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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墨弦拿帕子掩了掩唇,又咳了几声,低声道:“平日里大都缩在屋子里,憋闷得紧,在这院子里坐一坐,看着这里的景色,我才略觉清爽些。”
顾流惜柔声道:“你都没出去走走么?”
“他们生怕我身子熬不住,一但出去怕是兴师动众,劳心劳力,因此我也许多年未曾出过门了。”闻墨弦看着院外的天空,声音低沉透着些许无奈。
顾流惜看得心疼,脑子一热,脱口道:“那我偷偷带你出去,苏州景色好得地方有许多,我寻个近些的?”
闻墨弦一愣,对这个突然出现,却对自己莫名体贴的人,她越发奇怪了,可疑惑归疑惑,她竟然对她莫名得信任。听到这个提议,闻墨弦眼里闪了闪,明显有些意动,脸上依旧淡然无波,眸子却有些发亮。
看到这个模样的她,顾流惜又疼又怜,原本是冲动,此时也成了许诺。
“我悄悄带你出去,而且我的内力似乎能让你舒服些,合该不会让你难受。此时已然入夏,我带你去石湖泛舟游玩,要不要?”最后的问话带着些许引诱,闻墨弦觉得她好似在诱哄小孩。
她抿着嘴,故作犹豫,甚至犹疑地看着顾流惜,似乎不大相信她。
顾流惜有些急,摆手道:“你放心,我不是坏人,不会拐了你的。石湖风光秀丽,虽比不得太湖广阔,但胜在清雅安静,行舟湖上,更是心旷神怡,你该喜欢的。”
闻墨弦眉眼微弯,饮了口顾流惜重新倒上的热茶,在她一片期待中点了点头。
顾流惜正开怀,却倏地敛了敛眉,对着一脸询问的闻墨弦道:“有人来了,我先走了,今日你好生歇息,明日酉时我再来。”
顾流惜闪身欲要离去,身后听到闻墨弦的声音。
“我叫闻墨弦,还未知姑娘名姓?”
顾流惜脚步一顿,眼里的雾气被她生生压下,回头笑得灿烂宜人,嘴唇开合却无声,吐了三个字转眼不见了人影。
紫苏进了园子,就看到自家主子看着东边苑墙,嘴里低声念着什么,神色与往日不同,似乎有些笑意?她心下大感诧异,除了在若君面前,主子从来不会有太多情绪,即使是笑也是不透愉悦的,甚少真正开怀,今日怎得看堵墙,就笑了?
“主子,你在说什么呢?”
闻墨弦见她来了,轻轻摇了摇头,只是轻声道:“没什么,回屋吧。”心里却思索着那姑娘临走时的口型,好像是“顾流惜”,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三个字,却不晓得对不对?
另一边顾流惜却并不曾离开,看着闻墨弦有些吃力地走回房间,另一个丫鬟模样的姑娘,却只能一脸小心地在一旁注视着,她心里所有的酸涩心疼全部涌了出来,眼前一片模糊。
她不晓得老天爷这是眷顾她,还是惩罚她,她原本忧虑寻不到闻墨弦,可误打误撞之下竟然第一夜便遇到了,可是却发现她已经痼疾沉疴,甚至可能随时丢了性命,这比寻不到她,还让她痛苦。
她心疼,却也无力,自己虽不精通医术,却清晰明白,闻墨弦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昨晚若她没有救她,她很可能便熬不过去。
她忽然想起上一世,心昔阁阁主一直不曾露面,是不是因为她的身子?心昔阁积攒多年,此后让江湖人惊叹不已,如此势力却也没能让她好起来,当年她到底遭遇了什么?
当初她见到闻墨弦是在两年后,那时她看起来好得很,功夫也远比自己厉害。可如今的她好像并没有一丝内力,甚至连走路都困难,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为何她好了,却还说活不了多久?
一个个让她心焦恐慌的问题充斥心间,让她快要疯了,她越想越痛,转头迅速离开,一路上差点被人发现。
顾流惜踉跄离开苏府,脸色惨白,看上去失魂落魄的,幸好天色已晚,街上行人渐少,也无人察觉她的狼狈。推门进了那间小院,回了房间,顾流惜就喷出一口血,胸口的闷痛终是缓解,头脑也清楚起来。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是情绪过激,体内真气混乱,差点走火入魔了。
她盘腿坐下,强自稳了心神,闭目调息。
这边顾流惜沉入疗伤之中,那头闻墨弦却是辗转难眠,除了胸口闷痛不适,更多是在思索白日凭空出现的少女。她昨晚闯进来的理由她相信,可是她对自己的那毫不掩饰的关心却让她疑惑,这人身上定然有故事。胡思乱想中,她最终还是疲惫睡去,眉头微拧,没了昨晚那人来之后的安稳。
第6章
在这安谧的小院里,明媚的阳光透过未关严的窗,落入房内,斜斜打在盘坐在床上的少女身上,映着她白皙的脸旁,美得有些不真实。半晌后她那密长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的双眼因为突如其来的阳光刺激,有些不适地眯了眯,她抬起手掩了掩。片刻后下了床,推开房门,顾流惜脸上有些惊讶,没想到居然都到中午了。
腹中一阵阵饥饿感提醒着她,自昨日中午到现在都未用过饭,洗簌完毕,换了身衣服。发现厨房食材都齐全,就简单做了些吃的。
随后坐在院子里,想到昨日同闻墨弦的约定,顾流惜嘴角勾了勾,可想到她的身子,又有些黯然。正在她神伤之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打开门,不出意外,是林越和薛之谦。
林越看着此刻一身蓝色薄衫,嘴角带着丝淡笑的顾流惜,一时有些呆滞,直到被薛之谦戳了下他才急忙道:“顾姑娘,我们有事要让你帮忙。”他说得急,脸色有些微红。
顾流惜没多在意,请了两人进来,“可是那千面狐狸之事?”
薛之谦看林越有些魂不守舍,无奈开口道:“不错,我们根据顾姑娘的描述画了幅肖像,昨日下午来你恰好不在,拖到此时才来,想让你看看可有哪里不对。”
说话间他已经将那幅画摊在了桌上,顾流惜端详片刻道:“大致不差,不过他既然被唤作千面狐狸,面部特征并无多大意义,身形到是可以参照。”
薛之谦嘴角微抽,瞥了眼一旁有些不好意思的林越,故作懊恼道:“你看我们这脑子,不过也许会有用,备着也无过。”
顾流惜虽觉得他二人有些奇怪,但在某些方面,即使重活一世她也不大敏感,也就没想到那方面,只当他们别有用心。
“薛捕头前来寻我,该是还有别的事吧?”
薛之谦爽朗一笑,也不掩饰,“顾姑娘心思通透,我也就开诚布公直说了。今日我们按照顾姑娘的线索,挨家挨户搜寻,重点查问了药铺医庐,获得了一点小线索。但是若要真正捉拿他,我们却有些不确定,毕竟比起那淫贼,我们的轻功实在不够看,所以?”
“薛捕头的意思是要我帮忙?”顾流惜挑眉笑道。
“正是,原本这是我们衙门之事,只是这人行径实在恶劣,若不缉拿,祸害无穷,我也只能恬着脸相求了。”薛之谦脸上有些歉疚,语气真诚。
“何时行动?”
顾流惜如此爽快的答应让两人都有些惊喜,林越激动道:“你答应了?”
顾流惜正色道:“薛捕头的话十分在理,我怎能拒绝。”
“为了防止夜长梦多,顾姑娘即刻便随我出发,衙门那边一早准备好了。”薛之谦起身道。随即看到顾流惜一派了然的模样,老脸也红了起来。
顾流惜也不在意,不过这两人到是自信,自己难道一定会答应么?都准备好了,才来告知她。不过立刻去也好,只希望不会误了她和闻墨弦的约定。
三人很快赶往苏州城郊,据薛之谦说,城内一个小药铺有人来买药,因为来得很早,所以药铺老板记得很清楚,身形同画像上的很像。那人带着一身露气,脚上沾了泥土,而薛之谦看了看药铺门口蹭上的泥土,发现那红色的黏壤正是苏州西郊那片特有的,派人一番悄悄守着,竟然真的发现了他的住处。
顾流惜听着点点头,但心里却有些异样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来,不等她细思,已然来到了西郊那个小村。薛之谦指了指其中一间简单的木屋,几人悄然隐在周围的树下,只等着确定那人在屋内,便动手抓人!
——
苏家墨园内,闻墨弦看着方从扬州赶回来的苏彦,温声道:“这么快便来了,事情可解决了?”
苏彦点了点头:“连云水寨虽说不是个善茬,可对我们的实力还心存几分忌惮,那批丝绸他们近日便会还回来。”
“劫持皇商采买的货物,的确好大的手笔。可惜连云水寨这把刀终究不够利,耍的不好怕是会被刀伤。”闻墨弦眉眼清淡,手指轻轻拨弄着茶盏,声音柔和道。
苏彦心里了然,这次皇商刘大人来苏州采办丝绸,苏家赢了,眼红的自是不少,主子向来心思通透,怕是早就猜出来了。想到之前闻墨弦让他带上凌一他们,叮嘱他们乘轻舟护送商船,顿时眸中一亮,主子是故意的!
“那主子,这批丝绸?”
“自然是努力去要了,毕竟被他们抢去的效果,远不如最后送给他们来的好,如此一来这刀我们用起来,才够顺。”话毕,她顿了顿,又叮嘱他:“杭州密购的缂丝,不走水路,悄悄送来便好。”
苏彦眼眸一转,终是明白了闻墨弦的用意。七月初便要交货,苏家若最后交不了,罪过如同欺君。这个机会,有些人怕是不会错过。但对苏家而言,这同样是个机会,唆使他人抢劫朝廷预定货物,阻碍皇商采购,这个罪名也不轻!
“主子用心,苏彦叹服。”
“为了引他们上钩,之前未告知于你们,是我对不住你们,替我向他们道歉。”闻墨弦歉声道。
苏彦连连摇头,“主子别这样说,我们都明白。”
想到闻墨弦后来将身边护她的几人,全派到他那里去,心里一阵发热,却又皱眉道:“主子,你这次太胡来了。”
闻墨弦喝了口茶,垂眸道:“紫苏又多嘴了?”
“哪里多嘴,幸好主子你没出事,否则我万死难辞其咎,若君怕不会放过我!”
“我到奇怪,若君平日温柔的紧,怎得你跟紫苏一个个都如此怕她?”
苏彦难得苦下脸,“她平日看上去温柔婉约,可发起脾气来实在没几人不怕的,她那一身医术我可是领教了,也只有主子你敢不听她的话。不过若让她晓得主子的做法,她定要对主子进行说教了。”
闻墨弦笑了笑,摇了摇头,随后正色道:“苏府如今你才是大少爷,都说了叫我名字便可,莫要叫我主子。”
“礼不可废,这里无外人,主子不必担忧。而且你都不晓得,每次我冒犯你,紫苏都要骂我一顿。”
“我骂你又如何,人前那是逼不得已,人后你还想无礼么?”紫苏一脸不满的端着食盒走了过来,白了苏彦一眼。
苏彦无奈地看着她,嘴里低声念叨着,“你这是嫉妒。”
闻墨弦好笑地这一见面就吵架的两人,见紫苏摆了饭菜微讶道:“这就到用膳的时辰了?”
“嗯,已然酉时一刻了,主子先吃了再叙吧,若再晚了,就该积食,夜里睡不好觉了。”
闻墨弦看了看天色,微微敛眉,竟是到了酉时一刻了。
随后苏彦陪着闻墨弦用了饭,同她说着此次扬州之行的遭遇,还有扬州宜人的景色。因着闻墨弦身子差,不曾出远门,这也是他们几人外出回来,必然要说的。
用过饭,苏彦先去处理账务去了。紫苏将药煎好端上来。却发现自家主子正时不时看着东边苑墙,那模样好似在等人,随即又摇了摇头,主子怎么会等人。摆好药碗,预备同以往一般退下。
闻墨弦却突然问道:“苏彦可曾将墨影他们几人带回来了?”
“自然是带回来了,都在墨园外守着呢,主子有事么?”
“他们这一行也累了许久,让他们都下去休息,今晚不必守着。”闻墨弦眸光闪了闪开口道。
“可是主子,万一……”
“就一晚而已,这么多年除了那日,有谁会闯进墨园的,照我说的做。”
紫苏无奈,主子性子看起来温和,一旦做了决定,谁也劝不动,又怕惹她生气伤了身子,只好照办。
闻墨弦坐在院子里,喝着苦涩的汤药,仍不自觉地看着那日顾流惜离开的地方,心里暗忖,不知她今晚会不会来?
随即自嘲般地笑了笑,自己怕是病得不轻了,不过是萍水相逢,即使她对自己有些奇特,也不一定会特意来陪一个病秧子。再说,自己何时如此容易对一个人上心,就因着她年纪与那人相仿,有些神似么?
眼见天色渐暗,戌时已过,身上有些冷了,闻墨弦站起身缓步朝屋内走去。喝完药,腹内有些不适,胸口也微微发闷,上台阶时,竟是没踩实,朝前摔去!
身边一阵风响,闻墨弦没等到意料中的疼痛,却是摔入一个柔软的怀抱。那人还在轻喘着气,显然赶得急,略带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没事吧?”
顾流惜此时心里又是自责,又是担心,天晓得自己一路急赶过来,进院子就看到闻墨弦差点摔倒时的心情,吓得她魂飞魄散!就闻墨弦的身子骨,哪里禁得住这一摔!早知道就不该答应薛之谦,人没抓到,还差点让闻墨弦出事。
闻墨弦缓了缓,自她怀里站起身来,看着顾流惜一脸紧张的模样。她额头上几缕散发,被汗水濡湿,蓝色衣衫上还沾了些草屑,衣摆处也染了泥渍,看起来颇有些狼狈。
见她微眯着眼,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自己,顾流惜浑身不自在。随着她的目光一一看到了自己身上的窘样,本来因为着急泛红的脸,彻底红的通透。
闻墨弦忍不住想笑,“顾姑娘这是刚种地回来,怎得弄成这副模样?”
顾流惜窘迫不已,赶紧退开一步,掸着自己的衣服,心下懊恼为何每次都在她面前出丑。
“等一等,你莫动。”闻墨弦敛了笑,低声道。
顾流惜维持着拍衣服的动作,当真不再动。却见闻墨弦靠了过来,随即凑到了自己颈边。此时的闻墨弦还比她矮了几分,大概是久病体弱,并没有上一世高。她那清浅的呼吸恰好打在自己脖子上,连耳朵都未能幸免,由于靠的近,闻墨弦身上的味道瞬间将顾流惜包绕,淡淡的药味夹杂着她熟悉的幽香,让顾流惜心越跳越快,脸也红的要滴血。
第7章
闻墨弦看着她脖子上的一道血痕,眼里神色莫名,若再偏一些,这足以要了她的命。伸手拿出帕子替她擦掉还未干涸的血渍,眉头蹙了蹙。将视线上移,看到她晶莹通红的耳垂,耳边清楚的听到她的心跳声,顿时又觉得愉悦,随后淡然退开。
顾流惜察觉到脖子里的刺痛,这才想起当时好像被暗器划了一下,因着怕失约,又没流多少血。这才什么都没顾得上,直接就上这来了。好不容易见她离开,她正要松一口气,却听得闻墨弦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你心跳的好快。”
顾流惜只觉得刚退到一半的热气又涌了上来,那人却好整以暇地继续说:“脸也很红。”
顾流惜:“……”
这人真得是闻墨弦么?怎么跟昨日一点都不一样?莫非也重生了?
“莫不是生病了,还是之前伤到了?”她似乎没看到顾流惜那幅模样,依旧认真问道。
“没有,之前有事耽搁了,来的太急,脸色发红,心跳加快,很……很正常。”
闻墨弦并没问是何事,只是了然地点了点头。
顾流惜松了口气,却觉得闻墨弦比之昨日温婉淡然,多了些恶劣的小心思,也少了许多疏离。
“你……你还去石湖么?”顾流惜问得忐忑,毕竟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