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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水……哈哈哈哈哈哈,还发大水呢。”施景淙指着水玥颜的鼻子大笑道,“多丧气的名字,哈哈哈。”
水玥颜没兴致搭理这头五大三粗的笨猩猩,反而对独孤静辉道,“不知二公子唤小的前来,有何吩咐?”
独孤静辉并未立刻开口,他端起茶杯,慢慢吹散水面的浮沫,低头呷了一口,这才淡淡道,“他,污蔑本公子的救命恩人,所以,本公子决定就由你去教训他。”
施景淙轻蔑地一笑,“嘁,就这么个瘦皮猴,我不信他能教训我。”
“一百五十两。”水玥颜看着独孤静辉不屑地撇撇嘴,直接过滤掉不想听的那些话。
“什么?我的命才值一百五十两”施景淙暴跳如雷。
水玥颜转过头,冷冷地看着施景淙,脸上的胎记鲜艳欲滴。
施景淙吼了一会儿,才感觉到水玥颜的视线有点刺人,完全不是仰慕或者欣赏,也不是厌恶或者轻蔑。应该说是那种没什么自我感情的率直视线,比较像……比较像是在肉铺里看到一副还不错排骨的探究表情。
“体重二百斤,按现在的价格六百钱一斤,再加上三十两的人工费,一百五十两,没错。”她嘶哑的声音极为低沉,略带磁性的声线透着一丝柔媚,但施景淙听在耳里,不知为何却有一种发寒的感觉。
“开……开什么玩笑”施景淙结结巴巴道,“本大爷身长九尺”
“按几国通行的标准顶多八尺。”
“本大爷……”
“这位姓本的大爷,如果不信可以亲自去量量,难不成,日耀国连个秤啊尺啊都没有么?”
在一旁默而不语的方公子倏忽笑道,“姑娘好眼力。”
“没办法,猪什么的宰得太多。”
“你……你骂谁是猪?”施景淙结结巴巴道。
水玥颜掏了掏耳朵,甚是奇怪道,“谁问我了?”
施景淙毫不犹豫地回答,“我。”
唉,水玥颜已经懒得理他了,转头对独孤静辉道,“付款。”
“喂喂,这也太简单了吧。”
“难的也有,你只要愿意自掏腰包给这个姓本的大爷付医药费,我扎他三刀六洞也没关系。”
“要哪儿给哪儿?”
“指哪儿给那儿。”水玥颜想了想,认真道,“事先声明,想要什么先说好。若是一会儿要十斤上好精肉,一点肥的也没有,细细地剁成肉酱。一会儿要十斤肥的,半点精肉也不要有,细细剁成肉酱。一会儿又要十斤寸金软骨,半点肉也不要,细细剁碎。那二公子还是自己来吧。”
“诶,你怎么猜到的?”
废话,鲁提辖就是这么戏弄人家镇关西的
“说起来,姑娘做出饭菜的味道与那位惜小姐颇为相似,却不知道有何渊源?”永昌王爷李玠晚打量着水玥颜,淡淡一笑,“哎呀呀,当真是唐突了佳人,竟然还未曾请教姑娘芳名呢。”
真是睁着眼说大瞎话。现在的她若是佳人,估计全国就都是美人,而且一半以上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永昌王爷又何必吓唬一个小姑娘。”独孤静辉突然伸过手将水玥颜拉到身后,“更何况,那位柳夫人那是天下闻名的厨圣,而她只会做些家常小菜而已。国宴什么的,听到都没听过。”
厨圣……
水玥颜额头冒出三根黑线,心道,比起黑,更可怕的是猪队友啊
“得了,吃也吃过了,奚落也奚落过了,我说二公子,那粮食你还卖不卖啊”施景淙坐回椅子上,面色虽是忿忿不平,却没忘了正事。“我大哥可是等着这批粮食换战马呢”
粮食?
日耀?
换战马?
水玥颜垂首冷冷的在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笑,看来,那条计策奏效了。牵一发而动全身,因为夜辽而引发的粮食危机,正在慢慢改变几国的势力。
看来,日耀也有争霸天下的野心。而独孤家,的确是个纯粹的商贾,因为太纯粹,所以,必然会走向没落。
只是,这些无聊的事情和她有关系么?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我心劳我身,远道谁与论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我心劳我身,远道谁与论
如果生活是棋盘,人心就是子,那么,谁又做了谁的棋子。
——水玥颜呓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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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的一声,紧随着那道明蓝色的闪电,夜空中像是裂了个口子,从空际深处直直向下划出那道银线,轰轰隆隆吵得人无法入眠。
水玥颜却在噩梦中,苦苦挣扎。
看不清是谁手中的剑锋,滑向她的手肘经脉,鲜血飞溅时,又逐渐滑到她的脚踝。剑尖轻挑,鲜血已经流了出来……
是谁在愤怒地吼着,“说你爱我说”
为什么不是愤怒,为什么只觉得心痛,为什么要抬起头抚摸他的脸,为什么要深情地对他说,“我爱你爱,爱,爱从最开始就爱爱你……爱你……”
眼泪成串成串滑落,害得她无法看清,可水玥颜心底是知道的,除了他不会有别人。可他,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摸样?
也许,是因为她心中有太多的歉意,太多的思念。
摇摇头,又进入另一个梦境,却是谁的双手慢慢扼上了她的脖子。
“我知道……你终究会飞走……不如,我现在杀了你,好吗?”
灵魂仿佛脱离**一般,在半空中飘摇着,无能为力地看着她自己,还有他。这一次,她看清了,看清他的双手渐渐扼紧她的脖子,然后又缓缓松开,终于放了下。转而拿起一根针,一根白色带紫的针刺入她的百汇穴。
这到底是梦境还是记忆?
现实与虚幻就像是逃不开的轮回一般,既是开始,亦是结束,或者,永远没有开始或尽头。
又是谁在耳边喃喃道,“让我们继续这个游戏吧,追逐、凌虐、折磨、伤害,在爱与恨,情与仇中挣扎,恐怕只有死亡,才能结束这个残酷的游戏。”
水玥颜缓缓睁开眼,一切慢慢从模糊,变为清晰。
不知何时,东方已白,残灯灭。
愣愣地盯着天花板,水玥颜喃喃自语道,“又是新的一天。”声音很轻很轻,干涩而寂寞,在厢房内荡漾开来。
“水姑娘,水姑娘,你醒了么?”门外传来急匆匆地敲门声,听起来,周妈似乎有些慌张。
“嗯,刚醒。”不知为何这种阴阴沉沉的闷热让她的心脏越发的疼,水玥颜忍着慢慢撕扯的疼痛微微闭了闭眼,片刻之后,才披上衣服缓缓打开门,“周妈,怎么了?”
“二公子腿疼,****没睡好,你快去给他做点点心,记得,要甜一些。”周妈急匆匆地撂下一句,旋即离去。
水玥颜重重地靠在门上,实在懒得睁开眼,这种近似于角力一般撕扯的疼痛真得是很不舒服。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洗漱,然后去厨房。
用白豆沙、糖霜和茶粉做了绿茶松糕,又用糯米粉、玉米粉、茶粉捏成丸子大小做了双色白玉。再用无油白豆沙、茶粉、葛根粉、糖霜混在一切做了翡翠凉果。水玥颜想了想,又做了一款清新的绿茶酥。
她没有烹茶,而是带着别院冬日里贮藏的雪水,和永昌王爷李玠晚昨日才送来的茶叶去了独孤静辉卧房外的偏厅。
空气低沉且压抑,甚至是仁伯都不敢多说一句。
独孤静辉坐在木椅上,半阖着眼。似是在听雨声,似是在沉吟,又或者,只是在按捺不能向任何人倾吐的疼痛。听到轻轻的脚步声,他缓缓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其实满满的都是不耐。只是成熟了,世故了,学会了隐忍。
他微微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格外的牵强。
“我还想着,如果你再不来,嗯,扣双倍工钱。”独孤静辉慢条斯理地说着,仿佛一切事不关己。“天底下,怎么可以有比东家起的还晚的厨子呢?”
水玥颜动了动嘴唇,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小银裸子递给一旁的周妈,“去街上买最破最烂的陶碗,能买多少买多少,一个铜板都不用剩。”
“到手的钱花地这么容易,你不心疼?”独孤静辉的眉尖轻轻地皱了皱,自从多年前那场意外到现在,他有时真得难以相信自己竟可以撑到现在。这残破的身体,不好不坏,却总能死里逃生,然后,他终于开始相信世事无常,福祸难料这类说法。
除此以外,最让他心烦的就是阴雨连绵的日子,原本没有任何知觉的下肢竟然会痛得要命。也许,只有在这种时刻,他才会想起,原来他也曾有过一****。
“先吃点东西吧。就算想发脾气,也要有力气才能如狮吼一般。”水玥颜淡淡地劝了一句,然后开始烹茶。其实,这种事本不该她来做的。
“水姑娘说笑了。”独孤静辉笑着,笑得很有礼貌,可以说是优雅。那种笑容在商场上非常普遍,他用这种带着点寒冷的微笑在江湖上混了多年,几乎是达到呼风唤雨的地步。
水玥颜并不说话,她觉得自己没资格评价他,毕竟,那是他的伤他的痛他的生活,而她,只是一个厨娘。所以,她仍是低着头,细细地烹着茶。这白云茶,茶叶微带黑,不甚青翠,点之色白如玉,而作寒香豆,配那些茶点,刚刚好。
独孤静辉见她并不回答,也不觉得有何不妥,反而观察着水玥颜烹茶的样子,若有所思。烹茶是门手艺,更是门功夫。所以,也能应了那一句,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的说法。
如果不看那张脸,只看她的手,白皙,纤细,没有任何劳作过的痕迹,若说非要有什么,不过是指尖的茧子,因为练字而磨出的茧子。或许,这也是为何他不曾逼她签下卖身契。或许,是因为那段时间,他的心,有些柔软。所以,毫不犹豫地救了她。
那个什么两重天的确是他杜撰的,但,她的情形也的确是用两重天才可以形容。虽然在水中漂浮着,其实并没有太严重的外伤和内伤,用郎中的说法,她应是先天有心疾,因而体弱多病罢了。
独孤静辉也曾派人沿河找寻她的亲人,结果一无所获。甚至,他开始怀疑,是不是有谁想要测试一下他身边郎中的水平所以才塞了这么一个病秧子给他。
没有人能听懂她昏迷时的连连呓语,能感觉到的,仅有绝望与凄怆,其实,她的嗓子完全是因为她自己哀鸣而彻底变得沙哑。无论是白昼还是夜班,总能听到透着无尽的痛苦与深切的怨恨,凄绝惨烈的尖厉叫声,还有她怎么也止不住的泪水。
偶尔醒来,她空茫的眼睛,就像一个无底的黑洞,涌动着抑郁的思念和撕心裂肺的悲伤。晶莹的泪珠沿着眼角缓缓滑落,湿了脸颊,染上绝望……
听周妈说,她最后一次失控,是听到柳子清夫妇双双离世时。难道,她认识柳子清?又或者她认识那个人,那个不小心被他卷入灾厄的人?独孤静辉从未听说过那个人身边有一个姓水的女子存在。如果,她与他们并不熟悉,为何会有那么激烈的反应?
偶尔,独孤静辉也在想,那两个人真得死了么?
皇帝陛下派人沿着沅江打捞柳子清的尸骸以及盛放那个人骨灰的白玉石匣,却始终没有收获。
凭空消失?
存在的人和物,又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若没有消失,那么,真实的情况又是什么?
也许……
独孤静辉看了眼用青竹荚环搅水汤的水玥颜,淡笑道,“我曾听人说起,柳夫人烹茶不爱用泉水,偏爱将普通的井水煮开,装在大瓷缸里,放在院子中避免光照。等到月亮皎洁的时候,打开瓷缸接受露水,只要三个晚上,水就会变德清澈见底。等下面积存了两三寸厚的污垢时,随即取出来,再把水用小瓷坛存起来。小水,不如我们也试试吧。”
“是。”水玥颜用海贝则量出茶叶,投到在沸水中。
“小水,你知道昨天被你奚落的那个人是谁么?”
“二公子的客人。”
“是,他们当然是我的客人,可你知道他们是谁么?”
“人。”
“对,他们当然是人,可是……”独孤静辉说到一半自己也笑了出来,“我若不怕,你又何必要畏惧是么?”
“畏惧之心常存。”水玥颜将泡沫上形似黑云母一般的水膜潎净,然后将刚才舀出的水浇进去,防止水沸腾。
看着水玥颜自然而熟练的动作,独孤静辉安心的闭上眼睛,闻着淡淡的茶香,仿佛回到了幼年。那时,母亲还活着,大哥还健在,他的腿……
想到这里,独孤静辉的手紧紧握住椅子扶手,青筋毕露。
水玥颜熟练地将隽永舀出放到熟盂里面,又舀了一瓢茶注入白釉刻花折腰托盏中。但见,茶盏中“花”如丁香一般在圆形的水池上面浮动,又像曲折的潭水和凸出的小洲间生长的青萍,又像是晴朗天空中鱼鳞状的浮云。“沫”就像浮在水边的绿线,又像是撒在杯盏里的菊花瓣。深深看去,一片纯白状如积雪的“饽”重叠着积聚在水面。
独孤静辉拿起茶盏,放在鼻下轻轻闻嗅,然后淡淡的品了一小口,不禁赞道,“风味恬淡,清白可爱,其志尤淡泊也。”
水玥颜见周妈在门口对她点点头,淡淡一笑,起身准备离去。
“诶,小水,你买那么多陶碗做什么,府里又不缺。”独孤静辉按耐了好久,还是忍不住把心底的话说出来。
水玥颜淡淡答道,“送给二公子摔着玩。”
“我?摔着玩?小水,你家公子我,可不是那等粗俗的暴发户。”独孤静辉的脸上露出略带玩味的笑容。
“那筐就摆在外面,二公子随意。”水玥颜轻轻说了一声,随即抱着青花双耳小瓷罐缓缓离去。
独孤静辉的手指拂过白釉刻花折腰托盏的边缘,沉吟片刻,问道,“周妈,那些钱买了多少陶碗?”
“可不少”周妈笑呵呵地说道,“足足有两小筐。”
独孤静辉捻起一块绿茶酥轻轻嚼了一口,很甜,但是甜而不腻。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吩咐道,“既然是这样,搬一筐送去给水姑娘。”
苦涩就是苦涩,不管吃多少糖,放多少蜜,苦涩依旧是苦涩,何必要自欺欺人。这是独孤静辉在脑海中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那么,如果在苦涩中加的是盐而不是糖,那么,这还是不是苦涩呢?
独孤静辉深深呼出口气,然后浅啜了一口茶,微涩,回口全是淡淡的甜。其实,苦涩的泪水,不就是盐么,只是,他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因为,人生在世,风波不断,挫折不断,哭,又有什么用呢?
他理了理衣袖,推着木椅的轮子缓缓离开书案,“带上那筐陶碗。”他很想去看看,水玥颜在做什么,哭泣?愤怒?还是和平时一样绣着那些不知所谓的东西。真心说,她的女红比起她的厨艺,差着何止十万八千里。
如果她脸上没有那些胎记,如果她再漂亮一些,只怕昨日来别院作客的四个人,都会向他要走她吧。
不过,以她那疏淡冷漠的性子,无论跟了哪一个,都是麻烦。也就是他,勉强能容忍她的坏脾气。说真的,天底下哪有东家忍厨娘的嗯,今个,他得和她好好谈谈这个态度的问题,如果不及时改正,扣五个月的工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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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南窗外纱幔卷起,水玥颜的心忽然刀搅一样地疼,浑身冷汗涟涟,手紧紧攥着胸口的衣服。好痛,最近,她的心脏总是隐隐作痛,五脏六腑都被狠狠地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