数,第一不得令国库吃亏,第二也不得竭泽而渔,要让他觉着有利可图。银行分润得来之钱,尽入你户部国库之中,朕不取分文。”
若是按着大宋茶、铁、盐制,所获之钱中,除了进国库之外,还有极大一半分要进天子地私库。听得皇帝答应,这银行收入天子分文不取,魏了翁心中又是一快,禁不住赞道:“官家圣明!”
赵与莒暗笑,银行若赚钱,不就是他自家赚钱,哪需要再到国库里去剥些来。
“只是有一事,宣卿,魏卿,你们都须出力,不可在此事上相互推诿。”赵与莒不待他们回过神来,又继续道:“流求银行,初时只在临安、泉州、广州、成都、江州、金陵六处开办,你们回去商议,召翰林学士拟一份旨意,令这六处地方官吏全力协助,不可敷衍了事。”
这原是应有之意,而且试行地方并不多,故此众臣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并未激烈反对。只是真德秀这时道:“官家,若是这流求银行有作奸犯科之事,当如何处置?”
“自是禀公处置。”赵与莒淡淡一笑道:“真卿是怕朕纵容其不法么?”
真德秀寒着脸,默认了赵与莒的猜测,赵与莒也不与他一般见识,在他看来,这满朝公卿皆有可能横行不法,倒是在流求那严苛惯了地地方呆了数年的流求移民,横行不法的可能性极小。
开办流求银行地六座城市,临安为行在自是不必说了,泉州、广州海商云集,而且数年之前流求便开始向这里的海商放贷。成都为蜀地之中心,也是西南商贸中心,而金陵可以辐射两淮,进而影响到赵与莒在徐州地计划,江州则是因为永丰、永平二监在此,大宋铜钱倒有大半是在附近地鄱阳所铸,而且两江路所供财赋,在大宋诸路之中算是顶尖的了。
“关于银行之事,若还有不解之处,让陈子诚与耶律楚材为众卿解说,朕也是一知半解,正好与卿等同学。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正其意也。”
到得最后,赵与莒如此说道。
“陛下,臣有一事,还请容禀。”
赵与莒原以为扔出“银行”这么复杂地一本册子与他们,足够让这些朝中重臣脑子里乱成一团了,却不料其余人都在想着那银行应该如何实行,如何才对自己最为有利,真德秀却不肯放过他,而是出来奏道:“今日原本为常朝四参之时,臣等自六时起便于殿外候驾,陛下却迟迟未出。须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禹胼手胝足方有天下,纣酒池肉林而失其国……”
“朕知道错了……”赵与莒唯有苦笑,拱了拱手道:“诸卿家中有婚丧之事,尚可告假,朕却一日假都没有,真卿,朕知错了,再无下回,如何?”
真德秀还欲说话,赵与莒摆了摆手,脸色冷了下来:“仲尼曰,不为己甚。”
见群臣注意力有转到这件事上来的迹象,赵与莒又道:“还有一事,朕曾说过要在各州府择名医广授医术之事,朕现在想来,还是草率了些。”
听得赵与莒要反悔他在国是诏书中做过的承诺,众臣都是一惊,天子一言,绝不可朝令夕改,否则必失臣民之心。宣缯当先拜倒道:“官家,此事不可更改,陛下国是诏书,有如泰山之重,若是朝令夕改,陛下何以服众?”
“臣附议!”薛极也道。
赵与莒扬起眉毛:“且听朕说完!”
见天子有薄怒,众臣终于哑口,凝神倾听他说话。赵与莒扫视众人一番,然后道:“古人云不为良相便为良医,为相为医,皆须识文断字。朕听得人言,乡里蒙童之师,多有粗鄙无学滥竽充数者,乃至有人将郁郁乎文哉念作都都平丈我者。”
听得天子说起此事,众臣都是一笑。
“朕想来,若是有这等人去学医,必会误人性命,故此有意令这些学医之童在学医前先学识字与算术,能识字,方可看药方,能算术,方可配药重,诸卿以为如何?”
对于天子这个观点,众人自是无从反对,在他们看来,这也只是体现天子仁德的小事,却不是什么军国大事。
注1:历史上,原本是梁成大在史弥远指使下疯狂攻击真德秀,真德秀被一贬再贬后,他还不肯放过,仍在理宗面前喋喋不休,理宗一句“仲尼曰不为己甚”才放了真德秀一条生路。
第一卷、朝为田舍郎 一五七、天子壮丽以重威
更新时间:2009…4…30 18:50:58 本章字数:4712
大宋宝庆元年八月十五中秋,贤妃入京带来的流求风潮愈演愈烈,以《大宋时代周刊》为首的京城中新兴的报纸群,直接或者间接宣传鼓吹有关流求的一切事宜。现在《周刊》的阅读众已经从仕子扩大到商人与官宦人家的女儿,原因无它,在《周刊》“游历”之中,针对那日引起轰动的贤妃入宫之事,开始介绍诸如如何与流求贸易、还有流求针对女性的新特产香水与香皂、各种美容护肤品。
最重要的还有流求服饰介绍,流求仕女穿的那种风格的衣衫,因为自海外而来的缘故,在赵与莒给它取名之前,便有了一个和后世一模一样的名字:洋装。
这还得益洋装布偶的盛行,传说贤妃娘娘献给太后的礼物之中,便有这种布偶,有人觉着这布偶与那行魇镇之术的草人相似,但也有人以为这不过是如福娃一般小玩物罢了。不过许多闺中巧女,自此倒多了一项游戏,便是按着那洋装模样自家裁减缝补,替布偶做上几套服饰,比比谁做的更为漂亮。也有胆大的,竟然依着模样给自家做的,穿将出来,倒也颇为临安添了几分风情。不过这样做的多是商贾之女,家教不是十分严苛的。
这种风潮,也随着《大宋时代周刊》一起,向大宋内地各州府扩散开来。
就在这种气氛中,流求银行在御街开始破土动工。为了彰显流求银行的与众不同,在建造之时,并未采用传统的砖木结构,而是采用了钢筋混凝土。混凝土是用桐油桶密封好后自流求带来的,不虞会因走潮而无法使用,而负责建造的,则是拥有丰富经验的方有财老先生。
他穿着绿色的官袍…………虽然到现在他还没有弄清楚自家的品秩,但这并不妨碍他将临安府知府以下地官吏呼喝得团团转。其实也没有多大事情。不过是在御街之上建一幢屋子罢了,他在流求建了也不知有多少。但在他看来,若不呼喝两声,便不显他的威风。
“老德,王老德,你这厮又在拖拖拉拉了,早知如此,便该让你留在流求,不带来了!”见着王老德。他怒喝道。
王老德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圆滚滚的面庞上全是无害的笑,听得方有财骂,他并不着恼,只怕全流求之人都知道,这位大管家的喝骂不可当真。
“方管家。有何吩咐?”他笑起来时候,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几乎完全从面上消失。见他这副温吞吞的好脾气模样,方有财把叫他来的原因都忘了,颇是嫉妒地骂道:“你这厮倒是好福气。也没见着你吃啥。便养得这般膘肥体壮,为啥我天天进补,便是胖不起来?”
王老德瞄了方有才明显凸起的腹部一眼,呵呵一笑,却不回话。
周围颇聚了些来看热闹之人,造房建屋大伙都没少看,但象流求人这般,用河沙、青砖、钢条和那叫什么水泥地玩意建屋,却是件极稀罕的事情。这些游手中。也有霍重城遣来照应的,不过其实临安府早派了人手来,倒不虞有人捣乱。
如今的知临安府,便是自山阴将赵与莒带到临安的余天锡,他在嘉定十六年中进士外放,史弥远垮台之后原本极为惶惶不安的,但赵与莒却将他调回临安知临安府。
事实上,对郑清之、余天锡地任用。赵与莒有赵与莒的想法。他与史弥远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放逐史弥远。群臣只会觉着他仁厚,而不会说他忘恩负义。而与郑清之、余天锡则不然,他们虽是依附史弥远,为史弥远亲信,但又与王愈、盛章、李知孝等史党不同,他们对赵与莒登基立有大功,又未曾觊觎皇权,重用他们,一来可以安抚史党,二来也表明天子绝非薄情寡义,三则是为宣缯、薛极等寻找替代。
如今赵与莒可以用宣缯、薛极等制衡朝中的“正人”,也就是真德秀、魏了翁等人,可宣缯薛极已老,葛洪、乔行简也与真德秀等人走得近,若不预为防备地话,以后朝中被这伙自诩为正人君子地把持住了,赵与莒这个天子反倒要被架空。
“这位老丈请了。”
方有财正在工地之上指手划脚,远远的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因为被差役拦住不得过来,便大声叫道:“老丈,在下永康陈安平,字易生,请问你们为用大木,果然可起高楼否?”
方有财原本便是个爱炫耀的性子,闻言挺胸拍腹:“那是自然,在我们流求,这般屋子建得多了!”
陈安平身边仍是他那名为李石的同伴,那人拉了他一把道:“易生兄,我看《大宋时代周刊》所载,流求政务,农商并举,却与令祖之说相近了。”
原来这陈安平乃为名门之后,他族祖陈亮,号龙川,为一时之雄才。他家住永康,离临安并不远,前些时日得了一份《大宋时代周刊》,惊叹之余便起临安一游之兴,与好友李石字子玉的,便赶来临安,恰恰遇上贤妃入宫之事。
“老丈,不用粘土,不用木榫,如何建屋,可否与在下解说一番?”陈安平又问道。
“你过两日来看便知了,嘿嘿。”方有财卖了个关子。
见他这般模样,陈安平与李石商议了几句,竟真日日都跑来看那屋子。待见得以钢条为骨,以砖石为肉,以水泥为皮,那屋子迅速建起之后,这二人来得越发的勤了。
不仅是他们,临安城知道这消息的,多跑来看看,便是《大宋时代周刊》中,也专门介绍过这种屋子。
临安高楼林立,而且此时天子尚未彰扬理学,只要不是朝堂之事,象这般民间建房,只要不逾矩,官府便不究,况且谁都知道。这“流求银行”背后,是那位声势赫赫的贤妃,哪个会不长这眼。
人力材料皆足,建地又不是什么高楼大厦,不过月余功夫,这流求银行临安总部便建了起来。这是幢三层的建筑,在酒楼林立的临安,并不显得高大,但那玻璃窗、铁架护栏、外壁瓷砖、水泥地面等等。还是让临安人觉得新鲜。除了地面三层外,在地下还有一层,算是银行的金库,周围都用水泥、石条封死了的,不虞有人挖洞进来。
“竟然如此奢靡!”见着这模样,第一个不高兴的便是魏了翁。他在轿子上掀起帘角,然后摇头哼了一声。
轿子没有回他自己地府邸,而是去了时任参知政事的葛洪府邸。
葛洪在如今朝堂众臣中,年纪极长,史弥远时。他与史弥远关系不亲不仇。如今天子亲政。他在国家大事之上,多数时间都不发一语。
“魏华父,此次前来,不知有何事?”二人会面之后分宾主落座,葛洪捋须问道。
“葛参政,下官此来,是有一事与参政相商。”魏了翁叹了口气:“方才自御街上来,行经那新建成地流求银行处,可谓极尽奢靡之能事。如今四海未靖。天子好奢,恐非国家之福。”
葛洪微微颔首,显然是赞同魏了翁地。
“下官想来,天子一向节俭,先帝已是极省的了,当今天子御膳每餐不过四菜,三素一荤而矣,天子极贤。这般奢侈自非本意。不过是为取悦于贤妃罢了。如今后宫无主,虽有太后。却甚少管事,天子极宠贤妃,只怕武后之事,殷鉴不远。”
他这番话说得葛洪胡须不停地抖动,也不知是惊恐还是发怒,好一会儿之后,葛洪道:“魏华父,想必是真景希让你来地,是也不是?”
魏了翁一愕:“虽是如此,也是下官本意。”
葛洪沉默不语,他会客的堂屋极朴素,当年他在地方为官之是,便以清廉著称,但身为参知政事,薪俸足供他过上极舒适的生活,这般朴素,却是有些刻意为之了。
“华父老弟,真景希因为《大宋时代周刊》的缘故,最近心气只怕不是太好吧。”葛洪忽然换了话题:“近来《周刊》之上,刊载陈龙川与朱晦翁学案,陈龙川辞文磅礴,所言极为犀利啊。”
魏了翁不明白他所指,睁大眼睛看着葛洪,葛洪微微一笑:“如今这位官家,做事都是谋定而后动,此事我知之,宣缯知之,薛极知之,真景希亦知之,唯有你魏了翁耿直不知耳。”
“还请葛参政明示。”魏了翁起身行礼,毕恭毕敬地道。
葛洪又沉吟了会儿,然后笑道:“天子不知何故,极恶朱晦庵,虽说理学之士得以立朝,却难以大用。《周刊》之中,连篇累牍,尽是与朱晦庵论战之语,虽说明面上不偏不倚,实际上你可以看到,反对朱晦庵之文总是文采辞章极佳,而且发必中矢。而支持朱晦庵地,除去真景希与你魏华父外,余子之文,不是执拗偏颇,便是斯文扫地……天子虽不如先帝般弃理学为伪学,却是在挖理家之根脉啊。”
魏了翁悚然动容,他虽与理学之士交好,却不算是纯粹的理学之士,故此不曾发觉这一危险。细细想来,那《大宋时代周刊》确实为天子幕后支持,邓若水如今得天子信用,几乎是不遗余力为官家鼓噪呐喊,《周刊》对付理学,便是官家在对付理学了。当初理学被斥为伪学之时,朝中理学之士尽被罢黜,他们还可以在家中授徒,使得理学香火得以传承,但这《周刊》一出,士子无不争相观看,他们再想授徒,只怕要难上许多了。
这确实是在断理学之根,无怪乎近来真德秀越发不安了。
葛洪叹息了一声,示意魏了翁回到座中,然后又道:“朱晦庵平生,争议颇多,他虽学识过人,惜哉却不曾遇到当今天子。你记得《周刊》二期中所载之事么,如今国朝所遇,乃是自秦以来千四百年未曾有之大变,事易时移,连我这老朽也知道不宜抱残守缺,真景希却死抓着朱晦庵不放。他一日不放,便一日不得天子重用,他一日不悟,理学便一日不得彰扬。”
“那……那流求银行之事?”魏了翁又道。
“流求银行将行新钞天下,不壮丽不足以显其富足。你记得当初萧何治宫室之事么?”
当初天下初安,萧何奉命为汉高祖治宫殿,他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建起极为华美的宫殿,便是追求奢侈的刘邦见了也不禁责怪他“何治宫室过度也”,他回应说“天子四海为家,非壮丽无以重威”。魏了翁熟读史书,自然是知道这事的,然后恍然大悟。
就象是那日贤妃入宫时招摇过市一般,这座看上去极奢华的流求银行临安总部,也是在起一个安抚人心之用。无怪乎郑清之等人尽数缄口不语,便是真德秀,也是唆得自己来与葛洪关说想到此处,魏了翁不免有些埋怨真德秀起来。
“真景希让你来寻本官,只怕还有深意。”葛洪见他反应过来,便笑道:“他让你说后宫之事,其实不在于贤妃,而在于皇后。”
魏了翁此时已经完全明了,他点点头:“后位久虚,非国之福……只是上回咱们请杨家兄弟去与太后关说,不是被太后所拒么?”
“此一时,彼一时也。”葛洪轻轻捋须:“当时贤妃未至,太后自然不好下手,如今么……若是再有人首倡采民间官宦之女以实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