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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阻止他们吗?”我问站在我身边的库洛洛。站在摩天大厦楼顶的边缘,地面上的人小的像蚂蚁,只有地上大滩的鲜血比较醒目。脚下是窝金兴奋不已的吼叫声,视野之外的街道上传来轰鸣的警笛,还有军队出动的声音。
下面的局面已经失控了。
“不必理会。自从离开流星街,窝金他们心里一直憋着火。现在让他们发泄出来也好。”库洛洛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几百层高楼上猎猎的风吹起他的衣摆和发梢,露出他眉心的十字和淡然的表情。
我点点头,没有再说话。从这个角度看下去,下面的人只是一个个不甚分明的小黑点,恐惧、痛苦和绝望都离得太远。不只是窝金他们,就连我的心中也憋着一股气,从流星街走出来的人好像天然不被外界接受,那种无形的隔阂一直存在,因为鲜明到如同两个世界,所以就连下面的生命被毫无意义的抹杀也很难令人动容。
视人命如草芥,是流星街人的通病,而走出那个炼狱的我们,既不想、也很难改变这一点。
飞坦退出了下面的战场,直接踩着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跑上来,甩着他的剑上的血在我身边站定。
“怎么上来了?”我问他道。
“无聊。”飞坦看着底下窝金、信长和芬克斯大开大阖的动作,“啧”了一声,无趣地道。他甩掉剑上的血,“唰”地一声插回雨伞里。
“踩蚂蚁的游戏有什么好玩的?窝金他们还真是幼稚的可以。”侠客也走到楼顶的边缘,在飞坦旁边向下看去,一边“啪啪”地按着他的手机一边说道。
“从这里看下去,人都好小,什么也看不清。”我说着,也学他们探着头向下面看去。脚尖快要探出边缘,过于遥远的地面让人眩晕。楼顶上风很大,为了不愚蠢地被劲风从几百米的半空吹下去,我探出身子的同时,还不忘用一只手抓住身边库洛洛的大衣袖子。他也由我用力拽着,硬挺的布料握在手里,有点粗砺,很踏实的感觉。
“很有趣啊,风景不错。”飞坦看着底下几乎在芬克斯他们身边堆成小山的尸体,笑着说道。
我收回俯视的目光,向前方远眺。这座摩天大楼是周围最高的建筑了,视野很好,穿过金色的阳光几乎可以看到远处城市的边缘。从市中心向外依次变矮的建筑,城市外围灰压压的民居和青色的田野,让我们所处的地方就像一座孤岛。
“你看到了什么?”我转头问身边看得津津有味的飞坦。
他闻言想了想,再抬眼时金色眼眸里的兴味已经变成了漠然。
“不过是一群蝼蚁。”他说道。
我歪歪头,冲他眨眨眼,又去问隔着飞坦站在那边的侠客。“侠客,你看见了什么?”
“嗯?我吗?”侠客把头从他的手机屏幕里抬起来,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下面,冲我们笑眯眯地说道:“都是卒兵。”
“切,操作系。”飞坦不屑地道。
侠客无所谓地耸耸肩,清秀的娃娃脸上翠色的眼眸笑得弯起来,像一只狡黠的狐狸。他低下头,继续“啪啪”地按他的手机。
事实证明,在这场我们看来除了让脾气暴躁的同伴发泄以外再无意义的屠杀里,窝金他们玩得还挺尽兴。这一战从中午打到傍晚,接连换了三个主战场,我们也随之换了三栋高楼的楼顶观战。
派克和玛奇已经看烦了他们毫无技术含量的杀戮,相约回到酒店去试她们新买的化妆品。富兰克林也无所谓地跟她们走了。飞坦和侠客决定离开,侠客回去上网,飞坦去打他的新游戏。
库洛洛还站在楼顶,双手插兜,淡看着下面的局势,我也就站在这里等他。
空旷的楼顶上一时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地面上的激战还在继续,军队也已经加入进来,枪支和炮火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喊声、惊呼声和惨叫声远远传上来,被劲风吹得有些模糊。
这大概已经算是屠城了。
此时正值夕阳西下,天边金红色的云霓似乎触手可及。逢魔时刻在高处远眺,很容易让人生出些莫名的伤感和惆怅。
我挨到库洛洛身边,挽进他插着兜弯起来的手臂,仰起头看他,夕阳将他英俊的侧脸镀上一层金光。
“库洛洛,”我靠在他身上问道,“你看着下面的时候,会看到什么?”
他抬起头来,目光投向极远的地方,露出思索的神色。然后他平视着前方说道:“世界吧。我看到这个世界。”
他将视线收回来,低下头看着我,漆黑的眼睛里一半是见猎心喜的孩童般纯粹的好奇和兴奋,一半是旁观者冷漠的估量和掠夺者深沉的欲望。
我在他清澈如水又深沉似海的眼眸里看到自己的影子,一时间忘记了其他。那种兼具单纯与冷酷的眼神使他看起来有一种致命的危险,也有一种致命的魅力。
风从侧面吹过,扬起我垂在肩头的黑发,遮住了我的视线。库洛洛伸出手拨开我的头发,动作细致地将它们挽到我的耳后,垂下来的目光近乎温柔。
然后他转头再看向前方,轻声问道:“你呢?”
“我啊……”我看一眼他清俊而文雅的侧脸,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前方。
脚下城池浴血,远方山河壮丽。
我听见自己怕惊醒什么似的轻声说道:“我看到无限的可能。”
他轻笑起来,抽出被我挽着的手,找到我的手,与我十指相扣。
我握紧了他,将头靠在他肩膀上,和他并肩看着远方。
脚下的枪声渐渐稀了,夕阳缓慢的下沉,宏伟的城市正在被夜色笼罩,远处有灯光次第亮起。
这世界那么大,那么美好,充满着无数的可能。而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什么都不用怕。
三。故里
当我们决意离开流星街的时候,有前辈说过,我们早晚还会回到这里。他说流星街的人都会被打上流星街的烙印,一辈子也无法真正离开。
我们自然当他是放屁。
横行无忌的蜘蛛,胡作非为的蜘蛛,我们用强力征服了外面的世界。也有同伴折戟沉沙长眠在路上,然而幻影旅团所向披靡。
因为强大,世界对我们没有禁区。我们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毫无顾忌地与政府为敌,与黑帮为敌,与猎人协会为敌。我们渐渐站上世界的顶峰,看最美的风景,做最嚣张的强盗,连最宝贵的珍宝也不能让我们驻足。
然而一切都来得太容易,反而变得无趣。当世界完全对你敞开,予取予求反而会让你失去得到的兴味。玩过了世界上最危险的游戏,脾气暴躁的飞坦最先对外面的世界失去兴趣,而最后一个则是库洛洛。当所有散落在历史长河中的秘藏都不再能引起他探究的兴致,库洛洛对我说,他想回去流星街。
那就回去好了。
事实上,我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回去流星街看一看。有时是一两年,有时是三五年,当疲惫的时候,无聊的时候,或是心血来潮的时候,旅团从流星街走出去的同伴都会或相约、或分散地回去看一看。
在外面漂泊的越久,就越是承认这里是我们的故乡。
流星街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每一个从这里走出去的人,都会对这个曾经无比想要逃离的地方产生憎恨以外的感情。被困在流星街的时候,我们对外面充满憧憬,对流星街充满憎恨。可当我们真的离开这里去了外面,又会不由自主的想念这个地方,眷恋这个地方。
流星街是炼狱,是熔炉,可也是我们的故乡。外面的世界再精彩、再富足、再安逸,也毕竟不属于我们。那种隔阂是看不见的,然而却比最坚硬的金属还难以打破。事实上,只有当你真正离开流星街,走在外面城市的街道上时,才会真正明白到底是什么隔绝了我们和外面的世界。
当然不是那道脆弱的铁丝网和十万里戈壁。
走在外面的流星街人都是自负的,也是自卑的。自负于流星街残酷环境给予他们的普遍强大于外界的实力,却也自卑于贫瘠的环境所造成的他们身上某种难以弥补的缺失。
这种同时存在着自卑与自负的心情并不与实力相关。即使是从流星街走出去的不知道念的存在的普通人,也会轻蔑于那些毫不知防备的背影;而即使是强大如旅团的成员,坐在高雅而昂贵的餐厅里看到周围的客人说笑着起身离开剩下桌上只动了少许的食物,也会难以抑制的产生某种混杂着愤怒与卑微的情感。当我们轻而易举的斩杀一个外面孱弱的生命而露出嘲讽笑容的同时,我们也会因为他到死还保持着简单快乐的脸而感到莫名心酸;而当我们看到外面的人被流矢击中,或是在芝麻绿豆大小的灾厄面前绝望哭泣的时候,又会在错愕之余,握紧自己充满力量的双手而心生惆怅。
很多时候我们不知道自己走在车水马龙的陌生街头突然感到寂寞是因为什么,也不明白自己在肆意挥霍的醉生梦死中依旧郁郁寡欢又是因为什么。我们只是或清楚或模糊地意识到,无论我们在外面的世界混得穷困潦倒还是牛逼哄哄,心中总会有那么一块或大或小的空洞,只有那个落魄的、贫瘠的、残酷的、可恶的流星街才能填补。
流星街的人都是现实主义,可我们还是会浪漫地承认,那是乡愁。
很多对流星街稍有了解的人都会觉得我们这样的人说乡愁太可笑。然而事实上,十多年前那次流星街人震惊世界的自杀式报复活动就足以证明我们对这片自己出身的土地复杂而热忱的感情。
不错,流星街人都是彻头彻尾的个人主义者。一个流星街人被冤死的事情如果不是发生在外面,绝不会得到半点关注。那三十一个与受害者素不相识的流星街人以自杀式的行动为他复仇,他们所要捍卫的绝不会是那个冤死的灵魂。会采用人体炸弹的方式进行报复,可以断言那些复仇者都是走出去的流星街最底层的弱者。然而即使是流星街最弱的成员也有着外界难以比拟的血性和偏执。与死亡起舞了太多次,我们早已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可我们重视流星街在外的尊严。
那不是流星街的尊严,更不是议会的尊严,而是每个在外面漂泊的流星街人的尊严。
自卑与自负都会让人变得极端,让走出流星街的人在面对外面并不友好的视线时变得强硬而偏激。越是与外界格格不入,流星街在我们心中的地位就越超然,越是感受到外界或鄙薄或怜悯或忌惮的异样目光,我们对外界的反弹就越强烈。
所以尽管在流星街内部,彼此的生命如草芥,每天都有尸体像流水一样被拖走处理而无人怜悯,一旦事情涉及到与外界的纷争,流星街人就会立刻团结起来。在被蚂蚁入侵的时候,即使桀骜不驯如旅团也会义不容辞地回到故乡捍卫自己的领地,而那些被入侵者杀害的同胞会得到英雄的待遇。鲜花和白布的悼念,不是因为他们比那些死于内部消耗的人更高贵,而是因为他们死的时候不代表自己,而代表流星街。
流星街人就是这样难懂,因为专注于在生死线上挣扎的人们很少有机会停下来审视自己的内心。然而流星街的人又无比纯粹,比外界欲念丛生的人们更能体现人类与生俱来的最本真的情感。
比如对故乡的情感。
其实要说流星街真是没有半点好的,它肮脏而贫瘠,丑陋而残忍,扼杀希望而又泯灭人性,说它是地狱,那是半点也不冤枉的。然而故乡之所以是故乡,就在于属于这里的人自己可以百般咒骂她的不是,却决不允许外面的人对她有半点侮辱与歧视。为了这一口气,我们可以用生命去争取去捍卫去报复,反正从这里走出去的人都早已看淡自己的生死,反而更在乎一些其他的东西。
所以在每一代离开流星街的人里面,总会有很大一部分最终选择回到这里。在浪迹天涯历经过风雨也叱咤过风云之后,选择回到他们最初挣扎与奋斗过的地方,默默的守着这片恶土死去。
这很大的一部分,几乎就是走出流星街后最终活下来的全部。
离开流星街这么多年,在没有旅团活动的时候,我和库洛洛住过很多地方。有占地过千顷的城堡,有精致而温馨的别墅,有海滨的洋房,有山林里的竹屋,有繁华热闹的都市,有宁静祥和的小镇……
这些地方都留下过我们美好的回忆,然而其实我和库洛洛都知道,等我们老了,那个唯一愿意埋骨的地方,还是我们在流星街的家。
或许这就是以漂泊为生的游子不愿承认也最终无法否认的事实:哪怕她是流星街,我也依旧爱她。
于是离开流星街的人,也最终会回到流星街。
魂归故里,叶落归根。
我只愿死在我的故乡。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每次看阅兵,好像都会哭。并不是因为想或者感动,只是不由自主。于是我想,这大概就是一个人对祖国、对故乡的感情,无需理由,与生俱来。
只因为生于斯长于斯,所以归于斯属于斯。
所以我们再怎么骂自己国家的种种不好,也总是难以割舍,难以离开。即使是那些远渡重洋的华侨,承认或不承认,知道或不知道,他的根也总是在这里的,与生俱来,再难折转。
于是我想到流星街。从流星街走出去的人其实也有这种对故土的眷恋,哪怕他们的故土是一片不折不扣的人间炼狱。儿不嫌母丑,子不嫌家贫,我想说的其实就是这样一种感情:无论我们的故乡是哪里、怎么样,即使是流星街,也无法改变我们爱她的事实。
我想写的,也就是这样一种感情。
(可能与之后的正文有出入,不要在意。)
第32章 第八区
我、库洛洛和飞坦在第二天的上午抵达第八区。
第八区在流星街十三区中是很特殊的一个区。它的占地面积最小,只有一个小型城市那么大,境内没有垃圾山,只有棋盘似的街道,林林总总的店铺,文明程度仅次于第十三区。
八区是贸易区,是整个流星街物资中转的核心。八区有百分之九十的人口是流动人口,常住人口很少,基本上都是商贩。每天都有来自其余十二区的人将收集到的不能直接利用的物品带到八区交易,换取各种流星街稀缺而生活必需的物资带走。
如果说十三区议会是流星街的头脑,那么八区就是流星街的心脏,永不停歇地泵动,充分调动起整个流星街匮乏的资源,将新鲜的血液输送往各地,维持流星街正常的运转。
整个八区就是一个巨型的贸易市场,鱼龙混杂,自成体系,议会在这里的权力被无限削弱。实际统治八区的组织是“第八区商业联盟”,联盟的首领被称为主席。由于八区的地位超然,议会的触手很难伸进来,使得很多得罪议会的流星街人都选择到八区栖身。而八区也是来者不拒,只要肯遵守商业联盟的规矩,就能在八区得到庇护。
事实上,对于因为刺杀法则尔而正在被议会通缉的我来说,来到八区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回到五区或许也可以,但一来恼羞成怒的议会必定不会放过我们最有可能前往的五区,二来五区全是幼崽的环境虽然适合我们称王称霸,但却不利于实力的进一步提高。至于其他区,在我们并不足够强大还官司缠身的时候跑进其他势力的眼皮子底下,无疑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进入第八区比进入其他的区都要容易很多,虽然也有门卫和铁丝网,但并不怎么排查。背着大包小包的交易者在各个入口排起长队,我们用库洛洛盗贼秘籍里的“镜像易容术”伪装成不起眼的大人混在队伍里,在门卫处登记后,很轻易地随着人流进入了八区。
进入第八区,第一个感觉就是热闹。
宽敞的街道两旁挤满了店面,有的收拾得整洁一些、宽敞明亮,有的就破败潦倒、摇摇欲坠。店铺一般都敞开着门,走在路上就可以看进店里,有卖食物的、卖日用的、卖五金的……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我看到旁边一家店铺的屋檐下挂满了腊肉,桌案上摆着新鲜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