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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金七此时龇牙一笑,道:“老弟,你这身功夫是跟谁学的?我还没见过你这么厉害的年轻人呢!”
叶砚霜此时已对他师徒厌恶到了极点,闻言只是笑笑。他师徒坐了一会儿,见对方冷漠情形,也觉无趣,不由相继起身告辞,金七走到门口时笑道:“老弟,不是我说你,你和那胡镖头非亲非故,犯不着为他卖这个命。得饶人处且饶人,能过手处且过手。如老弟能看得起我,我们就作个朋友,好好交一交!”
叶砚霜一笑道:“谢谢你老人家指示,后辈今日只是去看看而已,可不想再出手了。今天事了,明天我就走。”
金七喜得大笑了两声,用手一拍他的肩道:“对,这才是为人之道!你想想,昨天把红云大师都给得罪了,冤不冤?就说你老弟功夫再好,这类强敌也是少树为妙。”
叶砚霜一听,这倒是一句实话,不由笑道:“我知道啦,二位请吧!”
这等于下逐客令,金七脸红了一下,但他知道叶砚霜这一身功夫,可真不是好惹的,也只有忍在肚子里,勉强装着笑脸点点头道:“好吧,我们晚上见。”临走时,叶砚霜又盯了那宝剑两眼,心中更坚定了夺剑的念头,只是眼前不好翻脸下手而已。待他们走后,自己一个人叫茶房送来水,漱洗完毕,在床上练了一会吐纳之功,似觉六阳不定,勉强运气通行了一周天。下床后一想,才知自己是真元已失,要想练到祖师懦海散人及太虚老人那样肉身成道,决非易事。但这也并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只不过要难一些罢了。当时感慨了一番,一个人走出店门,往街面上溜去。
昨夜那一阵暴雨,为这地方近十年所罕见。街道上低洼处积水盈尺,行人往返,都脱下鞋,赤着两足,把裤腿卷得老高,由水中蹚过。
叶砚霜正自看得有趣,忽听得一阵钢铃震荡之声,哗啷啷甚是刺耳。举目一看,远远见来了一骑黑马,马上似端坐着一黑衣青年,叶砚霜待其略走近后,才看清这人面貌,心中不由怦然一动,暗叫了一声奇。
心想这人长得怎么这么像自己,除了额下多了一粒黑痣,乍看之下,旁人真还难分出是彼是己,不由对这年青人越发注意了一下。
见他拖着一条又黑又亮的发辫,也没戴帽子,满面忧愁之色,左手持缰,右手拿着一把黑晶晶的描金折扇,越显得神采丰朗,气度不凡。
自古英雄爱英雄。叶砚霜一见这人,心中先就存有好感。此时这一人一马,已驰近了,因眼前过道俱是积水,他只好放慢了马,在水中慢慢蹚过。无意间这人一抬头,却和叶砚霜对了个正面。
二人都是一怔,叶砚霜惊奇的是,这人目射奇光,自己一看就知是一身怀绝技的少年侠士。
这人惊奇的是,眼前这年轻人,怎么如此像自己。见他剑眉星目,面如冠玉,二目炯炯神光,为自己生平仅见,心中也和叶砚霜一样感觉。尤其见对方头上所戴那顶漆黑蛛丝小帽,腰上那支纯白象牙短笛,令人一见就意识到这二物大有来头,不免朝叶砚霜多看了两眼,愈觉得对方面貌英俊,气字挺秀。要是按平日,这黑衣人如遇到类似叶砚霜这一流的少年侠客,早就下马论交了,但此时他心中焦虑太甚,更染上了一身相思,故而无心于此。
二人仅如此对看了一会儿,都很自然地笑了笑,把头偏置一旁。叶砚霜见这人翻身下马,牵着那匹又高又大的黑马,从自己身前走过,停步在一老者身前,施礼道:“请问老先生,这是什么地方?”
这老人翻了一下眼,含笑道:“这位爷大概是外乡客吧?此地乃是属于宣化府所管,地名六旗镇。”
黑衣人闻言皱了皱眉,啊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会到了这里了……”
那老人见状,又笑了一声问:“这位爷你是找什么地方?老汉在此住了四十年了,你要说出地名,这远近数百里地方,我是……”
黑衣人苦笑了笑道:“谢谢你老人家好心,我可不是找地方,我是……”
那老人插言道:“找人也行,只要有一点名就行,像四街吴员外呀,西坊的卢翰林呀,多少有点名我都知道。”
这黑衣人叹了口气道:“老先生,这人你是不会知道的。既是你老人家好心问,我就请教你老人家一声,可曾看见过一个年轻的书生骑马由此经过?”
这老人闻言抓了一下头,自语道:“这可难了!年轻的相公这路上多得很,可不知道你问的是谁,是骑白马还是骑黑马?”
这黑衣青年突然一喜道:“对!他就是骑的白马,还带了一把剑,穿的是一身青锻长衫,这么一个人,你老人家可见过?”
这老人想了想点点头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像看见过有这么个人。我问你,你说这人是不是年纪轻轻的,身上还背了一面红色小弓的?”
此言一出,叶砚霜心中怦然一动,不由用目往那黑衣人望去,看看他反应如何。
那老人话才一完,叶砚霜就见那黑衣人突然双目一展,喜形于色地追问道:“对!就是他!你老人家在哪看见他的?”
这老人呵呵一笑道:“老弟,人家可不是一个书生,人家可真有两下子!你还算真问着人啦,听说这位小相公昨夜在擂台上还大显了一番身手,连仇老当家的都让他给打败了!”
黑衣人闻言大喜,又道:“老人家,这擂台摆在何处?能指给我看看不能?”
这老人用手往东面街上一指道:“拐过这条街你就看见了,今天晚上还有,你到晚上去看,准能找着他!”
这黑衣人闻言谢了又谢,才又拉着马往那擂台之处走去,临行时又回眸看了叶砚霜一眼。
叶砚霜待这人走后,心中好不纳闷,心想这黑衣青年好好问我那雁红妹妹作甚?而且由其焦急态度中看出,竟似对雁红十分关心。心中正想上前把他唤回,告诉雁红落足之处,但转念一想,还不知这人是好是坏呢,万一自己冒失告诉他雁红地址,也许就会惹出不快之事。如果他今晚一定要到擂台处去,到时自己须小心一点,先查问他一番,如真有什么急事,再通知雁红不迟,要是对方是一恶人,或对雁红图谋不规,自己干脆先下手把他给剪了。
想到这,心中略安,也没去告诉雁红,自己又往那边街上走去,在一家小食店里吃了点东西,见众食客都停筷不动,对自己指指点点,隐闻有人道:
“瞧,青衫客来啦!”
“这家伙可真厉害,那法华金王红云大师都叫他给打输了。乖乖,多厉害的方便铲,都叫他给打飞了……”
“这年头,年轻人可真了不得了……”
一时七言八语。叶砚霜听后,心想这些人倒真会管闲事,自己不便再留在这,让他们作为谈话的资料,草草食毕,就出来了。因想到李雁红怕还没吃东西,不由又在一家食店买了一份早点,径自往雁红房中走去。
李雁红此时正在对镜理妆,想到昨夜的情形,真是一阵甜,一阵酸,忽然,由铜镜中窥见了叶砚霜的影子,不由笑着嗔道:“进来也不敲门,把人家吓了一跳!你呀,这才多一会儿又来啦……”
叶砚霜笑着扬了扬手上的点心道:“这年头真是好人难做,好心给你送东西吃来了,却还要挨你骂。好吧,我就回去,不叫你讨厌就是了。”
言罢反身装着要走,李雁红一转眼珠,笑嗔道:“回来,你要干什么……”
叶砚霜两手一摊道:“你不是讨厌么?那我不走等什么呢?”
李雁红由椅上站起,笑着走近叶砚霜,用食指一点他的前额道:“你还生气呀?胆子还不小呢!……你给我买的什么?”
叶砚霜此时见她云发披肩,睡眼惺松,真是无限娇媚,尤其被她这水葱也似的玉指点了一下,真有些飘飘然,见她罗衫轻系,翠袖单寒,一时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揽她入怀中,吻着她的脸道:“小东西!你真会迷人……”
李雁红白了他一眼,笑道:“谁敢迷你这少爷,人又漂亮,本事又大……”话还未完,已被叶砚霜亲在嘴上了,不由忸动着娇躯,尚自撒娇不已……
半天才喘过气来,见叶砚霜脸透红云,如醉如痴,不由挣开他的怀抱,一个人又走至床边坐下低头道:“我今天就回家去!砚哥哥,你到底什么时候来接我?可别叫我紧等……”
叶砚霜趋前,像扭股糖似的又偎在她身边道:“妹妹,我不比你更急?只是总要等我这孝服满了呀,而且婚姻大事总要禀明母亲和我师父呀!”
李雁红此时心中真怕时间一久,叶砚霜又难免碰到铁守容,虽然眼前他口中声声说对自己真诚,但到底铁守容结识他在先,而且上次叶砚霜梦呓中,可知对铁守容已爱到什么份上了,此番如让他们见了面,一旦控制不好,难免旧情复炽,到那时自己才是哭天不应,呼地无声呢!所以闻言后皱眉不语。
叶砚霜见她皱眉不语,知道她不放心自己,当时含笑道。“我知妹妹定不相信我,但婚姻大事总不能太草率了,否则也太委屈妹妹了!”
李雁红微嘟着小嘴,露出一对酒窝嗔道:“我可不在乎什么草率不草率,只要能早点把这事了结了,我就放心了。要不然,哼……”
言道此,把眼睛翻了一下,用手又点在叶砚霜的前额道:“谁知你又安什么心,别又碰见了云中雁,把你魂给勾走了。我知道人家是大侠客,配你这大英雄,正是一对,我算什么……”
说到此,双目一红,扑簌簌竟自流下泪来。叶砚霜见状大惊,急得直摸头,一面掏出丝巾与她擦泪,一面叹道:“唉!这都是哪里的话嘛!我对妹妹的真情,难道你还看不出么?铁守容,不错,我曾经爱她如性命一般,只是她如今既已变心……”言道此,本想骂她一句,但话到口边,想到了她以往深情,这句话何忍出口,不由抬头向天,那双俊目中泪光闪闪。
李雁红见他中途把话打住,不由一扫秋波,他那怅然若失的表情使她心中一酸,连声音都抖了,不由道:“算了吧!爱如性命一般!我不要听……”
叶砚霜此时真是心如刀割,见李雁红伤心至此,不由拉她一只上手握道:“妹妹,你要我如何,你才相信呢?”
李雁红挣开被握之手,流泪道:“你先别管我,你方才的话还没完呢!”
叶砚霜一怔道:“什么话!”
李雁红哼道:“你不是说她变心了么?以后怎么样?怎么不说下去了?”
叶砚霜一跺脚道:“我要骂她卑鄙,我恨她!”忽然他用手撑着头,滴滴的眼泪都由他指逢中渗出,心中暗忖,守容啊!我骂了你了!你恨我吧!你……真的就这么狠心,弃我于不顾,另结新欢了?你如何对得起我对你这一番深情痴心?如今,什么都晚了,别提了!我要忘了你,让你在我脑中不留一丝痕迹!我只要再看你一眼就够了!
想到这里,这位一世奇侠,雄心片片碎了。突然,他把牙一咬,暗忖:“我怎能在雁红面前如此,这不显得太给她难堪了么?铁守容既毫不把你放在心上,你又何必如此?眼前的雁红不正是一个理想的终生伴侣么?你尚不满足?你要好好地待她,她才是真正值得你爱的人!”
想到这,正要放下手,却觉得脸上温温地,微觉有两片温热湿湿的唇,轻轻地亲在了自己面上,透着一股温香,那多情的小似樱桃的嘴,把自己的泪都吻净了。
她微喘着道:“砚哥哥别哭,我知道你心里还有她……我不怪你!”
叶砚霜大叫道:“没有这回事,红妹妹,我求你别多心。红妹妹,这一辈子,如果我变了心去娶别人,叫我五雷击顶,天诛地灭……”
李雁红正用手抚在他唇上,破涕为笑嗔道:“谁要你赌誓发咒的,我信你就是了,你看你哭成什么样,还是个男人呢,叫人家看见了不笑你才怪!还不擦擦泪。”言罢由身上掏出块小手中,亲自给他慢慢擦。
叶砚霜这会儿才一扫悲戚之色,不由把买来食物打开劝雁红吃,自己突想起一事,笑道:“我差一点忘了,妹妹可认识一个骑马的人?”
李雁红正要吃些东西,闻言一怔道:“我……什么骑马的人?”
叶砚霜笑道:“一个穿一身黑衣服、骑一匹黑马的年轻人,你再想想看。”
李雁红突然脸色大变,一狠心道,“我不认识他呀!”
叶砚霜一翻眼,自语道:“这真奇怪!妹妹别担心,有我呢!”
李雁红此时内心真是犹疑十分,本想吐实,就是认识又有何关系,但她此时好容易得到砚霜回心转意,如果说出实话,他这人又多心,真要叫他多心,那不太糟了。想到这里,芳心怦怦乱跳不已。心想,他既不知还是不告诉他好,待自己以后和他结了婚,再找机会把事给他说明,他就不会误会了。
李雁红虽心中这么想,但她此时既闻此言,心中哪能再平静,终于忍不住问:“你好好地问我这做什么?”
叶砚霜皱眉道:“早晨我出去吃东西,看见一个一身黑又骑一匹黑马的人,往本镇跑来……”
李雁红突然一愣道:“到这里来了?……”
叶砚霜见她紧张至此,心中不由暗暗生疑,但尚没有疑到别处,只是有点奇怪罢了,不由用眼看了李雁红一眼道:“可不是到本镇来!红妹,你别耽心,这人要真是对你有何恶念,我叶砚霜先就饶不过他!”
李雁红闻言心中一惊,似觉这话隐透着不祥的预兆,她虽对纪翎一度有过感情,但那只是一份纯洁的兄妹之情。当然她是这么对纪翎的,至于纪翎对她,又另当别论了。
自己在危难中,纪翎慨然拔刀相助,疗伤时对自己尽心尽力,对自己总算大有恩情。如今一听叶砚霜话意,心中不由暗暗生忧,一方面是自己心上至爱之人,也就是即将成为自己丈夫的人,一方面是苦恋自己,鞠躬尽瘁的恩人。俗谓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伤了自己心上人固然令自己痛恨终身,但要伤了纪翎,自己又于心何忍?
想到这,真是芳心烦忧,又怕叶砚霜看出破绽,只好勉强装着笑脸道:“人家只随便问问,你又何必对人家过意不去,不理他就没事了,不是吗?”
叶砚霜一怔道:“你怎么知道他问你?”
李雁红心中一惊,遂笑道:“他要不问我,你怎么会知道?”
叶砚霜暗骂一声自己真多心,不由自愧十分,又接道:“妹妹你听我说呀,这黑衣人长得真是一表人才,如果我没看错,这人定有一身绝技,只是奇怪他怎会好好下马问你?”
李雁红心中真是又惊又怕,忍不住道:“他问你了?问些什么?”
叶砚霜摇头道:“倒不是问我,问了一个老人。他先问那老人说,有没有看见一个骑白马,带把宝剑的年轻人。”
李雁红一笑道:“那人怎么说?”
叶砚霜一笑道:“那老人怎么知道是问谁?自然说不知道了!”
李雁红宽心一放,笑道:“本来嘛,你真多心!骑马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