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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为海边内地也明甚。”
他端起桌上的酒盏一仰而尽,将酒盏往桌上重重一搁,继续道,“南北丰歉不常。未禁海口以前,所恃以运转兴贩,南北互济者,米豆非船不能运载。依在下之见,初开海禁,安淮迤南通大洋者,仍应禁也。而庙湾、云台一带为沂源门户者,应通行也数百石大艘可通大洋者,仍应禁也。而一二百石之小艇沿边行走者,应通行也……务小民得安生理,以享乐利,所关非渺小也”
坐在旁边一桌的中年男人也站起来,高声道,“没错,听说正月二十二日,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等衙门有多名官员上疏请广开海禁。正月二十四日,又有吏部、工部、太仆寺等衙门的官员联名上疏请广开海禁。据说,现在就在建元城的开海派和禁海派天天在朝会上吵成了一团。”
“呦喝,就跟阁下亲眼瞧见似得。”有人撂下筷子,不屑地说道,“咱们芦溪城距离建元城千里之遥,却不知道这朝堂的事情,阁下是怎么知道的。”
“你没听说过邸报么?”中年男子得意地笑笑,高声道,“我姐夫可是淩州郡守……”
“哦?”众人惊讶的看着他。
“……的贴身侍卫。”
“嘁”
中年男子见众人不信他,连忙说道,“诶,别看是贴身侍卫,瞧两眼邸报又不是大罪,反正朝堂上争议不下,现在就等着南巡的陛下乾纲独断呢”
“可你说这么大的事,陛下会同意么?”
“自然会同意。”少年眼中满是热忱,慷慨激昂地说道,“陛下登基以来,收复失地,铲除权臣,修整河道,奖励农桑……如今,广开海禁乃是大大的好事,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黎民百姓,陛下一定会同意”
“对了,你们可曾听说,咱们和日耀之间,那个原属于月嬴的三不管地带,现在被一支叛军占领了。”
“那个地方贫瘠的很,玉螭和日耀谁不都要,莫非叛军首领的脑子进水了?”
“天知道。”
水玥颜听他们说得热闹,不由得对汝嫣错道,“你还没说,若是广开海禁,对我们是利是弊呢”
汝嫣错随手阖上雅间的门,低声道,“从短期看,是弊大于利,若是为长久着想,确有利益可图。”
“怎么讲?”
汝嫣错并没有立刻说话,他只是坐在那里认真得思考着,片刻后,斩钉截铁道,“我们的生意多以陆路运输为主,不比泖、澶、滦、淞四地的海商,就算我们现在开始造船恐怕也赶不及第一批出海的队伍。何况要招募有经验的船老大和水手,只怕更是难上加难。”
“的确。”
“但是,从现在的情形看,广开海禁已是必然,我们或可在建造海船的同时,先派人去查霖之地深入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所产所需。”
闻言,水玥颜勾起唇角,似是有些了悟却又带着丝感慨,“正是如此。看来,惜柳楼有阿错在,就算他日我不在了,也能如常的经营下去。”
汝嫣错一愣,低声道,“小姐为何不在?”
“这世上,无人能活百年。”水玥颜拿着汤匙舀了一勺汤,浅啜半口,轻声道,“何况,以我现在的身体,能再活十年已经知足了。”她的声音很淡,淡得就像是从心底最深处传来的鸣响。
汝嫣错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她鬓间的双衔坠珠莲纹素银簪,低声道,“你在一日,我守一日。你若去黄泉,我亦相随。”他的措辞很温和,语气却不容分说。
水玥颜放下汤匙,嘴角微微露出一抹笑,“当初我与你重逢时,曾说过,一切皆是缘,因而,也就有了缘尽缘散。”
汝嫣错猛地抬起头,呆楞半晌,突然把她紧紧抱在怀中,他这样用力,连手指的骨节都隐隐发白,“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我警告你,你若敢有那等自囿自拘的想法,哪间尼姑庵敢收你,我就把那间尼姑庵夷为平地。”
水玥颜低下头刚想反驳,却发觉他头顶竟生出几根白发。想来这些天他真是为她为惜柳楼操碎了心,水玥颜心中一痛,幽幽道,“半分余地都不留给我,这话,你到底要我如何接下去?”
“也许,我第一个该杀的就是独孤定疑。”眼中带着几分狠戾,汝嫣错拥着她,嘴唇勒起弯痕,寒声道,“如果不是他用那些蠹语诓骗你,你也不会生出那等一世长伴青灯古佛的荒唐念头。”
水玥颜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怒火一下子冲出来,挥拳又要打。
汝嫣错一把握住水玥颜的拳头,脸色越发的阴厉,“如果你恨得下心杀我,那随意。反正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你随时都可以收回去。如果,你下不了手,就算你打我一百次一千次,也阻拦不了我。”
水玥颜知道,上次她能打伤汝嫣错完全是因为他不想避开,也不想还手。这样的纵容,她不想要。可汝嫣错有一点说得没错,她下不去手杀他。
黑白分明的眸子氤氲起淡淡的水雾,水玥颜紧咬着下唇眩然欲泣,“你这是在往死路上逼我。”就算是芸儿,她都不曾在最后痛下杀手。何况是在苦难时,守着她保护她让她觉得自己不是孤身一人的他。
汝嫣错见她几乎将自己的唇啮出了血,皱起眉,用手指硬硬地撬开她的齿,疼惜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罚你自己还是在惩罚我?”
水玥颜瞪着汝嫣错,心里有些委屈,挥起拳捶在他的胸口,忿忿不平道,“你明知道我对天白的心,为什么还要这样逼迫我?”
汝嫣错骨子里的凌厉与冰冷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心颤如丝,双臂骤然缩紧将她箍入怀中,他低声道,“因为我想要你活着。”
水玥颜窝在他的怀里,有那么一会儿,倏地抓起汝嫣错的手,一口就咬下去,死死地咬住。
汝嫣错静静地望着她,一动未动。
过了一会儿,水玥颜抬眸问道,“痛不痛?”
汝嫣错眼中浮过一丝惊讶,摇头道,“不痛。”
水玥颜秀眉微蹙,又是一口咬下,然后又问,“这回痛不痛?”
汝嫣错怔怔地望着她,“若是心中不舒服,你尽管再咬,直到气消为止。”
明明年纪大过她,却对情爱不解半分。想来,也是因为他一直留在古墓中,所以,才对她有这样的稚鸟情结。她该拿他怎么办?
漠视?然后等待他转醒离开的那一日?
默然?然后给他一个希望,一个三年之约的希望?
“阿错,失去挚爱的感觉是痛到椎心泣血,痛到蚀骨,痛到终此一生忘不了。”水玥颜心中苦涩,在汝嫣错的怀中幽幽说道,“我的心早已随天白而去,纵然感受到你对我地情谊,也没有办法接受。何况,人心根本不可能被分成两个部分。”
峻肃的眉眼里浮现深沉的痛楚,汝嫣错带着厚厚茧子的指腹,轻轻的摩擦着她脖颈上的肌肤,“我说过,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其他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他冰凉的手指,每在水玥颜的脖颈上滑动一下,她的身子都会跟着战栗一下,最后就连声音都跟着颤抖了起来,“可你的行为影响到我了。”
“是么?”汝嫣错轻轻一笑,他抚在水玥颜脖颈上的大掌渐渐下移,来到她的锁骨处,“你完全可以无视我。”
水玥颜一把抓住他的手,惊惧地看着他,怎么越说越疯了
汝嫣错眼神微闪,没有立刻挣脱被她拉住的大掌,而是意味深长的轻笑一声。狭长的眼微微弯成一种妖媚的弧度,他俯身说道,“除非你答应我,再不看那些乌七八糟的佛经。”
“你这话要是被那些出家人知道,绝对会让人家用吐沫星子淹死。”水玥颜往后退了几步,后背就已经抵在了坚硬的墙壁上。
汝嫣错缓缓的倾了身,再次向她贴来。水玥颜想躲,可四周除了墙壁就是他。已经是躲无可躲,只能瑟缩着身子,任由他欺上来,唇贴在她的耳边,声线森寒的呢喃道,“无所谓。”
“阿错,你放开我。”水玥颜挣扎着想要逃开。
轻笑,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汝嫣错微微低下头,紧盯着她的面容,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情。“命令?请求?”
两个人的脸靠得好近,彼此的呼吸都成为喘息,交融在他的怀抱里。在容许些微逃避的此刻,这些就是全部,不需去多加考虑什么。“求……”水玥颜喃喃道,语气却软弱不堪。甚至连自己也不能确定,那犹如****般的哀求究竟是出于谁的口中。
“我不会伤害你的”汝嫣错的语气充满了宠溺与温柔,话落,他湿润的舌,带着戏弄的舔过她的耳垂,张嘴向她的脖颈处咬了下去,血顷刻之间伴着刺痛在她白皙的脖颈处蜿蜒而下。“不想你被蛊虫束缚,所以,在功法练到第九重之前,不想对你施太多的摄魂术,不想你因为蛊虫而离不开我。可现在才发觉,真正被束缚的人,是我。”明明有利于自己的,为何要放弃,就算不能让她立刻属于自己,至少,不能将她拱手让与他人。
水玥颜可以感觉到汝嫣错在缓慢地啃咬她的脖颈,一寸一寸的,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地方。记忆深处的恐惧与现实存在的疼痛在血液里逐渐累积,成为一种难以分辨的情绪。可她却没有半点力气反抗,甚至静静地任由他的舌头则轻柔的舔过她的唇瓣,像是猎豹在攻击猎物一样,撕咬吞噬,拆吃落腹才罢休。
“文家的人差不多都死绝了,至于月清远,看在他被你认作弟弟的份上,暂且饶过他。所以,有关蛊虫秘密,这天下,只你知我知,”黑鸦鸦的眼瞳深深望了她一眼,汝嫣错的薄唇极缓、极缓地勾起了个弧,随手在一转几案上的花瓶,就听“咔嗒”一声,雅间内密室的暗门被他打开。轻轻抱起犹在失神的她,直接走入密室,就像他曾经来过无数次那般的熟识。
水玥颜身子酥软的靠在他的怀中,完全没有意识到抱着她这个男人,不,这个恶魔,那眼眸中的血色越来越深邃。她只是觉得晕晕的,仿佛一切就像是梦境一般。
汝嫣错知道,身为文家末裔的自己,不配拥有幸福和家庭。但是,只要他想起在柳府时她与柳子清温馨且幸福的生活,想着想起她跪坐在衣冠冢前明明没有意识却依旧在寻找柳子清,从未有过的嫉妒之情,蓦然升起。
从第一次品尝她的鲜血,他就猜到,自己已经无法挣脱了。所以,才会将子蛊与她,所以,才会定下终生不离不弃的契约。
“真没想到,我竟然会因为怕你生气而不敢占有你……”汝嫣错低头吻上水玥颜的嘴唇,喃喃自语道,“女人,我终于还是被你束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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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夕阳西下。
孟玄胤一勒缰绳,“吁——”骏马前蹄腾空,赢然止步。却见他身附马背,挺胸直立在马鞍上,未等骏马放下前蹄,他手在鞍上轻轻一按,已飘然落地。
一旁的路人见了,不由得心中暗赞,“好骑术,好身手。”
“这就是芦溪城赫赫有名的三味食寮?”孟玄胤眯起眼,仔细打量着这间坐落在千叶湖畔竹林深处的小小食肆。
凤尾森森,龙吟细细,一片翠竹环绕于左右,院外一溜青篱,院内千百竿翠竹相掩,更添清幽,果有世外之境之感。正门上方书有“三味食寮”四字, 笔势遒劲,中宫敛结,长笔外拓,英俊洒脱,显示出题字之人纵逸豪放的雅韵。
孟玄胤淡淡地扫了眼,微微一惊,轻声赞道,“一勾一捺有千钧之力,虽外拓取姿,而中擪有法。容夷婉畅,如得道之士,世尘不能一毫婴之。”
邹常喜听见这话,连忙笑道,“主子,这匾额正是‘三昧食寮’的主人所提。”
“字是好字,只是书写间少了几分出世离尘之意,多了些忧伤悲痛。”孟玄胤背着手,仔仔细细审视着这四个字,心中暗忖:把笔抵锋,肇乎本性,喜怒窘穷,忧悲、愉佚、怨恨、思慕、酣醉、无聊、不平,有动于心,必于草书焉发之,却不知这惜柳楼主因何悲伤?
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只见佳木笼葱,奇花熌灼,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再进数步,渐向北边,绕至前院汇聚成一弯碧绿清凉的潭水,其水愈清,溶溶荡荡,曲折萦迂,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
俯而视之,则清溪泻雪,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环抱池沿,石桥三港,兽面衔吐。桥上有亭。出亭过池,便见一所清凉瓦舍,一色水磨砖墙,清瓦花堵。而且一株花木也无。只见许多异草:或有牵藤的,或有引蔓的,或垂山巅,或穿石隙,甚至垂檐绕柱,萦砌盘阶,或如翠带飘摇,或如金绳盘屈,或实若丹砂,或花如金桂,味芬气馥,非花香之可比。
两边俱是抄手游廊,便顺着游廊步入。只见上面五间清厦连着卷棚,四面出廊,绿窗油壁。穿过一层竹篱花障编就的月洞门,院中点衬几块山石,一边种着数棵芭蕉;那一边乃是棵西府海棠,其势若伞,绿垂碧缕,葩吐丹砂。
孟玄胤不禁笑道,“此处景色别有清雅之意,怪不得众人趋之若鹜。”
邹常喜见他兴致甚好,在一旁笑道,“主子若是喜欢,不若找画匠以此为蓝本描了样子,将来在府中也见这么一处清雅的园子。这样,主子就算不到淩州,也能领略白墙墨顶,舟影波光。”
孟玄胤弯起唇瓣轻笑,眼中带着几许嘲弄的清冷,“此处景致虽好,却不可过多流连。”以免心有倦怠,于国与朝于民皆不利。
邹常喜闻言连忙低下头,“是老奴僭越了,请主子恕罪。”跟了主子这么多年虽然还是不能理解主子的想法,但是主子的习惯邹常喜还是了解的,主子若是发起火来倒好说,若是不怒反笑,才是更恐怖的所在。
“回去以后自领十鞭。”孟玄胤淡淡吩咐着,缓缓走入净室。
窗屉糊了蝉翼纱,远远的看着,就似烟雾一样。墙上挂着一幅用笔《寒菊图》。此图用笔工致坚凝,设色古雅,骨力雄秀,劲健洒脱。菊花结构缜密,前重后轻,远淡近浓,虚实相生。花间辅以焦墨钩勒的湖石为陪衬,愈衬出菊花“飘逸尚留高士志,幽娴不作媚人装”的品格,实乃一幅熔铸金石气息的佳作。
“绿牡丹么?”孟玄胤在桌前坐下,把玩着手中的白玉盏,嘴角勾起。略显慵懒的眸光瞟着青衣侍女们奉上的佳肴,心中所想,却都是那个舍了魁首只要一盆绿牡丹的女子。 那盆绿牡丹她落在藤城,几经辗转,最后又回到他的手中。说也奇怪,原本每年皆是花开花落,唯独去年,虽是小心呵护,却不知为何竟有濒死之态。若不是花匠小心呵护,恐已夭折。
现在想来,许是花与人两相应,那么。她是否也能死而复生呢?
月光流淌,宛如银色的水泉潺潺流过星河。如此寂静的夜色里,纵然,玉杯倾斜,琼浆玉液,任饮再多也灭不了心中的伤恸。其实,不论是做明君还是昏君,内心都是极其痛苦的。身为天子之尊,富有四海,又不能拥有所爱的女子。这是否也是,身在天之最高处的代价……
凝立良久,目光慢慢偏向右边,孟玄胤并不吃惊地看着身着胶青色深衣悬空****逍遥地坐在阑干上的男子。“月浅灯深,与其空对檐角,不如进来一叙。”
男子仰望着天上散发着淡淡光辉的弯月,轻叹道,“这样美丽的月色,隔在屋外岂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