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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后宫去。
一见到西施,西施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嗔道:“兄弟这两天怎不入宫来?”
伍封搔头道:“这个,兄弟有些事情要做。”
西施道:“你有何事要做?这两日不是在府中寸步未出么?”
伍封奇道:“姊姊怎知道?”
西施道:“旋波和移光这两个丫头每日乱跑,你道她们是白跑的?”
伍封心道:“原来她们是你的超级探子。”他没有说话,便听西施大发娇嗔,道:“你在府中陪妻妾也不是不好,但你每日来宫中打个转就不成么?你好丑也担了个执掌宫中禁卫的名儿哩!就算不来,多少得派个人报讯才是,你那小兴儿每日进宫,便没见他进来禀告。”
伍封忙道:“小兴儿是个粗鲁家伙,若进了后宫,只怕连宫女也要吓倒一大片,没的惊了姊姊。”
西施从鼻孔里轻轻哼了一声,惹得伍封立时浑身发热,西施道:“我看你多半是嫌我是个只懂勾引人的狐媚女子,怕我和你在一起,沾污了你伍家的名声!”
伍封被她一顿斥责,弄得手忙脚乱,忙摇头道:“不是的,兄弟……”,西施又道:“你是否嫌我厚颜缠着你,存心躲着我?”
伍封长叹了一声,忍不住道:“其实兄弟心里还想缠着姊姊哩!只是自家知自家事,怕自己难以抑制,惹出祸来。”
西施忽地“噗嗤”一笑,道:“你终于说出来了么?”
伍封见她巧笑嫣然,凤眼微微眯着,眼眸中仿佛能滴出水来,心中不禁狂跳了几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西施微笑着看了他好一阵,笑容渐敛,幽幽地叹了一声,道:“唉,姊姊不该向你发脾气,不过你这两天未来,姊姊也甚没精神,诸事不顺。”
她这么时嗔时笑,时怒时叹,伍封只觉有些昏头昏脑,好一阵才想起来,道:“姊姊不是要出宫么?”
西施点了点头,道:“本来只是想派人请你入宫,又怕你推脱不来,便想了这么个法子。不过你既然已经准备好了,我们便出城走走。自从去岁秋天从馆娃宫搬来,还未出过城哩。”
西施这一出宫,宫女寺人自是有一大堆跟着,拿着诸般物什,伍封将西施送到垂着长帷的香车上后,众人才各自上车。
十乘兵车和五十个侍卫步卒在前面开道,还有十乘兵车与五十个步卒跟在辎车之后,剩余的侍卫都是步卒,执着长戈守在香车左右,鲍兴驭着铜车在香车之旁,伍封雄纠纠站在车上,沿着城中的胥水岸边缓缓向西南而行。
西南的胥门其实有水陆二门,众人从陆上的胥门出去,不一会便到了灵岩山旁。
西施在香车中道:“暂不要上山,先往山南采香径去看看。”
灵岩山南望,一条水径如箭一般伸得笔直,众人停在道旁,西施也不下车,掀起锦帷远远看了一会儿,才命上山,到了半山的馆娃宫时,众人停在了宫外。
宫内寺人宫女一大群出来,拜倒在地。
香车旁的宫女将西施扶下了车,伍封只道她要入宫,西施却道:“宫中便不用去了,此宫彼宫又有何异?兄弟陪我上山顶走走。”
伍封点了点头,道:“兄弟虽然生长在吴,这灵岩山上因建有宫室,不许人行走,是以未曾来过,听说风景极美,早想来瞧瞧。”
西施笑道:“姊姊今日便当一回向导,侍卫宫女便不用随去了,免得人多声大,吵了山上的幽静。”
伍封道:“此山甚大,若无侍卫怎策安全?”
西施白了他一眼,道:“你是天下第一的剑手,有你在一旁,还有什么不安全的?”
伍封笑道:“兄弟可不是天下第一剑手,至少还有个剑中圣人,比我要厉害得多了。”
西施格格笑道:“就算你敌不过那个什么剑中圣人,但他未必会来行刺吧?”
伍封想了想,笑道:“这也说得是。不过,还是小心些好。”他让侍卫守住山上各处山道,又让鲍兴带了十个侍卫远远跟着,这才与西施往山上去。
西施在前面走着,说道:“兄弟倒是小心谨慎。”
伍封看着她纤瘦婀娜的背影,道:“若是兄弟一人,到哪里也是随随便便,不过有姊姊在旁,兄弟总觉得有些担心。”
西施道:“你担心什么?难道会有人害我?”
伍封摇头道:“不是怕有人害你,而是担心你。”
西施愕然道:“难道有什么区别么?”旋又领悟,伍封担心她是一切都不大放心,这是在心里将她看得极重时才有的感觉。
西施心中十分感动,猛地转过了身站住,伍封离她甚近,差点便撞到西施身上去,幸好他的身手敏捷,及时停住了脚步,与西施只相距一尺,忙退开了两步。
西施叹了口气,道:“若是大王象你这样便好了。”
伍封愕然道:“大王对姊姊不好么?”
西施道:“大王对我极好,不过这是不同的。在大王心中,我就象他平生最珍爱的一件东西,怕我受伤、怕我生气、怕我烦恼,虽然他听我的话,却从不听我说心事,因为他没有兄弟这种从心里感觉到的担心。”
她见伍封有些愕然不解,又道:“有时我常常想,我在他的眼中,恐怕与美玉、骏马、宝剑差不多,唯一的区别他喜爱的程度不同。有时我又觉得他更象一位父亲,虽然对我百般呵护,但没有那种心心相印的感觉。”
伍封叹道:“人说女人心、海底针,这种细微的感觉兄弟便体会不出来。”
西施喟然道:“这就是男女之间的不同了。兄弟虽然说不出来,但那日你在宫中说起与妻妾之间的琐事,脸上那一种喜悦和光彩是怎么也装不出来的。姊姊宁愿嫁一耕夫,夫妻间的情思感受恐怕还要真实直接得多。”
伍封想不到西施心中会有这么多的心事,叹道:“天下间女子不知道有多少都在羡慕姊姊能嫁给大王,擅专房之宠哩!”
西施道:“这就是兄弟所说的隔岸观景了。”她叹了口气,道:“大王比我大了三十多岁,这些年或是年长的缘故,大王可变了很多。姊姊初到吴宫时,大王虽然年纪也不算青春,但他大破越国,掠江淮之地,与齐、晋、宋、鲁争锋,英雄气概,不可一世。可这几年来,却变得十分多疑,自从令尊伍相国去世、越人火焚姑苏之台后,信心大挫。他懒于政事,不理朝政,我看他是有些羞见臣下。如此心态之下,吴宫之中,吴国上下暮气沉沉,吴国便如一个百岁老翁,大大不妙。”
伍封道:“我只道姊姊深居宫中,不理国事,想不到姊姊心中却清楚的很。”
西施又道:“自从兄弟到吴国之后,情势力转,兄弟行事充满霸气,看起来似是毫不经意,实则深思熟虑,使吴国上下平添了许多活力,单是这些宫中侍卫就比以前上进了许多。”
伍封有些不好意思,道:“姊姊过奖了,兄弟只是率性而为,又不怕闯祸,才会敢说敢做些,倒没有想很多。”
西施叹了口气,道:“不过兄弟可要小心,大王多疑,我看大王对你又惊又怕,又喜又忧,既想用你,又怕你为伍相国报仇,心情十分矛盾,若有奸人进谗,时间长了恐怕不大好。”她整日在夫差身边,夫差的心思自是清楚得很。
伍封知道西施是好意提醒,皱眉道:“这就有些难办了,就算兄弟如伯嚭一样整日在大王面前献殷勤,大王也不会完全信任。”
西施点头道:“这也说得是。兄弟行事与令尊不同,但忠义之心却是一样的,大王倒不担心你有损吴国,只是他见了你便想起伍相国,想起伍相国便想起这许多恩怨来。”
伍封点头道:“其实兄弟也早有防备,只想等吴难缓解,便回齐国去。”
西施道:“越国真会攻吴么?”
伍封道:“此刻伐吴,正是良机。我若是越王勾践,只怕早已经挥军直上了。”
西施沉默了良久,幽然道:“兄弟真的要回齐国去,不愿意留在吴国么?”
伍封摇了摇头,道:“就算我不愿意,恐怕也要回去。”
西施叹了口气,道:“兄弟若要走时,只怕谁也留不住你。”
伍封见她眼中眩然,语中大有不舍之意,忍不住道:“其实我心有牵挂,姊姊若想我留下来,我便未必会走。”
西施眼中一亮,脸上显出红晕来,转瞬间红晕渐褪,黯然道:“姊姊不敢强留,否则只怕会害了你。”
二人各怀心事,在微风中相对而立。他们二人站着说话,鲍兴等人不敢上前打搅,远远站在三四十步外。
伍封见西施泪光莹莹,白玉般的面容显得凄美,只乎忍不住便要吻过去,心知不妙,连忙将眼睛转到它处,道:“听说山上有个琴台,当年……”,忽见山林中几点莹光在阳光下闪动,甚觉熟悉。
伍封道:“这是……”,忽然想起那日王子姑曹铁弓下的晶莹箭头,心中凛然,来不及细思,一把搂住西施的纤腰,向左侧的林中直闪过去,此刻管不上荆棘细竹是否伤人,他怕荆棘刺着西施,才这么背朝着山林,用宽厚的虎躯挡住西施,硬生生撞出了一条人宽的隙缝,直入林中。
西施见他突然将自己搂住,吃了一惊,脸上飞过两片红云,还未及说话,便听“嗖嗖”风响,一支长箭从西施鬓边掠了过去,钉在一棵树上,又见伍封手挥着重剑,也不知他何时拔出了剑来,惊得她花容失色。
只见伍封手中剑猛地挥动,便听数声哼喝惨叫,鲜血四溅,西施此刻方能反应过来,道:“有刺客?!”
此刻伍封以搂着她藏身在一棵大树之后,西施这才看见周围地上躺着十几具尸体,不消说,这便是伍封适才所杀。她只是见伍封挥了几剑,想不到尸体便已躺了一地,这种临阵杀人的法子委实令人心惊。
伍封只觉一股寒意从脚跟汩汩地直冒到头顶,带着西施藏在一棵大树之后,沉声道:“好厉害,原来刺客早就埋伏在四周林中,尤其是背后这十余人离我们不到二十步,若让他们再射几箭,就是神仙也无法逃脱。”
西施惊道:“刺客尽杀了么?”
伍封道:“前面林中还有,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不过身后已无刺客,借山林之蔽,暂可以平安。不知小兴儿他们怎样了?”他心中急转着念头:“刺客是什么人?他们想刺杀的是我还是姊姊?他们怎知道我们今日会上灵岩山,乃能及早埋伏?”
正寻思间,鲍兴连滚带爬地入了林,颤声问道:“公子、夫人,有没有受伤?”忽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抢到伍封身边。
伍封皱眉道:“怎么?”放开了搂着西施的手。此时才觉背上疼痛,想是受了伤。
西施转到伍封身后,见他背上插着两支长箭,赤红大氅被荆棘挂成一缕一缕已成条状,铁甲上处处都是暗红的血迹,吓得变了脸色。这铁甲是以铁环相连,毕竟不是一整块铁罩,刚才他以背后撞,后面许多箭劲射,虽有五六支箭被铁片格挡落下,仍有两支透隙而入。
西施大惊,心忖适才若非伍封以身相护挡住后面的箭矢,又用剑劈拨开前面的利箭,只怕此刻她早已经被射死了。这么想着,不禁垂下泪来。
她伸手便为伍封解腰间的革带,欲卸下铁甲为伍封包扎。
伍封道:“小兴儿,那些侍卫如何了?”
鲍兴道:“还好,刺客只是想暗算公子或夫人,没向我们射箭。不过我怕他们再射,让他们藏在林中,派了三人下去招侍卫上来。”
伍封点头道:“你带他们在山道上守着,若被刺客占住山道,侍卫一时也难以上来。”
眼下不知道有多少刺客埋伏,还有什么厉害手段,鲍兴知道情势危机,不敢怠慢,转身便走,走几步又退回来,从怀中摸出一个小铜盒来,道:“夫人,这伤药是公子家传,敷伤最好不过。”将铜盒交给西施后,因怕刺客射箭,滚出了林。
西施解开革带,见两支箭射穿了甲,鲜血从箭竿入肉处不住地渗出来,知道若不拔出箭来,这铁甲也无法卸下。她心慌之下,道:“兄弟,这箭……”,伍封正盯着林外,无暇回看,何况箭钉在背上,回首也看不真切,道:“姊姊是否怕血?若怕血时便不要理会,没的受了惊,晚上噩梦。”他一生受伤多次,凭背上伤痛感觉,便知道未伤要害,也不甚在意。
西施不料他此刻仍能为自己着想,心中感动,伸手轻轻摸了一下箭竿,道:“兄弟,姊姊可要拔箭了。”她一手轻按着伍封的厚背,一手抓住箭竿,咬了咬牙,猛地使力将箭拔出来,箭头倒钩处带起了一块皮肉,鲜血如注般涌出,只觉按着其背的手心隔着冰冷的铁甲,仍感到伍封背上的肌肉跳动了数下。其实这利箭射入,拔箭法甚是法则,若箭有倒钩便不能硬拔,须先用小刀划开箭头处才拔得,否则必定带出大片皮肉来。西施久在宫中,怎知道其中大有讲究?伍封怕吓着了西施,仗着自己体魄壮实,因此也没有告诉她。
西施不敢稍停,又用力拔出了另外一支箭,虽有铁甲相隔,这两支箭仍然入肉二寸,可见这咫尺间射来的利箭何等凌厉!
西施急忙替伍封卸下铁甲,就箭破处撕开了数层衣服,便见受伤的两处鲜血不住地流着。
伍封自知身高,怕西施不好动手敷药,随蹲了下来,他这么一蹲,伤处的鲜血便如泉般涌了出来。
西施将铜盒打开,见里面装满了白色的药末,遂将药末尽数倒在两个伤口之上,说也奇怪,药末一到伤口,鲜血外流之势便缓了下来,西施从大氅的里子干净处撕了几块,为伍封包扎,此时伤口的破损处显出细细的小泡,血也不怎么流了。
西施暗赞这伤药之妙,双手饶过伍封胸前,将伍封的伤口牢牢扎住。
西施双手从伍封腋下饶到胸前,在伍封胸前系紧了布头,却未松开手去,紧紧抱住伍封,整个软绵绵的身子都偎了上来。
伍封立时忘了伤痛,只觉西施伏在背上胸口不住起伏,自己未铁甲之隔,是以感受得清清楚楚,连西施的心跳声似也能清晰听见,登时魂飞天外,便听到耳中传来自己沉缓的心跳声。
只过了片刻,忽听利箭破风之声,无数支长箭往二人所在的林中射来,好在二人藏在林深处的树后,箭矢也射不到二人身上。
伍封奇道:“这山林十分茂密,我们好不容易才能撞进来,箭矢正伤得了我们?”便闻有些油脂烧着的气味,从树后探头看时,只见箭头上包着浸过膏脂的厚葛,正燃着火头。
伍封笑道:“刺客定是情急了,如今春雾正浓,林中甚是潮湿,单凭火矢放火可有些不容易,若不射出二三百支箭,怎能烧林?”
这时听着西施的啜泣之声,伍封回过神来,安慰道:“姊姊不用担心,兄弟壮实得紧,些许皮肉之伤不算什么。”
西施哭了一阵,才放开了手,伍封站起身来,忽觉脑子微微一晕,心道:“莫非适才失血太多,以致虚弱?”转念又觉不对,自己在鱼口时受伤甚重,又未及时包扎,也未曾感到虚弱,更何如今身怀脐息之绝技,体魄之健远胜于在鱼口之时。
他转头向西施手上瞧去,见她细嫩的小手上沾了不少血,这是这血色古怪,居然是暗黑色的。
伍封点了点头,叹道:“我说怎么感觉有异,原来这箭头上有毒!”
西施大吃一惊,道:“兄弟中了毒?”
伍封觉得有些昏沉,却道:“无妨,兄弟家传的伤药,也有些解毒之效。”又向林外瞧去,见对面林中仍不断地射来火矢,看来对方的火矢准备得十分充足,叹道:“若由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