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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天白渐渐收敛起内心波动的情绪,他依旧优雅地负着手,目光深敛,“微臣不敢说能分得清家国天下,但,微臣懂得轻重缓急。所以,请王爷收手吧。”
那语调依旧悠然,仿佛请安时的不卑不亢,德王转过身,眼光盯着他的脸,嘴边勾起笑意,“小小的从九品棋待诏,看来真是委屈你了。”
话音未落,树林间忽闪出两道疾光,带着十二分的寒意与杀气直向他们二人而去。
还未到最后一役,便已是要破釜沉舟了么?
柳天白的内心隐隐涩然,他上前一步挡在德王身前,一道森寒刀光贴着面颊而过。身形微转间,一支破空羽箭“唰”地x入他身侧一寸之地。
一击不中,屋顶上的弓弩手扬指再扣箭上弦。
顷刻间,柳天白已将德王推入厢房,并且立即阖上房门。就在这时,数支羽箭带着呼啸之声,狠狠地钉在门板之上。
耳闻一声“大胆”,一脸阴沉的白衣男子手中的长剑一挥,斜斜划出一条诡异弧度,月白衣袂飘然浮动,再无箭羽环伺周身,支支紧逼,而他的脚下,除了断箭,便是血肉模糊的残骸。
蓝玄煜听到白衣男子在门外说出的那两个字,心中大定,他十分悠闲地扬起嘴角,抬手握住有些温烫的茶水,却不就饮,只笑道,“临危不乱,忠心耿耿,柳子清,你真是一再令本王刮目相看。”
柳天白的眼中一片清冷,如今,真是什么也不必说了,他与苏揆之终须一战,玉螭国与月赢国终须一战。
双方,等待的,不过是一个顺理成章的借口罢了。
蓝玄煜见他并未答话,微微抬眸,看着眼前这个淡淡笑起,无悲亦无喜的男子。唯一敢赢那位自小就诡谲狠戾的七皇弟亦是玉螭国当今的皇帝陛下的人啊,果然有趣。怪不得临行前,向陛下辞行之时,他曾说起,这个柳天白不仅仅是变数,亦是棋枰上最为关键的那一手妙招。
“天下兴武,黎民何辜?若能不费一兵一卒,赢回本就属于玉螭国的土地和子民,其实苍天之福,社稷之幸。”蓝玄煜悠悠微笑起来,那笑容里有一丝不明朗,手指摩挲着掌中杯沿,缓缓道,“柳子清,你当知对你寄予厚望的,不仅仅有你的家人,你的同僚,本王,兖州的百姓,还有当今的陛下,咱们玉螭国的国主。”
柳天白撩袍跪倒在地,沉声道,“微臣万死不敢有负皇恩。”
第一卷 第六十七章 行云流水
第六十七章 行云流水
放在我口袋里的钱,哪怕是钢镚,都是我的,谁拿都不成。当然,人家兜里的钱,我也不能随便去拿。是人家的要承认,不服,非要去拿就是勉强。
——水玥颜呓语录
只****,鸿翼殿外层林尽染,枫叶如丹,似漫天的云锦绚丽夺目。
苏揆之一身暗紫色宽袖天织锦锻面罗纹袍,负手站在枫林中遥望着头顶霜重色愈浓的枫叶,静静地等待柳天白的到来。
“苏兄。”柳天白一身青色衣袍不沾毫尘,腰间束着一条白色的锦带,清风拂衣,更显幽雅飘逸。清俊的脸温和,斯文而干净,依旧沉默而坚毅的眼眸,只是眼底深处,静如磐石。
“君不见满川红叶血……”苏揆之转身凝视着他,脸上满是坦然之色,“看来,我可以放心了。”
柳天白拱手施礼,淡淡道,“烦劳苏兄挂怀。”
“我只是不想错失和你对决的最后机会。”苏揆之一手负于身后,眉梢之间满是杀气,整个人的气势瞬间凌厉起来。
柳天白笑容依旧温和,清亮的眸中也带着浅笑,温雅,亦深沈。他不疾不徐道,“在下为此深感荣幸。”
今晨,德王已经将杀手的身份告知与他。总共三十二名刺客,其中有二十八名皆是来自江湖上著名的杀手组织——万灭楼。据说,万灭楼中,等级森严,分为天地人鬼四级,以右臂上的纹饰区别,其中,天煞为最高级别的杀手。通常,万灭楼接下杀人的买卖,派遣的多是人鬼两级。这次,竟然派出四名地煞,十名人煞,十四名鬼煞,足已见,万灭楼对他的必杀之心。
只是,这样的殊荣,他该叹息还是该与有荣焉?
杀手是不要命的,他们唯一的信念就是完成任务,他们的嘴永远不会说出和雇主有关的半个字。索性,还有四个,武功不错,只是骨头太软,挨不过一个时辰的刑求便将他们的主子供了出来。
“为国,我无悔;为己,我惋惜。”苏揆之淡淡抛出一句,算是承认。
柳天白看着他,声音却仿佛是从天边飘来的,轻缓、缥缈。“苏兄既能用千两黄金买柳某之命,还不如拿去赈济灾民。”他不是江湖中人,也不曾留意过杀手的价钱,但是,他不在意不代表某些人不会告诉他。柳天白深感可惜,千两黄金虽不敢说能活人无数,至少也能保灾民一时无忧,偏偏白白送给了万灭楼,送给了那些枉丢性命的杀手。
苏揆之清楚知道他说的是认真的,所以冷冷一笑。他买他的命,为得又岂止是边关那三座城池的百姓。“你的命,千两黄金。尊夫人的命,也算值钱,三百两黄金。”
此话一出,霎时之间,四周的空气顿时凝滞了一般,没有半丝的声息。
树林间两人静静对立,都没有动作。
蓦然间,柳天白轻轻笑了,苏揆之难免怔住。因为,他还是头一遭看到柳天白的笑。倒不是说,柳天白没有笑过,他的脸上常带微笑,给人温和儒雅之感。然而,他笑的再动人,只要是有心之人就不难发现,他的微笑是无心的,是一种疏离。
“苏兄,请。”柳天白微微整理衣衫,郑重其事地拱手向他施了一礼,衣袖随风微动,态度又见往日的清雅、雍容。
面对这样的柳天白,苏揆之反倒怔怔地不知该怎么回答。
柳天白了然一笑,转身离去。
苏揆之却并未立即随他而去,他抬起头,默然不语地看着头顶的枫叶。曾经的青翠欲滴,到初秋的犹若胭脂般娇艳,再到今日红透似血般的凝重。却不知,棋事了结后,这些叶,又会是怎样的颜色?
片刻之后,他亦迈步离去,仅留下一地落叶,如血鲜红。
兴德殿,永昌王爷把玩着手中的玉佩,对身旁的德王笑道,“苏揆之招招凛厉可谓是步步见血,倒是柳子清,非常大气,似是与行云流水之意相合。”
德王孟玄煜却颇不赞同地摇摇头,“说到一、二目的得失,永昌王爷只说对了一半。依本王之见,柳子清只是在外围还有更值得关注的大场时才不理会局部目数的。但在一些地方他也会顽强争夺,有时因为一目棋不惜来一次大转换。”
月清朔傲然一笑,“苏揆之素来自负,喜欢扩张模样,喜欢攻击打入进来的棋子,喜欢提掉对方的棋子。依本太子之见,不过是你敢过来,我就宰了你的架式,倒也算是拼劲十足。”
“不知太子殿下以为,此二人,何者能胜?”永昌王爷攥紧了拳头,垂下眼睑略一思索,反问道。
“诶,永昌王爷此言差矣。本太子身为月赢国储君,自然相信,我国的大国手苏揆之必能赢得棋圣头衔。”月清朔撇撇嘴,不屑地说道,“倒是日耀国,唉,可惜,可惜了。”
永昌王爷脸色一变,唇边缓缓绽开一抹冷笑,缓缓道,“本王观柳子清下棋,从一开始就将围棋的宽度及无限的可能性抹杀掉了。而且,该妥协的时候妥协,但是切实地争取实地,该拿到手的拿到了,所以他的棋总是很厚。”
“不就是不要没完没了地在狭窄的边角上做文章,应该大大方方地放眼中央大场么这种棋风古来自成一派。不过,在本太子看来,在令人难以思量的狭小地方引起争端,结果亦能使全局随之风雨飘摇。”
“诶,二位又何必如此争执。”德王眼中精芒一闪,沈默片刻,说道,“同画一幅风景,有人觉得山是蓝的,也有人画的山是绿的,也许还有人选择黑色,围棋亦是如此。柳子清的棋,有根。因为他实在想要确实的、坚固的、不可摧残的东西。苏揆之的棋,严厉,狠辣、刁钻、鬼缠,用一个‘毒’字,足以形容。”
月清朔不以为意地嗤笑一声,“这世上本就是胜者的天下,什么‘输也要输得漂亮’,那是败者安慰自己时,最无用的废话。赢不了的棋是毫无意义的。如果能赢,就是胯下之辱也可以忍受的。”
永昌王爷一面看着内侍刚刚送来的棋谱,一面将黑子白子依顺序摆在棋枰之上,口中却冷道,“苏揆之的棋何止是‘毒’,根本就是像深夜凄绝的尖叫一般。血淋淋扑过去翻滚、撕咬,哪怕是困兽般被逼入死角后也要绝命反击咬断对方的喉咙。”
“这样掏心剜肺般的凶着又有何不可?”月清朔反问着,像是在嘲笑日耀国推崇的所谓的“棋道既是天道”之理,“这就像是身经百战的武将瞧不起吟风弄月的文人的心情。”
看着月清朔被权欲熏的颜色都发深了的眸子,德王孟玄煜静静的什么也没说。想到月清朔早已岌岌可危的太子之位,再想到暗卫送来的密报上罗列的这位太子爷的荒唐行径,嘴角漏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
正在这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随后吱的一声,门开了,露出一个神色肃然的侍卫。却见他悄然走到月清朔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月清朔蓦然眼睛一亮,甚是满意地点点头,回手取下悬挂在腰间的玉玦,递给那名侍卫,淡淡道,“差事办得不错,这枚玉玦就赏你了。”
孟玄煜和永昌王爷别有深意地注视着侍卫手上的那枚玉玦,良久,才低下头,继续研究棋谱。
鸿翼殿内。
清香悠长的茶香溢满殿堂,柳天白缓缓执起手旁小几上的茶盏。他轻轻吹着上面漂浮的茶叶,俯唇浅啜一口,意态悠闲。反倒是对面的苏揆之,眼光灼灼地盯着棋枰,一副踌躇不止的浮躁模样,嘴里念念有词却不知所说之言为何。
柳天白见他要长考,便往椅背一靠,阖目假寐起来。脸上仍是浅淡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宁谧。唯有苏揆之知道,那双被眼帘遮住的眸,幽深,不见底。
苏揆之喜欢下快棋,喜欢在凌厉地过招中将对方置于死地。可现在,他却首尾难顾,想要从泥沼中跳脱出来,每一招却像是打在柔软的棉花上,力道悉数被卸去。
他抬眸看着对面的柳天白,静静地,审视。温润的脸,没有半点杀气,没有一丝焦急,有得只是淡淡的笑意。可就是这样的表情,却让苏揆之忍不住心中一震,这才是有胆量赢过玉螭国国主的人真正的实力么?这才是那个随时柔和浅笑的男子的真面目么?这才是他梦寐以求的对手么?
苏揆之的视线从柳天白的身上渐渐转到不远处香雾袅袅的铜鼎,缭绕的白烟,渐朦胧,缓缓变幻着,似花,似兽,似人,似楼台,有形亦无形。
上善若水……
若置水于器皿之中,无形之水亦有形。
苏揆之俯视着棋枰,啪,落子,冷笑。
柳天白微阖的眼眸缓缓睁开,温润淡雅的黑眸闪了闪。他慢慢坐直身体,修长如玉的指尖在罐中轻轻摩挲着棋子,最终,拈起一枚黑子,落下。这一手,不仅补强自身,且在白角上留下伏兵。
苏揆之立刻下了一手断,为自己制造劫材。此一招,虽让执黑的柳天白多接回了六个子,但左边至中腹已溃不成军,形势突然变得严峻起来。
柳天白却轻轻一扳,提劫时,白棋没有任何劫材,局面竟在顷刻间逆转。不得已,苏揆之只能勉强相应,只是经此交换,白角被杀。
无论是明善门外的兴德棋楼,还是鸿翼殿旁的兴德殿,气氛既压抑又紧张。这样快速的攻防转换,简直令人眼花缭乱,更重要的是,柳天白和苏揆之的应对或是杀招,竟是常人难以预料的。
比如,白棋跳,即成双活,这本是好手。谁知,同时也成为黑棋宽一气的劫,被柳天白轻易脱险。而黑棋劫胜后,问题并没有彻底解决,所以,当黑棋紧气时,白棋却使出一招劫杀。偏偏黑棋再次提劫,竟以连环劫杀白。
至此,苏揆之才知,刚刚的第六十七手,实在是随手所致,却成了败招。只是,目前就要做出黑棋的形势乐观,却又为时过早。
直至正午封盘时,二人已下了一百四十四手。战斗暂时告一段落,柳天白吃净左上角,全局实地领先。但是,苏揆之亦有所获。且不说右下白角已完全成为实空,且极其坚强,从而黑棋下边的三子变得薄弱。再者,右上黑棋毕竟没有活净,白棋尚有破眼杀黑的可能。最后,左上白棋虽成死棋,但却是连环劫,一旦他处开劫,则有取之不尽的劫材。
地与势的转换、势与攻的转换、攻与地的转换中,到底是“欲速而不达”还是“攻彼顾我”,棋力稍差的人早已被转得晕头转向。或许,只有执白的苏揆之和执黑柳天白能了解其中之深意。
御膳房内,裴惜言看着定疑微蹙的双眉,轻轻地,用她自己也不能相信的平和的声音说,“听柳天白说,碧落寺的早梅开得极好。今年冬天,我可要试试汲取梅上雪呢,到时候,请你和柳天白品品何谓禅茶。”
听着裴惜言含笑的话语,定疑的视线却落在她微微颤抖的手上。眼前这个人,在努力压抑着心里升起的恐惧与伤痛,执着地微笑着。定疑明白,这是她,此刻能做的全部。明明眼中含着泪,仿佛下一刻就会哭出来,此刻却绝不肯说出灰心丧气的话。
而楚拂樱,早已手足无措地躲在一旁,嘤嘤地哭泣着,仿若头顶这天,已经塌了。
定疑看着裴惜言,再回想她昨夜对他说的话,突然什么都明白了。到此刻,若说自己一点没感动是骗人的,虽然当年他并不看好柳天白和裴惜言的婚事,但他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能如此在意他的挚友他的兄弟,心中总算安稳了许多。
“子清的性格就是这样,一旦决定,任何人都不能移转他的想法。”定疑如往常一般淡淡的吐出冷然的语句,“只是,想要喝那禅茶,怕是先要替你汲取梅上雪吧。”
“诶?这都被你发现了?”裴惜言眼珠转了转,开始捣糯米面。反正那些大鱼大肉什么的,有御厨呢,只要她略加指点,做出不一样的口味也就是了。否则,百来道菜都要她一个人做,那还不如去死,去死
定疑在一旁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哦,这些栗子需要剥皮,我想,应该不太难。”裴惜言一面往糯米上均匀的撒着盐,一面用力捣着。
定疑看着案板上那些菜,迟疑道,“你确定这些就是国宴?”
裴惜言掸了掸手上的面粉,指着那些尚不完美的半成品,轻笑道,“这些菜可都是食中珍品。不但有燕窝、鱼翅、熊掌、鲍鱼、鱼唇、明骨、哈土蟆、鹿筋、竹荪、猴头蘑,还有对虾、鱼肚、鲜贝、鲥鱼、飞龙等。最重要的是不但要广泛选精,还要对原料的产地、季节、质地、大小进行严格筛选。比如,产地讲,燕窝要用彝国的官燕,鱼翅要用南海产的一极群翅,目连的鲍鱼、泗山的对虾、加吉鱼,临博的绵羊,安华的龙虾,泞江的鲥鱼,泰荣的金丝小枣等。”
然后,她看了眼砂锅里炖着熊掌,继续道,“从季节讲,熊掌要用‘蹲仓’时猎获的黑熊前掌,鲥鱼须端午节前后捕捞的桂鱼。要桃花盛开时节捕捞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