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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大哥,”顾之泽小心翼翼地说,“大过年的,你可别吓唬我。”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们就当他死了好了。”褚云波说的云淡风轻,好像项修齐就是去了趟茅房。
“什么叫……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顾之泽拼命想,最近没听说记者遇险啊。
“反正我们没看见他,喘气的、不喘气的都没看到。”
顾之泽吐口气,记得当初项修齐说再有两年就回国,再不跑外勤了,现在看起来他是又食言了,估计这会儿赖在国外不敢回家呢。
顾之泽挂断了褚云波的电话后转手给项修齐发电子邮件,第二天项修齐的回信到了:“我不能回家,这是关键一役,我的一生决定于此。”
顾之泽去问李润野:“最近卡纳亚里斯很乱吗,要打仗吗?”
李润野容量惊人的记忆库快速扫描一遍后说:“没有,卡纳亚里斯最近是三年来最安定和平的时候,内战双方基本已经达成协议了。”
“那他说的是怎么一回事儿?”顾之泽疑惑了。
李润野完全没闲心去管项修齐,他最近有一件烦心事:鉴于南海形势,栏目组打算做一期关于南海历史和分歧争端的专题,需要安排一个摄制组去南沙,大概三周的时间。李润野是个好静不好动的,这事儿他是一点儿也不想去,但他现在还没有说“不”的权力,于是只得勉强接过“编导”的大棒,怏怏的收拾行李准备出门。
这是李润野第一次出长差,顾之泽表现出非常不合时宜的兴奋,这种兴奋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从哪儿来的,莫名地就是觉得这就是师父平步青云的第一个台阶,从今天开始,李润野将成为电视新闻界的“大拿”,可以手握剧本纵横指点的那种人。
李润野冷干脆利落地泼徒弟一盆冷水:“我是第二编导!”
也就是说,李润野负责干活,那个负责坐在家里拉大纲,控制节目走向的第一编导才是传说中的大拿。
但是顾之泽不在乎,谁不是从小卒子干起来的?小兵也可以成长为将军嘛,比如说自己。
“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自己要当心。”李润野拉着顾之泽细细地嘱咐,“别逞能,有什么不懂的多问问人,或者给我打电话。”
“如果要去妈那里,开车的时候慢一点。注意闯红灯的行人和摩托车。”
“晚上睡觉锁好门。”
“一定要按时吃饭。”
“天太冷,上班不愿意开车就打车吧。”
……
顾之泽闭着眼睛挺师父絮叨,半个小时后,他看看床头柜上的闹钟问:“唐长老,长夜漫漫冷衾孤枕,不如……”
李润野停住不说了,大半夜的,光说话多没意思。
第二天早晨起来,顾之泽开车送李润野去机场,一边开心里一边嘀咕,昨夜师父温柔得简直能溺死人,虽然这种感觉也很好,但好像总觉得师父心不在焉的。这种时候还能走神?顾之泽认为等三周后李润野出差回来需要跟他好好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不过顾之泽没想到的是,三周后他没能见到李润野。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更文的原因是……蜗牛在存稿箱里预定时间时,敲成了2014…8…29……半夜被巨响无比的雷劈醒了,顺便刷下后台才发现……就这么点儿小事,老天爷你至于的么!!!哼!!!!
感谢依零的火箭炮呱呱呱的地雷发光的葡萄的地雷*2松子儿的地雷区区闲云的地雷
第一百零五章
东南亚有块面积约为15~20万平方公里的地区;此地山峦叠嶂,蜿蜒迤逦的湄公河道将崇山峻岭切分成为数众多的深谷和湍流,造成了无数的峡谷和绝壁,形成了大片的交通死角。这里土地肥沃、日照充足;多种植被繁茂生长。虽然土地适宜耕种,但异常闭塞的地理位置使得这里的人们生活异常贫困艰难;而相关国家政府也很难对这里进行长期深入的有效管理和控制。
这里就是全球闻名的金三角地区;世界第一毒品输出地。
李润野一行人在南沙拍完片子准备返回川江时,接到了社里的通知;中越缅三国联合出击;破获了一起毒品贩卖大案,并由此斩断了一条从缅甸经由老挝、越南直入我国云南境内的贩毒网络。这是近二十年以来破获的最大一起毒品走私案,也是中越缅三国最大规模的一次联合出击。
这种轰动效应的新闻一定要在第一时间采写到,距离越南最近的就是当时身在海南的李润野他们。于是一个电话过来,整个摄制组分成两路,一路人马按原计划回安宁做后期,另一路人马由李润野带着两个摄影三个记者上了直飞云南昆明的飞机,办完相关的手续后从昆明直飞河口。三国联合专案组要在河口召开一个新闻会,详细介绍案件侦破的过程,李润野的工作就是安排好这次采访,争取把最新最全面的消息传回去。
顾之泽接到师父的电话后就有点儿怏怏不乐。三周,自从两人相识从未分开过那么久,一开始顾之泽并不觉得如何,自己的生活除了不再买菜做饭似乎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相反,他甚至还觉得有种久违了的“自由”,他可以约高鹏吃饭聊天,甚至还可以去酒吧喝两杯;可以在约上马轩打dota直至深夜,再也没有人会冲进书房强硬地关掉他的电脑;可以把被褥搬到客厅,躺在沙发上吃着一堆垃圾食品看美剧……
这种“未婚”独立男性的自由感简直舒爽得要爆棚!
顾之泽非常享受地度过了第一周。从第二周开始,他忽然觉得这种生活真是有够无聊的!两个大男人约着吃饭泡吧,简直蛇精病,通宵打dota那是中二期才干的事儿!吃零食?又不是小姑娘吃什么零食!于是顾之泽无比怀念跟师父一人占据书房一角读书的时光,静谧又充实,一抬眼就能看到那个人,每一个眼神都能得到回应,刚觉得有些口渴,一杯温热的茶水就会放在自己手边……
在每一个有李润野的夜晚,都不会孤单。
于是顾之泽开始掰着手指头数师父还有几天能回来,在最后一个星期,他把房间大扫除了一番,去花卉市场买了盆盛放的杜鹃。在寒冷的冬季,火红的花朵让整间屋子都充满了热烈的气息,他还拟好了接风宴的菜单,甚至去超市买了一大盒套套!
然后,他等来了李润野的视频电话。
“不回来!”顾之泽的嗓门一下子提高了,“哪儿出差三个星期不让人回家的啊!”
李润野看着视频里顾之泽紧锁的眉头心里忽然一动:“之泽,你很想我?”
“当然了,你都走了快三个星期了,这要再去趟河口,岂不是得一个月?”
“可是你也得适应适应这种生活啊,”李润野小心地说,“你早晚会离开我的。”
“什么意思?”顾之泽黑了脸,“你想甩了我?”
“我的意思是,将来如果派你驻外呢?一个任期可是整整一年啊。”李润野屏息凝神地等着顾之泽的回答。
顾之泽呲呲牙:“你别转移话题,我们谈的是你一个月不回家的事儿,你扯我干嘛!”
李润野长长吐口气,胸口沉甸甸的有种压迫感,他扯扯嘴角说:“再有十天一定就回家了。”
大概是顾之泽察觉到了李润野那略显沉重的语气,他凑近电脑屏幕仔细看看师父的脸,李润野被屏幕中忽然放大的饼脸吓了一跳:“干嘛?”
“师父,”顾之泽审视着说,“我觉得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特别累?”
李润野捏捏眉心,点点头。
采一期专题,这事儿乍一听似乎是李润野驾轻就熟的,但实际操作起来就不是那么会事儿了。大量的视频资料需要收集,相关的背景需要了解,如何更全面、直观地向观众展现险象环生的缉毒过程,如何更简明扼要地介绍此次行动的意义和影响……李润野简直头疼欲裂,从实际意义上来说,他就是这次拍摄计划的第一编导,所有的脚本和细节都由他一手掌控。要知道,这可不是宣传片,一组镜头拍不好可以再来一遍,所有的镜头必须一次性拍齐,还要宁多勿少以供后期剪辑。
李润野就没干过这活儿,他连身边的这五个人怎么分工都没想好。
“师父我帮你啊,”顾之泽兴奋地挥挥拳头,“我来帮你做资料汇总和整理,你需要什么我给你找。”
李润野二话不说就丢过去长长一张单子,上面罗列了所有他能想到的、需要备案的相关资料,顾之泽欢快地打开笔电开始干活。台式机的视频一直开着,李润野把图框设置为最前,两个人隔着千山万水,重新坐回到同一个空间里。顾之泽微微恻恻头就能看到师父的侧脸,刀削一般利落的线条,额前的发丝垂下来,晕黄的灯光铺得满头光华,映出纤长的眼睫,剪得顾之泽心乱如麻。
“师父?”顾之泽无意识地说出声来,“你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李润野抬起头,给他一个安抚的笑。
***
两天后记者招待会举行,第三天留给各路新闻记者参观、拍摄收缴上来的毒品和军火武器,第四、五天是自由采访时间。顾之泽算得很清楚,这个周六李润野无论如何也该飞回来了,周四的时候他又打扫了一遍房间,重新制定了新的菜单,打算周五就去大采购。
周四晚上,顾之泽给李润野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李润野说话有点儿气喘,完全不像以前那么中气十足。顾之泽贼笑着说:“听声音好像在进行某种少儿不宜的运动啊。”
李润野轻笑一声说:“对啊。”
嗯?顾之泽拧起了眉头,这不像是李润野的风格啊,他难道不应该尖酸刻薄地讽刺自己“欲|求不满”乃至于出现幻听吗?这么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完全不符合李润野的蛇精病症状。
“师父,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李润野喘口气,“刚回酒店,有点儿累。”
“那你歇着,告诉我你后天几点到就行。”
“我给你发短信。”
“好!”顾之泽嘱咐了李润野几句赶紧挂断了电话,他完全清楚这几天李润野有多忙,难得他今天可以歇一歇,顾之泽想让他好好睡一会儿。
周五中午的时候顾之泽就开始坐不住了,他打算下午随便编个理由就旷工。正在他偷摸收拾书包的时候,手机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高鹏看着顾之泽一边拉开抽屉翻钥匙,一边把手机夹在脖子和肩头跟对方说话,刚想嘲笑他贼眉鼠眼的样子时就听到“砰”的一声手机砸在了地上。顾之泽整个人愣在椅子上,脸色以可见的速度一层层白了下了去,灵动的眼睛里一片茫然。
“小顾?”高鹏有点儿被吓到了,他拍拍顾之泽的手,“怎么了?”
顾之泽吃力地转动眼睛,望向高鹏:“高鹏……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高鹏晃晃顾之泽的肩头。
顾之泽迅速从茫然失措中清醒过来,他从椅子上跳起来,只给高鹏丢下一句:“给我请一周假”,然后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留下高鹏错愕地看着他的背影。
顾之泽从办公楼跑出来,凛冽的寒风一吹,他的头脑立刻就清醒了。他站在路边先给李易冰打了个电话,告诉李易冰李润野大概要推迟几天再回来。李易冰不满地抱怨大过年的什么事儿一走走一个月啊,顾之泽小心翼翼地说:“那个毒品走私的大案有新进展,师父在昆明多留几天。”
顾之泽挂了李易冰的电话后直奔机票代购点买了最近一班直飞昆明的机票,10个小时后他已经坐在了飞往昆明的飞机上。
直到飞机在巨大的轰鸣声中直插蓝天,他才定下砰砰乱跳的心,一直被各种恐惧和忧虑填塞得满满的大脑才逐渐清明起来。他低头看看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愣了会儿神,然后猛地攥紧。
师父,你要好好的,不要吓我!
***
顾之泽从长水机场打车直奔位于大观街的43医院,这是云南省最大的一家部队医院,李润野病倒后,河口边防通过军队专线用最快的速度把李润野送来了这里。
李润野带在身边的摄像师小杨站在医院门口接上了顾之泽,他本来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来安慰李导的“弟弟”,只求他能冷静地听完医生的病情介绍并且在相关的单据上签字。可出乎意料的是,顾之泽冷静得可怕。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水源性的还是食物性的,病程第几期?”
小杨惊愕地快速打量一圈顾之泽,非常年轻的样子,但是线条硬朗的面容和一双剑眉朗目告诉他,眼前这个人绝不是刚刚踏出大学校门的嫩黄瓜,这是一个经过风雨的人。小杨一直七上八下的心忽然就有底儿了,他甚至觉得李导的“弟弟”来了,一切就都会好起来。
小杨迅速做一个手势:“我们边走边说。”
从医院大门到病房大楼,二十几分钟小杨就把事情说清楚了:四天前李润野私下联系了边防警和缉毒警,想要进入到金三角地区做一下现场模拟以增强观赏性。通常这种事情是不允许的,因为热带丛林里有很多潜伏的危险,而且当地的*武装以及毒枭的武装力量都会对外来者构成巨大的威胁。但是李润野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说动了边防警,答应联系一下老挝政府,申请带两个人进去拍一组镜头,当然不可能深入到金三角腹地,只是在极外围的地方做一下实地拍摄。
李润野斟酌再三,亲自带着小杨就上了边防的车,打着“中华人民共和国新华社”的名号,他们上了一辆老挝军方的小皮卡。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可是返程的途中李润野忽然开始发高烧、打寒战,经验丰富的老挝军方一看就知道这是典型的急性伤寒症状,于是立刻提速往医院赶。由于李润野是以新闻记者的身份持三国联合采访组的相关证件进入的,老挝官方不敢耽搁,做了应急的处理后连夜往国内送。中方在河口接到了李润野直接就送到了昆明,目前病情还算稳定,只是高热不退,脾脏已经开始有肿胀的迹象了。
“怎么快?”顾之泽拼命想着自己之前从网上查来的资料,“这是食物性的吧,潜伏期只有48小时。”
小杨点点头,“前天你给李导打电话时他已经烧到40度了,一直昏昏沉沉的,可是只要一醒过来就嘱咐我们手机不要拿走,有电话一定要叫他。”
顾之泽捏紧拳头,他知道这是师父怕他打不通电话着急。
“本来我那天就想告诉你的,可是李导不让,他特地嘱咐组里的人不许告诉他家人,想着没准过两天就好了。但是我昨天看他的情况很糟糕,医生说后期可能会肠穿孔,不排除毒血症的可能性,我怕出事儿所以给你打了电话。”
顾之泽点点头,由衷地表示感谢。
小杨带着顾之泽拐过绿化带,来到了西侧的传染病病房区,穿过长长的走廊,窗外高原的明媚阳光洒进来,顾之泽踩着阳光一步步往里走,每一步都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的。
拐个弯,小杨轻轻推开一扇门说:“这里!”
顾之泽轻轻闭一下眼睛,然后猛地睁开,牢牢地盯住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
那人深邃的眼睛阖着,薄薄的嘴唇苍白而龟裂,脸颊已经迅速削尖下去,白皙的肌肤此时透出灰败枯黄的颜色,好像一层纸一样罩在头骨上。短短几天功夫,一周前在视频中看到的那个丰朗的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