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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镇海怒不可遏的站了起来。“一派胡言！连点信心都没有、还谈什么追求？”
付正义叹了口气。“元教授，您能先告诉我一个数据吗？请问，近十年间出国留学的高材生们，现在又多少人留在了国外、又有多少人回国来效力了呢？”
第1280章 忠孝难两全
元镇海被问的哑了。
如果说从事教育工作这么多年有什么是他所最心疼的、最悲哀的，那就是眼睁睁看着培养出来的尖子生、高材生们出了国、留了洋，却最终不肯回来了。
“小付，你不能以偏概全啊，”元镇海将眼镜摘了下来，垂着头思索了片刻才继续道。“经济发展的不均衡所带来的自然就是这样的局面，学有所成者享受不到应有的待遇，可问题是就算学校想要给他这更好的待遇、也实在是给不起的啊……”
付正义可不同意这样的说法。“哪里是给不起？关键的问题是不能给、也不敢给！虽然高校现在已经不再有什么大锅饭了，可评职称也好、地位的升迁也罢，总之还是四个大字，论！资！排！辈！”
元镇海道。“可问题是人家辛辛苦苦搞了一辈子教学、门生遍天下了，难道收入就应该比那些留学归来的小年轻们拿的低？”
“不是什么拿的低的问题，而是因为行政职务决定了一切！为了一个职称、产生了多少的不公平？出现了多少的肮脏和卑劣？尊重学术、尊重知识分子是需要有大环境支持的，可习惯上的论资排辈封杀了学有所成者们归国发展的希望，而国内过低的收入水平、也让这些学有所成者们不敢轻易去尝试，这就导致本该受到尊重和重视的行业、逐渐丧失了优秀学生、丧失了行业道德，一切向钱看的结果，那就是不断的恶性循环！”
“是啊、是啊，这就是现实啊，春节前我的一个学生来探望我，他是90届的，获得了加州理工学院的全额奖学金出去了，博士还没有毕业、就担任了项目组的负责人，月薪一万八、住的是两百八十平带院子的小别墅、开的是敞篷奔驰，他说自己也想过要回来的，可问题是即便他拿到了博士文凭，回来顶多是三千的工资、十二平的单身宿舍！车子？想都别想啊，好多高校的校长坐的还是老皇冠、老丰田呢……”
元镇海说到这里长叹了口气，将擦拭过镜片的眼镜重新戴了起来，捏着那块眼镜布继续道。“这孩子是从农村考上来的，留在老家的父母都已经七十多了，那边的研究所开出来的条件就是只要他肯留下来、他的双亲就能去美国安居养老，那孩子最后哭着说他真的做不到忠孝两全啊，他也想报效祖国、为祖国出力献策，可这许许多多的现实问题他是真的没办法解决！他最后说，什么时候他把二老送走了、他就什么时候回来，权当这些年实在偷师罢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付正义也不由得叹了口气。“贡献与收入不成比例，付出与回报不成比例，个人的生活层次降低也就罢了，可问题是还牵涉到整个家庭的未来！户口、子女上学、赡养父母等一系列的麻烦都是需要面对、需要解决的，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自然是可以横加指摘甚至是谩骂的，可将心比心、谁又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呢？”
“小付，我知道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可这次由中科院牵头的芯片研制、真的是非常、非常关键啊，英特尔称霸全球的原因、就是那小小的一块电路板，一旦我们国家能够研发出类似的，想不说是每年可以为国家贡献多少利润了，单单是信息安全问题得以解决、那就是大快人心的事儿啊！难道这些都不能让你掏点钱出来给予支持吗？”
面对满头白发、言辞恳切的元镇海，付正义一时间不由得沉默了。
有些事儿，真不是单凭决心、毅力和喊喊口号就能做到的，尤其是在科学研究这方面，极少有捷径可以走的，否则也就不会有什么技术封锁、高端产品禁售的说法了。
国人们模仿和研发的能力自然是非常强悍的，甚至于可以被称之为产业的终结者，只要是能够被模仿的产品、国人们就可以凭借着聪明才智、凭借着员工们的吃苦耐劳、凭借着悍然挑起的价格战、逼死同行们的决心和毅力，通过量产将某种原本高高在上的科技产品变成了烂大街的地摊货。
vcd行业是如此。
白色家电行业，也是如此。
手机行业，听说有厂家准备掀起价格战了……
可问题是真正高精尖的技术，却依然还是需要通过反复的尝试、依赖长周期、高额的研发费用才能够得以研发出来的，绝非是让国人们买回来拆开看看就真的可以擂着胸脯喊一句‘七年超英、十五年赶美’的、就真的是可以做到的，否则英特尔也不至于称霸全行业那么多年，微软更不至于长期占据行业霸主的地位。
再说了，记忆之中有关芯片的研究和开发，可并没有过多太值得纪念的事儿啊……
做席梦思床垫的去搞芯片研究……
高校的教授，甚至没有廉耻到将从国外买回来的芯片磨掉标志、就说是自主研发出来的华夏芯，非但骗取了巨额科研资金、还给其本人搞到了无数的金身和护身符，强悍到竟然在被揭穿了其科研造假之后、什么责任都没有，可为此国家所损失的又何止是时间跟金钱？
“元教授，既然是中科院牵头、那自然该是由中科院全面统筹，唯知研究实验室只是一个企业，既没有资格承担这么重的担子、也没有这个能力站到那风口浪尖之上的……”
察觉到他的语气不似最开始那么的强硬了，元镇海赶紧补充道。“小付！这个项目如果我们交大能拉来新的资金，这个项目完全是可以采用股份制公司的形式、明确各方权益的啊！”
付正义愣了一下，意识到可能还真就碰上事儿了，于是想了想才道。“那这样吧，如果能够采用股份公司制度的话，那就麻烦您将可以公布出来的数据和项目组情况给我份说明吧。我不指望赚钱，可谁也不能在这个事儿上面搞名堂！该是谁的荣誉、就是谁的荣誉，该是谁的责任、那就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说的不客气点，敢在学术和科研上造假的，那就要有被戳穿之后把牢底儿做穿的心理准备……”
第1281章 好意
护着戴着隔音耳罩在儿子怀里酣睡的小克洛伊进了家，付妈可就忍不住埋怨了起来。“你呀你呀，干嘛非要带着她一起跑啊！你瞧瞧这给晒的，小脸都成啥样了呀……”
冉颖跟在后面呢，付爸没好气儿的道。“行了行了，你就少唠叨几句吧，带孩子出去多见见世面、多经历经历各种事儿、多看看各种各样的人，那是必须的！别人家的孩子哪有这样的机会，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什么叫不知福啊？克洛伊这可相当于是逃学啊，足足三天呢，人家老师还打电话过来问是个什么情况呢，你说这要是照实说、人家老师该怎么想啊？”
冉颖脚下一顿。“阿姨，我给她们园长打了电话请了假的！她们院长说了没事儿的，怎么会有老师又打电话过来的啊？是那个老师打电话过来的？”
付爸苦笑着道。“哎，要么就是园长忘了告诉她们的主班教师了，要么就是她们班的主班教师想要表现一下，人之常情、可以理解的……”
付正义明白冉颖那么说是想要告诉自己、她份内的事儿是确实做了的，于是将克洛伊送回房间安置好，下了楼便冲着付爸道。“从主观上来说人家主班教师并没有做错，负责、认真、尽职，给家里来电话问一下、没什么不正常的，别多想！”
付爸点了点头、感慨了起来。“是呀是呀，以前家里都没电话的时候，老师们可省事儿了，家长去了才说两句，一个学期才开一次家长会的。现在的学校啊动不动就是要喊家长去的，反正各家的电话号码都存着呢，谁家是做生意、当厂长的，谁家的是当领导、有权的，谁家又是在职权部门、可以解决各种问题的，那可是都清楚的很呢！家里条件好的就多关心关心，家里条件不好的就放任自流，反正教师们的工资又不是家长们发的，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呢，你搞的这个幼儿园算是不错了，人家教师过了九点没见着克洛伊、立刻就一个电话过来问了……”
关于教育的讨论，那是根本就没个完的，付正义见站在一旁的冉颖总是看时间、这才想起来下午还是事儿呢，赶紧问她约的是几点？
“还有半个小时，刘厅长说你最好提前些过去，他有些事儿想跟你先说一下呢……”
付妈一听这话、可就直起了身子。“怎么？你还要出去？我可是给你煲了汤的……”
“企业规模越大、社会责任也就越大、事儿也就越多，等克洛伊放寒假估计才能闲点下来了……”
见老伴儿还要念叨、付爸便冲着儿子说。“记住！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事儿是做不完的、钱也是赚不尽的！”
老爹说的也是不错，付正义虚心接受、但却赶紧出了门直奔约好的那家茶楼，上了二楼推开包厢的门就见刘长和已经坐在里面等了。
“付总啊，跟你有关的是两件事儿，一个好的、一个坏的，想先听哪一个？”
“先说坏的吧！”
刘长和愣了下便笑道。“还以为你肯定是想先听好消息呢！是这样的，省里面准备在江北建一个高等级的化工产业园，登记在案的已经有十多个外资、独资企业了，邗州是首选城市……”
“不成！兴建唯知生态园的时候，市里面可就跟我保证过不会让邗州再增加这种重型污染的企业了，这才几年啊？这就准备出尔反尔了？”
刘长和道。“总投资有二三十个亿呢，头一年就能为邗州贡献好几个亿的财政收入、以后肯定是越来越多的，尹书记接受了你提出的政府就是城市经营者的理念了，他也觉得市里面的财政收入提高了，那城市才能够更快、更好的发展，才可以给老百姓提供更多、更好的工作岗位、才可以为老百姓们做更多的实事儿……”
觉得刘长和说话的语气有些怪，付正义怔了下便按下了立刻追问下去的念头，端起茶壶给空了的茶杯里续了水便道。“那好消息是什么？”
刘长和一愣，心说难不成这小子脾气就这么没了吗？
见刘长和是这么一副表情、付正义可就基本上猜到了一些，因此也就笑了起来。“刘厅长啊，您现在可不是邗州的刘市长了，经济方面的事儿、按理来说您不该这么清楚的吧？”
刘长和佯怒。“还不是因为我闺女在你手底下混饭吃？”
“拉倒吧，您那闺女现在可是抢手的很呢，要不是我给的工资高、早就要跳槽了，国内直升机女驾驶员统共就那么些，她又年轻、又漂亮、家庭背景也是牛气的很，追求者能从金陵一路排到邗州的，您能为了她操心？忽悠谁呢……”
刘长和这下子算是明白过来了，苦笑着说，尹书记确实在为邗州建立化工园的事儿头疼，他也不愿意让这种重污染型的企业搬进来，可问题是省里面给的政策实在是太优厚了，衡量下来若是化工园真能落下来、那邗州的经济要不了五年就可以追上江南那几个发达城市了，所以从大局出发、还真不太好拒绝省里面的好意。
“呐，唯知技术商城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上线，电子产业园也是需要提前选址的，如果化工园建在邗州、那我就立马将这些项目全都往外搬，我的企业可不跟那些个重污染的行业们待在一起……”
尹国强推门进来、正好就听见了后面这句，当即可就急了。“哎？你可不能这么不讲道义！我差点跟省招商局的领导吵起来了，人家说这么好的项目能落在邗州，这已经是看在这两年邗州经济增长超水平的份上的，可不能将省委领导们的好意当成驴肝肺啊……”
付正义站起来说。“尹书记，您不觉得毁了邗州的风景是罪过吗？”
尹国强脸色一沉。“这约你出来、不就是为了这事儿？难不成你还真当我是为了发展经济、不择手段的？”
“说好的，那可千万不能变卦！否则一旦失去了公信力，那可就是灾难了……”
第1282章 屁股决定脑袋
“九百亩的园区规划，两年内的投资金额不低于二十个亿，年产值过两百亿、上缴地方财政不低于十个亿，将会为当地提供八千余工作岗位，带动的下游行业产值不会低于百亿，等等这些又岂是一个‘好’能诉尽的？”
尹国强越说越是激动，越说越是兴奋，可付正义也只是喝着茶、一声不吭，于是场面也有些格外的冷了。
双簧没能唱的下去，尹国强也不想搞成了自己的单口相声，于是只好将带过来的规划书从文件包里取了出来、往他那边推了推。“你到底想怎样啊？”
付正义将茶杯放了下来，瞄了一眼那规划书、却没有伸手。“我没想怎样啊，还是之前的那句话，兴建唯知生态园时市委市政府可答应了一些条件的，那还算不算数的？”
“算啊！即便是化工园要兴建、那也肯定是在邗州的东南、或者是东北，绝对不会往里面唯知生态园那边靠的……”
付正义道。“还不是准备出尔反尔、食言而肥？”
尹国强火气有些按不住了。“哎？这不是专门找你过来商量的嘛！怎么就是出尔反尔、食言而肥了？”
付正义面色不变、淡淡的道。“市委如果同意化工园过来，那就是出尔反尔、食言而肥！难道我说错了？”
“小付！你不能总是揪着当年的那些啊，你是邗州人、难道你就不希望邗州的经济发展越来越快、老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
“都是些重度污染型的企业，能不能让邗州经济发展越来越快、老百姓日子越来越好，我是不知道的；不过我所肯定的一点，那就是如果邗州真建起了这种规模的化工园、那污染是一定会产生并蔓延的，说园区的四周寸草不生那也许过了，可园区周围的老百姓若是有不骂娘的、那你找我来算账，成不成？”
“你、你这话是怎么说的？这次入园的企业都是规模比较大的，不但有外省龙头企业的分厂，还会有合资、独资企业入驻，每一家企业都是通过了环保评定、是要建隔离带的，是会对废水、废气、废渣这些进行前期处理的……”
付正义笑了起来。“您自己说的这些，您自己信吗？”
正说到了兴头上，尹国强想要呵斥却注意到他表情之中有着不加掩饰的奚落和嘲讽，心里一顿、某些说辞可就一下被堵了回去，心里面有着说不出来的憋闷和难受。
“环保、环保，经济发展当先的态势之下，别说是环保部门了，又有哪个部门发现了问题是敢出声的？合资企业都已经是不得了的，谁还敢去跟独资企业叫板呢？这些污染严重的行业、发达国家是恨不得能全强行关闭的，可我们却是如获至宝一样的请进来、当祖宗一样供起来的，环保机构只能是装聋作哑、哪敢出声？为了一时的经济发展、就让污染源在国内遍地开花，难道身为邗州的父母官，您就不觉得心中有愧？”
尹国强气坏了。“付正义！你怎么敢这么说？”
付正义笑了起来。“呐呐呐，我才说了些什么呀、您就已经恨不得能生吞我了，普通老百姓又去哪儿说理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