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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春秋-第3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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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不疑大叫一声,急忙用手掩面,原来这黑血四溅,有五六滴溅在了颜不疑的脸上。这人面上剧痛,见蛇剑已毁,伍封和楚月儿又逼上来,急忙闪身跃起,弹跳如飞,往越营而去。
    柳下跖本来坐着观战,忽见生变,大吼一声,拔剑挡住,想截住颜不疑,不料被颜不疑手起一剑,刺在肩头。柳下跖本来还无杀他之意,反被他一剑刺伤,怒道:“你个畜牲!”挺剑欲战,颜不疑却一弹一跳,没入越营之中。柳下跖挥剑要追,却被越军一圈圈围住,怒道:“干什么?”范蠡忙叫士卒退开,道:“中山君勿恼,这事以后再说。”他与文种对视了一眼,都摇头叹气,对颜不疑之举大为气恼。
    楚月儿远远见颜不疑这速度远胜刚才扑上来之时,一剑便刺伤了柳下跖,以柳下跖的本事也未能避开,仿佛这颜不疑突然间功力大进一般,心下骇然:“原来就一瞬之间,他已经吸下了屠龙子不少精血!”
    支离益身上也溅了不少毒血,只见他双膝挺直,在地上跳了数次,情形十分怪异。此时鹿郢飞跑上来,原来先前他见勾践被支离益的魔音所惑,将他扶入帐去,命人侍候,再赶来时,场上胜负已分,正好见颜不疑用蛇剑吸取支离益的精血,大骇之下飞赶过来。
    支离益见到鹿郢,吁了口气,直挺挺倒了下去,鹿郢抢上前抱住,泪如雨下。伍封和楚月儿蹲在支离益身边,瞧他伤势甚重,楚月儿轻搭其脉,伍封问道:“月儿,可还有救?”楚月儿叹了口气,摇头道:“剑伤倒好办,可他体内毒血甚剧,已经入心。其实这蛇毒也有法子可解,想是先前毒血溅入了他的创口,就算师父在此,也无法救活他了。”
    支离益看着伍封,口中道:“龙伯,小鹿……”,伍封心想自己见过东郭子华之事,鹿郢必定告诉了支离益,遂点了点头,小声道:“你放心,看在小华面上,我早将他视为我儿子一样。”支离益脸露宽慰之色,忽地显出微笑,道:“你才是……剑中……圣……”,头一歪便断了气,那个“人”字终是未能说出来。
    鹿郢抱着支离益的尸体,放声大哭,伍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柔声道:“小鹿,好好将老先生葬了吧!”他将“老先生”三个字说得特明响亮些,鹿郢立时会意,知道师父是提醒自己,自己哭便罢了,千万不能悲戚之下露出破绽,泄露了自己真实的身份。鹿郢向伍封和楚月儿叩了个头,抱着支离益的身子,蹒跚走回越军大营去。这时柳下跖也奔了上来,一边流泪,一边与鹿郢入了大营。
    伍封猛地大有感触,想不到支离益一生纵横天下,被人称为天下第一,今日却死在此地!而颜不疑居然如此丧心病狂,竟然会在支离益重伤之际吸取支离益的精气,当真是欺师灭祖,人神共愤!转念又想,支离益欺骗颜不疑在先,不仅将自己的儿子说成颜不疑的儿子,欲借此偷骗越国王位,还教颜不疑练那“蜕龙术”,使他不能人道。这二者之间究竟是谁欠了谁,一时间也弄不清楚,想起那日在大昆仑山洞前支离益与颜不疑的说话,心道:“支离益对颜不疑并不好,或者颜不疑早已有杀他之心!”
    呆立良久,待楚月儿的小手牵住他时,伍封才回过神来,长叹一声,挽着楚月儿缓缓回营。二人回走之时,楚月儿问道:“夫君,你最后这招‘天地有正气’是何时练出来的?怎么我未见过?”伍封道:“那日在夷州见老商和盘丁比武时,我便想到用以声破声的法子应付这‘诛心之剑’。其后想练习闭塞耳音,时时在海中练剑,终是不成,不过总算将‘无境无界’的武技练得精熟。刚才击败支离益的一招是随手而发,‘天地有正气’这一句话也是临时想出来的。”
    楚月儿愕然道:“原来是临时想出来,我还以为你想到用这招对付支离益。既是如此,夫君事先为何对这一战有格外有信心呢?”伍封笑道:“其实我毫无把握,不过我那信心不假,只因我一直在想邪不胜正的道理,就算魔高万丈,最终必亡于道。”楚月儿吁了口长气,道:“见了夫君与支离益这惊心动魄的这一战,月儿才知道的确是天地之间,邪终究不能胜正!”
    回到大营,营中早已经一片欢腾,郑声公让郑卒挥舞着“剑圣”大旗齐呼:“剑圣!剑圣!”伍封微微一笑,将圉公阳和庖丁刀叫来,道:“你们陪吴句卑速往叶公处去,问他何时引楚军来助齐。”二人去后,郑声公大笑上来,道:“哈哈,寡人早就知道,龙伯才是真正的剑圣!”伍封道:“过誉过誉,支离益这一生,也就毁在‘剑中圣人’这四个字上。”
    姬克这些天与郑声公混得十分熟络,开玩笑道:“支离益这剑中圣人刚死,这名头便给了龙伯,似乎不甚吉利吧?”郑声公笑道:“寡人早就算计过了,支离益是‘剑中圣人’,龙伯却是‘剑圣’,意思是一样的,但少了两字,这便不会触支离益的霉头了。”齐平公笑道:“郑伯言之有理。封儿这一战足以让越人丧胆,这回叶公可无辞推脱了。”
    此时众士卒看着伍封的眼神中,都透着说不出的敬畏之意,伍封心知这一战可算自己在武技上的颠峰一战,已经在士卒心中奠立了无上的威信,在旁观列国之人的眼中,必然也建立了牢不可破的威望。
    下午圉公阳和庖丁刀赶回来,道:“叶公已经让楚军打出了伐越的大旗,眼下大军东移,往越人逼近。”
    众人闻讯都是欢欣鼓舞,晚间齐平公设宴为伍封庆功。伍封与支离益这一战虽然只是个人间的决斗,其实是能否引楚军相助的关键,伍封一战获胜,使楚军甘心伐越,此功不可谓不大。
    宴饮甚欢,席间齐平公问道:“封儿这‘天地有正气’五个字,大有意蕴,寡人已经命人火速打造十面大旗,上面都绣‘天地有正气’五个字,日后便插在临淄城头,以镇邪佞之辈。”田盘脸色微微一变,向齐平公看去,却见齐平公似是随口而说,并无他意。
    游参颇懂些剑术,忍不住问道:“先前龙伯败支离益那一剑,似乎与龙伯之前所使大不相同,只一招便胜了,未知是何剑法、有多少招?”伍封道:“剑法无名,也并无它招。”田盘愕然道:“原来只有一招,不过此招的威力惊天动地,可敌千军万马,理应是剑术之极致了。”伍封道:“其实一招也没有,是在下随手使出来,在剑术之中,此称为‘无’,无生有,无也是有,此谓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是以又可说有千招万招,是为至巧,也为至拙。”
    众人闻他话中似乎有万千道理,却面面相觑,无人能懂,唯有楚月儿不住点头,知道夫君所说的正是剑术以及其它武技至高无上的境界。
    姬克道:“从今往后,天下间只怕再无人敢与龙伯比剑了。”伍封笑道:“这人还是有的。”郑声公愕然道:“是谁还有这么大胆子?”伍封看了身旁的楚月儿一眼,笑道:“这人肯定是月儿了,否则日后谁陪在下练剑?”楚月儿摇头道:“夫君深不可测,月儿看寒了胆,也不敢动手。”
    众人哈哈大笑,姬非忽地长叹一声,向齐平公敬了一爵酒,道:“国君有龙伯这女婿,让外臣好生羡慕。有婿如此,夫复何求?”他本来不大说话,此刻只说一句,便让齐平公乐不可支。郑声公点头道:“如今天下间当丈人的,只怕人人都有羡慕之意。”齐平公脸上大有得色,笑道:“郑伯和司马说得极是。”狂饮数爵。
    伍封心道:“这个姬非平日少言寡语,其实很会说话,一句话便让国君高兴之极。”忽想起这人当日曾与代国商货,又为“海上龙王”徐乘押货到代国,许衡将长笑坊三姬送给他为妾,他便收容许衡、张平,还用他们与胡人交易,想是个贪财好色之人,顺嘴问道:“早闻司马与董门之人大有交情,想是与支离益早就认识吧?”
    姬非吃了一惊,道:“哪有此事?龙伯想是听人误传。”伍封怔了怔,笑道:“或是在下听错了。”心想:“莫非乐灵、许衡临死还骗我?”旋又想:“当日伯南曾说任公子与你有交情,以致徐乘所掠之物能远运到代国,其后许衡也说过这事,想必不假。”又想起雪地中许衡、张平与乐灵偷袭之事,心中一动,借口更衣,将田盘、鲍兴、鲍琴叫来,小声吩咐了一阵,三人匆匆走了。
    伍封回到席上,又向楚月儿说了几句话,楚月儿告辞出帐。席上众人都饮了不少酒,帐中觥筹交错,热闹之极,谁也没有在意。
    营中诸将纷纷向伍封敬酒,伍封一一对饮,到三更之时,众人大多已经饮得大醉醺醺的,各自回帐沉睡。
    半夜之时,众人都酣睡之间,猛地里营外杀声四起。齐平公匆匆由伍堡出来,一时间只有招来等人上来保护,伍封、楚月儿、鲍琴、鲍笛、田盘等人都不知道去了何处。齐平公问道:“何事?”招来道:“越军趁我们得胜庆贺、松懈之际劫营!”
    齐平公让招来扶他登上巢车,招来命鲜虞铁骑守在巢车之下,齐平公向营前看去,只人火把闪动,连成一条条长龙,越军四下里往营寨杀过来,攻势极猛,大惊失色,道:“勾践好生可恶,趁我们酒醉高卧来劫营!封儿和大司马、左司马想必还在醉卧,快派人去叫醒,这……这可不大妙!”
    招来道:“外臣已经派人去催了。”齐平公细看了一阵,见越军兵分三队,一队弩手在后以箭矢相射,一队步卒在前以长干为墙前推,还有一队车兵夹在弩手和步卒之间,这才是他们的主攻人手。
    眼见敌人步卒已经冲到营前,两旁分开,兵车由中间疾冲出来,百余兵车已经直闯入营门。齐平公见敌方大批兵车入了营门,大惊道:“坏了,敌人冲进了营寨!快……”,话未说完,忽听营外又传来一阵喊杀之声,仔细看时,只见左右两侧各出现一队人马,打的是齐军的旗号,战车辚辚,两路夹击,向越军杀去。
    齐平公又惊又喜,道:“咦,原来我们早有埋伏!”招来目力极佳,火光中看旗号上的字,两边旗上写着大大的“鲍”字,招来笑道:“是鲍琴和鲍笛的人!”
    这两路埋伏的兵车不知由何处出来,直击敌军两侧,越军正往营寨猛冲,前方已经冲入齐营,越军正振奋之际,忽然有埋伏人马杀向两侧,就这么一冲,越军的步卒、弩手和兵车的三重之阵形立时大乱,这两侧人马又是车兵,专攻越军的弩手和步卒,平地上以车兵对付步卒和弩手,自然是以一敌十。越军的兵车大多冲入了齐营,一时回身不得。
    这时越营中见势不妙,知道齐军早有埋伏,连忙鸣金,各兵车前冲容易,回身便难。猛听齐营中战鼓如雷,一队人马沿着营前面木栅横杀至营门,将越军的兵车冲杀成两段。齐平公看那旗号时,写着“田”字,招来道:“这一队是大司马的士卒!”
    齐营下里拥出许多箭手,向营内被隔断的越人兵车放箭,箭矢一过,便见伍封的战神大旗闪了出来,这一队人是伍封、楚月儿、鲍兴、铁卫和死士,最为勇猛,专往敌方兵车稠集处冲荡,数次来回,敌方车队四分五裂,各自为战,被齐兵四下里由帐后拥出来,片刻间便将这百余兵车尽数埋没。
    此时营外的越军步卒、弩手也乱成一团,再被己方还未及入营正回撤的兵车驰过,更是散乱不堪。齐军两侧的埋伏兵车左冲右决,交错穿刺,来回四五次后,鲍兴的死士又由营内往外杀,越军此刻已经是溃不成军。
    就这么冲杀半个时辰之后,眼见越营中旌旗展动,似乎有援军来接应。此刻齐营中也鸣金收兵,大队人马鱼贯而入,等越营中接应的士卒出营时,齐军已经尽数撤回了。早有弓箭手以长干为墙,立在木栅之后,严阵以待。
    齐平公在巢车上看得血脉贲张,不住口地叫好,见越军狼狈回去,不禁哈哈大笑,与招来下了巢车,往大帐处走去。
    伍封一身戎装迎了上来,齐平公大笑道:“原来封儿早有埋伏,却瞒过了寡人,让寡人徒自耽心。”伍封笑道:“军机大事,营内人太多,不宜使太多人知道,并非有意隐瞒国君。微臣想让小琴小笛历练一下,增其胆气,擅自将小笛这郎中令调走,国君勿怪。”齐平公笑道:“这个寡人理会得,封儿是三军主帅,该怎么用兵,寡人不一定非要知道不可。小琴小笛经此一战,日后便不怕战阵了。”
    众军收拾兵甲,清点伤亡俘获,忙了一夜,天亮时伍封与齐平公、楚月儿一起用饭后,在大帐聚将,众将匆匆入帐。
    此战齐军伤亡不到五百人,但敌尸却在三千人以上,生擒七十余人,敌方伤者不计其数,获越人兵车一百多乘、兵甲若干,可说是大获全胜。
    齐平公笑道:“这次勾践可吃了个大亏!”郑声公不悦道:“怎么有战事不用我们郑人帮手?莫非龙伯以为郑卒不足为用?”姬克也道:“是啊,我们燕卒也颇能战,龙伯却不用我们,瞧不起人。”已方能少些伤损是最好不过,郑声公和姬克这么说当然只是客套话。
    伍封笑道:“非是在下瞧不起人,只因敌方偷营不可能用数万大军挤过来,齐军足够使用。在下怎么会瞧不起郑燕之卒呢?郑燕两军远来辛苦,宜多休息数日。何况齐军是此地主人,怎可动辙让远客伤亡?不到万不得已,在下也不忍心郑燕士卒丧生异乡。”
    郑声公赞道:“嘿,龙伯能说这话,很够朋友!”姬克问道:“龙伯怎知勾践会来劫营?”齐平公心中也有此疑问,道:“是啊,封儿怎么知道的?”
    伍封道:“敌方大胜或大败之际都是劫营良机,大胜之师容易松懈骄傲,大败之师则士气低落缺少斗志,此时劫营,十有七八都能凑效。昨日微臣与支离益一战,侥幸获胜,营内自然会宴饮相庆。勾践之辈擅能用兵,多半会想着我们宴饮松懈,正是劫营之机。微臣便预先埋伏了人马,等候越军劫营。敌人不来劫营,我们只是白埋伏一夜,无甚损失,真来劫营,便叫敌人吃个大亏而去。好在勾践十分听话,果然派士卒劫营,我们没有白白辛苦。哼,勾践太过小觑了微臣,居然以为微臣毫无防备,他吃点亏也是应该的!”
    田盘赞道:“龙伯用兵的本事,果然有孙武之风。”伍封道:“这是个很好的预兆。勾践有些沉不住气了!”田盘点头道:“是。”
    齐平公等人不大懂兵法,不知道伍封和田盘话中的含义,田盘解释道:“我们与越军两军相恃近二十日,龙伯每日观察敌营,越军从布防、士气以及各军调配方面都是无懈可击,我们寻不到丝毫可趁之机。相反我们这大营也是如此,勾践也不能得用兵之隙。是以两军相恃不下,若是各排阵势决战,只要一方守寨不出,便无法为战。”
    齐平公皱眉道:“莫非就要这么相恃下去?”伍封笑道:“若是觅不到战机,还可用主动和被动两法用兵。被动用兵,便要等待敌方士卒调度或是粮草接济方面出现问题,再趁机攻杀;主动之法,就是要设下巧计,诱敌露出破绽。两军相恃不下,田相在后方招集士卒甚为有效,每日都有士卒入营,声势渐大,今日楚人又打出了伐越之旗,勾践毕竟是以南师北向,耽心士卒不服水土,再加上以是秋末,再过十余天便要入冬,勾践怕久拖不利,才会冒险劫营,以他的谨慎,一般不会如此用兵,今日便知道他的确有些沉不住气。”
    众人这才明白,一齐点头,郑声公道:“这用兵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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