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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江湖扰扰是寻常
并不是因为幸福才笑,是因为笑了才幸福。
——水玥颜呓语录
数日后,漕帮误吃不洁食物导致集体泻肚的事情传遍整个泸溪城,同时被传遍的,还有漕帮英明神武的老帮主未雨绸缪的好气魄好胆识。
只是,千万别当面询问或是夸赞,否则,被打个生活不能自理是肯定的。为啥,咳咳,已经有十余人身负重伤,这还不是警示么?
“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漕帮栽了这么一个大跟头,还没处说理没处寻仇,老子咽不下这口气。”林凡世拍案怒吼着,另外,他洗了十七八遍,熏了十七八盒香,仍觉得有股异味在鼻尖飘摇。
“怎么找?上赶着找人还钱?”军师幽幽地说道,“明明是四十万两零三钱银子,人家四舍五入地写成五十万,现在再想找,晚了,我昨个去官府打听过了,确已备案。也就是说,板上钉钉的,咱欠着他们白花花的银子五十万两。”
“呸,一个小娘们要五十万两,她干嘛,嫖男人养汉子不成”张雄风怎么想怎么憋屈,不由得将手里的茶盏狠狠一摔。
“五十万两……”军师冷冷一笑,“那位小姐用的瓷器都是一水的千峰翠色,别说是本朝,就是前朝珩帝年间,也已有‘近尤难得’的记载。更不要说,人家来咱们漕帮踢山门,喝得是碧芬缈尘,用得是制壶大师徐士衡烧制的白美人睡莲壶,至于她那淡墨的茶盏,却是连我也认不出的。她身上穿得样样稀罕,我也问过家里的,她只说,怕是‘惜柳楼’天字簿里才能见。要知道,那可是千两银子才有机会看得。”
“说得也是,这千叶湖一带富贵人家的衣服全都让‘惜柳楼’的占了去,这羊够肥。”
“哼,奉劝你别想。”军师摆摆手,“且不说他们在淩州有多少熟识的官员,就是那些夫人小姐爱妾侍婢再加上走街串巷的冰人媒婆就惹不起。更何况,他们在建元城更是名号响亮,皇帝老子选秀,不知有多少秀女穿得是他们家的衣服,宫里的娘娘们各府的夫人们,哪个不喜哪个不爱。想下手,也得罩子放亮点。这种人家,身后必然有势力,咱们漕帮走的是江湖路,挨上官府那是迫不得已,惹了官府,就麻烦大了。”
“军师说得极是。”漕帮帮主程泗渭抚须沉吟了半晌,眉头忽然微微皱起,“老夫观那女子,不卑不亢,嬉笑怒骂皆成文章,想来必是见过大世面的。”
“不过是个手里有两个臭钱的小娘们,有什么可怕的。”张雄风气哼哼道,“老子先玩死她,哼,再把她大卸十八块,这才过瘾。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一干人看着他,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武林与朝廷看似不相关,但是自古也不是没有武林中人惹了朝廷上的官员,最后落得连门派都被一起剿灭的下场。更何况,当今天子虽对江湖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那只是没得出功夫收拾他们。若是惹了这个跟朝廷有关系的小女子,平白地被株连,那可真是倒霉透顶了。毕竟,天下虽有不怕死的英雄,可时无英雄,唯竖子成名矣
漕帮帮主程泗渭低声呵斥道,“老三,不得多言。”
林凡世本就与张雄风交好,忍不住出声帮了句腔,“怕怕怕怕,怕个鸟啊,头掉了碗大个疤,有啥的”
旁边有一中年男子突然说道,“我家那口子给堂下弟子灌药时,曾听那账房先生对主事的女子说什么少爷什么慈悲为怀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
“啊呸,老子用她饶哼,明儿我擒了她……”
“老三,够了”漕帮帮主程泗渭高声呵斥了一句,咬牙切齿道,“娼寮ji馆做皮肉生意的女子有的是,你别老动那些歪心思。咱们漕帮走黑道,但不做那奸yin妇女的黑事。再让我听你说这种糊涂话,帮规论处”
“难不成她也是替人办事的?”军师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老爷子,咱们漕帮虽不是名门正派,但一向以仁义自居,兄弟们又各个讲义气。只是,大家都是粗人,说话冲,又热血方刚的,是不是说了什么粗鲁的话冲撞了人家小姐?”
“小姐?”妙音啐了一声,骂道,“名门闺秀身边能没跟个贴身侍婢?要我说,叔爷,你们都太小心了,让人一唬就懵了。倒不如我写信给我爹爹,咱们一起剿灭了他们,也算是为百姓除一害”
众人看着她身上那身月白的衣裙,心道:虽说想要俏一身孝,可漕帮又没丧事,穿成这样真是丧气。而且,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这位妙音小姐的脸,比那位小姐可真是黑了不少。
说起来,那位小姐下手虽狠辣却不曾伤人性命,除了大家跑了回肚子肠胃里清爽了不少,还真没什么病啊灾啊的。可她这算账要钱的功夫,实在是太吓人了。
众人正在腹诽,忽有一人来报,“报,帮主,已有堂下弟子查清那些人的住处。”
那真可谓是精神一振,漕帮帮主程泗渭连忙安抚众人,方道,“报来。”
那名帮众低声道,“那女子正是‘三昧食寮’的东家,名讳来路尚未打听出来,只知道他们现住在千叶湖边那座毋园之中。”
“三味食寮?”军师略一沉思,突然大笑道,“好一招迂回之计,老爷子,咱们还真是让这位东家给耍了。”
“什么鱼什么回?”张雄风不明所以道。
“咱们打了人家的客人,砸了人家的食寮,摔了人家的食具茶具,最后还砍伤人家几棵竹子……”军师别有深意地看了帮主一眼,然后对张雄风道,“这事要是发生在张长老身上,张长老会怎么做?”
“当然是打回去。”
“乍听之下都会这么想,可这位东家却不。她知道事闹大了毁得是她‘三昧食寮’的地界,而且一时半刻也不一定能说动咱们住手。可漕帮总堂被人挑了,张长老,天大的事,还有这个大么?”
“他祖母的,就你们这些读书人弯弯绕,说出来唬唬人,除此以外,有个屁用”
“有没有屁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咱们漕帮这次不但丢了脸,还欠了五十万两雪花银。”军师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也不说话了。
“帮主,您看这事该如何化解?”中年男子恭声道。
张雄风怎么听这话都不顺耳,怒道,“有什么可化解的,咱们漕帮去她哪儿吃饭,那是卖她面子。给脸不要脸,不,简直是蹬鼻子上脸。”
“够了,砸人家酒楼光彩么?”漕帮帮主程泗渭嘴角微撇,冷意就浮上了苍老的面孔,“我私底下打听过,那‘三昧食寮’只有五个雅间,一天就做十桌酒席,排队的人都排到年底了。人家官府的,富贵的,读书的都等得起,非咱们漕帮做这种让江湖人耻笑的烂事。”
“吃个饭,有什么可等的”林凡尘和张雄风都是暴脾气,一个不开心就拍着桌子吼道,“老子去哪儿吃饭,酒楼掌柜的都得把最好的雅间让给老子,还得麻利的。否则,老子一锏拍死他。”
军师不由得心中暗叹,漕帮,就是这么朽烂下去的呀比官府那些恶狗还让百姓恐惧,早知如此,他当初还不如回乡当个教书先生,虽清贫一生,倒也能落下有教无类的名声啊。
“好了,不管如何,明日,你们几个跟着老夫还有妙音去那毋园走一遭。”漕帮帮主程泗渭站起身,一甩衣袖,离开。
军师也站了起来,一拱手,“各位,恕在下有言在先,若是不想再被人讥讽嘲笑,还是先将自己收拾干净了再去吧。”
噗……
这茶水,不是一口,它不是一口,它是无数人口中的茶水混着呕在心中未化去的血泪混合而成,当真是……混合茶啊
抛开修理一新的“三昧食寮”不谈,毕竟,挨打的赔了大笔的银子和名贵的药材且不说,还能免费吃一次“百鱼宴”,气也就消了大半。至于那些因为修葺耽误吃饭的,而是有幸进入毋园一旁刚刚修成的邀月听风阁,免费吃了一次“禅斋”,当真是了悟颇多。
以至于泸溪城有闲有钱的人挤破头想去尝尝这“百鱼宴”,更想去品品那“禅斋”,而淩州一带的豪绅更是闻风而动,累得负责迎宾的施景淙每天就跟小老头一般驼着背,唉声叹气。
这一日,水玥颜抱着猫儿在树下的睡榻上小憩,昏昏欲睡间,就听汝嫣错道,“小姐,漕帮派人送来拜山帖。”
“唔,没山。”水玥颜挥挥手,懒懒地翻个身,却觉得心房有些疼,不由得问道,“真的没有办法取出剩下的这只蛊虫么?”
汝嫣错垂下眼睑,“请小姐宽恕。”
“为什么要这么说?”水玥颜轻轻抚摸着怀中猫儿的背毛,低声道,“你能千山万水的寻我,我已是感激不尽……说白了,我的心思只不过是人对于多活一日是一日的贪念罢了。”
“小姐……”汝嫣错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如果不是为了让文沐雪心甘情愿地赶往日耀,他绝不会让文沐雪得到半点有关她的消息。
在安远县的时候,她的确是病了,但那绝不是疫症,只是劳累过度,身体支撑不住罢了。之后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他用药的结果。
在水玥颜被独孤静辉从水中救起来前,他和她躲在山中一个月,只为了让她熟悉穴道,让她熟悉下针的手法。有多少次,眼睁睁地看着她被蛊虫折磨,却不施以援手。有多少次,看着她脸上温暖的笑容,决绝的离去,将她一人丢在黑暗中。
所有的安排,所有的布置,都是为了复仇。现在,文家有一人的脚踏在鬼门关上,可为什么,他一点都不开心。反而,更加难过,更加自责。
因为不想让别人认出她,所以用秘药在她脸上画了胎记。因为不想别人听到她的呓语,所以……
如果不是最后那一刻他心软了,也许她就变成了哑巴
汝嫣错伸出手,轻轻抚平水玥颜被风吹乱的碎发。默默地想,还有两个人,小姐,很快的,只要那两个人也受到惩罚,他再也没有什么留恋什么顾忌。到那时,他会放下一切,作为真正的汝嫣错,陪着她踏破万水千山去寻柳子清。
感觉到他的手指缓缓拂过头顶,水玥颜神色一黯,触动了心间某个掩埋至深的伤口,深深吸一口气,才道,“那日,若不是你救我,只怕我早已殒命驿馆。虽然至今我还是没有想明白,为何会死而复生,为何会落入沅江被独孤静辉救起,至少我还活着,不是么?”
——天白,等等我,再等等我,只要你还活着,哪怕你忘记惜柳二字,哪怕你不再下棋,我也有办法让你找上门来。
——天白,对不起,守株待兔虽然是最笨的法子,但是,我会竭尽全力。所以,你只要等待就好。
说来也奇怪,只是心中略想起天白,天竟阴了下来,浓重似墨的黑云翻滚着,顷刻间吞噬整个天地。
是上天在替她落泪么?
水玥颜瑟缩地抖了抖肩膀,抱着猫儿往回走,心里开始认真反思:漕帮的事,她是不是真得闹过头了?
“小姐,漕帮的人还在门外候着。”汝嫣错在她身后低声提醒道。
“啊?呃……哦。请他们进来吧,我可不想白掏银子请他们喝姜糖水。”水玥颜抱着猫儿跑回卧房。没辙,这个混小子若是放在书房不管,书被撕的稀巴烂都是轻的,上回竟然勾倒书架,哗啦啦,跟多米诺骨牌似得,倒得这叫一个精彩绝伦,这叫一个华丽丽。害得她只能命人将书架全部固定,务求达到不管八面来风我自岿然不动的境地。
换了身见客的衣服,谁知落到在大厅等候的众人眼中,却是纤细柔弱的似是来阵风就能将人吹跑一般。当然,如果水玥颜知道他们是这么想的,打死她她也不会穿那淡淡的雨过天青。
“累众位久候,还请多多原谅。”水玥颜微微一笑,端坐在堂上正中,“珈蓝,上茶。”
只是,漕帮的人看着手边的茶,心里都在嘀咕,到底是喝,还是不喝。说实话,身上倒是带着碎银子,可就怕还不够人家茶叶沫钱的。
汝嫣错也端了一盏茶给水玥颜,与旁人不同的是,她用的是归鹘传过来的水晶杯。哼,明明就是玻璃杯,还要她那么多钱,欺负她不是学理工的是不是
杯子里沏的是木樨花,加了些蜂蜜,甜甜的。主要是颜色漂亮,可以看着金黄色在水中上下升腾,扩散,弥漫。
众人皆不说话,水玥颜心道,原来是上她这里开品茶会的,那好,大家品呗。再不成,大竹海她也有,只怕他们无人能喝下呢。
吱吱……
嘶嘶……
咕咚咕咚……
吧唧吧唧……
汝嫣错面无表情,即墨菡萏默然兼蹙眉,施景淙满头是汗,珈蓝一面添香一面撇嘴,唯水玥颜一人,莞尔。
嘻嘻……
呵呵……
哈哈……
桀桀桀桀……
就在水玥颜终于笑得让人头皮发凉的时候,漕帮军师终于开口道,“我等今日前来,这头一桩事情,就是向小姐致歉。”
“没关系,损失虽然没赔上,可欠条你们是签字盖章,我们送到官府备了案,嗯,就算是告到县衙、府衙、郡守衙门,嗯,大理寺啥的,欠债也得还钱不是?”水玥颜吹开杯口的热气轻声道,“至于‘三昧食寮’,倒也没损失多少,只是那些想来蹭饭的人太多,当真是不胜其烦。”
“小姐当真是好胆识好气魄”军师微微一笑,夸赞道,“却不知道小姐可曾听过,得饶人处且饶人?”
“嗯,常听,今早上还听了十一回,整整十一回,加上您这句,正好,凑够一打。”
“小姐身旁既有人相劝,不知,可否卖我们漕帮三分面子?”
“面子多少钱一分?”水玥颜笑吟吟地望着他,“哦对了,以前还听人问过,良心值多少钱一两?由此可推,诸如正气啊,仁孝啊,情义啊,天理啊……都怎么卖?”
张雄风又要暴起,却被一旁的中年男子按住。中年男子朗笑道,“小姐的口才,当真犀利?”
水玥颜闻言差点把含在口中的茶水喷个天女散花,玩味地睨视着中年男子,心中暗道:真囧,犀利这词,褒义贬义还真不好说。“不知这位先生是?”
“先祖乃宁海范氏,草字安堂。”中年男子道。
“范先生。”我点点头,淡笑道,“先生才是好胸襟大气魄,乐退安贫,心忧庙堂,既有庄子之闲逸,又有先人之忧乐。小女子,佩服。”
中年男子却是脸一红,摇头道,“屡考不中,徒有一身武功,虽是飘零江湖,实在愧为文正公后人。”
“庙堂,江湖,又有何区别?”水玥颜放下手中的水晶杯,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位文武双全的范先生,“打家劫舍,那是盗匪做得;杀富济贫,那是侠客做得;问题是江湖上这么多人,有盗匪,有侠客,剩下的呢?对武功孜孜以求?只是想学个保命的招式?又或是除了跑江湖,实在不知以何谋生?”
军师闻言,说道,“这正是漕帮上下请小姐宽宏大量的第二桩事。”
“唔……我想想,莫不是那五十万两雪花银的事情?”
“正是。”军师叹了口气,惨笑道,“自从朝廷出了漕运的新策,漕帮上下的苦日子也就开始了。我们不是不懂那些法子是为了百姓好,可漕帮上下几千号人,就指着水养家糊口……说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罢,说是万般无奈也罢,我们是真得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