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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友青忽地紧张问,“这么早喝酒?”
董怀贞气恼地用手指朝她勾一勾,“对。等下你负责开车,钥匙在这。”
华友青的脸涨红,轻问,“怎、怎么开?没考驾照。”
董怀贞转而为笑,“你真是孩子。”她的修长手指缠在华友青手腕上,只听华友青道,“我
是大人。”
说得冒失可爱。
第十章
董怀贞没喝酒,饭后她与华友青在鼎美街花摊旁留恋,而雨早已停了。
“你也喜欢花?”华友青转移目光,看向董怀贞深深梨涡,董怀贞心有灵犀与之对视,表情
不正经些。
“喜欢。”
“只是它们的美丽不长久。”
董怀贞故作惊奇叹道,“你这不切实际的人也知它们的美丽不长久。”
华友青皱一下眉,她咬咬唇,说,“过来。”
“嗯?”董怀贞以为有好处,背着双手期待地靠近华友青。
华友青捏起拳头捶打她,面孔红红地说,“打死你,我要打死你……”
董怀贞笑出来,一点儿不觉痛,而是痒。她精准握住华友青使坏的双手,建议道,“我们去
租两辆脚踏车吧。”数年前香岛道上那个推着脚踏车漫步的小友青教她沉醉迷惘,当时董怀
贞的车抛锚在途中,司机为之换胎,董怀贞做无事人,眺望远去的小友青,端秀朴实的华友
青常常和脚踏车为伍,毫无展览财富之嫌,董怀贞只恨那雾浓、路滑、露重。
未曾想,有一天她跟华友青一同骑着脚踏车到龙涓公园。
她们出了一身汗。
下了车,董怀贞忍不住去碰华友青的长睫。华友青浑身发麻。
“华友青,你怎么没叫过我的名字?”
华友青杏眼微饧,飞了董怀贞一眼,直接地喊出,“怀贞小姐。”
“闲规矩真多。是你妈妈管教的吧。”董怀贞说,“从来她站起,你必须陪站,她回座,你
必须侍立。在外人前,那第一颗纽扣……”言语间,她的手按在华友青的胸前,“第一颗纽
扣不可打开。”
“以及忍让。”华友青怒道,“怀贞。”
“呵。”董怀贞掩嘴媚媚一笑,然后猝不及防亲她。
太色/情的人。华友青心想。
回程时,董怀贞又带华友青拐进一家商店。她抓了一把进口苦艾酒糖果塞至华友青手中,然
后去付钱。
华友青转过身,凝定一阵,再来连忙拆开一枚放入口中,美妙……
董怀贞回到她身边时,华友青竟自吃完了。
“报纸上的你不是这样。”
“如此美味,总得有所表现。”华友青是领了董怀贞的情。
“斗快。”董怀贞刮刮她鼻子。
“……我们回家吧。”华友青说,“还有,可以叫你‘姐姐’么?”
董怀贞疑惑问,“这是哪出戏?你的姐姐是华友臻,不是我。”
华友青没头没脑地说,“我很快乐。”她娇俏地低头,嘴角弯起。
可口得令董怀贞想一口吃掉。
“小妹妹。”
她又反驳,“不是。”
董怀贞实在拿她没办法,揉她在怀里。
第十一章
“原本我想,没有怀抱只属于我,我也不属于任何人。”以华友青的教养性格,如果不是触动心扉不致说出这番话。
董怀贞听着耳边华友青细细的喘息声,觉得她像只受伤的小兽,“这么年轻,何故已空虚至此?不过我庆幸你不是冷冰冰懒洋洋的人。”董怀贞不再轻率浮佻,而是郑重握住华友青的手。
华友青淡淡说,“公归公,私管私。事实上我的感情极其丰富。”刚说完,颊上升起两朵红云。
董怀贞生怜,动情说,“你是否我精诚所至的幻象?”
“那你呢,你的原形又是什么?”华友青的问题惹人困惑。
她有许多面不为人知,董怀贞亦不必要非得急于看透她。
二人到了住所,董怀贞有点疲累,坐在一张靠椅上休息。
华友青过去伏在她的膝上,沉着地……发呆。
董怀贞笑着拧她的脸。
华友青不讲一字。
“你在想你妈妈?”
华友青答道,“也想姐姐,曾经发誓学她,她是我儿时的偶像。”
“你的若干记忆恢复不错。”
“但我仍不知,明天的我将往哪里。”
“做华船王、佟琪苓的女儿不好么?”
“哪怕一次也好,摆脱他们为我安排的生活方式。”这因由简单轻巧过头,是借口?
夜深了,华友青睡了又醒,醒了又睡。董怀贞摸她软软的头发,华友青每个毛孔都充满酣醉。这段时间很短,而对华友青来说天长地久。最好,全世界能把她们遗忘。
“你十几岁时就这模样。”董怀贞说,“似乎会永远不显老。”
华友青迷迷糊糊地说,“待我睡醒再说话……”
董怀贞被她逗笑,坏坏地坚持开聊道,“你妈妈指摘我拐带你,你妹妹控诉我抢夺你,那你姐姐呢?几时登场?我应打有准备的仗。”
“她不在。”困乏的华友青有了微拒之态。
董怀贞说,”听说华友臻多年前出国深造,盈亏自负,同你一样热爱生命。”
她的话华友青没有听尽脑里。华友青好久不作声,似盹着,似魂游。
董怀贞不介意,弯腰趋向前,在对方的身躯暖一下。
华友青轻声说,“我会乖乖服侍你吃喝睡,确保你每个夜晚不孤单一人。”她环住董怀贞的腰。
董怀贞吃惊一下,“你对我又了解多少呢?”
她还在说梦话,虚虚实实,“故此终身辛劳,只为拥抱深爱。想想,这也是身体最有用的地方,不然要它何用。”
董怀贞心头一热,不知怎的,泪水涌上。她呢喃,“友青,我爱你。”
第十二章
周末,董怀贞出门办事,华友青一人在厨房拎起一只鲜活的鳕鱼头,放到自来水下冲去血水,有模有样地料理。一个电话打断了她,她洗了手搅起一池水花。
那一端,华友柠带着哭腔说,“姐你快回来,明日妈妈需入院动手术割除肝脏肿瘤。”
晴天霹雳。
华友青愕然,“她……她病了……”
无坚不摧的佟琪苓病了!那一年略施粉黛清丽脱俗的她勺一匙羹奶油令小友青舔着吃,说道,“你会一直陪着妈妈吧?”转眼又脸色肃杀,“盼望的人还不来,对着你也是至大痛苦事。”
小友青舔完奶油,透了一口气,跑开了……
“妈妈病入膏肓。”华友柠拉回华友青心神。
“不。”天旋地转,华友青痛得入心肺,恍惚道,“……她怎没提。友柠,医院地址给我。”
分易分,聚难聚。
没想到再次见面是在医院。
华太太已接受注射,神态平和。
华友柠往保温瓶内添水,双眼红肿,意兴阑珊。
站在门口的华友青不敢向前,渐渐双腿麻木。
华友柠抬头发现了她,叫道,“姐姐,你来了!”当下又哭。
“过来。”华太太唤华友青。
华友青走近。
华太太别过头对华友柠说,“你出去一下。我有话单独吩咐你姐姐。”
华友柠出去前眷恋地扯了扯华友青的衣角,冲口而出,“姐姐回来了。”
华友青拍拍她的头,华友柠边抹眼泪边笑。
转瞬天暗,不能成寐的华太太缄默地翻身。
华友青为她多盖上一张绒线披肩,她还是喊冷。华友青出语温存,动容腼腆 ,想抱她,终究放弃。
华太太开了金口,“不说也得说了。我佟琪苓身无长物,不会有传闻中的各大都会的房产,相反的,几所公寓租约已满,你爸爸去世后留下巨额欠款,华氏业务运转不灵。前天友柠复学,又偷取出华家地契招摇享受同学崇赞,全然不知我担着这华宅,开销庞大,要斤斤计较……而你,一走了之,倒是不乏友伴,不愁吃穿。”她训练成一双法眼,现状简化得一清二楚,“虽然如此,我与你爸爸长期购买证券存着,多年来不是小数目,共同立下的遗嘱你们三姐妹都有份。你又为什么贪得无厌觊觎属于友臻的财产?!”
华友青听明白了。寸心万里,徒增愁闷。她后退一步,离得更远,“华太太是不相信我的为人么?”她艰难说道,“我也是你女儿。”她重复,“我是你女儿啊。”
“相煎太急,你的所作所为虚荣浅薄。”华太太体怯轻寒,拉了一下被角,闭上双目,“手术成功的话,我会无恙,所以在我死前,你休想得逞。”
百口莫辩的华友青心如沸鼎,无解围救兵,她呆立后绝望跑走……
出事了。
生魂飞天外,焦虑炽热的眼泪飙出,华友青打开董怀贞家门,对沙发上正吃点心的董怀贞伤心说道,“华友臻,失忆人是你,为什么一无所得的是我?”她彷徨无法自持,“华友臻你神通广大。”
董怀贞闻言站起身,震惊无以复加,片刻后她抓起桌上美酒,喝了一大口,脸色煞白道,“华友青,你疯了。娇娇媚媚不好,要做惊弓之鸟?”她尝试缓和气氛。
“你是华友臻。”华友青硬着心肠,于是重磅炸弹二度袭击董怀贞。
董怀贞又喝了一口酒,茫然说,“午夜十二点正了,是么?你定是在说笑。”她无意猜谜,终怒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解释一下比较好。”
她打算严加责备,华友青说,“你从来不是局外人。当年你处在恋爱季节,目光浅短,错爱伊人。可知花丛中穿梭的蝴蝶,实际色盲?”
董怀贞听不下去,“你侮辱我?”
“不,我心疼少不更事的你消磨经年时光。没有互惠互利,没有平衡,哪来固若金汤的关系?自作多情的你,得来懦弱男方的一句他配不上你,配不上华船王的长女。你主动找他,发觉他金屋藏娇,阁下天真如昔,浪费精神索要答案……也不对,那男生是合情合理有纹有路的人,五官英俊,才华横溢,举止洒脱,会照顾人,还送过你妹妹我玫瑰香氛的沐浴产品,他追求你你岂会不喜欢。”
“重点。”董怀贞一手揪紧华友青的衣领,气得有一丝晕眩。
死寂一分钟,华友青接着说道,“于我而言,全非重点,我只陈述事实。那一晚你关在房间,手执火种玩弄,啪一声,窗帘已着火。爸爸破门而入时你呈半昏迷状态,我见你手掌炙伤,一溜水泡,便为你喷冷冻剂止痛,你不住对我说,‘姐姐我才没那么傻,人不爱我,我更要自爱’。纯是意外,可惜你醒来后,忘记我们了,你六亲不认。妈妈不舍往事刺激你,在她的隔离保护下,你再世为人,成了拿得起放得下的时代女性。她也暗地千辛万苦替你打通人脉,否则你出任春雾日报总编不会那么简单。她还生怕我打扰你,故佯装排斥你,反对我们接触。”
“……”
“你觉得我是幻象,那你呢,你更是水花镜月。没有妈妈打造的世外桃源,你……”
“闭嘴。”无论真假,董怀贞受不住,“我所付出的你又懂了?懂了多少?嗯?”
“她付出更多……”华友青的泪水又决堤,“妈妈她付出比你我多得多。”
“证据?”董怀贞逼问她,“我是华友臻的证据在哪?”
“我有一百个证据。”华友青说,“你手掌的小疤痕在缓缓褪去,然而我辨得出。更直接的,去验DNA。”
“……你接近我的目的?”董怀贞忍耐着不动用酒来淋华友青的头。
谁知华友青应道,“仅有原因,没有目的。”
“不可能。”董怀贞不愉快,华友青犹百上加斤。
“华友青,速速滚出我视线。”董怀贞双手颤抖。
华友青心旆摇摇,悬着重压,她说,“回去探望妈妈吧。”
“你走。”董怀贞咬牙切齿。
“我无家可归。”她想起自身处境了。
董怀贞道,“到这时告知我真相,不蹊跷么?说出最终目的!一段心机莫不是因为万贯家财?你要与我协商?好好好,全部赏你。”
华友青的积郁散不了,她亦不去辩解。
董怀贞进了房,锁上了门,彻底冷落她。
华友青说,“想你,想见你而已。”那眉间的怅然化不掉。
外间世情不美,繁华催折,她委身风露。
小城的春天歇在哪?
在哪?
手术顺利,华太太出院那天六级地震震撼东岸,在生死线兜圈子的她感慨颇深,通知友青回家。彼时华友青在外受了天灾,视力轻微受损,回到华太太身边时也不多话,她代华太太掌事,运筹帷幄,华氏生意起色不少,气势恢宏。
春雾杂志社主管挑选华友青为下一期嘉宾,董怀贞在员工们的坚持下同意亲自出马说服华友青点缀他们刊物。
她们约在龙涓公园。
河流不舍昼夜,一气呵成,顽石不朽,万花齐放,妙哉的晴天。华友青推着脚踏车,放轻脚步走在多彩间。
香馥占据春水田里,袅袅升起。
华友青展开笑颜了。
这一面,董怀贞又产生强烈感情。她贸然伸出手,华友青受惊地闪开。
“你记仇。”
华友青不看她,坐上了脚踏车。
董怀贞厚脸皮地坐在后座,“我总得消化故事收拾心情鼓足勇气。友青,对不起,我冲动下伤了你的心,之后找你不到,我后悔不及。”
“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华友青开门见山道,“你们杂志社想要访问我?”
“说访问实则闲谈。稿子事先让你过目,我保证图片、内容、排版一流。”
“出于赚钱目的?”华友青问。
董怀贞一怔,匆匆寄意,“友青,我想你,想见你而已。你肯见我,我别无所求了。”
华友青身子一僵,咫尺天涯,恐董怀贞之见,又恐她之不见。
“董怀贞,送你独家新闻,我是船王私生女,佟女士是我养母。”
“那又怎样?”董怀贞问。
长长的沉寂后,华友青的眼眶红了,“……你抱抱我。”历史重演,她依旧允许董怀贞的接近。
“前言后语有关联?”
“想要恋人的抱抱。”华友青的脸上最漂亮的是那双眼睛,那么深邃。
董怀贞思她在心,念她在口,“友青,友青,世上再无一个你,干净无暇。友青,你是我的小妹妹,是我的友青。”
她如是说,“我是怀贞的友青。以后同你慢慢算明账,你躲也躲不了。”
原谅源于选择信任。她们彼此甘心贴服,不多折腾。
董怀贞的手覆在华友青的纤腰上,华友青骑着脚踏车,香汗沾胸,沐在春阳里。董怀贞心折,“友青。你是我们妈妈最争气的女儿。”
“她说过。”
(完)
作者有话要说: 华友青傻不傻?但是她绝非无欲无求,有时候简简单单反而得到更多值得的东西,这些东西可以是亲情、爱情、友情或者钱财等。当然,在有实力以及肯努力肯行动的前提下。
也但求勿忘初衷。
佟琪苓女士强悍么?偏心么?董怀贞可恶不可恶?不过她从头到尾率性自然不造作。然而在某种层面,她们付出相应的代价。不管怎样,我爱不完美又坚韧的她们。
感谢观看。
☆、小城之春小解析
首先结合几章的讯息来看,大致浏览以下内容,别担心记不住,有作者君在这慢慢同你们讲。
一袭黑长袍的华友青从灵车走下,手上抱着个脑袋大大圆嘟嘟的小女孩,竟及时偏过头,仿佛认识董怀贞一般,草草地瞥了一眼。(第一章)
华友青今年23岁了,董怀贞老感觉她还小,她钟爱她,她愿像个小母亲,叮嘱:天气冷多穿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