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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宁忙道:“这都是柳大夫的吩咐,不干小人的事。”
伍封知道此箫珍贵无比,柳下惠若当面馈送,怕他不愿接受,多费口舌。他心道:“大哥与我有兄弟情意,送我的东西,我怎会拒绝?就象我若送他东西,他也不会婆婆妈妈地不要罢?”暗笑柳大哥其实也甚迂腐,将玉箫藏好。
庆夫人过来,淡淡地道:“我也要回伍堡了,封儿万事小心。渠公与我同去堡中,商议过收盐的事后,直接出外办事。渠公府上有九师父和楚姬打理,有什么事难觉时,多与他二人商议。”
庆夫人又道:“你府中少有高明人手,这次我将小傲留下来,让他随你办事,免得我放心不下。”
伍封大喜,他知道伍傲的剑术甚好,又是从小便被庆夫人收留养大,忠心耿耿,处事精明,俨然是一个小渠公的模样,自己出外办事,府中非得有这么个人主持大局不可。
列九自回渠公府,伍封一众车马,径向赵鞅父子的馆中而去。
伍封一路想着柳下惠和被离,颇有些离别的惜惜之情。
楚月儿知道他心中有些怏怏不快,伸过俏脸来,问道:“公子在想什么?”
伍封看着楚月儿,苦笑道:“我正自寻思,每日这么练剑,是否入错了门径呢?”
楚月儿听他忽作此语,大惑不解。
伍封见这小妮子一脸疑惑,严肃地道:“我近日发现财运不错,先从楼无烦那里得了口‘精卫’宝剑,后来九师父送我‘金缕衣’,范大夫又送我‘映月’宝剑,还从那头死狼朱平漫手上得了这口‘天照’,今日柳大哥又送我玉箫。这些都是天下少有的宝贝,被我轻轻松松地便得到了,岂非财运不错?若是我不练剑,专门去贩卖渔盐,恐怕渠公也比不如我的好运气吧?”
楚月儿格格娇笑。
伍封伸了个懒腰,顺手搂住楚月儿,道:“其实再好的宝贝,也比不上一个月儿!那日若非公主缠着我到城中去玩,怎会遇到你姐妹二人?虽似偶尔撞到,其实是天意安排好的罢!”
楚月儿笑道:“我看姊姊这些天高兴得很,全亏了你和渠公。”
伍封奇道:“又干渠公的事?”
楚月儿道:“若非渠公请来华神医,姊姊怎会好得这么快?”
伍封笑道:“华神医是扁鹊的弟子,医术固然了不起,但我看令姊的病,主要是靠九师父这一味良药治好的吧!”
楚月儿道:“九师父整日板着脸,其实在姊姊面前,他老实乖乖得很哩!”
伍封愕然道:“是么?你别看九师父身有残疾,古板持重,他少年时在王城风流倜傥。我只道他对女人甚有手段,怎会被令姊收拾得如此服服贴贴?莫非令姊便是他天生的克星?”
楚月儿笑道:“那日我听夫人与渠公说,公主娇蛮可爱,连国君也毫无办法,唯有公子才能轻轻易易,三言两语便哄得她乖乖地听话,恐怕你便是公主的克星吧!”
伍封笑道:“月儿才是我命中的克星。只要我的好月儿柔柔一笑,我便会心飞天外、神魂颠倒哩!”
楚月儿听他花言巧语地说得甚是夸张,止不住的娇笑,令整个车舆中春色无限。
不一时,便到了赵氏父子所居的驿馆,见田恒的车马停在外面,知道田恒早就来送这未来亲翁了。
伍封将楚月儿留在车上,大步进馆,赵无恤见了他,微笑道:“封兄比我预计的还来得早些。”
田恒与赵鞅正在说话,见伍封进来,上前道:“封大夫,昨晚可受惊了!本相昨晚听到禀报,已连夜派人侦测,数日之内,必有所获。这些人竟敢在临淄城中暗算封大夫,岂非视我田恒如无物?”
伍封知道他为人最重声名,这些年来治水恳农,整肃治安,颇见成效,甚得民众爱戴。如今竟有人大举行刺国君的未来女婿,传了开去,有损其治国的贤名,立时便想:“此事若真是田逆主谋,定是瞒着田恒所为。”笑道:“相国不必在意,宵小之徒各国均有,也非我们齐国的特产,若是为此生气,恐怕气也气不过来。相国治国事烦,些些小事,勿须介怀。”
田恒本以为伍封会详细追问有关刺客的事,谁知他并不在意,便如未发生过一般,心中暗暗佩服这人气度弘大。
众人说了些官样的话,一同从城西的稷门出城。
路上田恒问道:“封大夫的马车十分古怪,与众不同。”
伍封笑道:“在下从小爱闯祸,家母这次亲自设计此车,由渠公请人打造,颇为坚固,可以防身。”
赵氏父子也对铜车之精巧赞不绝口。
到了十里之外的,众人下车,在驿亭之中又行了一番礼仪,各饮一杯,再上车前行,十里外见驿亭而下行礼,如是者三,一直到了城外三十里外的驿亭,这才真正地相互握手道别。只因赵鞅身份不同,这番礼节自然要行得十足。
赵鞅道:“相烦远送,请留尊步。”
田恒道:“本来舍弟田逆也要来送,但今日吴使颜不疑恰好也起身回国,封大夫又去送鲁使,只好派了舍弟去送颜不疑,老将军请勿见怪。”
如今,田氏兄弟与伍封是齐国最为要紧的人物,分别去送各国使节,正显得齐国对诸使的尊重。
田恒拉着赵鞅的手小声道:“本相听说那阳虎在贵府作门客,是否真的?”
赵鞅点头道:“此人是少见的猛将,在鲁国剑术仅在子路之下,是以用之。”
田恒叹道:“此人先为季孙氏家臣,却尽夺其权,季孙氏险些被他所杀。后来还敢围攻公宫,劫走鲁君,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老将军不可不防。”
赵鞅笑道:“多谢相国好意。不过,阳虎虽然跋扈,却最怕小女飞羽。有飞羽在,阳虎只能附首听命。”
伍封在一旁心道:“莫非赵飞羽真的如此厉害,连阳虎这种恶人也怕她?”
众人道别之后,赵氏一家浩荡西归,伍封与田恒并车而行,驶往城中。
田恒看着楚月儿,笑道:“月儿姑娘剑术高明,连本相也看走了眼哩!”
楚月儿低头应了声,问道:“二小姐现在可好?”
田恒叹了口气,道:“自你走后,貂儿以为你被歹人拐了去,还为你哭了两天。田逆便自告奋勇去找你,谁知搞出了这么多事来。昨天我才告诉她你在封大夫身边,还将子剑先生的大弟子招来打了个落花流水,她却不大相信,以为本相是哄她开心。我看她这几日,或会忍不住到封大夫府上瞧瞧。”
伍封皱眉道:“家母已答应在下与公主成亲时,一并将月儿娶了来,做在下的小妾,二小姐不会强来索要,抢我的老婆吧?”
田恒大笑,叹道:“她怎会如此?唉,封大夫艳福不浅,连本相也深感羡慕。”
正说话间,一人一车迎面飞速而来。
众人微觉奇怪,转瞬间车到近前,车上那人大声道:“相国,相府被盗!”
众人骇了一跳。
田恒疑是听错,问道:“乌荼,你说什么?”
那乌荼跳下车,道:“相国出府后不久,相府便来了盗贼,杀了三人,还烧了厢房。后经二小姐和少夫人点视,才知那部《孙子兵法》被人偷了去。”
伍封与楚月儿对望了一眼,两人均是大惊失色。
田恒铁青着脸,沉声问道:“对方有多少人?是些什么人?”他想,自己府中有二千八百家将,护卫甚多,府中之守卫森严,远胜于公宫之中,对手定是人数不少,方能如此。
乌荼摇头道:“没有人见过盗贼,不知有多少人。不过,二小姐和少夫人分别带人在府中四下搜寻,只有后院的一个健妇,疑是见过贼人。”
田恒问道:“贼人是些什么人?”
乌荼道:“那健妇说,曾见一团黑影飞出墙外,似是人影,但其速度之快,根本不可能是人,所以她以为是狐仙之类。其后她便听说府中失窃,还死了人才将此事说出来。少夫人在院墙此细察,见墙头的灰尘中印着一个脚印,便知那人必是盗贼,且据府中之事看来,多半是一人所为。”
田恒大惊道:“对方只有一个人?”
乌荼道:“二小姐和少夫人是这么推测,却不能肯定。”
伍封沉吟道:“凭相府之森严守卫,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趋行如常,杀人盗书如入无人之境?”与田恒对望一眼,两人立时便想起颜无疑来。
田恒摇了摇头,道:“不是颜无疑。此人已起程回国,由田逆相送,怎可能瞒着田逆回城中盗书杀人?”
伍封想想也有道理,点头道:“若说是他与左司马分手后再入城,怎也不会这么快捷。除非……”,脑中灵光一闪,问道:“左司马是否回了城?”
田恒立知其意,除非颜不疑与田逆甫一出城,便杀了田逆,或是将他制住,否则从时间上算绝无可能这么快,自己与伍封一路不停,此刻还在回城途中,颜不疑怎可能有时间几番出出进进?
乌荼道:“少夫人已派人去通知左司马,命他下令封锁城门,但据人回报,左司马一早送吴使出城,仍未回来。小人一路赶来,说不定这中间左司马已回城了。”
楚月儿在相府呆过一段时间,此刻秀眉微蹙,道:“相府地大屋多,就算是入府三月,也难清楚其中建构。盗贼杀人盗书,快捷得无人看见,是否对相府极熟呢?”
田恒脸色一变,道:“月儿说得甚有道理。本府分作前院、中院、后院、行院四片,各院之人,只能在所属之院走动,是以一般的门客家将,不可能熟识整个府中的构建。除非是府中身份极高的人,方有可能。”忽地一震,涩声道:“田逆不至于会与颜不疑结党盗书吧?”
伍封摇头道:“左司马虽与在下之间有些芥蒂,但在下却敢保证,左司马绝非这样的人。”他想,田逆虽然粗蠢,不能容物,但也不是白痴,就算给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与外人勾结,盗书杀人,于他一点好处也没有。
田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命人急急赶路。
乌荼也随车而行,道:“如今回去,恐要稍饶些路。”
伍封奇道:“为什么?”
乌荼道:“小人刚刚赶来时,前面大道上正挖两丈余宽的沟渠,将大道挖了一半,是以能过来,如今恐早已挖断了。”
田恒大奇,道:“先前我们一路过来,怎未见到?这是临淄城外的交通要道,怎会挖断了作沟渠?本相怎不知道此事?”
伍封笑道:“相国日理万机,处的是军国大事,这种小事自然是不知道了。”
田恒摇头道:“挖沟渠本是小事,但在临淄城外不远,动用人力军卒,便算不小的事了,公子高身为临淄的都大夫,理应向我说一声才对。”
伍封笑道:“相国事无巨细,都……”,才说了一半,忽然脸色一变,惊道:“这道沟渠,恐怕是为我们而挖的吧!”
田恒也心中懔然,问那人道:“那沟渠挖在什么地方?”
乌荼道:“就在牛山坪的驿亭之旁。”
伍封与田恒对视了一眼,刚刚他们送赵氏父子,到过的第二座驿亭,便是牛山坪。该处是一条大道,南北两边都是半人高的麦田,那儿有一个小小的拐弯处,驿亭便建在拐弯处的路边。
田恒懔然道:“若是有人伏于麦田之中,弓箭齐发,那就十分凶险了。”他有二十四乘轻车随行,再加上伍封的八乘轻车,连他二人自坐之车,共三十四乘兵车,九十六个家将。再加上他、伍封、楚月儿和乌荼,总共才一百人。
伍封皱眉道:“那麦田并不甚高,似乎不是最好的埋伏之地。我们只要仔细向麦田中看去,应可见到。”
田恒道:“若非府中刚好出事,这家伙跑来报讯,误打误撞看见人挖渠,我们怎知道会有人埋伏,自然不会去东张西望,看两边的麦田吧?届时见道路不通,车马停下来,让人查看之时,对方乱箭齐发,后果堪虞。”
伍封本想转到那麦田之后,进攻麦田中埋伏的人,又想,牛山坪地势平坦,自己一众车马过去,人家远远便能见到,多半不能成功,便叹了口气。
田恒叫来一个熟悉路径的家将,问道:“田力,若不走大道,可从哪里转到临淄城中去?”
那田力答道:“如不走大道,便得后退半里到先前经过的十字路口,走南边的那条道路,七里左右又有一个路口,再转而向东十七里便是临淄的辅城画城。由画城到临淄,行程不到五十里。不过,也可以北行,那便得转到安平城后往西南大道而下,如此而行,路径约一百八十或一百九十里。”
田恒道:“即是如此,我们还是饶道画城吧。”吩咐乌荼道:“你驭车回临淄,在离牛山坪约三里处弃车步行,往临淄城中去。对方定当你是一般途人,不会阻拦。入城后,叫二小姐谨守相府,让少夫人持我的兵符找闾邱明,命他整治五十革车,由少夫人亲自领着,到画城来接应我们。对方不知有多少人马,不得不小心从事。”军中轻车并配步卒,步卒人数依情形而定。革车是重车,每乘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五十乘革车,即有三千七百多人。
乌荼答应后,驾车飞奔而去。
伍封心道:“这少夫人自然是田盘的妻子、子剑之女了。田恒对她器重得很,多半是个厉害的人。我打了她的兄弟,又大大折辱了她的父亲,不知她是否会找我算账呢?”
一众退回了半里,在十字路口饶道而行,此时天已过午,众人又饥又渴,田恒大声道:“此处离画城不远,到了画城,略作休息,用过饭后再回临淄城!”
伍封与他并车而行,见他汗流满面,笑嘻嘻从马车中拿出壶酒来,探身递了过去,道:“相国,请饮些酒浆,正好解渴。”
田恒正值口渴,惊喜接过,一口气饮了一半,用衣袖擦了擦唇边的酒渍,好奇地问道:“封大夫的马车中,怎会有酒?”
伍封笑道:“在下是个酒鬼,是以在马车之中总要放点酒,以备急用。”其实,他本是想与赵无恤告别时,痛饮一番,是以一早在软榻底下放了两壶酒。却因田恒在一旁,不好与赵氏父子显得过于亲热,免得被人说他“结交外臣、另有所图”,便未曾拿出来,此刻正好用上。
田恒笑道:“好主意。本相日后在马车之中,也须放些酒,最好还放点美食。”将剩下的酒递过来,道:“惭愧得紧,被本相饮掉了大半,只好委屈封大夫了。”
伍封摇手道:“不妨,在下马车之中,还有一壶。”将酒从榻下拿出来,对楚月儿柔声道:“月儿,我知你并不好饮酒,不过,此时你多半有些口渴,便略饮几口吧!”楚月儿皱起秀眉,喝了几口,脸色渐红。
伍封笑着拿起酒壶,一饮而尽,将酒壶扔开,登时精神大振。
田恒也喝完了酒,笑道:“回城之后,本相暇时定设酒宴,以谢封大夫今日赠酒之德。”
伍封笑道:“这算得了什么?相国不向在下索回月儿,在下心中对相国早就感激涕零了哩!”
两人大笑声中,又过了一个十字路口,车马折而向东。
伍封与楚月儿小声说笑之中,车马又行了七八里地,道路渐窄,再不好与田恒并车而行,便移车到田恒的车前,随在田力的车后,为田恒开道。
伍封见路径蜿蜒,南面是光秃秃的小石山,北面是却是林木茂密的小丘,奇怪道:“这地方倒是有趣,只是一径之隔,为何一边林木茂密,一边却寸草不生呢?”
田力在前面听见,说道:“此处名叫雪壤,据说是某年天降大雪,但雪只往南飘落,乃有半边雪境。时人都啧啧称怪,遂以雪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