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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子,我这职位是竞争上岗,你要是有兴趣,欢迎应聘。我保证,绝对一视同仁。”
“噗……”汝嫣错嘴里的茶直接喷到独孤静辉的脸上,独孤静辉嘴里的酒喷到汝嫣错的衣襟上,好吧,喷水大赛第一回合,汝嫣错完胜。
独孤静辉接过侍女递上的帕子擦了擦脸,甚是郁闷地说道,“免了,本公子我可不是伺候人的料。”
“努努力,希望总在眼前。”
“谢谢,这样的努力,还是不要的好。”
“嘁”水玥颜一扬脖子,不忿道,“敢说不敢做的人,狠狠地鄙视你”
独孤静辉微微蹙起眉头,苦笑道,“我只是随便说说也会被骂,当真是无辜的很,无辜的很。”
才怪
水玥颜将鱼头夹到自己碗里,然后才笑眯眯地夹出眼珠子,嚼嚼嚼,然后扒开鱼鳃,开始吃鱼脑。啊,鱼头,多么好吃的鱼头,没有鱼头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汝嫣错看着她一筷子都没碰的春笋和茼蒿,然后,沉声提醒道,“小姐,挑食不利于身体健康。”
水玥颜叹了口气,她实在不想抱怨,可今晚的菜,实在做得有些差强人意。“茼蒿焯得有些老了,春笋的火候却有些不够,要不你尝尝”
汝嫣错夹起菜放在口中细细品尝,半晌之后言道,“的确是我督察不严。来人,将这两道菜撤了重做。”
“哪儿有这么麻烦。”水玥颜拽住他的袖子将他留在原地,“浪费可耻,再说又不是难以下咽。日后,让厨子注意一些也就是了。再者说,我身边又少不了你,快,坐下吃点东西,一会儿还有正经事要谈呢。”
汝嫣错看了眼独孤静辉,轻轻一笑,“你惦记的那件事,朝廷上也在查。依我之见,倒不如缓缓,等朝廷出个新的章法再说。”
“若是将其售卖的方法等同于砒霜的售卖方法,想来应该容易管理许多。”水玥颜的表情似乎有些难过,她叹了口气,低声道,“原本是治病妙剂,因为滥用却成了让人家破人亡的恶魔,但愿朝廷能尽快想出恰当的管理办法。否则,今日之事,不知会重复上演多少次。”
“放心吧,那些妄图为祸玉螭的人,终有一日会自食恶果。”独孤静辉说这话的时候,尽管极力掩饰,脸上还是现出黯然寂寞的神色。
水玥颜知道他又想起了导致独孤山庄数千人殒命的祸事,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得轻声道,“二公子,你知道人的眼睛为什么要长在前面么?”
独孤静辉低声道,“我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遇到什么问题,都应当集中精力向前看。”
“可是,我的老师却说不止是这样。”水玥颜努力回忆了一下,然后说道,“他曾经说过,既然人的眼睛长在前面,向前看,就应当着重于把握平衡,而不是为了趋奉或歧视。正因为人是有两只眼睛的,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那是夜枭。而且视线所及,不但要看自己的事,还应当看别人的事,看大家的事,看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之事。更重要的是,虽然人的眼睛长在前面,本能的主要的是向前看,但并不是说回头看就是错的。有时,我们回头审视过往,是为了更好的向前走下去。”
“这个说法倒有趣。”独孤静辉听了,微微一笑,继而又敛了笑意,叹口气道,“小水,真是难为你了,竟想出这么一大段话来劝我。”
“我不止是在劝你,也是在劝自己。”深深吸了口气,水玥颜的唇边重新绽放出灿烂的笑,“不说了,吃饭吃饭”
汝嫣错和独孤静辉连忙各自夹起一筷子的小菜放到水玥颜面前的瓷碟上。
绿竹簌簌,昏黄的灯影静静摇曳铺陈着满室温馨,他们三人这顿晚饭吃得倒也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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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罢晚饭,已是月出鸟栖。
水玥颜沿着游廊略微走了一会儿,等四下无人了,这才捂着胸口靠在阑干上。悠悠地长叹一口气,她自己都闹不清脸上的热度到底从何而来。虽说被人救了一命,可这两年来,死里逃生的事情还少么?
水玥颜若有所思的摇摇头,反倒想起,方才吃饭的时候这么大的事情,汝嫣错和独孤静辉竟然都没提起。奇怪……
“小姐。”湘月端着茶走过来,“该进茶了。”
水玥颜也不转头,只道,“又抢了你湘灵姐姐的活儿,也不怕她撕你的嘴。”
“湘灵姐姐正忙着给小姐改衣服,要不,小姐明日穿什么和二位公子一起去千叶湖畔的耦园呢再者说,我若不来,姐姐定要嗔我半日。”湘月高举双手,将托盘奉到水玥颜面前,脸上嘻嘻带笑。
“怪不得”水玥颜端起茶盏,神色一敛,轻轻叹了口气,“今日多亏慕兰兄了,否则,你们就只能在灵前祭拜我了。”她说完才察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讪笑道,“说说罢了,说说罢了,不当真的。”
“今个小姐救下的那对母女,听邻人说,那家原本也算是小康之家,只是自那家的男人染上阿芙蓉后,就败了。索性那****有一手好针线活,所以我自作主张将她们暂时安排在了绣坊……”
“这件事你做得没错。”水玥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揭盏轻抿细啜了一口,把茶盏放回到托盘上,再用袖中的绢帕拭了拭唇角的水痕。“你跟掌柜的说,日后倒也不必对她们另眼相看,活计做得如何工钱就如何结算。”
“是。”
两个人闲聊着,也有更鼓以后。
湘月见天色已迟,忙劝水玥颜回房休息。
回到房中,水玥颜随意换了件浅中青的襦袄,水绿色的散脚罗裤,向书案坐下。湘月见似是还要纹枰打谱,也不敢上前劝慰。只是到桌上挑了灯,然后悄然退了出去。
水玥颜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总觉得心头有几分迷茫,也不知道慕兰玄喆的伤势如何了。这一晚上都没看见即墨菡萏,难不成她真跑到耦园去了?这个小妮子,就不怕施景淙知道以后,喝上三坛子老陈醋啊
回首看见黄梨木架上湘灵已经改好的柳绿色的深衣和云白色的中单,她又记挂起明日去耦园的事情。
夜已深,云树苍苍,碧草疏疏,与月同行,却不知那一盏灯火映照着谁的眼眸,又是谁孑立寒宵。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六章 枰前置蔎说忘忧
第一百五十六章 枰前置蔎说忘忧
棋盘放平,像地;棋路正直,明德。棋艺乃熟能生巧之功夫,棋品乃人品之化境。
——水玥颜呓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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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色空蒙,湖光潋滟,垂杨紫陌绿影婆娑,掩映着栉比鳞次的竹篱雅舍,粉墙黛瓦,飞檐翘角。
坐在马车上的水玥颜掀开帘帷的一角向外望去,看到的正是这一派天光曦色,山水流烟。她不由得轻叹,“明明同在芦溪城,同在千叶湖畔,却与毋园的景致完全不同。”
“耦园也算是芦溪城一处名园,只是常年空着,外人也不知道它的主人究竟是何人。”车外传来男子冷冷的声音,正是汝嫣错。
感受到那丝丝暖和的风,在指尖柔和地吹拂着,搔痒着,水玥颜回首对汝嫣错嫣然一笑,“听慕兰兄说,他只是暂时借住在这里。”
说话间,一片浅粉的花瓣被风吹得盘旋翻卷着飘过来,竟在水玥颜面前浮沉了几番,更是映衬得人比花娇。看着她清浅的笑靥,汝嫣错的眸子在恍惚间如飞逝的鸟儿般,迅速闪过一丝淡淡的暗沉。他略略低眉说道,“此人来历不详,小姐最好不要与他太过接近。”
“哦?”水玥颜的眼眸扫过纤弱柔韧的柳枝,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是,错先生,我会小心的。只是,慕兰兄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若置之不理岂不愧对良心?”
汝嫣错从出门就冷酷得如同冰雕般的脸上露出几许笑意,低声道,“水公子的良心啊……有么?”
“喂喂,这是什么话”水玥颜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随即放下帘帷。
汝嫣错的眼略略在帘帷处逗留了一会儿,眸子里晦涩阴郁,幽暗难明。
又行了几里路,坐在车辕上的湘月轻轻地咳了几声,“公子,前面不远处,便是慕兰公子暂住的耦园。”
水玥颜掀开帘帷,如烟柳丝下伫立的那个颀长人影顿时映入眼中。她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欣喜之色,眼神越发的柔和了。早春的气息送来暖暖的日光,不知为何,竟有些怯怯,心里也是生出几分难言的滋味。
慕兰玄喆远远看见水玥颜一行人竟是有车有马,心中虽明悟却也有几分困惑。等汝嫣错和独孤静辉翻x下马之时,他稳稳走上前,拱手笑道,“在下慕兰玄喆,不知二位兄台是?”
“在下汝嫣错。”
“在下独孤静辉。”
“失敬失敬。”
“承让承让。”
“久仰久仰。”
……
“噗……”水玥颜从马车上跳下来,看到这三个大男人都是一副久仰大名,可惜无缘得见的模样,忍俊不禁。又觉得似乎不太合适,便别过脸去,窃笑不已。
慕兰玄喆淡淡笑道,“两位既是水公子的朋友,自然也是在下的朋友。寒舍简陋,佳客临门,若不嫌弃,容在下奉清茶一杯,如何?”
“那个……”水玥颜走上前,仔仔细细端详着慕兰玄喆的脸色,叹道,“我们是来探病的,却劳烦你在门外相迎,唉,真是羞煞我也。”
“不碍的,那位即墨姑娘的药极好,只****便好了七八分了。”慕兰玄喆清浅的笑着,唇边淡淡绽放的笑容有种说不出的清雅。“再者说,又不是伤筋动骨,就是吃饭的时候麻烦一些。”
水玥颜本来想说,找个佳人在一旁随侍就好,又觉得此话若是由她说出来实在是不妥的很,只得说道,“虽说没伤到筋骨,却是极痛的,想来,不但是吃饭,就连写字研墨,纹枰打谱也不太方便。”
垂手站在一旁的毋离叹息道,“其他都好说,只是我家公子怕是要错过此次淩州论枰了。”
水玥颜一怔,心下怅然,脸上牵出一抹苦笑,“都是我连累慕兰兄了。”
“水公子多虑了。”慕兰玄喆微笑地注视着她,纵然嗓子有几分嘶哑,却挡不住这温柔和缓的声音。“好歹我还有左手,总不会将棋子下错地方。”
水玥颜仰起头深深地凝望了他一眼,低柔而又诚恳道,“如果慕兰兄不介意,我愿意在慕兰兄恢复前做你的手。”
慕兰玄喆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讶然,“这如何使得”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帮慕兰兄研墨添香烹茶纹枰却是我可以做到的。”水玥颜轻启双唇,灿烂而明媚的笑颜好似璀璨的星光,竟如此炫目。
“公子”
“小水”
水玥颜转眸看着独孤静辉和汝嫣错,轻轻一笑,眼眸深处温柔地化开一层层波纹,她缓缓说道,“这次淩州论枰本就是由惜柳楼主办,慕兰兄又因我受伤,我若不尽心竭力,一则对不起良心,二则只怕天下人要就此看轻了惜柳楼。”
独孤静辉攒眉缉思,沉默顷刻,却蓦然笑了。“既然小水这么说,我们也不好阻拦。只是你在毋园与耦园间来回奔波,想来慕兰公子也于心不忍。不若请慕兰公子移居毋园,我等也好尽心竭力地照顾。”
汝嫣错的眉梢少了几分愁绪,眼中的郁色却又深了几分,他冷冷道,“却不知慕兰公子意下如何?”
慕兰玄喆凝视着一脸恳诚的水玥颜,悠悠开口,“三位之厚意,在下愧不敢受,又恐给水公子徒添烦扰,只得叨扰了。”他言语淡淡,竟是沉沉地压制住汝嫣错的杀气。
“哎呀”水玥颜岂止是扼腕叹息,简直是要捶胸顿足了,她甚是自责地说道,“早知如此,昨日就该请你回毋园。都是我的不是,还劳烦你病中奔波。天啊,我简直是没脑子,没脑子到家了。”
慕兰玄喆唇角渐渐弯起,笑意涤荡过天空,溶化了云彩,“既然已经到耦园门口了,不若在此用过午饭再走?”
“改日吧。”水玥颜摇摇头,眼波一转,又笑了,“再怎么说耦园也不会自己长腿儿嗖得一下,跑没影了吧”
沉默……
不是吧古代的人幽默感也太缺乏了水玥颜不甘心地抱着肩抖了抖鸡皮疙瘩,“从前有一群书生去某个朋友家玩。这些书生买了几个西瓜放在厨房,然后叫一个书生去拿刀切,好久不见回来,正疑惑间,他手里捧着个切开的瓜来了,惊慌地说,‘我把南瓜给切了。’众人狂笑,但眨眼间,大家更是笑翻,原来他手里捧着个冬瓜”
三人听完,俱是愣愣地看着她,“你是想暗讽……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说实话,水玥颜真得不想讲有关牛排熟与不熟的笑话,所以,她又讲了一个自认为还是挺好笑的笑话,“某人回家,找不到钥匙,惊叫一声,‘我找不到门来开钥匙’”
汝嫣错看着水玥颜,许久,问道,“公子是不是又丢什么东西了?”
无力。
这真的是最后一个了,水玥颜无比认真地说道,“鱼说,‘我时时刻刻把眼睁开是为了在你身边不舍离开。’水说,‘我终日流淌不知疲倦是为了围绕你好好把你抱起。’锅说,‘都他**快熟了还这么倔。’”
这次是独孤静辉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仔细打量,水玥颜怀疑他其实很想扒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都塞了些什么,“小水如果想吃鱼,说就好,不必骂人。”
慕兰玄喆在一旁点点头,恳恳悱悱道,“早晨的时候毋离正好钓了几尾鱼,不若吃完再走?”
噗……
好吧,她不得不承认古代人的反射弧比较长,且没任何幽默感,连发冷的迹象都没有。唉,失败,失败。
水玥颜挠了挠下巴,唉声叹气道,“三位,下次我若是再给你们讲冷笑话,你们只管掉头离开就是。”
“小水在讲笑话么?”独孤静辉反问道。
噗……
水玥颜已经呕到内伤了,她捂着脑袋痛苦道,“逗人笑实在是太难了,等我回去好好想想,改日给你们讲‘逗你玩’”
三人困惑地看着水玥颜,不但莫名其妙,而且满头雾水。好笑么,为什么他们都没感觉。如果非要说感觉,唔,有点冷,估计是这里离千叶湖太近闹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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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毋园。
看着毋离指挥下人们牵马的牵马,卸车的卸车,水玥颜的唇角不禁露出几分笑意,“既来之则安之。慕兰兄,我这里虽比不得耦园清幽僻静,总算还能找出一两个适宜静养的居所,你就安心住下吧。”
慕兰玄喆沉吟道,“这几日,就劳烦水公子了。”
水玥颜呵呵一笑,言道,“慕兰兄何必如此见外,若是不嫌弃,叫我小水就好。”
慕兰玄喆的眼眸在淡淡的春风中轻颤,流动着幽深的光泽,“如果水公子不介意,在下更愿意叫你颜弟。”
“唔……”水玥颜想了想,呵笑道,“总比水弟好听,慕兰兄随意吧。”
汝嫣错和独孤静辉都临时有事,虽无奈却也只得离去。所以,现下,就他们二人沿着水磨盘青石铺就的路径缓缓走向毋园深处。
暗绿色的青苔悄然爬上石阶,空气里到处都是绿草的清香和泥土的湿润味道。恣意缠绕伸展的藤蔓,缠着白墙,攀上灰瓦,绕着树梢,将阳光剪得零碎。
青色的墙,青色的檐,青色的路,青色的树,深绿、浅绿、翠绿、墨绿,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