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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鹄本生活于沙漠戈壁,先受西来的阿拉伯帝国伊斯兰教影响,后被蒙古帝国占据。此地世道人心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十个青年倒有九个盯上了汉商的钱财,想做一回“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
无奈楚风早有防备,汉军烈烈兵威震慑之余,还有警察周密保护,各汉商自己也雇有保镖,多重保护之下,这些四十大盗们漫说抢劫,连个腥味都闻不到。
所以他们对汉军的敌视,也就可想而知了。
那又怎么样呢?姜良材从街道上来回的几个回鹄人深陷的眼窝中看到了敌意,但他毫不在乎,就这几个猴子似的胡人,不够看!
可这几天,总督府广场对面的大清真寺,不断有鬼鬼祟祟的人进进出出,他们看着总督府的眼神也很有几分奇怪,莫不是有什么阴谋吧?
姜良材握了握手中的击发式线膛枪,沉甸甸的,给人安心的感觉,他就释然:朋友来了有好酒,敌人来了嘛,咱有步枪和刺刀来招待!
哈密力城西的大巴扎(市场),汉商和胡商的经营区域泾渭分明,经营的货品也大相径庭:胡商卖的多是天竺檀香、波斯绒毯、印度土布和大马士革的弯刀,汉商卖的则是大汉内地生产的机织布、呢绒、共析钢打造的小刀和工具。
大汉巨商郑发子端起一盏茶水慢慢啜饮,他跷起二郎腿,悠闲中透着几分得意:看来,这次随驾北征。虽然吃了不少风餐露宿的苦头,但开辟漠北和西域两条商路,将汉地和南洋的货物运到这里出售可以获取重利,把西域出产的棉花、黄金、葡萄酒和宝石,以及漠北的牛羊皮毛和硝石运回去,又是一层重利,这样来回贩运,利润可是相当丰厚啊!
看了看对面的胡商,郑发子就笑了,这群白痴也想和我们竞争?就是白痴都能看出印度土布的质量根本没法子和汉地出产的机织布相提并论,至于成本和价格嘛,呵呵,印度人织一匹布的时间,王李氏工厂里同样一名纺织工人可以织十五匹!
“巴依老爷,你这个布怎么卖?”
有顾客上门,郑发子心情不错,亲自和他谈:“每匹要大汉金钞五十元,或者说一两银子买两匹布。”
年老的回鹄顾客摸了摸布匹,说话倒是很实在:“嗯,比对面祖儿江布巴依老爷的布细密厚实多了,每匹还便宜点,真不错,我买六匹。来,这是新兑的三百元金钞。”
回鹄老人扛着布匹欢欢喜喜的离开,看着这一幕胡商区贩卖印度土布的祖儿江布就恨得牙痒痒,向打手们使了个眼色,两名留着络腮胡的大汉就摸了摸腰间的英吉沙小刀,嘿嘿冷笑着追了上去……
这边,祖儿江布带着人径直找上了郑发子,一群胡商和他们的打手们,把郑发子新开的店铺围了起来。
“诸位请坐,”郑发子知道来者不善,但他也不是个胆小怕事的主儿。当年为了赚钱连山越人的寨子都敢闯,如今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还怕哈密力这几个回鹄商人?
祖儿江布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灰色的眼珠子闪着寒光:“外乡人,为什么不加入我们的布匹行会?每一位到哈密力做生意的外乡人,都必须加入行会,才允许他开张做生意的。”
郑发子笑得很开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不紧不慢的道:“老兄说的行会,可有在大汉帝国西域总督府民政局注册登记?”
祖儿江布和追随他的回鹄商人们都吃了一惊,霎时有些儿慌乱。
没想到不能唬住这汉商,到差点儿被他唬住了,祖儿江布定了定神,又道:“安拉在上,我们的行会是早就成立了的,那时候大汉还没有打到这里来,自然没有登记嘛,而且我们这个行会是本地布业的魁首,将来要登记也就是个小事而已……”
郑发子笑容可掬,说着说着祖儿江布才发现自己上了当,半天没有说到逼对方入会的问题上来,反而被绕了一大圈为行会辩护了,他有些恼羞成怒的道:“说到底,你参不参加我们的行会?”
同来的回鹄商人,七嘴八舌的帮腔:“外乡人,像你这样低价卖布,把别人的饭碗都打碎了,这样下去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郑发子仰天哈哈大笑,忽然神色肃然的道:“贵会没有在民政局登记注册之前,按我大汉律法,鄙人只能视为非法组织,入会一事就只好敬谢不敏了;至于布匹卖价嘛,如果你们认为鄙人有不正当竞争之行为,大可去总督府工商局投诉,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了!”
回鹄商人们还待在说什么,郑发子干脆下了逐客令:“诸位。道不同不相为谋,还请不要围住小店,耽误鄙人的生意!”
几名性情暴躁的胡商和跋扈的打手,把手悄悄伸向了腰间的英吉沙小刀,过去,他们就是用这种锋利的小刀给那些不合作者一个狠狠的教训。
但现在,时代变了,大巴扎再也不是行会的天下,几名荷枪实弹的警察发现了这边的异常,端着枪就跑过来。
祖儿江布朝同伙打了个眼色,一行人悻悻的离开了,但这些回鹄商人离开前那恶狠狠的眼神,让郑发子觉得,事情绝对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清真寺附属的宗教学校,一群当地贵族的子弟正在义愤填膺的说着什么——能够脱离繁重的生产劳动,进入学校学习的,都是家底丰厚的贵族子弟,何况学习所需要的笔墨纸张在西域也很昂贵,一般百姓是负担不起的。
正在脸红脖子粗、手舞足蹈骂着汉军的鹰钩鼻青年,乃是“亦都护”阿斯兰汗的儿子古尔买提江,他亢奋的挥舞着手臂,对大汉皇帝和他的军队破口大骂:“该死的异教徒,魔鬼的信仰者,不折不扣的哈尔比,居然成为了哈密力的主宰,骑到了咱们回鹄人头上拉屎撒尿,这还得了?!”
有人应和着:“穆圣教导我们,不信教的哈尔比都要下火狱,这群异教徒,迟早会被地狱烈焰焚烧骨髓!”
煽动进行中,也个别来自贫苦牧人家庭的学生在窃窃私语:“古尔买提江为什么这样憎恨汉人?似乎过去的蒙古万户,对他父亲阿斯兰汗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啊,何况,蒙古人收的税比大汉重的多,还要家家户户出美丽的处*女供他们yin乐。”
被问到的学生附到朋友耳边,压低了声音道:“你不知道吗?古尔买提江的第四个妻子——不,应该说未婚妻,爱上了一位汉军军官,所以他才这么愤怒。”
“那位军官,是安拉虔诚的信徒吗?”
“当然不是。”
“那还得了!”宗教学生立马忘记了过去蒙古万户挨家挨户搜寻美女yin辱的往事,像打了鸡血似的蹦起来三尺高:“这是玷污了古兰经,玷污了咱们回鹄的仇恨,一定不能容忍!送那些哈尔比下火狱!”
宗教学校的学生们脸红脖子粗的喊叫着,只不过没有人问问他们,当年蒙古铁骑蹂躏之时,任意索取女子yin辱的时候,他们为什么没有怒发如雷,去送蒙古侵略者下火狱?未免有些儿欺软怕硬的嫌疑罢?
清真寺第二层的回廊上,阿斯兰汗和大毛拉的对话给这一幕加上了再好不过的注脚:“大毛拉,我明白了,异教徒弱小的时候,咱们就用弯刀和弓箭让他们屈服,敌人强大的时候,我们要用智慧来维护自己!异教徒皇帝在这里,他一贯宣扬仁爱,如果我们的声势足够大,如果我们得到了西面哈拉火州、别史八里诸多城邦的声援,他就必须妥协了!”
大毛拉狡猾的笑了,智慧,利用敌人的仁慈也是很有效的呢。
城中各处暗流涌动,大巴扎、清真寺和街头巷尾谣言像长上了翅膀一样飞传,回鹄姑娘阿依古丽却和心上人沉浸在爱河中,浑然不觉危险的渐渐接近。
“亲爱的郎呵,让我轻轻抚摸你的脸庞,我的心头比蜜还甜哟,只害怕那狂暴的风雪,把我们无情的分开~~”过去听人唱过的情歌,不知不觉涌上心头,阿依古丽紧紧的依偎在情郎的肩头,唯恐下一刻就会像歌中故事那样,被迫生离死别。
不为别的,只因为阿依古丽除了哈密力郊外贫穷的牧羊女、本城最娇艳的花儿之外,还有一个身份是阿斯兰汗儿子古尔买提江的第四位未婚妻!
但她的情郎,也不是软弱可欺之辈,因为让阿依古丽坠入爱河的情郎,他是大汉陆军血战淮扬连第一排的许仲远许麻子!
两个苦人儿的过去,我们不需要再去追溯,只需要知道他们现在紧紧依偎在一起,机缘巧合,让两颗年轻的心脏焕发了热情,当爱情到来时,民族和信仰决不会构成阻隔。
轻轻抚着心上人的脊背,许仲远喃喃的道:“放心吧,我的连队就在总督府门前执勤,我是轮休才出来找你的。等会儿找姜连长打了证明,就可以去总督府民政局登记结婚了,到时候,我的弟兄们一定会给我们筹备一场盛大的婚礼,我们就可以堂堂正正的结婚了。”
事实上,阿依古丽根本听不懂许仲远说的什么,只是痴痴的盯着心上人,敲着他不停的说着话,心头就欢喜得很。
因为父亲欠下阿斯兰汗的债,父亲被逼将自己许配给他的儿子抵债,又气又愧,一两年间,两位老人相继去世……初雪降下,阿依古丽走得远了点,急匆匆赶着羊儿回城外的家,却不幸坠入了石窟,是这位汉军士兵无意中发现并冒着生命危险救了她,给了她第二次生命。
所以,在阿依古丽的心中,许仲远长着不少麻点的脸,远比古尔买提江的小白脸好看得多,怎么看都看不够。
“对了,你的父母,嗯,爸爸、妈妈,爹、娘,”许仲远竭力想让心上人明白,又是打手势又是比划大小,最后,他在地上画了一小两大三个人,指着中间的人说“阿依古丽,”然后指指两边的大人:
“还在吗?如果在的话,我们结婚,结婚,”许仲远挠着头皮,牵起阿依古丽的手放到自己胸口,又颤抖着将自己的手放到她的胸口,“是要请他们来的。”
不,不在了,阿依古丽摇着头,脸上露出忿忿之色,对阿斯兰汗和他的儿子古尔买提江,实在是恨之入骨。
原来这个可怜的女子,早早的失去了双亲,真正是红颜薄命啊!许仲远感叹着,带着阿依古丽就向总督府走去。
上天注定这场大汉帝国陆军首桩和西域女子的联姻不会太过顺利,还没有走到总督府门前,两位新人就遇上了冤家对头。
古尔买提江和他的伙伴们上街办事,一眼就看见了阿依古丽,这个贫穷的牧羊女却是哈密力的一朵鲜花,姿容非常美丽,见她和汉军军官待在一起,古尔买提江顿时妒火中烧,冲上前大吼道:“yin荡的女人,竟敢和异教徒哈尔比勾勾搭搭,不怕被石头砸死吗?”
按照大毛拉的法典,凡是胆敢和异教徒结合的女子,通通要处以yin邪和异端的双重惩罚,必须半身被埋在沙坑里,露出上半身,然后被众人拿着石头活活砸死!
阿依古丽本有些害怕,但心上人坚定的臂弯和四周开始注意这边动向的警察给了她勇气,她平生第一次骂了势力强大的仇人:“不,我宁愿被石头砸死,也不会屈服,更不会嫁给你这条哈密力的恶狼!”
在若干同学面前丢了脸,古尔买提江气得一张脸煞白,他右手抡起,巴掌就朝着阿依古丽粉白的脸蛋上扇了过去。
虽然听不懂心上人和这个回鹄年轻人说些什么,但仅仅是从表情和语气上,许仲远就猜了个**不离十,古尔买提江刚刚举起手,许仲远的大手就像铁钳一样抓住了他的手腕,两道目光如闪电般逼视:“有话好好说,打女人算什么本事?!”
“放开我!你这个该死的哈尔比!”古尔买提江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挣扎着。
宗教学校的学生,就算好勇斗狠也不过街头拳脚,怎么是百战余生的汉军老兵、战斗英雄的对手?许仲远抓着古尔买提江就像老鹰捉小鸡似的,一双手更比老虎钳还要有力,回鹄人奋力挣扎也没有一点儿效果,反而搞得自己手腕生疼,几乎让他误以为手掌断掉了。
又疼又害怕,加上误以为手掌断掉,古尔买提江啊啊啊的怪叫起来,许仲远不屑的甩开他,阿依古丽更是紧紧的依偎着情郎,在她的心目中,古尔买提江根本不是自己的未婚夫,而是逼死父母的大仇人。
“你这个可恶的哈尔比!”古尔买提江抽出腰间的英吉沙小刀,就朝着许仲远冲了过去,几名同伴也摩拳擦掌,准备帮助他。
双拳难敌四手,许仲远先将阿依古丽护在自己身后,再想办法慢慢和对手周旋,不过他还没有出一招一式,四周响起了警察哔哔的哨音,不少警察端着步枪冲了过来,远处,更有一对全副武装的汉军巡逻队小步跑来。
古尔买提江不是白痴,面对黑洞洞的枪口、亮锃锃的刺刀,硬拼等于送死,他继承了父亲阿斯兰汗狡猾如狐狸、凶残如豺狼的本性,立马转变了方向,朝着汉军巡逻队和警察高声叫喊起来:“各位帮忙啊,这个汉军抢我的未婚妻,他是个违反军纪的坏蛋,帮我把他绑起来,送他去见官!”
警察们不明所以,虽然他们有心偏帮身为汉军士兵的许仲远,但执法过程中是不可徇私情的,有河西一带招募,懂得回鹄语言的人便问阿依古丽:“姑娘,这个回鹄年轻人说你是他的未婚妻,是这样吗?”
汉语和回鹄语的语法是不相同的,警察也只是粗通而已,在阿依古丽听来,这话就成了“你是否曾经是他的未婚妻”,于是她点了点头,说:“是的,不过现在他是我的仇人。”
这个半吊子警察又听差了,仇人和冤家两个词在回鹄语中很相近,而冤家又是不少回鹄女子对丈夫的称呼,于是他听来就是阿依古丽说“以前我是他的未婚妻,但现在我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警察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奸骗人妻这可是汉军纪律严厉禁止的,违反之人会受到相当严厉的惩罚,哪怕是英雄部队的战斗英雄,为国家立下了汗马功劳,也不可能例外。
“兄弟,不好意思,得罪了!”警察公事公办,用绳子把许仲远绑了起来。
许仲远倒莫名其妙了,他根本就不知道阿依古丽和古尔买提江对警察说了些什么,只知道说完警察就要捆自己,不过他心底坦荡,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也就随便警察捆了起来,反正不管军法处还是总督府,总有说理的地方嘛。
古尔买提江却一下子得意洋洋了,谁不知道父亲阿斯兰汗是大汉皇帝的座上宾,汉军入城之后还和大毛拉一块出席皇帝举办的宴会?一个小小的军官也敢和我古尔买提江斗,只怕连你们的皇帝,也会拿你的人头来向西域诸城邦示好吧?
古尔买提江的同伴和周围看热闹的回鹄人更是议论纷纷,“阿斯兰汗的儿子还是不得了啊,虽说改土归流了,毕竟是这里的大头人,大汉皇帝也不能不给几分面子嘛!”
“是的,阿斯兰汗终究是阿斯兰汗,不管怎么改土归流,鹰飞高天、鼠窜原野,汉人是高天的鹰,我们是田野的鼠,汉法毕竟管不了咱们回鹄人!”
阿依古丽却是吓得呆了,她之所以不担心情郎遭到古尔买提江的报复,只因为情郎就是大汉帝国的军人,想来警察和士兵都是站在他一边,也就不怕阿斯兰汗的势力了。
可谁又能想到,警察居然把情郎捆了起来?瞧这个样子,只怕凶多吉少啊!
“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阿依古丽扑到许仲远的肩膀上放声大哭,仿佛下一刻就要生离死别似的。
倒是许仲远不慌不忙,轻轻拍了拍她耸动的脊背,“大汉皇帝神目如电,陈总督宜中公明察秋毫,无论送到哪儿都是我们有理,怕什么?”
一行人簇拥着,来到了临时总督府,门口执勤的姜良材大吃一惊,早听说许仲远结交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