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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曦神色一滞,抿嘴不语,闻墨弦心下了然:“你们又胡闹了。”
紫曦恭声道:“主子恕罪,只是那周家小姐实在太过分,墨影只是给她点教训,既是来游香水溪,那就让她游一会儿吧。”
闻墨弦看了眼水面:“墨影在下面?”
说着林越那艘船却靠岸边停了下来,一行三人直接跃上了船。
顾流惜扫过去,目光落在那为首之人身上,脸色陡然白了,双手也握得死紧,情绪有些失控。
闻墨弦见她如此,皱了皱眉,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一个身穿紫色长袍的玉面公子,系了一条白玉腰带,生得唇红齿白,甚为俊逸。
闻墨弦眯了眯眼,随即有低声关切地问她:“怎么了?”
“我……我没事,只是发觉那几人功夫不错,一时反应大了。”顾流惜回答得十分勉强,现在她真得有些混乱,她怎么都没想到,她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居然会出现在这!冉清影,居然是冉清影!
这让她再次想起上一辈子,她最不愿回首的往事。是这个人冒认了小觞的身份,拿了本属于小觞的一切,是这个人将自己玩弄于鼓掌之中,也是这个人害死了闻墨弦!
可自己上辈子为她不顾一切,不惜违背江湖道义,不惜同师门决裂,甚至因为她,背弃了所有!
没人能体会,当时顾流惜知道一切时的感受,一瞬间她发现,她可以为之放弃所有哪怕是生命的人,竟然是在骗她。而她不惜刀剑相向的人,才是她十几年来心心念念的救赎,那种天崩地裂,那种追悔莫及和痛彻心扉,让她恨不就死!
重生以来,顾流惜一直将心思放在闻墨弦身上,不曾去想过冉清影,就是因着这其中的痛,让顾流惜不敢触碰半分。
她上一世不曾恨过冉清影,或者说她来不及去恨她。当她得知真相时,闻墨弦却已然为了救她,被冉清影带了毒的剑所伤,那时她一心沉浸在无边无际的悔恨和痛苦之中,除了恨自己,为闻墨弦心痛,她早想不到其他了。可如今她再见到冉清影,哪怕她还什么都没做,这种骨子里的痛与恨,还有对她三年里倾尽的所有的感情,立刻纠缠在一起,瞬间紧紧勒住了她的心,让她无法喘息。
她这么快便来了苏州,难道是发现了闻墨弦的踪迹,还是只是个巧合?
闻墨弦不明白为何顾流惜见到那人后,反应如此之大?她虽说着没事,可那眼里弥漫着的痛苦几乎让人窒息,脸色也是白如金纸。闻墨弦拧着眉将她脑袋转了过来,不让她看那人,眼神直直探进那荒凉悲苦的眼中,声音温柔如水:“流惜,你看着我,虽然不晓得你怎么了,但是你现在是在这里陪着我呢,什么都不会发生,什么也不用怕,没人敢欺负你。”
顾流惜看着她满是安抚的眸子,里面仿佛琉璃一般,澄澈透亮,带着难以言喻的魔力,直直看进了她的心里。
耳边她的话不断在耳边回荡,“什么都不会发生,什么都不用怕,没人敢欺负你。”
只是渐渐地那柔和清雅的女子嗓音,变成了清脆悦耳的孩童声音,一如记忆中那粉雕玉琢的小神仙,站在自己面前,一脸认真地说着同样话。顾流惜眼里的雾气迅速凝聚,随即汇聚成泪水,滚滚落下。
闻墨弦看得心里发颤,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哪怕她根本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可依旧不妨碍她对这个女孩的疼惜。她清楚感觉到此时顾流惜的脆弱,所以她不多想,也不多问,只是尽可能给予她最大的安慰。一如当年尚幼之时,那人受委屈了,她毫无缘由的爱护。
顾流惜埋在闻墨弦怀里,明明知道这样子的自己会让她心生疑惑,可是此刻被她身上的气息包围,清晰感觉到她的纵容与体贴,压在顾流惜心底深处的痛苦再也抑制不住。
紫曦看到顾流惜这般模样也是惊诧莫名,见到主子眼神的示意,什么都没说,退到了船尾。
顾流惜骨子里其实坚韧非常,方才只是一瞬间受到冲击,又被闻墨弦的温柔软化了,这才爆发了。激荡的情绪发泄出来后,很快便恢复了过来。她有些忐忑地从离开闻墨弦的怀,不晓得该如何同她解释自己的失态。
闻墨弦却是拿了手帕,伸出的手顿了顿,又递给了顾流惜,轻声道:“可好受些了?”
顾流惜有些怔,眼神复杂莫名,这人真得什么都不想问么?自从遇到闻墨弦,她就发现她对自己分外信任,这让顾流惜开心的同时,又有些纠结,作为心昔阁的阁主,她怎么就这么轻易相信了别人?
闻墨弦当然明白她的想法,勾了勾嘴角:“你不要多想,若你想告诉我,我会认真听着,若你不想提,我也不问。”
顾流惜眼睛发涩,哑声道:“你……你对谁都这么好么?”
闻墨弦微愣,正要开口,却听得林越的船上又是一片混乱,有人大喊着船进水了!
顾流惜和闻墨弦探头看去,林越那艘船明显在下沉,而且速度不慢。闻墨弦看了眼紫曦,她摸了摸鼻子没说话,心里暗道,墨影下手真快。
闻墨弦示意一下紫曦,紫曦会意,片刻后,船稍微转了一下,这下对面的场景看得一清二楚。
“胡闹了,那船上又不止她一人。”
“主子,她又不会一个人上船,我们有分寸,不会水的我们会救他们上来。况且夏日这水清凉,也舒服的紧。”
顾流惜有些无奈,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手下,都蔫坏蔫坏的。
顾流惜到是觉得林越有些倒霉了,看着那船,不经意看到水面一路波纹,也猜到大概是墨影潜回来了。忽然她眉毛一挑,只见几缕寒芒自林越船头射出,直击水中!
顾流惜急速将一旁碟中的糕点挑了出去,打掉了几枚暗器!墨影也察觉到危险,自水里掠了出来,避开剩余的两枚暗钉。
船上那跟着冉清影的两个男子也掠了过来,一个扑向墨影,另一个却是直朝船头而来。
闻墨弦就在她身边,顾流惜自然不会让那人过来,立刻提气迎了上去,在半空同那人过了数招。两人势竭,半空中无依托,纷纷朝后跃回,那人终是差了一截落入水中。顾流惜原本也没办法回到船上,闻墨弦正紧张,不料顾流惜半路竟然缩了下腰身,生生又拔起身子,飘然落在了船上。这一下让闻墨弦和对面观战的冉清影都有些惊讶。
墨影和另一个人在水里你来我往的过招,闻墨弦蹙了蹙眉,对紫曦道:“让墨影回来。”
对面的冉清影也挥手示意那人住手,随即扬声道:“对面的几位朋友,这船快沉了,不知可否让我等暂且落个脚。”
顾流惜眉头一紧,她明明猜到是墨影做得手脚,不然也不会出手,这下却是主动求助,打得是何注意?
闻墨弦看她脸色不好,对面的船也沉得只剩边沿了,想到她朋友还在上面,轻声道:“让她们上来吧,我们出来也有段时间了,可以回去了。”
顾流惜敛了敛心神,无奈点头,心里确实分外懊恼,原本是让她好好出来散心,却遇到这么多糟心事。
紫曦吩咐将船靠了过去,船上的众人也都上了船。除了冉清影,其他几人都湿了大半,狼狈的很。
闻墨弦淡淡开口道:“紫曦,带周小姐林公子他们去船舱换身衣服。”
林越看了眼顾流惜,看着自己的狼狈样,赶紧跟着去了。
冉清影却是打量着顾流惜和闻墨弦,施了一礼:“在下姓冉,多谢二位出手相助,不知两位朋友的姓名?”
闻墨弦瞥了眼顾流惜,开口道:“我姓闻,这位是我的朋友,姓顾。举手之劳,冉姑娘无需客气。”冉清影不说破,闻墨弦亦不会主动揽错,淡然回她。
冉清影眼神闪了下:“闻姑娘好眼力,只是出门做生意为了方便,希望不会显得失礼。”
闻墨弦摇了摇头,并不接话。
冉清影似乎也不介意,眼神时不时看着顾流惜,显然对她更感兴趣:“方才手下鲁莽,惊了二位,不过顾姑娘一身轻功实在令人惊叹,不知师承何处?”
顾流惜生生压下所有情绪,面无表情道:“不过是随意学着防身,卖弄了。”
冉清影仿佛没听出她并不愿搭话,依旧道:“顾姑娘谦虚了,那一招可不是随意能学到的,在下做生意,行走江湖也有几年了,还未遇到轻功如此奇俊的。”
“是么?那你可以再多走几年,也许就见到了。”顾流惜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让冉清影愣了愣。
半晌她笑了起来,欲要开口却被林越打断:“流惜,今日实在对不住,我很抱歉。”
顾流惜没多少心情,随口道:“与你无关。”也不再看她,接着对一旁紫曦道:“出来够久了,掉头回去吧。”
林越急忙道:“你才来不久,什么都没看呢,怎么就回去了?”
闻墨弦歉然一笑:“是我身子不爽快,有些头晕。”
顾流惜虽知道是借口,却也有些紧张地看着闻墨弦,待看到她安抚的目光,才放下心。
而周锦绣换了身衣服,气急败坏地走过来,怒声道:“明明就是她们弄坏了我们的船,你们怎么还跟她们谈笑风生?!”
“锦绣,不要胡说。”冉清影出声轻叱,眼神透着冷意,周锦绣似乎很怕她,顿时噤了声,只是眼里满是怨怼。
“锦绣不懂事,还望两位莫怪。”冉清影表情变得极快对着两人歉意笑道道。
第19章
闻墨弦依旧有礼点头,顾流惜则是皱了皱眉,她上一辈子怎么没发觉冉清影如此虚伪。
冉清影到是很自来熟,在一旁坐下,看着这香水溪,轻笑道:“以往来苏州,就有人多番赞过馆娃宫下的香水溪,却苦于一直无法抽空前来,今日一来果真是难得一见的景致。前面就是梧桐苑了,可惜顾姑娘的朋友身体不适,到是可惜了。”
虽不想听冉清影说这些,可是顾流惜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看了看闻墨弦,眼里有些颓然。
闻墨弦却是淡声道:“有些东西真正得到了,也许就不会稀罕了,留些遗憾反而更觉得美好。这香水溪游了一半,悬念有之,景色亦领略了一番,我到觉得好极了。冉姑娘,你说呢?”
冉清影笑得清脆:“的确不错,闻姑娘想法到是独特。”
顾流惜看到闻墨弦探过目光,知晓她话中的宽慰,眼里酸酸的,却是微微笑了笑。
冉清影自然察觉到这二人的互动,心里微动,眼里闪过一丝兴味。
林越在一旁看着三个姑娘说话,又不好意思插话,只是呆呆看着顾流惜。
冉清影见他如此,将话头一转:“林公子是苏州人,不知可晓得这香水溪为何唤作‘香水’二字,我到是一直好奇的紧。”
林越连忙回过神,却有些尴尬,他只知道这香水溪景色宜人,哪里想过它为何叫这个名字。有些赧然道:“这……我不曾留意过,也不知晓。”
顾流惜听着二人的对话,心里仿佛被人拧了一下,有些怔忡地看着闻墨弦,曾几何时她也曾问过这个问题,而那个人的回答,至今犹新。
她兀自沉入当时的情形中,耳边那熟悉的嗓音缓缓响起:“昔年吴王种香子于香山,使美人泛舟于溪以采香,听闻香气入水,是以称作香水溪。自古便有人言,‘安得香水泉,濯郎衣上尘’,香水溪的名字也就流传了下来。”
顾流惜恍惚觉得自己回到了上辈子,那次她替冉清影来苏州办事,一时不察失了手,当时躲至香水溪,遇到了恰好也受了伤的闻墨弦。当时的她还是带着那半边面具,自己并不识得她,可两却人奇迹般相安无事地呆了一晚。那时她便随意问了她香水溪的由来,那人当时也是这般回答,随后还念了首诗。当时自己只觉得这人生为江湖中人,到是很有文人雅士的感觉。忆及至此,嘴里竟是低低念出了声。
“香径小船通,菱歌绕故宫。鱼沉秋水静,鸟宿暮山空。荷叶桥边……”陡然缓过神,意识到自己的恍惚,顾流惜连忙闭上嘴,有些窘迫地发现周围几人具都直直地看着自己,尤其是闻墨弦眸子里的惊喜,让她脸都有些发烫。
“没想到顾姑娘也是深藏不露,这诗极为衬景,为何不念完?”
林越也是兴致勃勃道:“就是,后面是什么?”
一旁的周锦绣却是不屑地嗤了一声,恰好船停岸了,顾流惜连忙道:“我只是听人念过,后面记不得了。船已靠岸,我们先告辞了。”
说着紫曦和墨影率先跃下船,顾流惜扶着闻墨弦跟着上了岸。
冉清影却是开口道:“今日同二位相处虽短,却是觉得极为投缘,不知二位家住何处,日后可否再聚?”
“冉姑娘客气,我并非苏州人士,我朋友身体不好,以后怕是不会再见了,萍水相逢而已,无需多过记挂,告辞了。”
顾流惜并不想同她客套,毕竟闻墨弦若引起她的兴趣,实在不是好事。
冉清影并不介意顾流惜的冷淡,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嘴角挑了挑。转头问林越:“林公子和她们可熟悉?”
林越目光还未收回来,颓然摇了摇头:“同闻姑娘是第一次见,至于流惜,认识有半个月了。”
冉清影点了点头,饶有趣味地看着那马车缓缓离去,低声笑道:“顾流惜?有趣得紧。”
顾流惜同闻墨弦坐在马车里,紫曦和墨影骑马走在前面。想到在那里发生的事,顾流惜还是有些懊恼,低声道:“对不起,原本是想带你好好透透气,却遇到这么多事。”
闻墨弦听她说完,这才出声道:“你总自己多想,我有说我不开心么?”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到觉得很不错,我之前说得话是真得,这样就很好了。反倒是你,今日怕是不开心了。”
顾流惜微微低了头:“我还好,只要你开心,那我也会开心的。”
闻墨弦怔了怔,到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只是看着顾流惜的眼神有些复杂。
顾流惜意识到自己又说了不得了的话,急乱间欲要开口解释,马车却倏地一顿,驾车的韩伯却是软软地倒了下去。随即她鼻端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顿时脸色一变,伸手捂住闻墨弦的口鼻。
闻墨弦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屏住呼吸,朝顾流惜示意自己无事。
顾流惜心里一紧,这香的味道很熟悉,是千面狐狸!顿时心里暗恨自己大意,连累闻墨弦。只希望他不会带太多帮手,不然怕是护不好她。
眼看闻墨弦脸色越来越差,知道她憋不住气息,猛地将车内的点心扔了出去,打开马车车顶,带着闻墨弦迅速掠了出去,瞬时几枚长箭钉入马车。
顾流惜将闻墨弦放在树下靠着,紧紧护在她身前,不远处传来一片打斗声,接着一枚响箭升上天空。顾流惜知道是墨影两人被人挡住了。
她心里紧张万分,发现闻墨弦此时半靠在树下,身子动弹不得,想来是出来时实在屏不住,吸了些迷香。她心里又怒又悔,冷冷地看着对面那个蒙着面的黑衣男子:“阁下可是好手段,不过是对付我一个女子,居然还用迷香。”
那人却是漠然看了她一眼:“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姑娘以后记得莫要得罪人,下辈子好好投胎吧。”
顾流惜轻笑一声:“是该我奉劝阁下,受人之托,前提是那人配做一个人!而且你怎知我会输!”话音刚落,两人同时掠了出去。
顾流惜手自腰间一抹,一道白光闪过,竟是一柄盘在腰间的软剑!
闻墨弦强撑着身子,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地拼斗。那些快得只剩残影的招式,落在她眼里却是分明。顾流惜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