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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最幸福-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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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开开心心玩到黄昏。
有时候,有人会背着冬不拉加入,比如野孩子乐
队的张佺,有时候穿着婚纱的人会蹲在我们面前取
景,后来还带着新生的宝宝回丽江看我们。
灼热的阳光、啤酒和音乐……那时街头卖唱是件
有趣的事情。
我和大松蹭住在菜刀客栈里,同吃同住,卖唱的
收入有富余的时候就拿来请人吃饭。那时结交了太多
形迹可疑的过客:在手腕上画手表的抑郁症青年、从
不穿鞋的老教授、有自杀倾向的上海小白领、极端的
环保主义者、当了一辈子国安的刀疤男、修茅山术的
北欧女子、轻车简行的知名CEO……
来了又来,来了又走,各种川流不息。有一次,
一个陕西口音的过客微笑地打着饱嗝说:“一饭之恩
只能来世相报了,我正在被通缉……”
大军就是那个时期认识的,是大松从街上捡来
的。
我正蹲在院子里,用炒菜铲子挖坑种三角梅,他
背着吉他和手鼓侧身过铁门,满脸满眉毛的微笑,趋
步过来用力地和我握手,回头问大松:“那个,你们
今晚真的吃腊排骨?唔,腊排骨的味道还是很好吃
的。”然后,他很诚恳地看着我说:“我很会蒸米饭。

他不仅会蒸米饭,还很会吃米饭,他把吃饭叫
做“干饭”,干掉的干—必须咬牙切齿地发音才能契合
他说这个词时候的神韵。
多年过后,我认真总结我认识的各色吃货们:有
的奇能吃辣、有的嗜食生食、有的蹭了半辈子的饭,
还有的简直是山寨版的蔡澜。而在饭量上,大军是其
中当之无愧的冠军。他吃米饭是不用碗的,一般是用
汤盆,冒尖的一小盆,菜铺在上面。他有把专用的勺
子,用了很多年,小花铲那么大,我有一回试了一
下,根本塞不进嘴里去。
他对朋友表达感情最极致的措辞就是:“我那里
还有菜,我热一热,再炒一锅饭。”然后,他咂咂
嘴,仿佛已经捧起了碗,整颗脑袋都已经笼罩在了饭
香中。
我没见过一个人吃饭的时候有他那么享受的,他
甚至是眯起眼睛陶醉其中。
我自小长在鲁地,筵礼家教甚严,养成的习惯是
箸不过颌、碗不离桌,大军不一样,他太原生态了,
永远是把碗擎到脸上,45 度倾斜着那只小盆,与他
对坐看不见他的嘴。而且他有个很神奇的本事,会翻
着手腕儿在饭桌上挨个盘子练擒拿,他可以一筷子夹
走小半盘菜,这简直是神技,反正我怎么练都练不
会。
很多信徒在正餐前会默语诵祷,南无诸天真神,
他也有这种仪式化的习惯,每次吃饭前都会虔诚地
说:“吃饱了才有力气讨生活。”
他顿顿都说,哪怕是宵夜的时候。但这句话我一
直没当回事。
刚相识的时候,我发现只要他吃饱饭以后,歌都
唱得无比动听。他一般用一首《红河谷》开场,有时
候是《浪子心声》,然后开始唱原创:
姑娘和小伙子相依偎倚/ 你们的旅途快不快乐
如果他是真心喜欢你/ 那你要好好把他来把握
我多么希望和你们一样/ 带着爱人四处去流浪
假如她是真心喜欢我/ 那我要好好把她来把
握……
有了大军的加入,卖唱一下子变得热闹了许多,
也明显地引人注目了许多,很多人来和他合影,“梁
家辉梁家辉”地喊他。他摆了一个琴盒在面前:边走
边唱,支持原创。
那时候一般他弹琴,我或者大松打鼓,大家轮流
当主唱。印象里几乎每次卖唱都会被里三层外三层围
观,偶尔,人群中会有漂亮姑娘时隐时现地注视,琴
盒里也偶尔会有鲜红的百元大钞,每首歌结束都有喝
彩声,不时有人会递过来两瓶啤酒:兄弟,唱得好着
呢,喝口酒润润嗓子。
那个辰光的丽江是个美好的小地方。有一个对美
好地方的定义是:兼容并包,友善且和睦。
我很庆幸,曾体味过那个曾经美好的丽江。
好吧,我说的不是丽江,我追忆的、感慨的、毕
生寻觅的,只是一个叫做丽江的丽江。
你难道不是吗?
街头卖唱的岁月
那时丽江古城的流浪歌手很少很少,随便往哪儿
一戳都是个小地标。不像后来,纳西族的小弟弟们练
了三个和弦也满大街地跑来跑去卖唱,手鼓打得山
响,吉他抡得像电风扇,也学当年的我们,也在面前
点红蜡烛。但生猛无比,为了争地盘经常打得头破血
流,有时候还拿吉他打对方的头,吉他啊!那可是吉
他啊!有趣的是,他们面前也都摆着个琴盒,上面的
字是一模一样的:边走边唱,支持原创。打小在旁边
城中村里长大的流浪歌手,那满身历尽沧桑风尘仆仆
的感觉真是学都学不来,膜拜一个……你问他唱的是
什么,他也气宇轩昂地说“原创民谣”……好吧,许巍
的《蓝莲花》是你的原创,五月天也是你的民谣……
这种情况; 是在大军来丽江半年后慢慢开始泛滥
的。他很无奈,一些不懂事的小歌手在他经常定点卖
唱的花台上泼油,他就拿外套兜来土铺在上面,然后
垫着外套卖唱。第二天土上又是一层油……
于是被迫换地方,把大石桥边最黄金的位置让给
那帮别着刀子卖唱的兄弟,他找一座行人稀疏的小
桥,萧萧瑟瑟地开唱。偶尔趁着人家没开工的时候坐
回老位置,做贼一般,一边观望一边开工。但那时往
往夜色已阑珊,行人渐渐微醺,肯放下钞票的少,借
酒来踹琴盒的多,他也不生气,反而问人家喜欢听什
么歌,要不要听首原创。但喝醉的人很多不知道什么
是原创,于是他就唱《再回首》,唱得醉酒的人泪光
晶莹、浑身颤抖,然后哇哇大吐。
我说:“我擦,这个世界怎么了,这么多浪子。”
他说:“他们的心累了。”
大军和我不一样,和大松也不一样,每天不挣到
一定的额度他是不肯收工的。
收成好的时候,他是笑眯眯的,半夜坐在小火塘
的角落里,笑眯眯地逗逗单身女游客,问人家是不是
从成都来的。有时候连着数天风雨如晦没办法开工,
他神经质地一口接一口叹气,抠手指,各种坐立不
安。他应该是很缺钱吧,可奇怪的是花钱的时候一点
儿都不吝啬。
那时大家吃住在一起,午饭在院子里自己做,他
抢着跑忠义市场买菜,洋芋或空心菜,永远是这两
样。晚饭在小馆子解决,他又抢着埋单,不过是几份
米线、两盘冷拼,抢得和干仗一样,卖唱的收入越
差,他埋单的次数就越多,谁都拗不过他。我那时候
瘦,他说,大冰多吃点儿,多吃点儿,还用筷子给我
夹菜。
他不会用公筷,也并不知道那时候的我有信用卡
和存款,还有一个电视主持人的身份。
于我而言,最初街头卖唱是件好玩儿的事,是种
新鲜的人生体验。
从拉萨唱到丽江后,每天的卖唱慢慢演变成了仪
式化的例行日程,履行得比吃饭睡觉还要认真,不唱
就好像少了点儿什么。而大军加入后,街头卖唱又慢
慢地变成了一种必须要履行的义务,我很喜欢看到生
意好的时候他那副怡然自得的成功人士的嘴脸,我希
望他能多赚点儿。年复一年,后来只要在丽江,就会
每天去帮大军打鼓,一直到今天。
可是光卖唱能挣几个钱呢,每天吃点儿饭、交个
房租就口袋空空了,抽烟基本靠蹭,喝酒基本靠赊。
我有个流浪歌手兄弟叫金刚柱子,第一届雪山音乐节
的时候结识的。他燃臂供佛,左胳膊上有三个大香
疤。柱子有一首描写流浪歌手生态的歌叫《接着操
练》:
那一天房东大姐说/你再加五十块钱/ 下一个月
我的脸上又多了一丝疲倦/一天天啊东奔西跑为了
赚点小钱/ 吃一点饭买个拨片/ 换几根琴弦……
柱子后来出家,不能弹吉他让他很难受,听说还
俗后一直继续安贫乐道接着操练,但依旧交不起房
租。
丽江的卖唱市场竞争渐渐白热化,考虑再三,我
和另外一个兄弟路平决定盗版自己的音乐作品。最
初,我们尝试着做了一批CD ,用最原始的手段DIY
,去批发电脑光盘一张张地翻刻,刻坏过路平一台光
驱。封套是牛皮纸手工糊的,封面手绘。
定价的时候,我们有分歧,老路说:“10 元一
张。”
老路啊老路,丽江粑粑都5 元一个了……
老路说:“那15 元一张。”
老路啊老路,风花雪月都20 元一瓶了。
老路说:“贼他妈……30 元!”
老路啊老路,愿意掏30 元买一张流浪歌手专辑
的人,还会在乎多掏20元吗?
老路和我最初50 元一张卖原创专辑的时候,一
直是低着头弹琴的,完全是一副昧了良心的模样。奇
怪得很,卖得出奇地好,第一天卖出了16 张碟,这
相当于单纯卖唱一个星期的收入啊。晚上数钱的时
候,老路、大军、大松围成一圈,一张张做贼心虚、
红扑扑的脸……这么多年过去了,想想就好笑。
可是,后来有一天我坐在我济南的家中,一张张
整理两岸三地N 个知名歌星的签名EP ,撇着嘴念那
些龙飞凤舞的赠言时,我念起当年那些未曾沾染人间
烟火的民谣,我依旧浪荡天涯的兄弟,那些放声高歌
的青春,仅仅只值50 元吗?
大军是丽江第三个卖原创CD 的,他简直就是为
此而生的。他那不叫卖,快成批发了,我见证过他一
天卖23 张专辑的时候。他说:“这简直就是在捡钱
啊。”他开始在专辑上签名,不管买的人乐不乐意都
印帕掣思宜担骸八挡欢ㄓ幸惶旎嵊惺詹丶壑怠!焙
玩儿的是,不乏很多受宠若惊的脸频频冲他点头,然
后各种讨价还价。
大军一直很感谢我当年的倡议,他说:“大冰,
你是个改变了丽江流浪歌手产业结构的人,你真厉
害,你真不愧是上过大学的。”哥,这和上不上大学
有关系吗?我大学学的是油画好不好。可他坚持认为
我这个举动让他起码少奋斗了五年,我打小不喜欢人
家和我矫情,经常一句话堵他回去:“都丽江了,还
奋什么斗。”
那时候我是个偏执的青年,还不是很懂生活。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没回丽江,生活重心转移
到西藏。经年累月背着包,一座接一座地去转山转
湖,从阿尼玛卿岗日到马湖鬼湖,断过肋骨也断过手
指,经历了人生中最无牵无挂的一段时光,很快乐,
算是第二次童年。再回丽江的时候,在古城口大水车
旁遇见大军,他远远地搓着手开心地向我走来,边走
边喊:“哎哟……大冰回来了!晚上来店里吃饭。”他
的脸笑得像一朵花。
“店?什么店?你都开店了啊,大军,你哪儿来
的钱?”
“你太久没有回来了,我卖唱卖CD 挣出来一家小
酒吧。”
“大军大军,老路呢?”
“老路也挣出来一家小酒吧,还买了一把新吉
他。”
“大军大军,大松呢?”
“大松开了家小鼓店,又能艳遇又挣钱。来,我
帮你背包,吃完饭咱们开工卖唱去,卖唱完了跟我去
酒吧开工。”
大军的店在酒吧街,他盘下来一家小小的二楼店
铺,开了一个小得令人发指的小酒吧,做了一个令人
发指的巨大招牌叫海轮风,木头楼梯也陡峭得令人发
指。我摸摸原木的吧台,窄小的桌子椅子,二手的音
箱,电熔的麦克,像模像样的话筒架。想到这一切都
是卖碟换来的,我忍不住地乐。我问他,这是个什么
风格定位的酒吧,他想都不想地说,原创民谣。他捧
着碗说:“又能挣钱又能唱自己喜欢的歌……我的人
生简直圆满了,大冰你下次来我应该就能请得起你吃
松茸炖鸡了……”
我到今天都没吃上他承诺的松茸炖鸡。没多久,
大军的酒吧就倒闭了。
三个月,还是半年,我记不清了,他赔得很惨。
他的原创民谣到底是没干过那些张嘴“拉萨的酒吧里
呀什么酒都有……”闭嘴“你有一个花的名字美丽姑娘
卓玛拉……”的酒吧街驻场歌手们。
丽江的酒吧街是中国南部人流最熙攘的一条街,
那些跟着导游小旗的人们来自全国各地的二线以下城
市,一水儿地热爱“凤凰传奇”的人们,人家喜欢的是
声嘶力竭的“中国好声音”,不待见低吟慢唱。而所有
的酒吧为了拉客,往死里拼音量。没人是来消费音乐
的,音乐在丽江的酒吧街不过是一块块桌布,用来铺
上各色洋酒、各种杯盏,以及各种黑丝大腿和各种装
逼、各种吹牛。
在这块桌布上情欲是王道,连桌布本身都是浸渍
着荷尔蒙的,歌手会在演唱的间隙不遗余力地撮合单
身男女们,顺水推舟的女人们矜持地笑着,我见过她
们钱包夹层中偶露峥嵘的避孕套。
每个酒吧门前都站着盛装民族服饰的年轻小
MM:“大哥找艳遇不,大哥来吧,我们家的漂亮妹子
最多……”触目惊心的纳西普通话,撩人得很,意志
稍不坚定,脚步就会偏移方向。
我始终觉得丽江酒吧街的酒吧不能称之为酒吧,
那些锣鼓喧天的酒吧,比大多数城市的夜场都要来得
热闹和浮躁。相比之下,北京后海银锭桥和当年三里
屯酒吧街是那么的纯洁。现在想想,在这样的地方想
靠清淡的民谣谋生,无异于腌臜处种莲花,唉,喂牛
牡丹反被踹,大军的选择本就是一种活该。
于是,大军重新回归街头。
破屋偏逢连夜雨,街头的生意开始难做了。自打
丽江古城开收古城维护费的那天起,城管执法的力度
骤然增强。流浪歌手被当成非法流动经营者,每天被
撵得狼奔豕走。对策也迅速出现了,诞生了一个新的
岗位,专门负责望风,一见制服出现,立马风紧扯
呼、暗语相赠。毕竟道高一丈,人家执法队员换了便
服,夹在听歌的人群中鼓掌,还蹲下来问问碟片的价
位,然后笑笑地抓住吉他:“不好意思兄弟,琴没收
了。”
就这样,出现了流浪歌手和城管执法队员之间的
激烈对抗,半年的时间连着发生了好几起流血冲突。
一把吉他往往意味着一个流浪歌手的全部身家,愿意
为此拼命的,大有人在。
大军也被数次没收过吉他,我目睹过一回,据说
那是一把跟了他十年的吉他,他和旁人不一样,完全
不反抗,低着头收纳碟片、口琴、摇铃,脸上一抹
笑,逆来顺受的一抹笑。
被同行欺辱,被游人轻蔑,被制服制裁,他永远
是淡定相对,这几乎让我以为他是个有信仰的人。
我不想卖碟了。
于我而言,在丽江卖唱更多的是一种生活方式,
并非真的要靠几张CD 来维系生活。世道艰辛,谋生
不易,再和大军卖唱的时候,实在是不忍心把自己的
碟片摆出来。我多卖一张,无形中等同他就少卖一
张。但他不肯,每每坚持两张专辑并排放在面前,有
人要买他就说是两张一套,一套一百元。问津者往往
嫌贵,问只买一张可不可以,他就力推我的碟,还替
我唱专辑中的歌。他那时并不知晓我其他的职业身
份,我每每尴尬万分地接过钱,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他从未有求于我,只是用一种最朴素的江湖道义
来处世:哪怕让自己唯一的谋生手段打折,也要兼顾
兄弟的温饱。后来,他知晓了我的根底儿后,依旧是
卖唱时力推我的碟片。我说,我不缺这个钱啊。他
说,你开销一定很大,挣点儿钱换张返程的机票也是
好的哦……
这都不是钱不钱的事,我知道,这些年他只是习
惯了如此待我。
行文至此驻笔片刻,感慨良多。
江湖十年灯,摇摇曳曳,映照过不少人情练达、
世态炎凉。
这条路上,同行者良莠皆存,秉侠义古风者于其
中不过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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