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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作为中国人的一大幸福是—我们有《红楼梦》!
蒋老师说如果在一个荒岛上只许带一本书,他会带《红楼梦》。我想如果不准带安眠药的话,我会带蒋勋老师细说《红楼梦》的有声书。
二零一三年九月三日
《金玉良缘红楼梦》里的贾宝玉
凌波与我
当贾宝玉遇上贾宝玉
真是天大的新闻,三十七年前的事,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三十七年前金汉大哥执导的《红楼梦》,凌波姊饰演贾宝玉,林黛玉角色一早已锁定了我,金汉大哥说我答应过他的。
在半岛酒店大厅咖啡座,和金汉大哥、凌波姐喝下午茶时听金汉说起这事儿。“有这么回事,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我惊讶和疑惑地问。金汉大哥倒记得清楚,他说那年我们拍张美君导演的《青青草原上》,他演我哥哥,曾经跟我提过的。在这三十七年里,只有一次在粉岭高尔夫球场和金汉大哥擦身而过。现在回想,或许在片场聊天的时候,他曾经聊过。“可是后来再也没有你的消息了啊。”我说。他说他是想事成之后再找我谈,但是等他筹备好的时候,我已签了邵氏电影公司,拍摄李翰祥执导的《金玉良缘红楼梦》了。金大哥谦虚地说:“你是应该接李导演的戏,他是大导演。”“啊呀!”我叹息地说,“我错过了饰演林黛玉跟凌波姐对戏的机会了。”金汉大哥打趣地说:“如果你演的话,我今天就开劳斯莱斯车了。”如果我能在李导演的《金玉良缘红楼梦》里一人分饰两角,又演林黛玉又演贾宝玉,然后在金汉导演的《红楼梦》里演林黛玉跟凌波姊演的贾宝玉对戏就太完美了。
今年一月五号专程到新光戏院听凌波姊唱黄梅调《梁山伯与祝英台》,凌波姊穿上梁山伯的古装戏服,在台上和胡锦姊饰演的祝英台,连演带唱,即使七十来岁的她,还是有五十年前演梁山伯那种潇洒憨憨的味道。五十年前凌波姊几乎把台湾给掀了,全台湾人为她倾倒、为她痴迷,许多人重复看《梁祝》几十遍甚至一百遍。那年我九岁,还记得她在台湾,在机场的记者招待会上,影迷挤得水泄不通。记者访问她时,她忽然大叫一声,把大家吓了一跳,她自己也惊魂未定,后来发现原来桌子底下躲着一个大学生,正在摸她的小腿。那年她在台湾演唱黄梅调的梁山伯,我没有能力去听,五十年后的今天能够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她的演出,我感到非常幸福。
趁凌波姊在香港,我请汪曼玲帮我约她见面,这是我第一次正式跟她相见,竟然一见如故,好比旧相识,这会儿金汉大哥还说了我当年答应林黛玉的事,这不是缘分天注定吗?我坐在她对面,仿佛林黛玉初识贾宝玉,又仿佛贾宝玉遇见贾宝玉。金汉大哥是我的同乡,都是山东人,他心直口快、性格爽朗、有什么说什么,我就像遇见了亲哥哥。
在凌波姊还是“小娟”的时候,我在电视上看过她演的一部黑白片,她一头乱发被关在牢房里,牢房外丢进一个白馒头,她爬过去捡起来就往嘴里放。现在看着她雍容自在地坐在金汉大哥旁边,一脸的幸福。金大哥听我提起小娟就聊起小娟的身世:“她小时候家里穷,父母把她送给她大伯,她大伯又把她连同他自己的大女儿一起卖了出去,一个人才卖二十块美金,她养父母又把她卖给一个男人,十六岁就怀了那个男人的小孩。”凌波姐说她这么小大着肚子到医院生孩子,感到十分羞愧难堪。这么悲惨不堪的命运,还好上天还她一个公道,让李大导遇上了她。那年李翰祥导演和小娟在同一个片场拍戏,李导演正在筹拍《梁祝》,准备跟另一部由李丽华和尤敏两位大明星主演的《梁祝》打对台。李导演听到隔壁片场有人在唱黄梅调,打听了之后,就请小娟唱一段给他听,结果当下就决定让她跟乐蒂分饰梁山伯与祝英台,从此结束了小娟的悲惨人生,展开了凌波辉煌灿烂的一生。凌波知福惜福,在万千宠爱在一身的时候,嫁给了质朴老实的山东大汉,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金汉大哥说他一生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就是娶了凌波,他说在加拿大,全家上下都没感觉她是大明星,因为她什么都不计较,照顾身边所有的人。
知足的人有福气,看着眼前这对脸上洋溢着幸福光芒的夫妻,实在为他们高兴。
因为大家聊得太开心,两个多小时很快地过去了,实在意犹未尽,临走前先约定好贾宝玉再遇贾宝玉的日子。
二零一四年一月十六日
毕加索画作
邂逅
俄罗斯的普希金博物馆,收藏了许多世界上难得一见的名画,听说是俄罗斯十月革命前,许多富豪在画家还没有出名以前买的。有毕加索、梵高、塞尚、马蒂斯、雷诺阿、莫奈、高更,稀罕得让蒋勋老师啧啧称奇。蒋老师讲画家的生平,讲画里的人物,讲画好在哪里,讲画家当时的心境,张张画都有故事。
我最欣赏的一幅,是毕加索画的一张男子画像,那是一九零一年间画的,正是他的蓝色时期。画里蓝色背景前,一个穿蓝色高领同色外套的男子,左手托腮右手扶着大啤酒杯,两侧头发垂到耳际,消瘦的脸上两道剑眉,细长的尖鼻子,翘嘴唇,兜下巴,他那忧郁的眼神特别吸引我的目光。画中的男子和毕加索是最好的朋友,他是作家。那时两人在巴黎都很穷困潦倒,他们同时爱上一个女孩,最后女孩跟了毕加索,而作家年纪轻轻就自杀身亡了。
普希金画像
普希金的故事更是让人心碎,他是俄罗斯最著名的文学家和伟大的诗人,生于一七九九年,死于一八三七年。他太太是有名的美女,有一位法国军官追求她,普希金就要跟他决斗,决斗前在咖啡馆里喝咖啡,他的好朋友劝他不要去,他不听,喝完那杯咖啡就拿着枪夺门而出。结果普希金中枪,两日后去世。那家咖啡馆在圣彼得堡,我们大队在那儿吃午饭,进门的右手边就是普希金的蜡像,当年用的那把枪还在那儿。
在俄罗斯参观了许多华丽的皇宫,欣赏了不少艺术品和名画,仿佛整个人浸淫在艺术的氛围里。
有一晚,我们到亚历山大剧院欣赏芭蕾舞,那是一座宏伟壮丽而富有历史感的剧院,听说就是以诗人亚历山大·普希金命名的。走进剧院,仿佛置身于百年前的历史中。我顺着右手边那铺着红地毯的楼梯往上看,楼梯顶端有一名男子,穿着一套黑西装,里面衬衫雪白,瘦瘦的身影,静静地坐在那儿。他那乌黑齐耳的鬈发,遮住了三分之一的脸,留着短短的胡楂,气质不凡,活脱脱一个艺术家。我跟朋友开玩笑说:“你看,上面坐着个大文豪。”朋友笑着说:“嗯,气质很好。”
我坐在位子上,见他从舞台前面的方向走来,我的眼睛跟着他转,心里有许多惊叹号。开场前他站在走道上和朋友说笑,他神态自若,笑得灿烂,我忍不住拿出手机按了几下快门。
在舞剧中场休息的时候,我走到他面前,第一句话就跟他说:“我欣赏你。”他笑得更灿烂了。我问他是不是艺术家?原来他是法国人,在法国电视新闻台工作。我把刚才拍的照片给他看,并要求与他合照,他礼貌地想站起来,我赶忙制止他并蹲在他身旁拍了张合照。
我与俄罗斯邂逅的男子
散场后,我经过他的位置,先前在过道上和他谈天的几位男士,见到我仿佛很高兴,对我笑着指指他,示意要我别忘了跟他打招呼,我跟他握握手说了声:“拜拜。”
其实进剧院见到他的时候,他是坐在轮椅上的。先前从舞台前面走来,他的腋下一边架着一个拐杖,每跨前一步,一只腿就困难地往前甩,跨另外一步,另外一只腿又困难地往前甩。我惊叹的是,即使他每一步都走得那么艰难,但他神情是那么地泰然自若,那么地自信和洒脱。我惊叹的是,他的朋友都不认为他是需要被照顾的。
或许我的出现让他的生活增添了偶然的惊喜,但他的出现何尝不也满足了我散播快乐种子的愉悦呢?
二零一三年六月的俄罗斯文化之旅,邂逅的三位男子,令我深深地动容。
二零一三年十月三十一日
醉舞狂歌数十年
我是个夜猫子,经常是天亮了才熄灯,熄灯前有时候会接到一通电话,我接起电话也不问对方是谁:“Habaday早安!”对方一定是个轻柔的男音:“Habaday晚安!”然后双方哈哈大笑。Habaday是我和他的暗语,这个暗语代表多重意思,好玩、好笑、生气、快乐、可说的、不可说的都随着说话语气的转变用这个做暗号。暗语的由来是,在爱林未满一岁时,杨凡教她唱生日快乐歌,她因咬字不清,把Happy Birthday唱成Habaday,从此我和杨凡就拿这个做暗语。因为我晚睡晚起,杨凡早睡早起,我睡觉的时间正是他起床的时间,平常找不到适当的时间聊天。有一天天刚亮,他打电话给我,讲了一个鹰与狼的故事,他最爱在电话里跟我讲电影情节:“一位武士和美女相恋,被巫师下毒咒把武士变成狼,美女变成鹰。武士晚上是人,白天变成狼;美女白天是人,晚上变成鹰,他们两人只有在月亮隐去太阳升起时才能同时变成人,但是只有很短的相聚时间,那部电影是Ladyhawke。”我说:“那你是武士啰。”以后他就经常在月亮隐去太阳升起的时候和我聊天。
认识杨凡是在一九七七年我来香港拍《红楼梦》的时候,《明报周刊》找我拍封面,由杨凡摄影。拍摄当天我穿着一条深蓝紧身牛仔裤,上身不松不紧的白底红色横条Polo衫。他一声不响从房里拿出一件白底蓝直条大衬衫叫我换上。那是他的衣服,我拿在手上有点迟疑。那大衬衫罩在我瘦瘦的身上竟然挺潇洒。于是我眯起眼睛迎着风扇,一头长发随风飞扬,杨凡顺着音乐节拍轻盈地按着快门。他总是有本事让被拍者感到轻松自然。
二零一一年我写作出书的时候,杨凡还未正式下海,短短的一年里他竟然出了两本书。在他写作之初,有一天和我喝下午茶,他眼睛闪着光,不停地在我身上打转,问这问那,两人离开等电梯的时候,他说,我要写你。到家没多久,他打电话来兴奋地说已经写了一部分,我要他念给我听,念到一半我说:“杨凡,我哪有那么晚起床。”“啊呀!晚睡晚起是艺术家与美人的特权,何况你既是艺术家,又是美女中的美女,加多几小时绝不为过啦!”这个杨凡,为了达到目的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你给我提早两个钟头。”“这样子我就不写了。”“不写拉倒。”挂了电话我用简讯传去四个字:“猴巴摆媚?”(广东话)国语是“好了不起吗”。
第二天我和女儿去欧洲度假,到了巴黎接到他的电话,说《苹果日报》副刊“苹果树下”,星期日会刊登他写我的那篇文章。“你怎么没先让我看过,龙应台说的,文章里有涉及他人的话,应该先让那人过目征求他同意才好。”“来不及了啦!”我拨个电话给董桥。“董桥,你帮我看看杨凡那篇文章,告诉我这个朋友还值不值得交。”“很好呀,没问题,他很有才情。”
我和杨凡就像童心未泯的孩子,两个人有时吵吵闹闹,很快又和好如初。杨凡是个有心人,知道我开始看书了,就送我一个放书本的木架子,让我看书的时候不用手持厚重的书。知道我想写作了,就送我厚厚的稿纸,他说:“我知道你还有很多话想说,你就透过这小方块把它写出来吧!”
欧洲回来看了他写我的那篇《今夜星光灿烂》,反而被他最后一段打动,那段写的是他自己。“回顾我的一生,不学无术,凭着自己的小聪明,闯荡江湖。事逢幸运,薄得名利,花甲之年,本应罢手,以享天年,然而因缘际遇,把握机会,将自己的经历做个回忆……因为性格刚烈自私,是处不多,如此长篇道来,只希望读者看到。走过的路和交往的友人情谊,得到某些启示。”还真有曹雪芹feel。其实杨凡才真正的有话要说。他一身传奇,透过《杨凡时间》和《花乐月眠》里一篇篇动人有趣的故事,除了描绘出许多不为人知的名人轶事,也把自己璀璨的一生勾勒得有声有色。
杨凡对画很有鉴赏力,手上的每一张画都价值连城,十五年前他送了几幅画给法国博物馆,只记得有一幅是张大千的六英尺青绿泼彩《湘夫人》,还有一幅是明朝画家唐寅的《抱琴归去图》,其他的我就不记得了,但肯定张张都是精品。法国政府颁发骑士奖章给他,我刚好在巴黎旅游,就多留几天出席盛会。他穿着一套深色丝绒西装,胸口配上红宝石胸针,内衬粉紫衬衫,领口打着丝绒领结,活脱脱一个小王子。在法国总统宣读杨凡对法国文化上的贡献时,我看着眼前的景象,心想,这个总统一定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小王子,几十年前因为在香榭丽舍大道上跳中国民族舞蹈,被法国警察抓去关了一夜的事。
最近杨凡卖了几幅画,变成亿万富翁,他打电话跟我说:“有一件事你听了一定很高兴。”我以为他要告诉我他的画卖了多少钱。“我不拍戏了。”我听了真的很高兴:“恭喜你啊杨凡。从此不用为你操心了。”
他倒真的说到做到,收拾行囊到处旅游,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这会儿他正在巴黎给《壹周刊》写文章。我在电话里对他说了许多赞美他的话,说他能够真正地做到潇洒两个字,简直可以媲美庄子了。
他被我夸得正不知说什么好的时候,“不过,你有一个缺点。”他屏住呼吸,“记仇!”我连珠炮似的,“你真够狠的,就因为我怪你未经我同意,把我、你和法国总统颁发骑士奖章拍的照片,刊登在苏富比的拍卖书上,你的新书《花乐月眠》里,谁的照片都有,就是没有我的照片。”说完我们两个哈!哈!哈!哈!哈!笑个不停。他说:“青霞,你一定要把这一段写下来。”
杨凡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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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妈以前住在香港的公寓,家里一个中文字都找不到,因为没有书、没有杂志、没有报纸。方便面和零食上有中文字吧?可是她家什么吃的都没有,简直是百无。真没想到她现在竟然写作出书了。”晚饭后两个小女儿围着南生阿姨聊天。“可是她有剧本啊!”女儿们抢着为我辩护。“对!对!对!你们真聪明!哈!哈!哈!还好我有剧本。”我好像找到了靠山。
在学校的时候,没有看课外读物的习惯,进入影圈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哪有时间看书。有一天闲得无聊,朋友提议去逛书店,进了书店也不知道该买什么书,刚好前面一男一女正在讨论他们出版书的事,那位女士看见我,上前自我介绍,原来她是作家曹又方,她推荐了方智出版社的《从已知中解脱》和《人生中不可不想的事》。我带着它们旅行,在旅行中一口气看完了《从已知中解脱》,茅塞顿开。正如作者印度大师克里希那穆提(J。 Krishnamurti)说的:“读这本书就等于是智慧之旅,在读的过程中不要问为什么,也不要急着找答案,就是一路体会一路往下读。”书上说,看风景不要只是你在看它,而是要把自己融入风景里。在夏威夷的一个夜晚,我走出酒店房外的阳台,海风和着海浪声吹起了我的长发和衣裳,我照着大师说的融入风景里,真的感受到自己是风景的一部分,那种感觉是无比地轻盈自在。读《人生中不可不想的事》,有一句“如果你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