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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嫣错深深地忧虑着,日夜守在她身边,不敢稍离寸步。
又一个暗沈无月的深夜,汝嫣错轻轻推开房门想要看看她喝过宁神静心的药以后是否安眠,顺便替她盖好被子,却发觉房间中空无一人。
她会去哪里?他蹙眉凝思。
屋外正下着滂沱大雨,暗沈的长空划过一道闪光,汝嫣错浑身一震,瞬间明白了什么,抓了把伞便往门外冲。
那晚,同样豪雨如注,她神情空白,眼眸空洞的从外面回来。打开房门,回到床榻上,躺好,拉上被子,然后,闭眼沉睡。
每一个步骤井然有序,只是诡异在──他明明就站在她的眼前,她却完全无视他的存在。
虽是沉睡,可她在梦中用极为沙哑的声音不断地重复着,“为什么……带我走……好痛苦……天白……”
那****,他只能躺在床榻外侧,张臂将她收拢,怀中娇荏身躯冰冷且颤抖。泛白十指揪紧他衣襟,泪水争相溢出眼眶。而他不言不语,只是牢牢抱紧她,给她些许温暖,希望她能够感受到自己并不孤单,不再将自己逼至绝境。
隔日清晨醒来,问她昨夜去了哪里?
正在看书的她放下手中的书卷,愕然道,“我昨晚有出去?”
她不记得了不记得昨夜为什么出门,也不记得那段时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汝嫣错眉尖紧蹙,他知道,这样的情况并不罕见,她甚至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小姐,你的手……”示意她看向双手,原本纤长细嫩的十指,如今伤痕累累。
水玥颜愕然地看着她惨不忍睹的双手,哀声道,“天呐,难道我昨晚睡觉挠墙来着?”
从醒来到现在已有一个多时辰,她竟然一点都没察觉?汝嫣错心中的焦虑更深了,他找出药膏小心地替她上药,耐心将断裂的指甲一一修齐。
“小姐,你不是挠墙,而是去挠地了吧。”汝嫣错故意用轻松的语气揶揄道,一面小心翼翼地挑出她指缝间残留的泥土痕迹,断裂的指甲连带伤了手,她却眉都没皱一下。
“挠地……”水玥颜努力地想了想,最终无所谓地一笑,“我忘了。”反正是梦里做得事,她怎么知道呢,所以也就搁下了,不曾探究。
今夜,又是雨。
汝嫣错焦急地想,现在的她,完全是无意识状态,会发生什么事,连她自己都无法预料
他运起轻功在林间跳跃着,直到龙明山脚下。放眼望去,四周一片漆黑,天地间似乎唯有松柏的枝叶在风雨中痛苦摇曳的声响。
汝嫣错撑伞,踩着水洼、泥泞,来到那座坟冢前。他知道,她一定在这里,在这个没有埋着任何人的衣冠冢前。
每一个活着的人看到自己的墓碑,至少都会觉得荒唐和愤怒,偶尔心中也会有种莫名的感叹和悲伤。
裴惜言,柳天白,碑上的墓志铭记述了他们的仁善慈爱,同样也记述了他们令人欷殻Ц刑镜挠⒛暝缡拧�
叹息,移开视线,绕到另一头,遮掩住视角的那个角落,熟悉的身影依坟蜷坐,指掌抚过坟土,滑落颊畔的,不知是雨是泪。
他走上前,将伞移到她上头的天空,可惜天公不作美,那样的雷雨交加,就算他置身雨中,仅凭他一己之力,仍给不了她一片晴空──无论是今晚的天气,还是她生了病的心。
“为什么……毁诺……”水玥颜口中喃喃自语,重复着同一句话,泪水泛流,双手无意识地施力,一次比一次更重,动作一次比一次更激烈。“哪怕我死了……你也该好好活着……为什么……毁诺……为什么……
她在……扒坟?
难怪,她双手伤痕累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难道你可以在奈何桥边等我八十年,我就做不到么?你若不信我,为何……为何要承诺……”水玥颜喃喃说着、挖着,坚持要找到那个欺骗她的男人,问个清楚。
“小姐,先生并不在这里。”汝嫣错沉沉吸了口气,蹲身想阻止水玥颜,却让她挣开,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话语。
“我回来了,你呢你呢为什么……不肯……好好活下去……为什么……”声声哀唤,一声比一声更凄凉,一声比一声更悲切。
现在,再说什么她也听不见了。
汝嫣错双手,紧紧圈抱住她,伞落在脚下,猛烈的雨势打湿了两人,她疯狂地挣扎、哭喊,抓伤了他,他未曾放手。
所有人,只看到她的忙碌,她的笑容,她的努力振作。又有谁看见她受困无助、哀伤泣鸣的心?
也许就像她自己说得那样,理智上的她怀有希望,情感上的她只有绝望。所以,在这样的矛盾中,她所承受的,超出任何人所能想象的,还要多更多,但是她压抑再压抑,直到无法承受后,被逼着以这种方式来宣泄悲恸。
汝嫣错用力抱着水玥颜,直到她力气罄尽,在他怀中昏厥。
他知道,她始终在崩溃的边缘徘徊。他知道,那个人在她心中到底有多重,但是,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疯狂,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香消玉殒。如果她需要一个人来温暖她孤寂的灵魂,那么,就让他来做这个人吧。
或许,他早就该这么做。
汝嫣错将自己的嘴唇咬破,然后俯身吻上她的嘴唇。柔软的舌尖将血珠送入她的口中,然后是略带惩罚式的****缱绻、温柔密稠的热吻。“你有我就足够了。从今以后,不许你倚靠任何男人,不许再为任何男人而悲伤,哪怕是柳天白也不许。你,只要有我,就足够了。”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三章 像花却未红,如冰虽不冻
第一百三十三章 像花却未红,如冰虽不冻
如果说,相遇就是为了离别,相爱就是为了遗忘。如今,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处,谁人在等候?
——水玥颜呓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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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墨菡萏提笔在纸上写下最新的重镇安神的药方,磁石六钱、朱砂一分八厘、龙骨六钱、牡蛎六钱、酸枣仁两钱四分、郁金两钱四分、淮山三钱、生地两钱四分、 丹皮两钱四分、云苓三钱六分、麦冬两钱四分、石菖蒲两钱四分、女贞子一千八分、黄芪两钱四分。
写完,她抬起头对独孤静辉和汝嫣错道,“朱砂、磁石均可重镇安神,但朱砂色赤入血,长于镇心安神;磁石入肝肾,能益肾平肝,定志安神,纳气平喘。二药为伍,重镇安神,摄纳浮阳,使心火不致上扰,肾水得以上承,可交通心肾。而酸枣仁甘平,入血养心,味酸入肝,善补肝胆之气,治胆怯心烦不眠。柏子仁甘补辛润,不寒不燥,能补心气,养心血,治心脾两虚之心悸失眠。二药为伍,养心益肝,可安神定志,敛阴润燥。这些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毕竟,心病还需心药医,小水的病终究只能依靠她自己将过去那些不开心的往事看淡。”
“建元城的事情都办得差不多了,我去准备一下,大家尽早离开这里。或可使小水的病情稳定一些。”独孤静辉眼神复杂地望着杯中起起浮浮的茶叶,无声的叹了口气将茶盏放到一旁,拿走药方,然后推着木轮缓缓离去。
即墨菡萏见状连忙喊道,“二公子,等我一会儿,我和你同路。该死,也不知道那个大胡子又跑到哪里喝酒去了。喂,二公子……”
汝嫣错转身来到水玥颜的厢房,见她半倚着床榻缓缓地绣着手里的丝帕,低声劝道,“小姐,病才好一些怎么又在忙这些事。”
“虽说不等着用,好歹总要找些事情做。”水玥颜默默地想参不透的红尘,看不破的俗世,一把烈火烧在心里,或许只有癫狂才能遗忘了寂寞与苦涩。
“今日是旬休,我已和定疑先生约好在前面的山坡见。”汝嫣错探身将她横抱在臂上,他的眼睛里满是冰冷,水玥颜却觉得那黑瞳里仿佛要冒出火来。“至于这些女红,等小姐病好的再做也不迟。”
“阿错,我只是精神不济又不是伤了脚,快将我放下来。”水玥颜半靠在他的怀里,轻声道。
汝嫣错看着她神情倦倦,不由得睫羽微垂,敛去眼中的忧虑。“小姐整日里穿得这般素净,别说人憔悴,连心都跟着死寂了。纵然错过了花期,难道,你就要如此枯萎凋零么?”
“不管是不是丧期,我都没有了当日偏爱红罗裙的心。”水玥颜落寞地笑笑,悠悠浅浅的叹息仍绕在舌尖。
海枯石烂,地老天荒,此情不渝。
海,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枯?石,要多久才会烂?西湖水何日会干?雷峰塔何日会倒?只有那千百年来依旧屹立在风雨中的断桥,见证了太多的地未老,天未荒。
生死白头的承诺,说来简单,要做到却是如此艰难。
不必检验记忆,不必拷问本心,命运注定的邂逅,往事依旧明媚鲜妍,灯下纹枰打谱的男子比之前日更加眉目清晰。那是花开的岁月,只不过在极盛时被无情的风雨打落了花瓣叶片,如今剩下的,仅残枝而已。
也许,在更早之前,她就知道自己已经“疯了”。没准哪天就会杀人放火,做下难以弥补的错事。可即墨菡萏却说——
“小水,你没疯,因为你分得出现实或幻境,不是吗?那就表示,你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所以,不用太过担心,你只是心情太过抑郁罢了。”
独孤静辉也说,“面对它、解开它,才是治本的方法,如果你只是一味地闪躲与害怕,那你永远解不开这个结。”
白天的光阴里大脑总是极为清醒,往事一遍一遍地慢放,帧速前进。然后,她开始恐惧,害怕这茫然失措的感觉,像是有个又深又暗的无底黑洞,威胁着要将她的理智全部吞噬。然后,将她变成一个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存在感的一缕幽魂。
也许,只有心跳,证明她还活着。
每当太多杂乱的梦境交错,有一瞬间会连自己是谁都忘了,身与心冷寂得教人惶恐。只是后来,在梦中,有双手愿意搂抱住她,这一抹确定让她心安。这双手,这沈笃的怀抱,令她度过不少无梦的夜晚,安睡到天明,而她的手也不再莫名其妙地伤痕累累。
汝嫣错知道,这个人又陷入回忆了。或许,她也只能在他面前,轻易放纵自己沉溺于思念。因为,他不忍打扰,更不忍破坏这抹短暂的甜美的笑。于是,轻轻地抱着她离开厢房。
安静地,只剩下风声,将一切都吹散的风声。
怎么才能让她再次振作起来?汝嫣错一边赶着马车一边默默地思忖着,平素洋溢着狂傲与不羁的眼眸中有一种不相称的迷惘和苦痛。
与记忆中的裴惜言相比,现在的她,回首遥远往日的她,伴随着淡淡忧伤,静美得有几分凄婉,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般的飘渺。让人禁不住担忧,一切都好像刚刚重新开始,却在不知不觉中没有结尾的戛然而止。
她的确活着,甚至比很多人活得要好。只是,眼前的她,清透且含着些凄凉的冷淡,静静的看着万事变迁却始终依旧。不前进,不后退,不偏转方向,就好像是自然而然的停驻在原地,将自己从喜怒哀乐中抽离。
明明双掌握满了许多东西,明明就站在对面,却全部视若不见。是啊,如果站在她面前的是那个家伙,那个她一直思念一直在虚无中苦苦追寻的家伙……那个人存在的曾经,仿佛一片清朗的月光,笼罩着她,包裹着她,却也将她隔离在记忆的世界里,任由她被哀恸逐渐吞噬。
寂静中,突然传来“嚓”的一声轻响,汝嫣错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阴霾,随后罩上一层薄雾般的厌弃。“你来了。”
“她呢?”定疑从树后缓缓走出来。
“我在。”水玥颜掀开车帘淡淡一笑,然后扶着汝嫣错的手缓缓走下马车。
眼前的男子虽是风尘仆仆、满面霜华,眼神却依旧坚定沉稳。没错,作为天白挚友的定疑——本就是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人。“原本约好的日子,又因为我往后顺延了这么多天,实在是我的不是。”水玥颜如此说道。
“即墨菡萏的医术远胜于我,只是,你从不老老实实的遵医嘱。”定疑已经替她看了一年多的病,如何不知她私底下那些小动作。
“我现在每天都把药当水喝。”水玥颜轻轻叹了一声,“只是,我不能在建元城久留,所以,唯有在启程前再见你一面。”
“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定疑望着她,本就暗淡的眸子又沉下几分,默然许久,终道,“世事无常,万望你善自珍重。”
水玥颜点点头,算是应他,又道,“文家的事你只要看着就好,千万不要惹祸上身。至于独孤家,那人只是还未得出空闲,所以,倒也有些时日留给你。我知道,这些事都与我无关,我劝你的话,你也未必会听。只是,天白若在,想必也会劝你万事由心,一念为善。切记,切记。”
定疑的背脊略一僵,指节不经意地痉挛了一下,脸上依然如同月下平静的湖面,连最微小的涟漪都没有。“是,嫂子。”
“天白为国家为朝廷为黎民百姓,生寄死归。而我……”自嘲的声音突然半途遏止,话尾模糊在空气中。苦涩地笑笑,水玥颜继续说道,“我虽怕,却始终相信有否极泰来的那一日。”
“上次说有东西要交给你。”定疑解下背后的包袱,从里面取出一个贴金黄花梨镂空雕花漆艺木匣,双手奉给水玥颜,“就是它。”
汝嫣错上前接过木匣,将盒盖的方向对着水玥颜。
她伸出颤抖的手,缓缓打开木匣,却见里面有三样东西。一是她亲手所写的《惜柳小札》,一是她平素最爱戴在鬓间的玛瑙银簪,一是今年春天斗花节时天白亲手替她戴上的那对紫玉八瓣莲花垂珠玉步摇。
空气如若化成了黏稠的水银,沉重的让人无法透气。水玥颜的唇色就像被白蜡刷过一般,僵硬而苍白。
就在这时,汝嫣错手中的长剑铮然出鞘,寒芒如月华一般闪过,黄叶灰尘随之飞起,有如秋光中绚舞的枯蝶。而定疑的手中,亦有一蓬银光疾射而出,宛若秋水般,带着凄怆的冷寂与肃杀。而他们都在有意无意间,将水玥颜护在身后。
“你太不小心了。”汝嫣错用阴鸷的目光望了那名犹自挣扎的暗卫一眼,冷冷地叱责着,“如果泄露了小姐的行踪,我不会饶了你。”
“你只管保护好她就是。”定疑话音未落,左手食指用力一弹,朱红色的药丸疾速从指尖飞出,在空中划出了一条美丽的弧线,而这条弧线的尽头最终结束在暗卫的尖叫声中。
“不论是夜秋华、墨还是那人都见过我用剑。”汝嫣错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扔给定疑,然后抱起水玥颜直接纵身一跃,站到了百步开外的地方。
定疑虽不在江湖中行走,倒也听说过“化尸粉”这种药物。因而缓步走到尸体旁,轻轻从瓷瓶中倒出一丁点粉末洒在暗卫胸口的剑伤处。片刻之间,只听得那尸身的伤口中“嗤嗤”发声,升起淡淡烟雾,跟着伤口中不住流出黄水,烟雾渐浓,黄水也越流越多,发出又酸又焦灼臭气,眼见尸身的伤口越烂越大。尸身肌肉遇到黄水,便即发出烟雾,慢慢的也化为水,连衣服也是如此。
水玥颜远远望着,虽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却也不禁为之结舌。毕竟,电视和现实的差距还是很大的。
定疑从草地上小心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