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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自然甚喜,当初太子生下来时,他自己尚是不到二十,现在已经过而立,在古人来说已经是向老境迈步,心境不同,看幼子时的心情,自然也是和当年大大不同。
当下索性俯下身子,将崇王抱在怀中,逗弄一番,因怕人说,又将两岁大的吉王也抱在怀中,左崇王,右吉王,都是两三岁的稚子,年幼无知,揪着父皇的大胡子嘻嘻哈哈的闹将开来,皇帝也是不恼,还止住要上前斥责的周妃和万妃,只道:“不管他们,叫他们揪去,谁劲大揪下朕的胡子来,赏给他金如意玩。”
明初时候金子难得,发六千人开黑山金矿,费时一年,得金五两。
云南有金矿,年产亦不多,但朝廷下令年年贡金,直到万历年间金脉断绝,百姓买金入贡也不断绝,此时蒙元之祸不远,皇帝手头都没有什么金子,一柄金如意赏下来,当然是不菲的厚赐了。
万妃与周妃闻言,都是身形一震,金如意是小事,但皇帝难道属意这两个幼子中的一个?
两个女人眼中都是波光一闪,彼此对视一眼,却都是看出对方眼中之意,于是连忙又一掉头,迅速避开对方的眼神。
尽管太子是周妃亲出,但从小生出来就是奶母喂养,当娘的只是照顾罢了,太子自幼报出,连照顾都省了,母子之间的亲情倒是淡薄的很。
只是,周妃心中却是慌乱无主,论年龄,德王为长,论宠爱,则是万妃在他之上,论亲子,则吉王和崇王不分上下,怎么算,自己都胜算无多。
心慌的当口,却是又瞧着几位驸马都尉并公主们一起进来,她的长女亦是皇帝的长女重庆公主亦在其中,这个女儿生的清丽可人,又幼好弓箭骑射,更增英武之气,所以不单是周妃,就是整个皇室,对重庆公主都颇为欢喜,皇帝也是如此,每遇出游燕息之事时,则必携公主于左右,与公主说笑之时都是笑容满面,此时公主进来,周妃如同遇了定海神针一般,当下便奔过去,泪眼迷离的向着公主道:“我儿,你那弟弟现在生死未知,娘已经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娘请宽心。”公主虽然年方十四,神态却是如大人一般,当下将周妃扶住,只道:“消息只是说吉凶未知,娘不要心慌,弟弟必定是可以逢凶化吉的。”
“哎,但愿如此吧。”
周妃心中只觉烦乱欲死,看看向着皇帝行礼的焦敬和薛恒等人,不觉道:“吾儿也该有驸马了,等闲时也有依靠。”
“娘娘说的什么话来。”公主原本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女孩子早熟,她与太子关系也极为密切,此时为了安慰娘亲才勉强做无事模样,其实心中七上八下,早就不知道如何是好。可母亲偏偏说起这种话头,却是叫她心里一震,然后满脸通红,羞的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我可说的不错,”周妃兀自絮絮叨叨的道:“你弟弟们都小,外头也没有可靠的人,我也没有个兄弟,现在想教体己人去打听下消息也办不到,只能在这里混等了……唉,可怜你弟弟啊……”
她确实是个没甚主见,心思也很紊乱的人,这会儿说话已经是倒三不着两,根本就是漫无边际的瞎说了。
第三百章零三章 传言
重庆公主忍着羞怒,却是不搭母亲的腔,挣脱了出来,自到皇帝面前,福了一福,道:“见过父皇。”
“哦,你也来了。”皇帝刚在与焦敬薛恒等人说话,外廷还没有消息来,皇帝心中焦燥,因道:“薛恒,你年轻不要怕辛劳,亲自去跑一次,打听确实的消息来。”
其实大家心里都知道,从行宫到大内,此时必定是差官不绝于途,从西山行宫到这里,最多隔一刻功夫就会过来一对或几对信使,赵荣等人知道大内在等消息,一发觉起火便已经派出信使来告变,接着就是没隔一会派一对人出来,现在城中已经到了几对差官,都是一路狂奔,好在城门已经打开,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宫,但消息都不大妙,只是说在设法施救,而太子却是杳无音信,看来,真的是凶多吉少。
想到未来麻烦,法统不立,择子再立时的风波,皇帝心中越发茫然没有头绪,当下只是下意识的挥着手,向着薛恒道:“去,卿速去。”
薛恒娶的是皇帝的妹子,在民间是彼此郎舅至亲,不过皇宫里可讲不得这些,平时好时是亲臣,不好是逆臣,都在皇帝的指寸之间,于是皇帝一说,他便朗声答应,只道:“臣立刻就去,没有确实的消息,绝不回来。”
他刚答应,那边却是嗷然一声,却是周妃哭的狠了,后妃平时不得运动,要讲仪体,吃的又太精细,身子反而不如农妇健壮,这会情绪激动,不知道是犯了什么毛病,已经晕翻过去了。
皇帝心里也是如滚油一般,来回翻滚的甚是难受,激切之下,心里烦闷的只想说什么,正好,重庆公主就在身边,皇帝鬼使神差的问她道:“你知道锦衣卫官也在护卫里头么?”
“女儿知道。”公主差点晕过去,刚刚当娘的发疯也还罢了,怎么父皇也在这里乱说话?她想了想,只得轻声道:“他武艺高强,又很聪明,儿想,他必定能救得太子出来。”
“唉,唉。”皇帝心烦意乱的道:“朕也是但愿如此。赵荣几个,靠不住。张佳木很聪明,有他在,朕总觉得有三分指望。”
他看看眼前清丽可人的女儿,此时因为害羞的原故,脸上又红又白,公主原本肤色就极为好看,丝滑若凝脂,此时更是娇丽动人,皇帝叹了口气,索性向着公主轻声道:“朕是不想他太风光了,太风光了不好。不过,这一次要是他能救出太子出来,朕就把你许给他……你肯不肯?”
“父皇……”公主心中自然是千肯万肯!原本已经是以为没有指望的事,张佳木若是百户小臣,或是一个普通的进士文官,这件事反而能求了太后作主,她稳稳当当的下嫁过去张家就是。但张佳木偏生立了那么大功,做了那么大官,按皇家的规矩,反而是为难了。后来是彭城伯夫人出头,太后的意思也动了,至于母亲周妃更是千肯万肯,刚刚的话,也是想说,如果张佳木是驸马的话,必定不会教太子遇险,话中意思,公主早就听的明白,所以才羞不可抑,躲了过来。不曾想,连皇帝也是方寸大乱,居然把心底里最隐秘的话也这么向着女儿说了出来。
再肯,却也不能答应,公主嘤咛一声,远远瞧着太后过来,却是有了救星一般,当下便道:“太后娘娘驾到,女儿去迎。”
皇帝虽然是天下第一人,太后却是在皇帝之上。因为中国以lun理治国,就是从汉开始的国家以孝治天下,哪朝哪代,也不敢破这个汉代立起来的格局。
况且,现在这个皇室大家族,最受众人爱戴的也是太后,这位宣宗的皇后,以后妃生子,后来进位为皇后,再为太后,景泰年间,不是她在,恐怕皇帝怎么样也活不下来。这位娘亲,不管是不是亲娘,还是传言说的抱养,她在皇帝心中,在诸王公主并驸马心中,仍然是皇家不折不扣的定海神针。
一见老太太过来,在场诸人无不心慌。
太后年岁已高,凡事多以清心寡欲为要,所以一般的事,连皇家内部的小小的婚丧嫁娶都不大知会太后了。现在太后就是专心养心调性,怡养身体,所以一见太后过来,诸人先便觉得自己有错。
皇帝亦是心如刀绞,他已经方寸大乱,原本就不是什么处理乱事的捷才,也不是英明睿断之士,要不然,也不会被王振和文武勋旧在当初玩弄玩股掌之上。现在,虽然多出智慧与经验来,但一旦要了命的大事当前,皇帝就是故态重萌了。
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是好了。
“有消息没有?”
太后已经须发皆白,好歹她是伺候过宣宗皇帝,见识过太宗皇帝英风漠烈的人物,大事当前,却是丝毫不乱,到了皇帝眼前,也不理会众人的请安,只问道:“怎么样?”
“接到急变不到一个时辰,已经来了三拨专差,”皇帝只是摇头,并不回答,脸上显的极为难过的样子,他这般模样,旁边的皇后只得代答道:“尚无太子的确消息。”
“那就是说,”太后神色俨然,语调也颇为冷峻的道:“那怎么全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老身年纪已经大了,在世的日子短,下世的日子快了,你们这样,是要咒我早死么?”
“娘娘这是何等样话,儿臣当不起。”皇帝闻言,也不禁是大惊失色,当下便是立即答道:“是儿臣乱了方寸,请娘娘责罚。”
太后闻言,却是笑了一笑。
她脸上亦是刀刻斧削一般,但饶是如此,仍然是能看出年轻时的秀色是多么迷人人,怪不得宣宗为她废后,德行容貌,其实容貌在男人心里是远比德行重要的。
“既然知道,就都打点起精神来。”太后道:“消息尚无,现在就这般模样,太子若是无事回来,瞧我怎么笑你们。”
有这位老人家在,大家倒是果然都精神大振,刚刚那种阴郁难过的气氛,也是一扫而空。
此时太后才注意到站在自己身侧的重庆公主,因见她容颜如花,虽然也是有担忧太子的神色,但眼里还有点若隐若无的欢喜之色,太后心中一动,看她样子,却是似自己年轻之时,一时间颇为感慨,只道:“重庆真是越发漂亮了。”
此时周妃被带到自己宫中救治,她不在,各人反而随意的多,当下都是纷纷说笑,尽是夸赞重庆公主的相貌出众,脾气亦佳,其实有话众人没说,重庆公主尚简朴,不喜奢华,性子沉稳内敛,又很聪慧懂事,在皇家众人看来,其实不大象她的母妃,反而是象皇后。
其实重庆就是皇后自小抱养,和太子一起在坤宁宫养育数年,说她象皇后,倒也不是全然胡说八道。
当下众人夸说公主,其余的小公主们也向来是敬畏姐姐,倒也没有什么特异的表现。公主在大明不比汉唐,并没有什么政治上的地位,所以再夸说的多,也是不碍的。
其实大家都是心中不安,拿了这话题来打发时间罢了。说了一会,倒是太后先问道:“怎么样,外廷是谁在啊?”
原本这并不是她该问的,只是皇帝素乏捷才,遇大事则很少有明快的处断,所以皇太后才有此问。
这么一问,皇帝才知道糟了。
这会儿距离早朝的时间还早,连辰时也没有到,宫中聚集了这么多人,只是因为太子的事一出,大家都急奔而来的原故。
驸马焦敬,尚的是大长公主,他自己也是庄敬自持,人也忠厚,所以向来为人所敬,这会儿也是衣冠不整,若是在朝中,恐怕要被御史纠弹了。但此时,却是无人来指摘这一点细处上的错漏了。
但外朝无人主持,却也容易出谣言乱子。景泰失位,就是因为石亨等人说他病至不可治,已经无可救药,外廷有此传言,文武勋臣才万众一心,使得南宫成功复辟。张佳木这样的人心中才是清楚,皇帝是无论如何都能复位的,那晚看似险,其实倒是一步稳棋,只是,能看得出来的人并不多罢了。
现在皇太子有意外,消息刚刚传开,没有得力的人奉命主持,来朝会的大臣很多,皇帝现在又没有出临外朝,万一有人居中行诡谋之事,倒是一个得力良机。
就算做不出什么大事来,朝中起了风波,传出谣言,也是天顺一朝的极大瑕疵。
“快辰时了吧?”太后故意看天,曹吉祥和刘用 诚等人皱眉不语,蒋安上前答道:“是,太后娘娘,是快到辰时了。”
“皇帝,”太后道:“你不必在这里了,这里有我在,想来也没有什么。皇帝仍可去早朝,照常召见臣工,等太子消息确实了,再宣示众臣,以安人心。这么决断,皇帝意下如何?”
宫中向来有传言,说是孙太后曾经帮助宣宗批示奏章,甚至辅佐病中的宣宗皇帝处理政务,不过向来只是传言罢了,但今日此时,大家新眼得见,眼看她处置明快,思路条理清楚,虽老妇却胜过男子,到这时,大家才是心服口服,所谓传言,大抵不虚!
第三百章零四章 听政
“是,儿臣知道了。”此时此刻,也不由得皇帝不心服口气。
当下答应下来,四周全是闻讯赶来的太监宫人,一听皇帝答应了,曹吉祥等人便是连声催促,乾清宫的管事牌子带着几个宫女,打水的打水,换衣的换衣,她们是伺候惯了的,倒也没有什么慌乱,顺顺当当的服侍着皇帝洗漱好了,再换了衣袍。
等肩舆的功夫,皇帝还笑道:“张佳木这小子奉上的牙粉和牙涮都很不坏,考究的很,用这个,嘴巴里舒服的多了。”
这个其实倒不算是张佳木的发明,宋人就已经有用牙涮和牙粉的记录了。当然,只限于贵人,穷人连青盐也用不起,盐是用来吃的,涮牙就是罪过了。中产之家,大约能用青盐擦嘴,只有贵人,才会有各种名贵药材配成牙粉,再用猪毛制成牙涮,用来洁齿。
明人反而退步了,战争之害真是教人不知道怎么说是好了。
皇帝这会是神清气爽,原本阴郁难过的心情也被太后这么一扫而空,想了想,便向着蒋安道:“有消息,你来告诉朕。”
“是,”蒋安心中欢喜欲狂,他不在司礼监,其实也是被排挤出来,牛玉和曹吉祥一伙他挤不进去,刘用诚也不是好投靠的主,当时正在害怕,要是被弄到都知监当太监的话,那可就什么都完了。
都知监是二十四监里最没出息的,当时风声已经出来,蒋安已经以为自己要完了。
但是异军突起,当时的东厂提督太监是景泰皇帝的人,贬落下去,皇帝还在考虑人选,张佳木是夺门大功臣,举荐了蒋安接手。皇帝也没多考虑,就这么叫蒋安走马上任了。
当初是这么着,刚刚只是说了一句实话,皇帝可能就青眼相加,帝王心思最难揣摩,不过在这一瞬之间,蒋安是颇觉得飘飘然了。
“是了,皇爷。”他自然立刻答应下来,声音响亮干脆,还有一分藏不住的喜气溢了出来。
皇帝神情古怪的打量了蒋安一眼,蒋安会意,知道是自己太沉不住气,因此又定了定神,用沉稳的语调又加了句:“皇爷放心,奴婢一定小心从事,不会张皇。”
“嗯,嗯。”
对一个内侍,哪怕是东厂提督太监这种身份,皇帝也不必太客气。家奴罢了,皇帝已经不象正统年间那个孤立无助的小小少年,只知道趋奉王振,甚至是在心里把王振补位当成了早逝的父亲。
九岁的孩童来说,父亲的形象实在是太模糊了一些。王振适时出现,填补了那个很严重的空缺,正统的失政,恐怕很大程度上要归咎于此。
现在是不会了。换了常朝的衣服,头顶是二龙盘珠金丝翼善冠,身上是元青色的圆领四团龙龙袍,漂亮华贵,皇帝高壮有福像,圆脸方额,大眼浓眉,一部络腮胡子在士大夫中也算是难得的美髯,所以皇帝足以自傲,亦足以有相当的自信。
等肩舆一至,皇帝便很快坐定上去,已经快至辰时,外头聚集的公侯大臣越来越多,没有意外,皇帝是每天必定早朝的。
今日便是意外,但皇帝决定照常早朝。
“轰,轰轰轰!”
知道皇帝已经移驾后,午门之上的宦官们开始击鼓。
这是朝会叫起的信号,每天在辰时左右,先是在午门击鼓,然后等候在午门外的文武勋戚大臣们便由左右两侧的掖门入宫,至奉天门广场分文武亲勋而立,等奉天门的平台上净鞭声响起后,大臣们便一跪三叩首,然后起身,由阁臣并六部九卿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