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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晚这时看清这人一张脸,讲不出来的怪异——一对入鬓剑眉,一双含泪瑞凤眼,明明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偏偏露出一股来者不善的威压,让唐晚不敢再进一步。
唐承影闻言便过来看看这放话的是什么人。
哪想到是那人见到唐承影,先嗤笑一声:“我当是谁,原来是位故人?不,说到底算不得‘人’,旧物罢了。”
唐承影微微一笑,道:“我也当是哪位英雄,不想原来是条看门狗。”
这两人话都讲得毫不客气,唐承影看唐晚一头雾水,便面带笑意地为他“解释”这其中的缘由:“三年前,我尚未与琴白尊者相逢,灵力衰微,无暇自保,便被一些不要脸的贼人从蜀中盗走。”
唐晚心里默默吸了口冷气,贼人就贼人罢了,还要加上“不要脸”,想必受了许多的委屈。
唐承影一眼就看穿唐晚心里想的,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这贼人十分有意思,同你唐门并无半点关系,却把玄歌尊者的名号打在自己头上。”这些凡夫俗子就算把他盗走了又如何,能伤得了他一分吗?他只是为唐玄歌气不过罢了。
那人在另一个世界里,他不知道他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那些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事了。他被他留在这个世界,唯一和他的羁绊也就是这个世界。他哪能容得那些人,把这些烂事和那个人连在一起?就连名字,连名字都不行。
玄歌门?唐晚在心里念了一遍。
提到玄歌门,恐怕没有哪个唐门弟子不知道。这门派在中原算是一霸,消息灵通,连唐门都要卖他三分面子。但牌子上打得是自家老祖的名号,不管他有意还是无意,总归是让人恶心。任何一个唐门弟子,都不屑与玄歌门扯上什么关系。
提及此,唐晚看那人自然没了好脸色:“好狗不挡道。”
那人抽出一柄桃木剑,在空中挑了个圆:“你若能过得这里,方知我是不是好狗。”说罢悠闲地靠在一边,一副准备看戏的样子。
桃木剑样式陈旧,剑身上多处烧黑的痕迹,乍一看还不知道是从哪里掏出来的破烂。只有一柄剑穗,在空中摇曳生姿,流溢着一股淡淡的光芒,让这剑透着说不出的怪异。
唐晚正准备上前,却被唐承影一把拉住:“我们先离开此处。”
唐晚挣了一下,没抵过唐承影的力气,硬是被他拖走了。他回头望那天枢堂,黑气笼罩,看不清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隐约看到一个红色的身影。
他心下一颤,紧紧地抓住了唐承影的胳膊。
唐承影拉着唐晚,悄悄在他耳边说:“那剑穗,是琴白的东西。我们必须先走。”
唐承影受过琴白的恩惠,自然知道那剑穗的厉害。他从任人摆布到现在独当一面,不正是靠了琴白一枚玉佩的灵气么。
他和唐晚匆匆撤退,那奇怪的人也不追,左手持剑舞了一套,舞毕,用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从桃木剑刃上缓缓划过。那钝楞楞的木头剑却仿佛开过刃一般,把他的手指割破,鲜血沿着剑身淌了下来。
这时那人又哼哼唧唧了几句咒语,从剑上发出一道亮光,把整个天枢堂笼罩了起来。
若是你觉得唐承影是怕事之徒,恐怕是大错特错。他和唐晚并没有走远,在不远处施了个障眼术便躲起来偷偷观察这怪人。
哪想到,那片精光之后,天枢堂消失殆尽,眨眼之间变成了一片血海。他俩人明明白白地看清了里面尸骨遍地,鲜血横流。
有一红衣人打一把扇子,娉娉婷婷地站在那里,乌发如墨倾泻下来,远远看去,雌雄莫辨。
遍地血红里,那人背影萧索,虽美,实然可怖。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红衣人挑起一块尸骨,用扇子将它击烂了,将其中骨髓啜饮了,然后随手一丢,又挑挑拣拣地寻觅下一块。
唐承影看得触目惊心,反倒是唐晚,眼里只是露出一股浓浓的悲切,倒没有多少惊愕。
唐承影觉出不对,便戳了唐晚一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唐晚眼眸低垂,讷了半响,吞吞吐吐地说出:“这是传承术。”
“传承?”唐承影眼珠一转,在他的印象里传承并不需要这样的法术。传承通常只是通过一样法器,将先辈的经验传承给后来者。
“……是魔君的传承。”唐晚低声答道。
唐承影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也是你在小世界里看到的?顾长夏的传承?”
唐晚点了点头,那面容要多苦涩有多苦涩。
唐承影倒吸了一口冷气:“那顾长夏在唐门不是人畜无害的存在么?至我离开之前,也不曾觉得他有什么异样。眼下这事又是他所为?”
唐晚条件反射地先摇头否认,后来又愣住,只好把目光放在那红衣人的身上。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顾长夏所为,勉强答了也是徒增烦恼。
唐承影大抵也是明白了这层意思,转而问道:“那人是谁?”
唐晚摇头:“不知道。”
那红衣人依旧拿着那柄扇子在筛选血海中的尸体,不断重复着刚刚那令人发指的行为。不过一会儿,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抬手示意了一下外头守着的怪人。
那怪人就像是红衣人的仆役,一听指示立刻又拿出那柄剑如法炮制,把这片废墟恢复成了天枢堂的样子——干干净净,空无一人。
唐承影和唐晚看得倒吸一口冷气,如果他们想得没错,马上琴白和顾云梦就要来了。
唐晚摸了几个机甲出来,想要给琴白传讯,可是机甲这会儿全都丧失了灵性,变成了普普通通的木偶。
难料想事态竟然发展到这步田地,连唐承影都慌了神。如果红衣人是顾长夏的盟友,他们两人必然不是对方的对手,只能靠琴白一拼,想来想去,只能寄望于他和顾云梦的契约。
唐晚护法,唐承影催动内息想同顾云梦取得联系,哪想得顾云梦那里一股异常强劲的灵力将他弹了出去——直接让唐承影吐了一口鲜血。
越是急越是乱,唐承影伤了这一下不要紧,只是那怪人突然慢慢向这里走来。
那人衣衫褴褛,踱着悠闲的步子,嘴角勾着一个让人心寒的弧度,眼神死死地盯着二唐两人,直直向他们走来。
“跑!”唐承影当机立断,拽上唐晚一个轻功踏离了此处!
☆、034
034
被喂完药以后,顾云梦难受了好久。
一团红色在他眼前不断放大放大,最后把整个视线都罩住,眼睛就如同被火烧一样的痛,几次都以为要淌出血水来。
浑身被捆住,挣扎都缺乏余地。可是他实在是太疼了,疼到做这种无用功也义无反顾。眼睛剧痛,脸被烫伤,身体越动绳索勒得越紧,而耳边却清晰得连针掉地的声音都能听清。
赵四九好死不死如同生了根一样赖在了顾云梦这里,他打着扇子悠闲地在屋子里逛来逛去,欣赏顾云梦被折磨的样子,实打实的闲庭信步,实打实的贵公子。
顾云梦再想忽略他,也不能避免那些一声比一声清晰的声音敲打着他的耳膜——赵四九的一举一动,甚至于他浅浅的呼吸声,仿佛在告诉他——屈服,才能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然而顾云梦这个人,什么都好,只剩下一根筋梗得令人发慌,他偏要跟赵四九杠上。琴白和他爹去哪儿了?他喝的这是什么破玩意儿?还有什么魔不魔的,他要是死了,或者成了赵四九的狗了,肯定一辈子也不能知道了。
要活下来,不仅仅要活下来。
后来疼得更厉害,歇一下疼一下,抽抽地往心窝子里钻。顾云梦都忘了肚子里还有这么多疑问,就是好想见那些人。
好想见阿爹,好想见晚师叔,好想见师兄门,好想见掌门,好想见……琴白……
每次被掌门抓了逃课,都是阿爹护着我;每次被阿爹训了,都是晚师叔护着我;每次被晚师叔训了,都是师兄们偷偷给我送饭;可是后来,就离开了唐门,那些熟悉的人,一个一个都不在身边,不管是被醉仙楼的假赵四九吓到也好,是被莫名其妙的人绑到小世界也好,是被一个活死人抱过也好,是在皇宫里听天子说话也好,是被魔修抓走也好……
离开唐门以后,大家都不能再护着他了。
还好还有琴白。
不是说跟我定了共生契约了么,为什么越来越远啊。
为什么你一靠近我,我就痛得昏死过去,那我现在痛得这么厉害,是不是因为你就在身边?
琴白,你到底在哪里啊……
你是因为我没有向你好好说过唐门的事所以生气了吗?走了吗?不再来找我了吗?
我会同你好好解释的,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赵四九看顾云梦痛成那样,心下其实觉得有些微妙。毕竟他从书上看来的讲法,魔性被诱出的魔君,不应该是这副模样。他强灌顾云梦喝下的,正是源自他赠与方宇清那本《洪荒逍遥神通诀》的药引。
当初这本书被方宇清拿来向琴白献宝,琴白粗略瞥了一眼已是被这其中内容所震惊。但有所不知的是这本书另还有下半本,赵四九当初就是留了一手,把半本扣下了,从招揽方宇清那刻起,就防着他,怕他动了魔君的传承。
这本书的下半部正是详细记载了魔君的传承和仙君的诞临等等细枝末节,看似嘈杂琐碎,其实是此书最绝密的部分。
据书上所述,魔君的传承,分为两种,除却先天传承,另一种就是将现世魔君在接受传承之前杀掉,用药引将他的魔性引出来,加上传承所用的万人骨血,以聚灵阵为辅,将传承逆转到另一人身上。新受传承者逆天行道,需自损一处,权当是献祭于天道。
赵四九为了这一天,早早的就把双目挖了,虽然还能看得见东西,到底是换了一副渗人的白招子。
只是书上也说了,被诱出魔性的魔君,算是半魔之体,凡夫俗子难以近身,狂性大发、嗜杀好血,魔力汇集而人处于一种极度癫狂的状态,多易喜极而泣。
可顾云梦的状态,怎么看,都相差得有些远。
赵四九打着扇子想了想,多半是因为他在药里加了些料,毒性发作惹的吧。
反正看人痛苦也是乐子,偏好屋里还放着一张贵妃榻,赵四九他爱躺就躺,爱坐就坐。还叫人卤了些人的心肝肺送来,拿筷子一点一点地吃着。
他这人从来不嫌事多,看顾云梦痛得一抽一抽的,更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顾云梦聊起来。多半时候顾云梦是痛得顾不上他说了什么,空有赵四九自言自语,他声音清脆字字珠玑,只是其中内容,剜心剜骨。
“你知道这一碟是什么么?”赵四九拿筷子点了一下碟子,“怕你想不到,我还是告诉你好了。”他看着顾云梦痛得抽搐的脸,微微一笑,“这是你同门师兄弟的心肝肺,我叫人全挖出来了,但是谁,我就对不上号了,你们唐门死了太多人,就算是我赵四九,也是记不得的。”
顾云梦刚刚痛过一阵大的,微微喘口气的间隙,听到他这么说,心里直打了个咯楞:大师兄……大师兄也死了吗?他还记得他离开唐门前那一天,泡在后山偷懒,是大师兄叫他去掌门那里。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了吧。平日里大师兄一直掌管着竹熊,他心痒痒地问大师兄要一只抱也不行,后来在小世界里好容易抱了一次唐承影幻化的竹熊,还想着终于能够跟大师兄做一样的事了。
这样的师兄,也不在了吗?变成了桌子上这一碟一碟的东西了吗?
赵四九注意到了顾云梦这微微的停息,故意要激他:“这些下作的东西总要吃的,卤来吃还爽口些。”
本以为下作二字可以惹怒顾云梦,没想到听得他断断续续吐出一句:“既然晓得下作,又何必要吃他。”
“我不吃他怎得做魔君?”赵四九心里冷哼:你纵是装得百般淡然也无妨,我看你再能硬得过几天,“‘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不也是这个道理么?”
顾云梦听了这话,心想这是什么狗屁道理。不过赵四九这人连食人心肝都做得出来,恐怕也没有什么回头路了,“你若当不了魔君,白造了这些孽,会后悔么?”
“后悔?”赵四九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事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气都喘不上来,眼尾微微上翘,风情无限,只是一双白招子看得人心底发凉,“这世间从来,就没有‘后悔’二字可言。”
☆、035
035
二唐两人被那怪人逼得一路向西北角,那人跟在后面不紧不慢,封了他们两人的退路,直直把他们往幽冥渊逼。
等唐晚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被逼到了幽冥渊的水边。这水已经分不出是水了,一潭深渊一片深红,直至湖中心浓重的黑色,腥气混着湖水和泥土的味道扑面而来,湖面挥之不去的一股尸臭,如同人间修罗场。
方才天枢堂那一见,任谁都能明白幽冥渊如此异样一定是同门尸骨堆积而成的。唯一不忍去想的,是杀了多少人,才能将整个幽冥渊的水都染红。唐晚思及此,心里是被人狠狠地拧紧了。
他侧身一看,唐承影眉头紧锁,神色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我如今算是见识到了‘血海’,不知道下杀手的,到底与唐门有多少深仇大恨。”唐承影怒道,“玄歌门那条狗把你我逼来此处,是不是也想把你我葬在这里?”
唐门是唐玄歌在下界的心血,光凭这一点,唐承影都要气得发疯,整个人一改先前稍有玩世不恭的模样,脸都涨红了,立刻就要返过去同那怪人拼命。
还是唐晚冷静一些,先拉住了唐承影:“前辈,你先等一等罢。”
唐承影也是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对敌不仅没有优势,还要护着唐晚,确实也不宜冲动。但心头怨气难消,只得侧过身不去看那片血水。
这时突然听得一声清脆的撕裂声,两个人相视一眼,想要寻声往前,但是碍于那怪人还在,动弹不得。
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哨声,刺破长空,怪人收到讯号,怪笑一声踏云而去。
二唐焉得喘口气,那边如裂帛一般的声音又再度传来,还紧随着一人痛苦的低吼声。多半是有弟子正遭毒手,唐承影拉一把唐晚,两人立刻向声源处赶去。
大约还有五十步距离,便能看见一位身穿唐门锦袍的萧索背影,正从一老者身上剥皮下来!
那裂帛之声,正是他撕下皮肉的声音。
唐晚一阵目眩,若不是唐承影扶着,险些当场晕倒在地。原因无他,那位老者正是唐门现任掌门唐八冢!
唐八冢已是血肉模糊,仅存一息,而那黑衣人不紧不慢地将刀从老者身上拔下来,擦干净,再刺入,拉下去,□□,再用手硬扯下这层皮,如此反复,麻木不仁。
唐承影着急要去救人,一个健步踏出去,却被一道禁制直愣愣地打了回来。
“是结界。”唐承影说道,“我先破了它。”
黑衣人似乎发现有人在硬闯,拿出绢帕一点一点把刀具擦干净了,一边优哉游哉地对唐八冢说道:“想不到此刻还有人急着前来救你。”
“那我是要告诉他们,不必救了,”唐八冢伤得不轻,话也说得不太连贯,看来是硬撑着最后一口气,拼了命大声说了“不必救”三个字,又说,“我撑到现在,不过是想多看你两眼。”
唐晚听到这里,拉住了唐承影。
“你做什么?”唐承影怒道,“他要眼睁睁看着他死吗?”
唐晚苦笑一声,结界中人声音多么熟悉,他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前辈……”
唐承影一甩袖子,怒其不争,还想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