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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连忙回头看身边的时颜,他在盯着电梯闪烁的数字研究,不停用手噼啪噼啪按开关键,于是安心再次回头,看见穆青就那样跪在地上,低头将脸埋入手掌很长一段时间,周围来来往往的居民无不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不久一直跟在穆青身边的两个保镖弯腰将他扶起,穆青没有再回头,步出小区,他身后枝头满开的樱花花瓣在三月春岚的强劲吹拂下如雨飘落,哀伤凄凉到极致。
“叮——”
电梯来了,我牵了时颜的手走进去,站定后时颜用他空洞的眼睛看着我笑。
我抹了一把脸,微笑握紧他的手,没关系,只要有我陪在他身边,即使失去即使伤痕累累我们也会互相分担。
凌晨三点醒过来上厕所,发现身边的时颜烧得满头大汗,睡衣也扯掉了好几颗扣子。
慌慌张张搬出医疗箱喂他吃下退烧药,然后用湿毛巾擦身体,一直忙到早上东方渐白时颜才好受点睡过去。
那段时间他一直在无意识呼唤穆青。
我想他并不是真正疯了,只是实在太痛苦,于是将自己封闭起来,潜意识里他将下午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因此才会这般挣扎不休。
林昭回去已有半月,未有只言片语的联系,我起伏的心思也逐渐稳定,跟严冬明这个人虽然没有未来可言,但我是商人,做交易自是要有始有终的。
月末严冬明请吃饭,在一家高级法国餐厅。
进入餐厅前无意中看到门口花坛中花开繁盛的双色茉莉,馥郁的花香飘浮在空气中,将这个死气沉沉的黄昏装点得缱绻风雅,时颜挣脱我的手跑过去摘花,保全过来阻止不及,被他抓下来一大把。
我头痛的将他拉到身后向保全道歉,给了一百块的小费了事,过程中时颜高举花枝哇哇大叫,又是跳又是笑的,实在是——
“你怎么把他带过来了?”严冬明推开餐厅门脸色铁青走过来,他竟然先到?
闻言,我心里不悦,说:“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他这种状况,我怎能将他放在家里?”
这顿饭还未开始就发生这么多不愉快的事。
严冬明看一眼被我拽住不能动弹的时颜,随后转身,“走吧,我已经点餐。”
好在是二楼的包厢,时颜那种闹法若是在大厅恐怕会被赶出门。
正餐上来前我就端着餐点盘跟在时颜身后,他一边玩我一边趁他空闲时喂食给他,严冬明坐在靠窗的餐桌上喝酒,亏他还准备的是烛光晚餐,现下这气氛哪里还有半点浪漫气氛?
“他不是还有家人吗?为什么不送回去?”严冬明已经不悦到极点,说话的口气自是不会太好。
把他嘴角沾上的奶油擦干净,我头也没回头,回答:“打过电话回去,对方说已经和他断绝关系,是死是活他们都不管。再说了,我怎么放心送他一个人回去?”
“他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你打算照顾他一辈子?”严冬明好笑问。
“有何不可?”
“云,肚子饿。”时颜扔掉手里的花撅嘴看我。
正好包厢的门打开,两三个服务生推着餐车进来。
于是我拉他起身回到餐桌上。
将先前的餐盘撤下后,服务生开始上餐,第一道菜是柳橙鹅肝酱,随后是海鲜和汤。
吃这种循规蹈矩上餐的法国菜也有好处,至少时颜一次最多只能破坏一到两道菜。
菜才刚上桌,时颜就伸出手去抓,好在我料到他的动作及时挡下来,他才仅抓到面前的餐盘,连忙用餐巾给他擦手,严冬明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颜色来形容。
“先生,菜已经上齐,请问要点什么酒。”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时刚开始我并未在意,反射性的抬头对上那双柔软安然的眼睛才反应过来,惊讶叫出声,“林昭,你怎么在这里??”
林昭显然也没料到我会在这里,吓得本能的抬手挡住脸,但立刻反应过来不合礼仪,连忙放下,慌慌张张说:“我失态了,抱歉,请三位先生点酒。”
严冬明递还酒单后,林昭匆忙与同事推车离开。
“认识?”
我点头。
那之后林昭没再出现,吃完饭,休息片刻,时颜开始打瞌睡,回去之前本欲找林昭问个明白,但看时间,现在正是餐厅最忙的时间,算了,反正他人在这里以后有时间再过来。
坐的是严冬明的车,也没问他要开到哪里,为时颜捂严身上的毛毯,偏头看窗外夜色。
城市主干道霓虹灯闪烁,流光溢彩,背景是喧嚣的汽车喇叭和震天响的电子音乐。
要感谢此时严冬明的沉默,我已疲惫至极,仅能靠在车窗上勉强支撑不闭上眼。
离家十年,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从沈度到严冬明,时颜,无一人能与我长久,至今孑然一身形影相吊,要说心境不凄凉是不可能的,然,自时颜离我而去后,我已醒悟世间总总有太多太多不可强求,人生有太多不可得,我不能每一次失去都那般撕心裂肺疼痛扼腕叹息,总归是要平淡的,我必得平淡处事平淡过日子。
我的个性过于务实,无法像严冬明这般执着于一个已然破灭的梦,即使我现在怀拥曾倾心竭力去喜欢争取的人,时颜已太过苦痛,我如何能再相逼于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章
车穿过闹市区驶入安静的高级住宅区,晚风中有淡淡的玫瑰花香。
下车时未惊醒时颜,将他小心翼翼抱入客房放在床上等他睡安稳了才起身,看见严冬明靠在门口眼神不明。
合上房门转身看严冬明,他抬手来抚我的脸,眼神复杂,轻声说:“孟云,也许离开你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蠢的事。”
我站着没动,任他的手在脸上游走随后顺着咽喉往下伸入衬衣。
锁骨是我的敏感带,曾经一度与我同床共枕的严冬明自是知道这一点,不过他并未为难于我,指尖若有似无划过那块微显突出的骨头后将手拿出来,说:“走吧,到我房间喝一杯。”
睡前酒的话我比较喜欢温和的红酒,不过威士忌也不错,至少在这种情况下能稍微放松我紧绷的神经。
严冬明坐在靠窗方向的沙发上,我坐在侧面的长沙发上,窗外的照明灯透过钢化玻璃照射进房间正好落在我身上,而严冬明整个人背对光线,以至于更加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我没有理会他注视的目光,自顾自的斟酒喝酒,有两三次他起身为我斟满酒杯后又退回沙发上坐好。
一瓶苏格兰威士忌在两人的默默无言中见了底,严冬明偏头用左手撑下巴,看着我说:“穆家撑不了多久了。你打算给穆青一个怎样的结局?”
还没醉,不过头有点晕,我靠在沙发上笑,说:“穆家的基础哪能这么脆弱。若是时颜现在还清醒,应该由他来决定那个男人的命运,不过,严冬明,放他一条生路吧。时颜已不记得他,他们之间的纠缠就到此为止。”
严冬明看我良久后说:“我以为你会对他赶尽杀绝。”
“呵!”我再次笑,松开衬衣领口,说:“不,我不想时颜清醒后恨我。”
严冬明起身过来蹲在我面前,握住我的手仰头看我,“呐,孟云,我们重新开始吧?”
我怔了片刻,随后反问:“你准备离婚了?”
严冬明的妻子是中央某军方要人的独身女,当年就是为了得到那个女人他离开了我。
严冬明没有回答,抬起我的手亲吻我的手心,一边轻啄一边向上吻过我的手臂来到脖子边,我坐着没动,任他动手解衬衣扣子。
严冬明这个人背负太多世俗功名利禄,是不可能为我放弃那么多的。
我没有追问他,彼此都心知肚明,何必?
也许是在酒精的怂恿下,我抬手扣住严冬明的肩胛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我和严冬明之间一向是他比较强势,这方面我也没强求过。
严冬明竟也没有挣扎,捧住我的脸仰头沉醉吻上来。
然,我忽然间觉得不舒服,推开他起身坐到沙发另一边,“你醉了。”
“呵!”严冬明仰头看我笑了笑没有再靠过来。
第二个晚上,严冬明没有手下留情,我的体质似乎也太不合适做bottom,竟然被弄得事后起不了床,还发了烧,实在是。。。有够悲惨的。
勉强坐起身,喘了口气弯腰穿鞋子,天旋地转,不得不抓紧床沿。
“你起来干什么?”
抬头看见严冬明一身家居服端着餐盘站在房门口。
我虚弱笑了笑,说:“天快亮了,时颜这个时候会醒过来一次,我得过去看看。”
“自己都这样了,管他干什么,躺回去!”严冬明啪的一声放下盘子过来拽我。
我侧身避开,没好气冷笑一声,“是啊,都是拜你所赐。”伸手摸了摸被咬伤的嘴角,我实在不该对此人期望过高。
严冬明一阵尴尬,没有再阻止我。
穿好鞋子衣服站起来闭上眼缓口气,门外时颜好像已经在叫我。
身体。。。痛得厉害。
勉力支撑到门口,果然,时颜正在一间一间敲门,脸色都变了,扭头看见我,脸上的疯狂稍退,拔腿飞奔过来扑进我怀中。
接住他后退一步,差点没站稳。
匆忙间看见严冬明伸手过来抓时颜,我反射性的一把将人捞在怀中侧身扬手就甩了他一巴掌。
“啪——!!”
严冬明一丝不乱的前发散开,眼里的片刻震惊未来得及收回。
我冷眼看他,“别碰他!”
“我——”严冬明张口欲辩解却又突然止住,沉气看我片刻后苦笑:“算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能照顾他,留下来吧。”
“不用了,时颜不习惯新环境。”拒绝后拉了时颜离开,一面低声安慰他:“别怕,我们这就回家。”
严冬明没有挽留,开车送我们回小区,我没办法拒绝,他的房子在高级住宅区,连出租车都打不到。
离开时严冬明问我:“孟云,是不是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信?”
我回头看他,说:“我和你之间的尺度在你离开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干什么?”
严冬明脸色微变尔后又笑,点头,“确实,是我太过奢望。期待与你的下次见面,再见。哦,对了,过两天穆青结婚,要参加婚礼吗?”
我看一眼身边懵懂仰头看樱花的时颜,说:“不了。”
严冬明点头后发动车离开。
“呜哇————好漂亮————”时颜摊开手掌接落花,不过几天时间,开得极为繁盛的樱花已开始凋谢,大朵大朵的白玉兰也落在鹅卵石路上,看起来像白色的鸟的尸体。
“时颜,回家吧。”目光穿过夜樱飞舞的绝美幕帘,微笑看时颜,他抬头用那透明得没有一点瑕疵的眼看我,随后点头。
电梯门打开,转弯就看见林昭抱着膝盖蹲在门口,叹口气,也好,省得我再跑一趟,虽然现在已经乏力得站都站不稳。
走到他面前,人没反应,弯腰一看,原来还睡着,于是将人摇醒。
好一会儿林昭才抬头睡眼惺忪看我,目光软软的,迷茫的,还未对焦。
“等了一个晚上吗?”对他,我没办法口气凶恶。
“唔,嗯。”林昭揉揉头发,要站起来,一时没使上力咚的一声撞在门上。
我也懒得扶他,等他起来站稳后才输入密码打开门。
时颜一进屋就精神百倍跑进了他的玩具房,医生说失常后的时颜智力有些退化,小时候的玩具可以帮助他做心理疗伤,我便另行装修了一个房间作为他的玩具基地。
进到客厅我实在是已经精疲力竭,倒在沙发上,“林昭,帮我冲杯咖啡,好累,我稍微闭一下眼。”烧似乎退了一点。
“好——”
闭上眼,林昭的回答一瞬间变得杳不可闻,身心都如同同时坠入黑洞之中,没有挣扎,任意识远去。
梦中一度闪现奇怪的影子,像破裂的镜子中的影像,母亲,小妹,沈度,时颜,穆青,严冬明以及一些不认识的陌生的面孔,甚至还有林昭,不过不是现在的年龄,似乎更年轻,在某一个地方的高处一直看着我。
画面实在太模糊,不久之后再次一片漆黑。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章
醒过来抬腕看表,中午十二点,肚子也在咕咕地叫,时颜也应该饿了。
坐起身,身后的疼痛已稍稍缓解也不烧了,伸个懒腰忽然想起睡之前林昭有在。
“好了,把手擦干净,来这样。”厨房里传来林昭的声音。
我起身走过去,厨房里林昭正在努力用毛巾给时颜擦手,水槽周围溅满水,时颜一只手被抓住一只手使劲敲打林昭的头,“放开,放开!!坏蛋,坏蛋!”
“啊啊!!等一下马上就好了,啊!!好痛!”林昭缩着头擦完一只手又去抓他另一只手,样子狼狈至极。
我忍不住笑起来,俩人闻声,同时扭头看过来,时颜笑逐颜开,推开林昭跑过来伸出双手给我。
我抬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又不乖了。”接了林昭递过来的毛巾裹住他的手。
林昭煮的饭,夹生,菜,冰箱里的食材全部在锅里,红红白白青青紫紫,再次让我见识到他厨艺的“高超。”
好在泡面还剩两三包。
吃完饭安顿完时颜睡午觉回到客厅,林昭就那么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像做错事的孩子。
点燃一支烟坐到他面前,“说吧,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又回了深圳,还在餐厅做服务生?”
林昭头低得很低,小声说:“回家,把工作辞了。然后就过来。”
“我问的不是这个。原因呢,和小妹吵架了?”
“……分手了。”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偏头看他,问:“你说什么?”
“分……分手了,和小妹。”对面的人脑袋都快缩进肚子了。
放下腿,碾熄烟头,我深吸一口气,“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小妹什么都没说,昨天通话都还好好的。你提出的?”
“不是!”只有这句回答得又快又清楚,看我眼神不善后再次低下头,“我也不知道,回去之后小妹突然叫我出去,说……要分手。”
我头痛的掏出手机起身走到窗边拨通小妹的电话,现在才一点多,学校两点钟开始上课,她应该还在休息。
“喂!”
“喂,哥?”
“是我,你和林昭怎么回事?这小子现在在我这里,说什么是你要分手的。你怎么搞的,不是都快结婚了吗?”
“有什么好惊讶的,哥,就是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是真正喜欢他,所以就分咯。”
“突然发现??你们在一起七年现在才突然发现??任性也要有个限度!”
“这有什么嘛,哥,这说明你小妹我长大了呀。”
额头青筋暴胀,我咬牙:“总之你给我把理由说清楚——”
“啊,不好意思,哥,我要去上课了,下次再聊,byebye~~”
我哑然看着被挂掉的手机,回头看林昭,他竟然还对我傻傻的笑。
坐回沙发,我再次面无表情看林昭,继续盘问:“就算这样,你也用不着辞掉工作跑到深圳来吧?”
林昭挠挠后脑勺,莫名其妙涨红脸,说:“我想到深圳来。所以——”
“啪——”我抬腿搁在茶几上看林昭,怒气已经达到顶点,“林昭,你是二十七岁,不是十七岁,想?理想还是妄想??啊???在餐厅当服务生???你给我马上收拾行李滚回去,小妹那里我不管你是用求还是什么方法,总之要让她给我回心转意!!!!”
林昭坐在沙发上没动,咬了咬嘴唇,露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