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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地对大宋的痛恨。但在军事方面,一定躲得距离福建远远的。虽然盘踞在福建的大宋看上去奄奄一息,可只剩下一口气的大宋,也足以让高丽万劫不复。
所以,对于高丽境内声势浩大的伐宋准备,林可望表现出十分积极的支持态度。但对于工匠们在国王暗示下的偷工减料行为,林可望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伐宋轮不到他这个高丽将领来当主攻,反正,船驶离釜山后,就没有了林家的责任……
“我知道了,依附于强者,借强者的力量攻击弱者,同时壮大我们自己!”林虎儿孺子可教,举一反三地总结道。
“乖,孩子!来,吃一块咸鱼!”林可望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脑袋,表扬道。林家后继有人啊,就像历史上的王家、崔家,说不定哪天也有机会登上顶峰呢。内心深处,林可望惬意地想。
突然,天边传令一阵闷雷声,震得餐桌跟着颤了颤。摆在桌角的茶杯应声而倒,滚了两圈,径直落到了地上。
“炮击!”林可望蹭一下跳了起来,推开惊呆了的妻子儿女,快步蹿出了木楼。站在阳台上,他看见昔日熟悉的炮台腾起一团团烟雾,更多的烟雾升起在港口方向,夹着着隐隐的红光。
这是他经常在噩梦中惊醒的镜头,每次醒过来,他身上都淌满淋漓冷汗,妻子问他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在睡梦里,林可望总是避而不答。但是,与那些仰仗着北元驻军就把大宋不放在眼里的街头混混不同,林可望知道,向人挥拳头是需要实力为后盾的。盲目的自大,往往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
“来人,备马,抬兵器!”林可望大声喊道。
“备马,给将军备马!”林可望的亲兵声嘶力竭地叫。这不是守港蒙古军操练打的炮,蒙古人舍不得一下子打这么多炮弹。答案只有一个,宋人来了,传说中的大宋舰队来了。
可大宋是礼仪之邦啊,怎么能轻易向他国开启战端。边批恺甲,林可望边绝望地想。这不是他熟悉的大宋,他所熟悉的大宋向来不会对外宣战,即便与比自己弱得多的国家发生矛盾,每每也是主动让步。
“老爷,您一定要去么?”林可望的正妻冲出来,拉着马缰绳问道。两个侧室、三个儿子,同时仰起脸,期待他的回答。
“敌人打到家门口,老爷我有守土之责!”林可望跳上马背,生气地回答,“放开缰绳,看好孩子!”
“可那是大元和别人打仗,咱们是高丽人!”林虎儿仰起头来,冲父亲喊道。
高丽人?大元?林可望犹豫了一下,看看港口处高高腾起的黑烟,看看粉雕玉琢般的儿子,再看看暗自垂泪的侧妻,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大元和大宋打仗,我杀过去,值得么?一个声音在林可望耳边,大声问着。大元赢了,对高丽、对林家有好处么?大宋赢了,对高丽、对林家好处是什么?他觉得脑袋乱糟糟的,仿佛两支军队,在自己的脑海里展开的厮杀。
火炮声越来越密集,硝烟越来越浓。个别炮弹脱离目标,落到了港口边的建筑群中。木质的建筑一下子燃烧起来,工匠们拎着仅有的包裹,在火堆间苍蝇般跑来跑去。哭喊声穿过硝烟,依稀传入林可望耳朵。
“传令,点齐所有步兵,所有弓箭手,去港口外半里处埋伏,准备迎击敌军登陆!”林可望看了看家人,终于做出了“正确”决定。
妻子、侧室、孩子和卫兵们都笑了,眼神里全是佩服。
大宋的火炮再犀利,也打不到岸上半里之外,老爷选择的埋伏地点太高明了!
旌旗招展,大队的高丽士兵从军营里冲出来,向“埋伏”地点冲去。准备给登陆的宋军迎头痛击。在他们的精心“配合”下,蒙古人布置在港口周围的炮位,很快被大宋舰队清理千净。失去了火炮掩护的高丽舰队如同被剥了壳的鸡蛋,任由大宋水师宰割。
守港的蒙古万户巴拉根仓试图调集岸上人马发动反击,但看见排着整齐队伍缓缓而来的高丽军,再看看在海面上那一排排黑洞洞的炮口,他犹豫了。最后只好接受了林可望扼守港外要道,防备敌军登陆的建议。
没有陆上保护的水师走向了覆灭边缘,几艘受伤的高丽战舰在蒙古舰长的威逼下,摇摇晃晃驶出港口,拼命向大宋舰队冲来。明知必死的蒙古武士在船头,船尾点起大火,期待着自己能和对手同归于尽。负责划桨的高丽水手不敢逃走,哭喊着,用尽全身力气操桨,笨重的战舰一步步向敌手迫近。
“靠上去,靠上去,烧掉他们,大汗在看着我们!”蒙古舰长用全船无人能懂的语言鼓舞道。
“妈呀!”几个被抓来的汉人桨手跳出船舷,一头扎向大海。
蒙古人的羽箭很快追上了他们,水面上浮起一朵朵血花。一条条生命乘着异国他乡的洋流,飘向天涯海角。
杜浒在座舰上看不到这些悲惨细节,即便看到了,他也不会下令停止攻击。登上了北元战舰的汉人在他眼里不是宋人,两军阵前没有怜悯。几艘大宋战舰快速离队,堵在高丽船必经之路上。几十门火炮同时发出怒吼,巨大的水柱把敌船冲得忽起忽落。
一艘高丽自杀舰沉了下去,绝望的水手哭喊着消失在烟波中。第二艘没坚持过一刻钟,随后步入第一艘尾流,第三艘……,第四艘……,断桅残樯冒着烟,堵住了港口。
“轰”,一艘战舰被击中,桅杆、船舷、帆布、水手的残肢一同飞上了天空,伴随着炮弹落下来,被炸开的巨浪托起,又再次落下……。
“轰”又一艘战舰断裂,水兵们茫然地看着海水涌上甲板,淹没自己的脚面,淹没自己的眼睛。
没被击中的高丽战舰上,有人斩断了自家桅杆,有人把白色的衣服,纷纷挂在主桅上。
“全部击沉!”杜浒看见敌人的降旗,却命人打出了一个冷酷的命令。他不想要任何俘获,这种挨上一炮就断裂的劣质产品,用于航海等于自杀。
各支分舰队靠近,在对手绝望的眼神中,将火炮发了出去。
在双方士兵的视线内,刚刚诞生的北元高丽舰队走向了终点。受伤的战舰一艘艘打着旋,慢慢沉入水下。甲板上,绝望的士兵们抱起所有可能漂浮的木制品,争先恐后的跳入大海。尚未暖起来的海水立刻将他们的身体冻得僵硬,大多数人没等游到岸边,就失去了最后得知觉。
“弃船,弃船者不杀。拼命向岸边游啊!”一边倒的屠杀让苏刚心软,这个从来不知道怜悯为何物的家伙,冲着高丽人大声喊道。
他的声音被巨大的爆炸声吞没了,更多的高丽战舰中弹下沉。海面上,到处浮满了绝望的士兵。堤岸旁,失去了抵抗勇气的岸防官兵趴在土坑内,任由自己的同伴在海水中挣扎,却不敢冲出来施加援手。
岸边,几个汉人老工匠于心不忍,从隐藏处跑了出来。冒着被火炮击中的危险冲向岸边,用绳子、木杆,将岸边附近的士兵捞上来。
他们的行动鼓舞了很多懦弱者,一些港口高丽守卫试探着加入了救援行动。船,肯定没指望保住了。但落入水中的士兵,大多数都是他们的族人,能救上一个是一个。
活阎罗杜浒把这一切看到了眼中,叹了口气,放下望远镜。让传令兵打出了避免攻击岸上的命令。临近的战舰纷纷将这条命令重复开来。为了国家的安危,大伙不能对北元高丽舰队手下留情,对于船上那些动作生疏,一看就知道当兵吃粮没几天的水勇,宋人凭着善良的天性,给了他们最大的逃生机会。
“打虎不死,终受其害。你们也不想想,那些高丽人,是怎么跟在蒙古人身后杀我大宋城市的!”分舰队提督方胜摇头叹息道。
他对杜浒的这条命令非常不满,但没有机会反驳,只好把一肚子怒气发泄到那些还没有沉默的高丽战舰上。分舰队在他的率领下靠上去,以最快速度将那些船送到水下。
其他几个分舰队提督看见了,也加快了消灭对方船只的速度。虽然很多人无法理解杜浒的慈悲,却再没有人向岸上多发一炮。一些战舰甚至悄悄地拉开了距离,尽量避免失去目标的炮弹落到岸上。
满海的求生者,争先恐后地游向岸边。满岸的士兵,齐心协力地施加救助。汉人工匠、高丽监工、蒙古武士,这一刻,他们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完了,二十年之内,高丽水师都无法免对大宋战旗!”土丘上,被浓烟熏得如同鬼魅般的崔得志绝望地想。
他知道,今天这恐怖的一幕,将永远留在高丽水勇的记忆中,伴随他们今生的每一次战斗。
第二章 蝶变 (四)
美丽的耽罗岛,此刻在方馗、苏醒、唐世雄等人眼里,宛若天堂。
“这么多马啊,我老方这辈子都没见过!”浪里豹方馗裂着大嘴巴喊道。因为经常替大都督府与辽东的乃颜运送交易物资,他知道马匹在福建和两广的价格。除去那些接近天价的战马不说,即便是拉犁铧用的驽马,价值也得五十个银币以上。这还是辽东和福建航线开通后的价格,如今乃颜被忽必烈打得大败,辽东航线马上面临关闭,马的价格眼看着就要飞涨起来。
这都是钱啊,跟着海盗们前来运马的商船掌柜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站在马场前,忘记了自己的职责。
跟随水师和方、苏几家海盗在南洋发了战争财后,大宋百姓对战争的看法,悄悄的发生改变。
“这不公平,南洋野人威胁了大宋所有商人,凭什么只他们几家得到了赔偿!”有人私下里愤愤不平的议论。
“是啊,同样是商队,为什么大都督每次都照顾他们几家。那姓苏的和姓方的与国有功,黄水洋商团做过什么?论资格,咱们谁不比他们来得早?”
“是啊,有财大家发。临时约法上说了,大都督府保护所有人的利益!”
人们私下嘀咕着,惋惜着,完全忘记了战争除了收益外,还有送命和血本无归的风险。终于有人按耐不住了,通过关系找到了杜规,希望一向有亲民之名的杜大人主持公道,让他们也有为国效力的机会。
商人出身的杜规怎么会不了解同行的想法,非常爽快地就答应了说项者。消息传开后,他的办公地点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从漳州到福州,凡与航海有关的大小业主们都找上了门来,声泪俱下地表达自己的迫切的为国尽力之心。
“不要急,大伙不要急么?你们能忧心国事,文丞相听说了不知道会有多开心。大伙先回去做生意,大都督府自有安排!”杜规眯缝着小眼睛,笑眯眯地答应。
“杜大人说话算话啊要!”有人躲在人群深处起哄。
“算,算,如果一个月内没好事安排给大家,你们就把我的海关户部衙门拆了!要是我安排了机会,你们又口不对心。下一次千万别来找我!”杜规毫不介意商人们的不敬,用商人的惯用语气回敬。
“哪我等先谢过杜大人了!”
人们不敢闹得太过分,半信半疑地散去。才过了三天,杜规真的贴出了告示,命令众商家调集所有剩余船只,十天之内齐集福州,然后为大都督府出海运货。
“运货?”有人不满地抱怨。大伙说为国出力,自然是出有赚头的利益,为大都督府运货能捞到什么好处,如果光赚个跑路钱,还不如自己去南洋贩香料呢。
大多数人都想起了当初对杜规的保证,虽然不十分情愿,也把船只、水手派了过来。杜规也不介意大伙的不满,按先后顺序将船只整队,由官府出资维护、补给、刷上编号,并将所有前来参与者集中起来,要求他们不得外出,以免泄漏机密。
待船只汇集得差不多后,杜规召集各位船老大声明,这次行动有风险,但利益巨大。希望大伙齐心协力,同去同回。回来后,所得利益一半归大都督府,三成归方、苏、黄水三家,其余两成,按各家投入船只容量,出力多少,协商分配。如有损失,也是按照这个比例赔偿。
众人听说有利益,喜出望外。跟着方、苏两家舰队鱼贯而出。两百多艘两千料以上大船,一百多艘中型快舰直向流求。进了淡水洋,方馗传令,舰队调转航向,径直向北。
直到此时,各位船老大才知道目的不是已经被破虏军趟平了的南洋,不觉有些怕了。但想想自家主人还要在福、广三州讨活路,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来。
方家舰队打头、黄水洋商团居中、苏家舰队收尾,近三百只海船浩浩荡荡,借着信风向北驶去。一路上只在海盗们熟悉的孤岛停靠,绝不让岸上人看见帆影。如是行了五天,过了陈钱山,又进了黑水洋,诸位船老大心中更加惊讶。有人走过附近海路,暗自议论道:“坏了,文疯子不是吃了豹子胆,赶着大伙去抢直沽吧!”(直沽,又称泥沽,即现在的塘沽港。元代南边航运重地。史书记载,信风起时,从泉州到直沽的航程为十日)
但是到了此时,想脱队也来不及了。苏家、方家、还有黄水洋那帮强盗就在临近看着,谁逃,能逃得比炮弹还快。
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舰队又走了七日。期间有十几艘船漏了水,被苏醒下令弃了,水手和补给物资都均到了其他船上。这天傍晚,大伙终于看到了海鸥和礁石,方馗却下令道,“就地下锚,晚上行动!”
“真打仗啊!”水手们哭喊道。方家舰队却不肯给任何答案,倒是大伙一向看着不顺眼的黄水洋商团几兄弟发了慈悲,信誓旦旦地保证,即使打仗也不让商船上战场,才把人心安顿下来。
当晚,方家、苏家、黄水洋兄弟,还有苗春所部教导旅派出几十艘大船,不知去向。同来的掌柜伙计们担惊受怕的一整个晚上,第二天天刚亮,却得到通知,要求大伙跟着方家舰队马上找港登陆。
到了此是,众人都知道后悔已迟。骂骂咧咧地跟着大队向东行,行了约一个时辰,终于看到个巨大的岛屿。岛上还有硝烟未散,显然昨夜教导旅兄弟跟守军战了一夜。
待泊船登岸,大伙都兴奋地发出了欢呼。岛上风景太漂亮了,草地平整如织锦,溪流奔涌,美得竟如仙境般。
偏偏这仙境般的所在几乎没有人家,千余个蒙古战俘被绳子捆着,关在码头旁的牲口棚里。而商人们原以为伤亡惨重的教导旅战士,则兴高采烈地押赶着蒙古牧人,将一队队战马向码头上赶。
“每船装到五成载重,除了粮食外,加两成淡水,一成草料!按编号上前装马,五十艘船一组,跟着战舰回行!”唐世雄大声吆喝着组织,兴奋之余,又想起了朱清去年做选择时的嘱托。
“大哥,咱黄水洋弟兄们又露脸了,你在天之灵能看见么?”张瑄等人冲天祷告,泪眼朦胧中,仿佛又看见了朱清临北去前的形象。
正当众兄弟感慨不已之时,突然,苏家舰队发出警告,有二十多艘小船从左翼向港口靠近。唐世雄闻之大惊,连忙带了两艘改装过的炮舰,十艘普通战船迎了上去。
还没等双方接近火炮射程内,对面的船就乖巧地挂起了白旗。一个穿着犊头短裤的汉子站在首舰上又跳又叫,唯恐唐世雄一个不小心,把他轰进海里去。
唐世雄命他停住舰队,单独上前来见。那人甚为不满,大呼小叫地抗议了好半天,直到唐世雄命人将窗打开,将火炮推了出来,才悻悻地上前来见。
“你们大宋就是这样对待朋友的么?”来人一靠近,立刻以生硬的汉语怒吼道。
这个人,唐世雄认识。这样的朋友,唐世雄可不敢交。自从上次林声和金正强冒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