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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封心道:“我教小兴儿斧法已有一个多月了,以他的根基想来练得不错,正好看一看他的临敌运用。听展如的口气,这人比展如强不了许多,小兴儿便不用怕他。”他与展如在水中只交手一招,展如用的又是矛,但以伍封的眼力,自然猜得展如的剑术程度,便点头道:“你去试试吧!”
众人暗觉惊奇,这伯宁在姑苏城中名气极大,剑术相当了得,身份也颇高,不料伍封只派了个御者上来,莫非这头大身粗的家伙是个高手?单凭鲍兴的身形和背上的大斧,谁都看得出这人力气肯定不会小。
伍封笑吟吟道:“这位伯先生可要小心,我这小兴儿有些疯疯颠颠的,出手不知轻重,你若是不敌,早早退开。”
众人面面相觑,听伍封的口气,那是对鲍兴极有信心。再看鲍兴正咧着嘴傻笑着,从背上抽出了那一柄大斧。
伯宁心中颇为恼怒,他在伯嚭府上为客,算是颇有身份的人,何况还是伯嚭的族侄,伍封竟然派了个赶车的御者来与他比试,岂非丝毫未将他放在眼里?不过他们早探得清楚,伍封今日只带了个御者来,伍封若不愿意出手,便只能让眼前这粗鲁家伙送死了。
想到此处,伯宁暗生杀机,“呛”的一声拔出了青铜剑,心道:“这人斧子不小,想是力大,不过以他的身形,必是蠢笨少变。我先杀了这人,你就算自持身份也要亲自出手了。”
鲍兴自从学会了伍封教他的斧法,只觉这套斧法使起来极为畅快,每日勤练之下,常常寻思找人比试,可惜平启不在,小红又挡不了他三四斧,不免手痒,此刻眼前有个用剑好手,正是极佳的试斧对象。
他将大斧扛在肩上,笑嘻嘻道:“这位伯先生,你先动手吧!”
伯宁见鲍兴丝毫未将他放在眼里,愤然道:“在下与人比武,从不先行出手,阁下还是先出手的好,免得后悔。”
鲍兴笑道:“既然如此,我便先出斧了,你可要小心!看斧!”这一个“斧”字出口,只听“呼”的一声,他双手握着斧柄,斜上一步,一斧凌空劈下,只见斧光闪出,整个房中如同一道闪电划过,斧上的寒光照得每个人的脸上一亮。
伍封暗赞道:“小兴儿将五行遁术的借字诀用得颇好,大有先声夺人之势。”
伯嚭等人见这一斧如同晴空霹雳一般,斧影如山而落,威力之大如同排山倒海,大吃了一惊。
这是旁人的看法,在伯宁的眼中,这一斧之威更是令触目惊心,仿佛在鲍兴手中的不是一柄斧头,而是百十柄巨斧一般,无论自己用何剑招、从那个方位出剑,都会被这一斧劈到,不免剑断人亡。
伯宁毕竟经验丰富,见这一斧无法格挡反击,只好抽身暴退。
众人见伯宁先前说得嘴响,结果鲍兴一斧下来便只有缩身的份儿,自然是大大的丢脸了。
伯宁心知不妙,退身之时剑尖上指,早已向鲍兴刺出一剑,免他借斧势追上来,谁知鲍兴毫不在意,又跨上一步,大喝一声,铁斧由左而右,斜扫而上,便听“当”的一声,将伯宁的剑砸开,斧刃如匹练般向伯宁的腰间卷了过去。
伯宁被鲍兴一斧撞在剑上,铜剑险些脱手飞出,这时斧刃已贴身而上,远远便觉一股寒意逼来,早吓得变了脸色,又退开了数步。这一次他还未及出剑,鲍兴又跨上了一步,第三斧又从上往下斜砍下来。
房中众人就算不会武技,也看得出伯宁不是鲍兴的对手,他们见鲍兴的斧法虽然简单,威力却大得惊人,不要说与他动手,看着也觉得心寒,相顾失色。
只见伯宁不住地后退躲闪,满脸惊骇之色,鲍兴却是一步一步逼上,斧光将伯宁浑身上下罩住。
众人见看鲍兴摇摇晃晃地走着,脚步蹒蹒跚跚,偏巧这人又生得头大嘴阔,身形横实,样子十分有趣。不过在伯嚭、王子姑曹等好手的眼中,却看得出这人的步履稳健异常,难觅破绽。
鲍兴挥到第九斧时,伯宁早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他再也退避不及,信手格挡,便听“当”的一声,铜剑从中而折。
伯嚭忙站起身来,惊叫道:“住手!”不过他这一声还未传到鲍兴耳中时,大铁斧已从伯宁的右肩劈落,直到其左腰之处,伯宁惨叫一声,鲜血四溅,胥门巢和王孙雄离得较近,被溅了满头满脸的血。
被这么一斧劈在身上,伯宁自然是当场弊命。房中众女几曾见过这等骇人的情形?早吓得失声尖叫。
鲍兴拔出了大斧扛在肩上,“噢”了一声,道:“幸好太宰叫得早,否则已将他斩成两截,那便难看得紧了。”
伯嚭气得险些喷血,其实鲍兴是实话实说,他听到伯嚭那一声尖叫声,斧子早已劈到了伯宁身内,及时收手,才未造成一斧两断之局。
伍封在一旁叹道:“在下早说了小兴儿出手不知轻重,这位伯先生偏不逃走,以致送了一条命,何苦来哉?”
计然面不改色地指挥着房中那些吓得面色灰白的男仆将伯宁的尸首抬走,擦洗地面。
王子姑曹铁青着脸,缓缓道:“如此惊人的斧法当真少见,龙伯这位御者是从何人处习练斧法?”
伍封笑道:“不瞒王子说,这套斧法是在下上月才想出来。小兴儿只练了一个月,尚不能收发随心。”
众人大吃一惊,伍封以剑术驰名列国,想不到还会创出这种惊人的斧法,这个叫小兴儿的家伙才练了一月便厉害至此,若由伍封自己使出来,谁还敢执剑站在他的面前?
伯嚭此时回过神来,他向来多疑,心道:“你小小年纪,怎可能创出如此斧法?若你真的这么厉害,吴句卑早被你一剑杀了,一招都挡不了,怎可能在你手下拆上二三十招?这个小兴儿定是你从何处聘来的高手,一个御者哪有这么厉害?”
他虽然这么想,口上却道:“龙伯能自创斧法,果然了不起。”他毕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见多识广,沉静下来,缓缓坐下。
鲍兴正往回来,那位叫安嗣的人闪了出来,挡在鲍兴面前,道:“如此斧法若不一试,在下恐怕会夜不能寐,想与阁下比上一比。”
鲍兴心道:“你见我杀了伯宁还敢上来,想是比伯宁的身手要好得多,否则也不会上来。”他正觉还不过瘾,向伍封看了看。
伍封对鲍兴极为了解,知道这家伙资质平平,这种斧法他练得不久,还不能发挥到极至,非得多让他与人交手习练不过。心道:“这斧法这旁边看起来猛恶,其真正的厉害之处旁人是看不出来的,不与小兴儿交手怎会知道?就算这安嗣剑术比伯宁厉害一倍,也敌不过小兴儿的斧子。”便笑道:“既然人家找上来,小兴儿便与他试试。”
鲍兴大喜,对安嗣道:“这次是你先动手还是我先动手?”
安嗣的剑术的确比伯宁要高,见识不凡,心道:“此斧催动起来威力惊人,我若先出剑,以快剑逼出你的斧势,看你怎么使动这斧头?”便说道:“先前一战是阁下先动手,这一战便由在下先出剑了,若总是让先,不免小觑了阁下。”
他嘴上说得好听,手上“嗤”的一声,早已经一剑向鲍兴刺来。
鲍兴随伍封四处征战,经验极为丰富,这点诡谲伎俩怎会放在他眼里,他不怒反笑道:“这一剑有些名堂!”口中说着话,手上却不停,“呼”地一声,大斧早就向安嗣劈了下去,青光暴涨,如同奔雷一般。
安嗣擅长快剑之术,自忖剑术比伯宁要高些,又是先行出手,只要迫得鲍兴用斧格挡,或是退身相避,他的快剑绵绵而上,必可将鲍兴逼得手忙脚乱,使不出那种可怕的斧法,自然会命丧剑下,为伯宁报仇。
谁知鲍兴却不管那么多,谁先动手也好,也不管对手剑尖指向何处,速度有多快,总之便是一斧子劈下去。
伯宁大吃一惊,心忖这一剑就算刺在鲍兴身上,这柄斧子仍是恶狠狠地迎头而下,只怕剑尖还不能入肉一寸,对方的斧刃已将自己斩成了两半,心惊之下,只好抽身而退。
鲍兴喝了一声,双手执斧,第二斧又劈了下去。
伍封看在眼中,心中甚是得意。只因鲍兴与他人不大相同,若是用其它的法子见招拆招,这人虽不能说蠢,其实脑筋不算太灵光,随机应变的本事差了些,容易被高手所制。他用这种斧法便不同了,以硬碰硬,以攻打攻,不管对手如何出招,只是三招两式地猛攻,在鲍兴的心中,对方是高手低手、是人不是人都是这么用斧劈砍,心中没有胜负、攻守、进退、生死之念,这么浑浑噩噩地反而能反挥出武技的极至,正如孔子所说的一流高手“无敌无我”的最高境界,旁人练一辈子未必能达到,伍封想出这简单而奇妙的斧法,便如点石成金,正好让鲍兴不知不觉中无敌我之念,虽然此刻说不上是一流高手,却能将他的潜能尽数发挥出来。
安嗣虽然剑术了得,可碰到鲍兴这粗鲁家伙,快剑本事一点也发挥不出来,反而如伯宁一样,只能够四下躲闪,无从反击,不过他先前看过鲍兴的斧法,心中略有个底,应付虽然不可能,单是躲闪却能支持一会儿。
伍封看了一阵,暗笑鲍兴毕竟是灵动不足,两三斧便已将安嗣逼得手忙脚乱,若能巧施妙手,早已经一斧将安嗣劈开了,平白放过了许多制敌良机。
其他人却不这么想,他们以为鲍兴是故意相让,并不想杀安嗣,有心想迫得对手知难而退,所以只是简简单单的那么几斧子使来使去。他们哪里知道安嗣其实早就想逃了,只是被凶猛凌厉的斧势所逼,根本无暇逃离斧影的范围。眼见安嗣满脸冒汗,越来越狼狈,大斧的青光只在他身边数寸处闪来闪去,稍不小心便会命丧斧下。
待鲍兴使出三十余斧时,伯嚭越看越惊,正要叫二人停手,便听安嗣惨叫一声,斧影闪处,安嗣的颈子早就断开,这一次鲍兴留了手,不等伯嚭喝呼,仍然没有将对方一斧两断,留了一丝皮肉相连。
安嗣虽死,却是自寻死路,算不得倒霉。最倒霉的便是王孙雄和胥门巢了,这一次偏又巧得很,安嗣死时又在他们二人之旁,鲜血溅了这二人一身。本来伯宁死时,王孙雄和胥门巢二人就溅了一身血,早想去换衣洗脸,还未及走,那安嗣便跳出了场,二人寻思看完这一场比试后再去换衣,想不到又被溅了一身鲜血。不过这两人也算得上是先见之士,真要换了衣,恐怕免不了又要去换了。
鲍兴对伯嚭道:“这一次小兴儿心中有数,太宰未说住手,小人便及时收回了斧子,好歹给安先生留了个全尸。”说着话,施施然走回来,他心中盼着那越寒也象安嗣般跳出来要与他比试,可惜事与愿违,越寒早吓得面如白纸,怎敢出来?
伯嚭气得险些晕去,但今日的比试是他自己挑起来的,虽然连丧二名高手,可又怪得了谁来?
伍封强忍着笑,故意叹了口气,道:“这个小兴儿委实不知轻重,累得王孙大夫和胥门司马两番污了衣服。”
王孙雄叹息道:“鲜血污身,可有些不大吉利,在下虽想去换衣,又怕少看了一场比试。”
胥门巢也道:“这么精彩的比武,在下已有许久未曾看过了,不忍离开。”
伯嚭心道:“这小兴儿的本事只怕比伍封这小子还要厉害!”他心中怒气勃发,脸上却看不出来,缓缓道:“今日本来是想比剑,谁知道小兴儿却拿了柄大斧来,伯宁和安嗣对这种兵器不擅应付,是以落败。越寒,你去试试这小兴儿的剑术!”
越寒闻言,面色苍白,却又不敢说不去,只好走到场中,拔出了剑。
鲍兴大摇其头,道:“公子只教了小人用斧,剑术却未教过。越先生想与小兴儿比剑恐怕要等下月了,待小兴儿回去后向公子学剑,练上一个月再说。越先生若等不得,小兴儿还是用斧子算了。”
越寒吓了一跳,向伯嚭看过去。其实他的剑术在伯宁和安嗣之上,否则也不会排在第三场出来,只是他看了头两场的比武,伯宁和安嗣两人当场惨死,看得寒了胆,不敢与鲍兴交手。
伯嚭心中对鲍兴十分忌惮。他先入为主,听了吴句卑的话后,以为伍封的剑术比自己大大不如,眼下这小兴儿手中的斧子自己虽然有法子应付,不过也要在四十招以外,若是自己出手将他打发,恐怕要大费力气,再与伍封交手便没有什么把握。虽然王子姑曹出手也可以对付他,但这人是自己的杀子仇人,自然是亲手杀之才能出这口闷气。
伯嚭道:“龙伯是高明之士,连手下一个御者也厉害至此,令老夫意想不到。只是这小兴儿十分了得,若尽由他出手,这里许多人怎能有机会见到龙伯的绝世剑术?老夫本想与龙伯试试剑法,只是老夫年纪大了些,龙伯又是少年力盛,拼起力气来老夫自是不如,到时候反不能发挥出你我二人剑术的妙处。依老夫之见,不如让小兴儿歇歇,由龙伯亲自指点越寒的剑术。越寒自然不是龙伯的对手,不过老夫再出手时,便不怕力气上的差异,而能各展所长了。”
伍封笑道:“是否与越寒交手之后,太宰要亲自指点在下的剑术?”
伯嚭点头道:“正是。”
伍封大笑道:“如此最好,小兴儿你便歇歇,我先与这位越兄试几招剑术。”霍地站起身来,走到场中,低头向越寒看了看,微微一笑。
其实越寒算得上中等身材,比鲍兴要高一些。伍封身材之高却是世上少见,除了其父伍子胥身高一丈有余,比他略高了些外,伍封再也未曾见过有高过他自己的人,故而越寒在他面前便如小儿在大人面前一样,气势弱了许多。
越寒见伍封一座山似地耸立在面前,心中不知怎地冒出了一缕寒意,那日在太湖边上他见过伍封的神技,心中早有怯意,可如今被伯嚭言语所逼,不得不与伍封交手,想起当日伍封凌空杀鲨的本事,心中惧意大生,仿佛面前是头能将他撕成碎片的猛兽一般,“呛”一声拔出了剑指着伍封,剑尖却微微颤抖起来。
伍封拔出了“天照”宝剑,用手指轻轻在微带红色的剑身上弹了弹,发出“叮”的一声清脆响声,缓缓道:“越先生,在下这口剑重一百零八斤,原是剑中圣人屠龙子的宝物,曾杀过七百多人,甚有灵性,阁下可要小心了。”他最懂造势,此刻不仅浑身弥漫出凌厉的杀气,言语也格外豪气凌人。
越寒更吓得魂不附体,若不是这里有大大小小数十双眼睛盯着,只怕早就弃剑而逃了。
伍封见吓得他够了,转头向躲在一旁的秀葽和鸣蜩二女看了一眼,笑道:“美人儿只怕被小兴儿吓坏了,看在她们面上,在下绝不会下杀手,越先生尽管放心,使几招最精妙的剑术给在下瞧瞧。”
他越是这么说,越寒反而更加恐惧了。
伯嚭在一旁见势不妙,心道:“越寒的剑术比我弱不了多少,只是天生胆小了些,伍封这小子最会大言吓人,再让他说几句,越寒只怕要转身逃了。”他忽地大喝一声:“越寒,出剑!”
越寒闻言一惊,“嗤”的一声,一剑向伍封小腹刺了过去。只见青光疾闪,剑光如一缕碧莹莹的流水,倏地向前涌了过去。
房中众人之中多善剑术,只见这一剑,便知越寒的剑术比伯宁和安嗣要高出了许多。
伍封喝了一声,手起剑飞,由左至右向越寒平削了过去,众人只听“轰”的一声,这口巨剑上居然发出隐雷般的声音,剑光才动,剑光已将满屋人的脸映得一片血光般红,越寒只觉剑风迎面而来,剑刃还在数尺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