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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芜拿着两枝梅花走了进来。
“你这是哪儿摘的花儿?”红芙拉住她询问。
“这就是院里的那几株梅花呀,这会儿就只开了几枝”
红芙伸手细细摩挲着小巧红艳的花瓣:“到是奇了,这花儿怎开得这样早?”
“我也觉着奇怪呢。”
“你们俩在这儿嘀咕什么?”暮雪走了过去,看见了绿芜手中梅花,“好好的,你折这花儿做什么?”
李从嘉此刻也注意到了绿芜手里的红梅。
绿芜害怕李从嘉怪罪,慌忙跪下:“侯爷喜欢梅花,奴婢想着折着两枝红梅放在屋里也能添添色彩。”
“罢了,既然都折了,便寻个花瓶将花儿插上吧。”李从嘉挥手示意让绿芜起来。
绿芜寻了个白瓷花瓶,将梅花插好,放置在了桌上。
李从嘉看着瓶中的花枝,想起了那个春日里着桃枝的女子。
女英也不知如何了……
“侯爷!”弄影匆匆忙忙的跑进来,神色慌乱。
“怎么了?什么事你竟慌成了这样?慢慢说。”暮雪心中疑惑,三个小姑娘中,弄影一向最为沉稳,何事竟这般失了仪态。
“宫中……宫中传了消息……”弄影喘着气,“说……说官家要立夫人为妃!”
“什么?!”李从嘉怕案而起,“暮雪!”
“奴婢在。”
“随我进宫。”
“啊!侯爷,这……”暮雪有些为难,却看见李从嘉已经走了出去,只得快步跟上。
☆、【拾伍】念珠尽断
【拾伍】
暖阁外守门的侍卫,拦住了李从嘉:“违命侯,您不能进去。”
“让开。”
“还请违命侯不要为难小的。”
“放肆!谁准你们拦的?”门突然开了,赵匡胤看着李从嘉,“先进来。”
李从嘉走了进去,暮雪掩好了门,乖乖站在了门外。
或许是刚才走得太急,李从嘉轻微地咳嗽了几声。
“天转凉了,怎么不多穿些?”赵匡胤说着,拿过一旁的披风想要替李从嘉系上。李从嘉却推开了他的手,深邃的重瞳望向赵匡胤:“你要把女英怎么样?”
“你这么在乎她?”赵匡胤手上的动作一停,抓住李从嘉的手腕,用力一拽,两人便近在咫尺之间。
“你放手!”李从嘉想要挣脱,赵匡胤却握得更紧。
“从嘉,在你心里,我算什么?只是仇人吗?”赵匡胤盯住李从嘉,一阵淡淡的檀香又萦绕在鼻尖,不知道是李从嘉身上的檀香味,还是屋内的余香。
“放心,朕不会伤郑国夫人分毫。”赵匡胤的手稍微松了些。
“你最好能记住你说的话。”李从嘉抬眸对上赵匡胤的目光,“君无戏言。”
说罢,李从嘉强行抽出手,手腕上的佛珠却突然断了,一颗一颗的紫檀佛珠坠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檀香袅袅,青烟如叹,念珠尽断。
暮雪听见屋内有响动,有些担忧的推开门。只看见赵匡胤和李从嘉默然立着,一地散落的佛珠。
“侯爷……”暮雪小心翼翼地开口。
“暮雪,我们走。”李从嘉转身走了出去。
暮雪望着李从嘉的背影,想跟去,又回头看看赵匡胤。最终还是跑了出去。
赵匡胤望着一地的佛珠,无言。你我,到底还是渐行渐远……
暖阁内的香炉上还萦绕着青烟,赵匡胤不爱焚香,却终究被一缕檀香困住了心魂……
“违命侯请留步。”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温婉的女声。
李从嘉回首,看见一位明眸若水,黛眉浅描,着了一身鹅黄色宫装的女子娉婷而至。
“你是……”李从嘉打量眼前的女子。
女子盈盈作揖:“妾身费氏花蕊。”
李从嘉沉思了片刻,才想起,这女子是后蜀降妃,蜀中有名的才女——花蕊夫人。
李从嘉浅浅一笑,朝女子行礼:“原是贵妃娘娘。”
“侯爷无需多礼。”花蕊微微颔首,“妾身来找侯爷也是受人之托。周妹妹不好与侯爷相见,便托妾身来给侯爷传句话。”
“女英?”
“侯爷可识得此物?”花蕊从袖中拿出了一块挂着红色流苏的玉佩递给李从嘉。李从嘉接过细看,玉佩发出柔和的淡黄色光晕。这是当年他赠与女英的玉佩,这些年女英从不离身。
“周妹妹想让妾身告诉侯爷,她一切安好,请侯爷勿要挂念。”
李从嘉俯身一拜:“罪臣谢过贵妃娘娘了。”
“不过小事。”花蕊微微颔首,“天色不早了,妾身就先回宫去了。”花蕊言罢,转身想要离去。
“恭送娘娘。”
似乎有一物从花蕊袖中落出,李从嘉走上去捡起,这是一张手绢,上面是用丝线绣成的诗句。李从嘉扫过一眼丝绢,竟发现,这是一首亡国诗。
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
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果然是才情甚高的女子,这分气魄不知胜过天下多少男儿。花蕊夫人,绝非一般人。
“贵妃娘娘,你的东西掉了。”
花蕊转过身,看见李从嘉手中的手绢,院中闪过一丝慌张,接着迅速拿过来收在袖中。
“多谢侯爷,妾身先回去了。”花蕊匆忙离去。
望着花蕊离去的背影,李从嘉觉着这女子似一株孤傲的寒梅……
☆、【拾陆】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拾陆】
下雪了,院中的梧桐都被覆上了一层浅浅的白色。
礼贤馆内倒是一如既往的宁静,可宫里却似乎不是很太平……
红芙和绿芜在院中玩闹着。
“诶,芜儿,你可听说了花蕊夫人的事儿?”
“花蕊夫人……嗯……”绿芜偏着头拨弄这枝头的红梅,“就是那个成了官家新宠的后蜀降妃?后来听说被封了贵妃的那位?”
“就是她,”红芙凑到绿芜身边耳语,“你可知,她竟敢行刺官家。”
绿芜惊叫起来:“什么?她竟敢行刺官家?!”
“嗯,好在官家不过是受了点儿轻伤。”
“诶,那花蕊夫人怎么样了?”绿芜拉住红芙的袖子。
“好像被晋王一箭给射死了。”
“啊,晋王殿下怎么这么狠呐?”
“喂,你小心点儿!”红芙连忙捂住了绿芜的嘴,“这可不是我们该说的话。”
李从嘉走进院中,抬头看着雪花一片一片的翻飞坠落……
还真是有些冷呢。
忽然身后有人为自己披上了狐裘,李从嘉看了一眼,发现这正是七夕那日赵匡胤命人送来的狐裘。
“暮雪,我……”李从嘉转身,却发现身后立着的人是赵匡胤,“官家……”
赵匡胤没有说话,只替他系好了狐裘。
李从嘉伸出手,接住了几片纷飞的雪花,很快,雪花在掌心化作了水珠。
“这便是北国的雪么?”的确很美,可是却美的残酷,寒的彻骨。
“从嘉可是想江南了?”
李从嘉闻言,低头苦笑着。
“明年七夕,我陪你回江南看看。”
“不必了。江南,我是回不去了。”李从嘉抬眸,对上赵匡胤的双目。
“从嘉……”赵匡胤拉住李从嘉的手。
“赵匡胤,我们也回不去了。”李从嘉淡淡的开口,一把甩开了赵匡胤的手。
手臂上的伤口似乎裂开了,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滴落在雪地里,绽放出了一朵朵妖娆的红梅……
“从嘉,你恨我?如果,给你个机会,你是不是也会像花蕊一样,狠狠地刺下那一刀。”
“够了!”李从嘉转身想要离去。
“李从嘉,你恨我?是不是?”
“是!我恨你!”李从嘉猛的转身,肆意地笑着,“满意了吧!”
当年一别,便注定了殊途……
白雪纷飞缱绻,二人就这么立在雪地中。
究竟是什么隔在了你我之间?是似水流年?还是如花美眷?
或是,锦绣河山?
赵匡胤拂袖离去。
“咳咳咳……”李从嘉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暮雪吓坏了,连忙跑过来:“侯爷,侯爷!您怎么了?”
望着赵匡胤离去的背影,李从嘉只觉得心中一阵疼痛。为什么?
明明很恨他,可为什么又偏偏放不下?
情,是放不下,舍不掉,恨不彻底,痛不死心……
“芙儿,你说这些日子官家怎么都没来过馆中啊?”
“这我哪儿知道。官家的心思,我又怎么猜得透?”
“这可不是我们该管的事儿。”弄影缓缓走了过来,“你们两个小丫头,不好好干活,在这儿聊这些,仔细着我惩罚你们。”
“哎呀,弄影姐姐,我们知错了,我们这就干活去。”红芙绿芜赶紧求饶。
李从嘉倚在窗边一言不发,偶尔会轻微地咳嗽几声。暮雪端了杯热水过来:“侯爷。”李从嘉接过杯子饮了一口,又递给暮雪。
“这好好的,怎么就染了风寒呢。”暮雪一边将杯子放在桌上又一边念道。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我累了,暮雪,你出去吧。”
“是。”暮雪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拾柒】无奈夜长人不寐
作者有话要说: 貌似古代帝王驾崩后不会立刻敲钟←_←但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传达这个消息了…_…///好吧,其实我都觉得赵二是兄控了←_←
【拾柒】
夜深忽梦少年事。
似乎还是当年的上元节,李从嘉一袭天水碧,看着眼前的人抱拳为礼。
他说:“在下洛州赵元朗。”
恍惚间又是那年夏季,李从嘉站在金陵楼上,看着他纵马而去,从此隔了天涯。
他说:“我定会带你去看看北国的雪。”
仿佛却是那年城破之时,李从嘉白衣胜雪,又登上金陵城楼。城楼下他意气风发地立在三军之前。
二人,相望,无言。
那人而今就好像这么站在自己的面前,亦真亦幻。
他说:“从嘉,再见……”
李从嘉想伸出手拉住那,指间却始终只能触到一片虚幻。“赵匡胤!赵匡胤!”可无论怎么呼喊,他都离自己越来越远……
从梦中惊醒,李从嘉发现自己已流了一身的冷汗。
长夜未央,李从嘉起身,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手止不住的颤抖着。一个不留神杯子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侯爷,”屋外传来了暮雪轻身的询问声,“出了什么事?”
“没事,”李从嘉稳了稳心神,“不过是碎了一个杯子。”
“既然杯子碎了,那便让奴婢进来收拾了吧,免得伤了侯爷。”
“进来吧。”
暮雪倒是利索,几下便收拾好了。看见李从嘉坐在窗边发呆,不由得走了过去:“这天还没亮,侯爷还是再去歇息会儿吧。”
李从嘉摇头,又轻微地咳嗽了几声。
暮雪想去拿赵匡胤送来的狐裘,却发现那把精致的玉梳也静静地躺在狐裘旁。暮雪心中疑惑,一边拿过狐裘给李从嘉系上,一边说道:“这把玉梳怎么也在这儿?难不成是弄影收拾的时候给拿出来了?”
替李从嘉系好了狐裘,暮雪又转身回去想将玉梳收好,却不知怎的,竟将玉梳摔到了地上。
一把精致的玉梳被摔断了一齿。
李从嘉的心中掠过了一丝不安的情绪。
暮雪顿时慌了,连忙跪下请罪:“奴婢疏忽,请侯爷责罚。”
“罢了,你起来吧。”李从嘉挥了挥手,让她起身。
暮雪弯下腰打算拾起玉梳,忽然,窗外穿来了一声接着一声的钟声。
暮雪愣了半晌,又突然跪下了,一言不发,眼圈却渐渐的红了。
李从嘉听到钟声,心中一惊,也恍惚了片刻。
这是,宫中传来的……丧钟……
“侯爷,这……这是丧钟……”暮雪有些担忧的望向李从嘉,忐忑不安地开口,眼泪也开始跟着往下掉着,“皇上,驾崩。”
李从嘉闭上眼。
怎么会?他怎么会……
窗外飘起了鹅毛大雪,一场大雪,掩埋了多少罪孽……
开宝九年(976年),宋□□赵匡胤突然逝世。其弟赵光义继位,史称宋太宗。
角落中的红梅尽数开了,有的被凛冽的寒风吹下,落在了雪地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李从嘉折了一枝红梅,望着手中还带着白雪的梅花,李从嘉思绪万千。
“侯爷,官家来了。”弄影向李从嘉禀告着。
李从嘉闻言望向门口,看见一人踏入礼贤馆内。
霎时间,李从嘉有一刻的恍惚。
那人逐渐走进。
不是他……
“罪臣参见官家。”
“朕有话想单独和违命侯说。”
“官家里面请。”
二人进了屋,李从嘉正欲将门掩好。赵光义突然开口:“你就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李从嘉手上动作一顿,随即关好了门,转过身看向赵光义。赵光义一笑:“是,是朕毒死了他。”
“你……”
“你可想知道,他临死前都跟朕说了些什么?”
“他说,要我放过你。”
“你知不知道,明明一早便可攻下南唐,他却因为你拖了十余年!”
“你知不知道,他听说你要殉国时眼中的慌乱!我陪他征战数年,第一次见到他慌乱的神色竟然是因为你!”
“你知不知道,他竟然临死前都还在惦记着你!”
“呵,李煜,你凭什么……凭什么能让他怎么念你?!”
李从嘉只默默蹙了眉,拽皱了衣角……
☆、【拾捌】问君能有几多愁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快要大结局了T^T
【拾捌】
暮雪不知道赵光义和李从嘉说了些什么,只见得两人进去后没一会儿,赵光义便出来了,随后直接回宫去了。屋里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咳嗽,暮雪赶紧推开门进去,弄影也跟了去。
只见李从嘉一只手扶着桌子,一只手捂着嘴猛烈地咳着。
“侯爷!”暮雪连忙过去扶着李从嘉,“侯爷这是怎么了?”
“官家到底与侯爷都说了些什么?怎么会这样?”弄影嘀咕着。
李从嘉的指间似乎有鲜红的液体渐渐流出。
“血!这是……血……”弄影顷刻间就慌了手脚,连话语中也带上了几分哭腔。
暮雪也着实被吓了一跳,却显得比弄影镇静的多。
“还在这儿站着做什么?快去请太医啊!”暮雪朝弄影喊到。
弄影立刻点了头,抹着眼泪匆匆跑了出去。
窗外又飘起了雪。
赵匡胤,你不是说要陪我看北国飞雪么?
你看,下雪了……
服下药后,李从嘉终是沉沉睡去了。暮雪细心地替他掩好了被角,又朝太医颔首:“太医,这边请吧。”
二人出了门。
“太医,侯爷的病很严重吗?为什么还会咳血?”
“侯爷北上后本就水土不服,又常饮酒,近日还染了风寒,再加上受了些刺激有些气急攻心……恐怕……”太医摇了摇头。
“太医,暮雪求你,无论如何也要救救侯爷。”暮雪说着就跪在了太医面前。
“姑娘可别这样……唉……在下定当竭尽全力,只是……究竟能撑到哪一步……就得看造化了。”
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李从嘉有些费力地睁开眼,看清了来人,发现竟是女英。
“女英。”
“国主……”女英顿时泪如雨下。
“你别哭……我……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夫人,”暮雪走了进来,“太医说侯爷需要好好休息,您也刚回来,赶紧歇着去吧。这里有奴婢呢。”
女英看了眼李从嘉,终是应了。
宋太宗赵光义继位后,更名赵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