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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在门口停下,陆友铭落下窗,那人上前问:“你好,是陆先生吗?我是和家的管家,叫我全叔就好。”
“你好,我是陆友铭。”陆友铭笑着回答,“我送和臻回来。”
和臻在背后说道:“直接开进去吧。”
管家听到后,领着着陆友铭把车开进了院子,夜色太暗,陆友铭也没注意观察,只觉得院子很空旷。
陆友铭下车,跟管家寒暄两句,拉开车门就准备抱和臻出来。不料和臻推开他的手,慢慢移动着身体,准备自己下来。陆友铭顺势搀住他的胳膊,扶着他从车上下来。
“我……抱你进去吧?”陆友铭看了看他被裹成粽子的脚,连拖鞋都穿不上,难道他要这样走进去?
“我自己走。”他甚至推了陆友铭一下。
哈?自己走?开什么玩笑!
在陆友铭的无语惊讶中,和臻还真固执地走了两步。
但陆友铭看到了他那张很能掩饰的脸上露出忍耐的表情。他叹一口气,没再征求他的同意,一把抱起和臻。
“你做什么!”身体突然腾空而起,和臻惊慌之中抓紧了陆友铭的衣领,瞪了他一眼,“放我下来。”
陆友铭不满地皱起眉头,大声说:“你到底在逞什么能!自己受了多重的伤不知道吗?”
他声音有点大,还夹杂着一丝生气,在沉寂的夜里听起来竟像是训斥。
和臻微张着嘴,没能说出话来,他垂下眼睫,慢慢放松了抓住陆友铭衣领的手,没再挣扎。
陆友铭转头问身后的管家:“那个,麻烦请问一下,和臻的卧室在哪儿?”
“这边这边……”管家忙从呆滞状态反应过来,上前给陆友铭引着路。
他有点被刚才的一幕吓住了,刚刚……这位陆先生,那样对少爷讲话?而且少爷没反驳!他脑子里转着圈,嗯……看来关系不错?
他在心里老泪纵横——少爷终于有朋友了!
陆友铭把和臻放在床上,那人似乎有点不悦,竟然别着头不理他。
陆友铭摸摸鼻子,刚才那股气势已经跌了下去,他支支吾吾地开口:“那个,刚刚……我,只是担心你,明明伤那么重,还要自己走,明明难过,非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和臻听到他最后一句,转过头来,眼神凌冽地瞪了他一眼。
就你知道得清楚!自以为是!
“对不起啦。”陆友铭对他呲了呲牙。
和臻这才脸色恢复如常。
陆友铭抓抓头,说:“那,我是不是该留下来照顾你?”他意识到和臻对文正说那句话只是托词,但是……唉,不放心怎么办?
和臻抬眼看了看他,“谢谢,不用了。”
“哦。”陆友铭有点挫败,把手插入裤子口袋,说道:“那我回去了。”
和臻躺在床上,望着陆友铭的背影,这么冷的天,他竟然就穿一件单薄的衬衫,边角还沾了血迹。虽然说什么要他照顾的话确实是借口,但是,这大半夜的把人撵回去,自己是不是太没心没肺了。
“你……”
“我……”
陆友铭转过身来的一瞬间,两人同时开口。
和臻本想说,今天太晚了,你就留下吧。但看到陆友铭转过身来似有话说,他便用目光示意他先说。
“我想问,除了全叔,还有没有别人照顾你?”
“我没事,全叔就够了。”
“那有些……不太方便的事呢?”陆友铭抬起手没有意义地在空中转了两圈。
和臻不解:“什么?”
“比如上厕所呢?”
和臻:……
“上药呢?”
和臻:……
“睡不着想聊天呢?”
和臻:……
“全叔,好像不太适合吧?”
和臻:“你想说什么?”
陆友铭:“不如,我留下来照顾你吧。”
和臻挑眉:“那你就合适了?”
陆友铭呲了呲牙,讨好地笑:“我们,不是朋友吗?我还给你洗过澡呢。”最后一句声音低低的。
和臻:…………
“啊呀开玩笑啦别生气!”陆友铭看和臻眼神不对,赶紧摆摆手认真解释道:“那个,而且我知道怎么换药能减轻痛苦,真的,我从小跟着父亲出诊的。”
和臻顿了下,心里好笑。这个人……都在瞎想什么,上药,有家庭医生啊哪儿用得上他,上厕所什么的,真把自己当残废了吗。至于睡不着想聊天?自己睡不着也不会想聊天的。
不过,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关心自己,而且……本来就打算让他留下来的。
和臻不动声色地坐起来,说:“那我叫下人收拾一间客房。”
陆友铭忙过去,把他按躺在床上,“你别乱动,小心牵扯到伤口。我沙发随便凑合一晚就行了。”
和臻看了他一眼,说:“麻烦你叫全叔进来。”
陆友铭哦了一声,把在门口的全叔叫了进来。他走到和臻的床边,低头,听和臻小声地说着什么,不时看一眼陆友铭点点头。
自然,和臻才不会让他睡沙发——房间很快就收拾好,一切齐全。陆友铭应景地打了个哈欠,都凌晨一点了,今晚真是折腾得不轻。
跟和臻和全叔道了晚安,浑身乏力的陆友铭在和臻家的大浴缸里泡了个澡,钻进了软绵绵的被窝。他甚至来不及感叹一声和臻家的浴缸多宽敞舒适,也来不及感叹一间客房也布置得如此精心,就迅速陷入了睡眠。
不过睡前他没忘了把手机铃音调到最大放在枕边,心心念念着刚跟和臻说的话——如果夜里疼的睡不着,一定不要一个人忍着,记得打电话叫他过去聊天。
他潜意识里还给自己留了一条神经清醒着,好随时注意到和臻的动静。那里受伤的话,会疼上好几天的,特别是晚上,根本就睡不着。
结果这条神经还真起上了作用。
其实陆友铭睡眠状态一直都挺好的,但这晚,即使已经累得精疲力尽,他睡的却不沉,总有一些奇怪的东西混入梦中,黑暗窒息,指甲划过玻璃,塑料泡沫相互摩擦,刀片的刀尖划过铁皮表面……他虽然看不到,但那些尖锐刺耳的声音,抓挠着他的心,他睡的并不安稳。
接着有咚咚的撞击声,他感觉梦在晃……
不对!是现实中的声音,他猛地睁开眼,眼前的黑暗浓稠压抑,他屏息凝神,那咚咚的撞击声,从床头墙壁传过来,是和臻的房间!
他猛地坐起来,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凌晨三点二十二分,怪不得眼睛干涩得睁不开,他才睡两个小时。
咚!咚!隔壁的撞击声,均匀清晰,他不禁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他打了个激灵,披件衣服走出去,廊灯夜里也没有熄灭,发出朦胧的光,陆友铭踩在门口的地毯上,把耳朵伏在和臻卧室的门上,咚咚的声音似乎远了些。
他重新回到自己住的那间客房,把耳朵贴在墙上,那声音瞬间清晰起来。没错,就是和臻的房间,他在做什么?大半夜的。
他忙跑出去,正看到管家全叔也披了衣服从楼梯慌慌张张地上来。
“陆先生?”他似乎有些惊讶。
“你也听到奇怪的声音了吗?”陆友铭问。
全叔的神色有点不太对劲,他的表情竭尽掩饰,双唇有点哆嗦,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陆先生是少爷的好朋友吧?”
“啊?”陆友铭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屋里咚咚的声音更加频繁,陆友铭有点心急,敲了敲门,“和臻,和臻你在做什么?”
没有任何回应,撞击声急促频繁,简直像一锤一锤砸在陆友铭的心上。
“他在做什么?”陆友铭说着把手放在门把手上,准备就这么进去。
和臻的门没上锁,本来是想着方便他半夜唤人。
“不……”全叔把手放在陆友铭的手上,神色复杂。
陆友铭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
“是什么秘密吗?放心吧,我只是担心他,我不会多嘴乱说的。”陆友铭目光坚定且真诚,“相信我。”
全叔眼神躲闪了一下,不知所谓地摇摇头,松开了手,陆友铭得到允许,转动把手打开了和臻房间的门。
☆、命运囚徒
全叔慌慌张张的动作已经让陆友铭心怀疑窦,当打开门,看到和臻坐在地上,正用头使劲地撞着墙壁,窗帘没有被完全拉住,漏进来一寸狭长苍白的月光,照在一身白衣的他身上,那场景简直……
陆友铭心脏骤缩,大步迈过去,屈膝下蹲,猛地抱住和臻,阻止了他的动作,“你在做什么?”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他用手掌扶住和臻的后脑,手指插…进他的头发里,轻轻揉了揉,还好没有出血,但是很明显鼓起了一块。
“你到底怎么了?”陆友铭扶着他的肩膀推开,看向他的脸。
那是怎样的表情?苍白,绝望,都不足以形容,简直就像——失了魂。
他微闭着眼,丧失神智一般,呆呆地盯着陆友铭的脸。不,他的目光并没有着落点。
“怎么不死呢?”他突然开口,软绵绵的像问着稀松平常的问题,他嘴角勾起,露出一侧脸上的酒窝,“呵呵,怎么不死呢?”
“少爷……”站在一旁的全叔听到他这句话,发出一声哽咽着的呼唤。
“和臻……”陆友铭喉头一紧。
他看着和臻无神的目光和绝望的表情,心里有了点线索。那会儿把他救出来时,不也是这副模样?这必定与他今晚的遭遇有关。
突然,和臻推开他,又使劲撞上身后的墙壁,这次的冲击力比较大,他显然被撞得头脑发昏,顿时歪在一旁,开始呕吐,伴随着急促的呼吸。
“少爷……”
“和臻!”
两人惊呼一声。
陆友铭揽起他的上身,发现他脸色惨白。他胸口剧烈起伏,双手抽搐着抓了下陆友铭的手臂,昏了过去。
“少爷,少爷怎么了?我去请医生。”全叔手忙脚乱地往外跑。
陆友铭忙把他平放在地上,趴在他的胸口听了听,曲起他的双腿,左手扶起他的下颌,右手拇指掐上他的人中穴。
“唔……”和臻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叹,呼出一口气,清醒过来。
陆友铭垂下双肩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个惊魂未定的笑,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抚着和臻的胸口静止了一分钟,才抱起他,“我送你到床上。”
和臻的眼神不甚清明,有点迷茫地盯着陆友铭的脸。屋里没有开灯,但从门口映进来的微弱灯光让这份黑暗显得稀薄甚至梦幻,让人分不清虚实。
陆友铭把他抱到床上,一手绕过他的后颈,一手把他头下的枕头拉到一旁,让他平躺在床上,毕竟刚刚昏厥过。
和臻一直微眯着双眼,盯着陆友铭,不声不响。
“还没醒呢?那继续睡吧。”陆友铭轻笑了一声,准备把手臂从他颈下抽出来,和臻却蓦地抬起双臂,勾住他的脖子,借力抬起上身,抱住他。
陆友铭被他那么用力地往脖子上一挂,差点趴下,他慌忙支起手肘,才不至于跌倒在和臻身上。
他有点愣,但是……说实话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这个人毫无预兆地抱住了,他似乎……甚至……有点没那么惊慌。
“怎么了?”陆友铭微微低头,鼻尖擦过和臻细软的发丝。看到和臻把脸埋在他的肩头,搂着他脖子的手臂收的更紧,微微颤抖,好像在害怕什么。
“没事了没事,不要怕,你已经安全了……”陆友铭稍稍往后撤了撤身体,轻拍着他的背。一定还在害怕,尽管清醒的时候克制得很好,但是终究没有人能控制得了心魔窜入梦境。
“别动。”和臻感觉到他的撤离,从他怀中抬起头,声音有点委屈,“抱抱我好吗?”
又是那种小动物般的可怜眼神,跟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陆友铭喉头发紧,为什么会这么委屈?难道都没人抱过你?
他对和臻安抚地笑笑,“好。”
他调整了下姿势,让和臻能够躺在床上。有力的双臂从和臻的腋下穿过去,揽紧了他的腰背,把他拥入怀中。柔软的发丝挠着陆友铭的脸,药水味混合着血腥气味,还有属于和臻的特有气息,瞬间充满了他的鼻腔。
他闭闭眼,心里有点酸胀,和臻的身体温热却僵硬,一点也不柔软,突出的骨节硌着陆友铭,他觉得自己像抱着一具骨架。但是,他心里却很满,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夜太梦幻,他甚至有点失神,脑子里太多为什么,太多不明白,却由不得他认真思考。他只知道,这一刻,他被这个人需要。他也只想告诉他,别怕。
而他确实这么做了,他抬起手,从上往下抚着和臻的脊背,“别怕。和臻,不要怕。”
和臻没有说话,只是往他怀里缩了缩,蜷起了双腿,姿势显得寂寞又脆弱。
陆友铭抱着他,感受着来自和臻的温度,突然有点释然,这些日子以来困扰着他的东西,好像就这么被打碎了。
为什么愚蠢到认为自己是在弥补这个人,他对和臻的好,从来不只是源于弥补,更是因由一种吸引。
他拥紧了怀中的人,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情愫,像一团云雾,有点抓不住。他思维有点浑沌,就没有刻意去分辨那是什么。踢掉拖鞋,把被子拉过来覆住两人,不自觉地轻轻哼唱了起来:
水呀水呀你就慢慢流/千万不要把我的爱带走/我想我想和他长相守/岁月呀你就好心等等我
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怪寂寞/幸好有你陪伴在我左右/我会像风一样的温柔/只要你不嫌弃我太多
天和海都连成一条线/山和地多么的有缘/我和你同在这人世间/上天安排我在你的身边
我可是你手中那一朵鲜花/我是不是你心里头那一点红/我可是你手中那一朵鲜花/你会不会好好的疼着我
我可是你手中那一朵鲜花……
低沉的嗓音,特意放得很柔缓,因为缺眠,略显沙哑,但丝毫没有影响这首歌的韵致,反而给它增添了一份沉稳。
陆友铭抬起下巴,搁在和臻的头顶,一手环住他的腰,一手轻拍着他的背,缓缓地唱着,一遍又一遍……
管家打完电话,回到楼上,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陆先生把少爷拥在怀中,温柔地为他哼着歌。他愣了几秒,心里有点酸,也有点感动,少爷从小渴望的,不就是这样的拥抱吗?
他抹了抹眼角,拉好身上快要滑落的衣服,放轻脚步,缓缓带上门,若有所思地下了楼。
*
因为多年养成的生物钟,第二天清晨六点,陆友铭在浑身酸痛的感觉中,依旧准时醒来,他口中干渴,舌头黏在上颚,嗓子冒着火,他于事无补地舔舔嘴唇,准备抬起右手揉揉眼睛。
手臂沉沉的,没有知觉。
“嗯?”他眯着眼往下看了一眼,胸前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动了动。
“啊!”他低呼一声,咬住了嘴唇。
他看到和臻把脸贴在自己的胸口,双手半蜷着缩在脸侧。他睡颜安谧放松,完全没有清醒时的冷淡,细密的睫毛服帖地覆在眼下,弯弯的很好看。
但是,他这会儿可没心情欣赏,他有点懵!
昨天……他左手拍上额头,无声地呲着牙咧咧嘴,一副后悔莫及的表情。
他小心翼翼地往后移动着身体,把右手从和臻的身下抽出来甩了两下,没知觉了我去。
他把动作放轻缓,尽量不碰到和臻,从被窝中把自己的身体抽出来,光着脚站在床边的地毯上,准备把被子空出来的空间压下去。
他手刚碰到被子,“嗯……”和臻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声音,应时地转了个身,自觉把自己埋进被子中。
“呼~”陆友铭抚着胸口,轻呼出一口气,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