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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人点点头,接过白衣,放下一锭银子而去。
萧翎目睹两人出门,举手一挥,一个店伙计行了过来道:“大爷有何吩咐?”
萧翎道:“我也要买件白衣。”
店小二捧过一件白衣道:“大爷穿穿看,合不合身。”
萧翎道:“丧衣大约很少合身的,想不到,你们这酒店,连孝衣素服都卖。”
店小二赔笑道:“您大爷不知道,前夜开始,就络绎不绝。有人叫裁缝到本店缝制孝衣……”
语声微微一顿,道:“大爷你别生气,我们开店的,最怕你们这种武师,三句话说不好,出手就要伤人,小店中不得已,只好先制成一些素服摆在这里了。”
百里冰眼看萧翎买了衣服,也唤过店家买了一套。
两人穿上素衣,离开了酒店,又向城外行去。
萧翎低声对百里冰道:“冰儿,如那宇文寒涛还未在那里,其他之人,只怕部难防到那沈木风的阴谋,因此,咱们必需替他们防止晴算。”
百里冰道:“如何一个防止之法呢?”
萧翎道:“咱们装作互不相识,各自选择一处视野广阔的地方,暗中监视全场,如是发觉有可疑的人物,就以手势联络,记着要小心一些,那灵堂中人物杂乱,不要弄错了人,闹出笑话。”
当下和百里冰详细地研究了手势联络之法。
百里冰一一默记于心,说道:“如是咱们发觉那人可疑,要如何对付他呢?”
萧翎道:“最好是暗中伤了他,使他无法从中捣乱,非不得已,不要露出痕迹。”
百里冰道:“好吧!一切都遵从大哥吩咐就是。”
两人一路急赶,待回到那荒店之时,景物已然大变。
只见篷帐连绵,不下十余座,四周都用绳索拦成围墙,每隔两丈,就吊着一盏风灯。
正东方面,开着一个大门,一个布篷之下,坐着两个人,放着一张单桌。
在那单桌之上,放着一本很厚的书册和笔墨纸砚。
不远处林木中马嘶传来,想是拴满了百匹以上的健马。
萧翎缓步行到门口,只见桌后两个当值的人,正是司马乾和楚昆山。
原来,几人追赶萧翎,沿途处处遭遇埋伏拦击,被阻难进,后见大火烧山,萧翎死讯传出,一行人只好退了回来。
萧翎还未行近桌前,那楚昆山已站了起来,遥遥抱拳作揖,道:“兄弟楚昆山,阁下可是凭吊萧大侠之丧而来?”
萧翎怕他听出口音,不敢答话,只好微微颔首。
楚昆山看萧翎满身尘土,知他没有骑马,当下说道:“朋友是行路赶来,更是盛情可贵,请留下姓名,早入篷帐休息去吧!”
萧翎心中暗想:似这等简单的讯问之法,那沈木风如若派来奸细,当真是易如反掌了。
为怕启人疑,萧翎一直不敢回头张望,直待进入帐篷之时,才缓缓回过头望去。
只见那司马乾也瞪着一双眼睛,正向自己凝注,当下加快脚步、行入篷帐之中。
只见一双白烛,还在燃烧,篷帐中已然有许多人,约掠一眼,大约有十四五个,地上铺着几张芦席,大部分人都在盘坐调息,也有人和衣睡去。
萧翎生怕有人问话,不敢多看,急急盘膝而坐,闭上双目,运气调息。
他虽然跑了不少的路,但以他此时内功伪精深,并不觉得累。
隐隐间,他感觉到篷帐被人掀开,为免启人之疑,也不睁眼,心中却在暗暗忖道:希望那冰儿的聪明,也能应付得了,混入此地。
只觉得掀开的垂帘又放下,紧接着响起轻微的步履声,似是有人向篷帐中瞧瞧之后,又转身而去。
突然觉得脸上一热,似是有人故意地把一口气吹在他的脸上,而且这口气余温犹存。
萧翎睁眼看去,只见一个矮胖的大汉,端坐在自己对面,两人相距,也就不过两尺左右,那人圆睁着一双眼睛,盯注在自己脸上瞧着。
这举动使萧翎有些冒火,但仔细一看,那人竟是酒僧半戒大师。
这和尚仍然是那一件油污袈裟,满脸酒光,一眼之下,就可识得出来。
萧翎看清楚来人之后,忍耐下心中一腔怒火,重又闭上双目。
突然间,脸上一热,夹带着浓重的酒气扑来,显然,酒僧半戒故意的把一口大气,吹在那萧翎的脸上。
萧翎站起身子,行到篷帐一角,又自坐了下去。
他心中虽然觉得酒僧半戒,这等胡闹,使人难以忍耐,但却无法了解他用心何在。此番到此,既想保密身份,那也不用和他计较了。
酒僧半戒站起了身子,追在萧翎的身后,紧傍着萧翎身侧而坐,低声说道:“朋友,你很沉得住气啊!”
萧翎抬起头,道:“怎么样?”
半戒大师道:“和尚想和阁下谈几句话,成不成?”
萧翎道:“谈什么话,在下一向不愿和人交谈。”
半戒大师道:“阁下贵姓啊?”
萧翎道:“在下姓藤名大丹,够了吧!”
半戒大师道:“原来是藤兄,在哪里发财啊?”
萧翎道:“兄弟一向在湖北活动。”
半戒大师道:“好地方,我和尚一向也在那里活动,怎么没见过藤兄呢?”
萧翎道:“照你们佛家说法,在下和大师无缘。”
半戒大师“哦”了一声,道:“藤兄,认得我和尚吗?”
萧翎道:“很多人都在休息,咱们不要惊扰了别人,大师和在下攀交,明日再谈不迟。”
闭上双目,不再理会半戒。
半戒大师一连问了数声,萧翎一直是默不作答,但半戒大师却也有一股傻劲,心平气和的,低声相向,一句话重复了数十遍、一直不停,看样子,只要萧翎不肯回答,他是永远不会注口。
萧翎无可奈何地睁开眼睛道:“好!只问一句。”
半戒点点头,道:“阁下认识我和尚吗?”
萧翎睁开双目,道:“认识,阁下是酒僧半戒大师。”
半戒微微一怔,还待接口,萧翎又闭上双目,不再理会于他,半戒仔细地打量了萧翎一阵,站起身子离去。
萧翎微启双目,望了半戒一眼,心中暗自笑道:这酒和尚,实是难缠得很,如是不用这等法于对付他,势必被他盘间出根底不可。
心念转动之间,只见垂帘一启,一个黑瘦的老人行了进来。
萧翎一眼之间,已瞧出那人是百里冰化装,心中暗暗忖道:希望她能有耐心,不要让那半戒大师问出火来,而暴露了身份。
只见百里冰四顾了一眼,直对萧翎走来。
但见百里冰行到距自己还有三尺左右时,坐了下去,竟然是望也未再转头多望萧翎一眼。
酒憎半戒眼看百里冰刚刚坐好,立时就追了过去,问道:“朋友,从哪里来啊?”
百里冰冷冷望了半戒一眼,却是默不作声。
半戒大师轻轻咳了一声,道:“喂,和尚和你说话,听到了没有?”
百里冰冷冷地望了半戒一眼,仍然是默不作声。
半戒大师缓缓说道:“阁下认识我和尚吗?”
他口中不停地和百里冰说话,两道眼神,却盯注在百里冰的脸上瞧。
百里冰睁开双目,暴射出冷峻的目光,望了半戒一眼,摇摇头,重又闭上。
酒僧半戒看那百里冰始终是一语不发,竟然没有办法,起身而去,不再多问。
萧翎心中原本替百里冰担心,怕她一开口露出女子口音,定然会引起那酒僧半成的疑心,却不料百里冰一言不发,竟把半戒大师应付过去。
半宵中,再也无人打扰,天色初亮光景,突然,传进来一阵哀乐之声。
酒僧半戒大声说道:“萧大侠的灵堂已开,祭奠开始,诸位可以上香祭拜了。”
萧翎睁眼看去,只见篷帐中的人全都站起了身子,纷纷向篷帐外面行去。
百里冰和萧翎齐齐站起身子,随在众人身后,行了出去。
抬头看去,只见四面篷帐中人,都已鱼贯行出,萧翎约掠一眼,看四周人群,不下数百之多,每人都穿着白色的孝衣,白中勒头。
转目望去,只见那座独立的荒店,也已经形貌大变。
四周都由白绫幔起,高约四丈有余。
远远望去,有如一座白色的高楼。
数十盏白色的纱灯,用杉木竿挑起,环布在灵楼四周。
那木竿也经白绩裹着,灵楼四周一片白,所有的树木,也都用白缓慢起,四周百丈内看不到一点杂色。
萧翎心中暗道:想不到我萧翎之死,还有如许光彩。
这时,从篷帐中行进来的人,已然徘了四行纵队,缓缓向灵楼中行去。
萧翎行近了,才瞧出那是一座白绞围成的灵楼,占地甚广,虽然是以那几间瓦屋砖舍作为中心,但这白竣环绕的灵堂,却大那瓦舍百倍以上。
更奇怪的是,那环绕白缓有如一道围墙,除了四个门之外,别处无法通行。
初时,萧翎排队随行,并无感觉,但是越想越觉其间必有奥秘,不觉间引起好奇之心,暗道:这座白缓幔成的灵堂,定然是大有作用,进入之后,一定要仔细地观察一番,心中念转,人已行到了入口之处。
只见三阳神弹陆魁章,满面凄肃之容,抱拳说道:“有劳大驾。”
萧翎还了一礼,行入门内,心中暗道:原来这些人都以主人身份出现,招待客人,想来四个入口都是一般了。
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长形的木桌上面,铺着白色锦缎,两个身着白色道袍的武当弟子,满脸凄苦地站在桌后,桌上放着文房四宝,白缎已然题满了姓名。
萧翎提笔写上湖北藤大丹五个字,行入灵堂。
灵堂上的布篷,一色纯白的木柱,在平地中搭起了这一座白绞灵堂。
灵堂占地甚广,铺着白缕慢遮的草园,萧翎约略估算一下,这灵堂足可容一千人以上。
二方白缎之上,写着“天下第一侠萧翎之灵应”,竖立正中,两旁是白绞做成的灵帐。
素花罗列,白烛高烧,场中一片肃穆庄严的气氛。
萧翎缓步行向一方白绩蒲团之上坐下,目光微抬,只见灵位上一块横匾写着:“武林明灯”四个大字,不禁黯然一叹,忖道:我萧翎何德何能,受到武林同道如此敬仰,想来实是惭愧得很。
又过了一刻工夫,突然那灵堂之后,缓步走出了两个人。
当先一人身材瘦小,穿着一件又长又大的白衫,头上包着白中,看上去有些滑稽;但他脸上庄肃、凄苦的神情,却又叫人笑不出来,正是丐帮中硕果仅存的长老,武林中黑白两道人人敬重的孙不邪。
第二人长髯垂胸,白色道袍,正是武当掌门人无为道长。
只见孙不邪一抱拳,道:“老叫化孙不邪,诸位中定然有着和我老叫化见过面的人……”
语声微微一顿,道:“老叫化这把年纪,早已退休多年,而且已息隐江湖甚久,但因不愿看武林同道,尽为那沈木风魔掌控制,因此,不惜以风烛残年之身,重出江湖……”
只听一个沉重的声音,由人群中响起,道:“孙大侠重出江湖为我等谋命,凡我武林同道无不感激。”
孙不邪苦笑一下,道,“老叫化老迈了,真正有能救助我武林同道,免于沦入魔掌的萧大侠,却为那沈木风诡计所乘,活活烧死……”
话至此处,老泪滚滚而下,竟自接不下去。
以孙不邪声望之高,居然泣不成声,场中的人,大都难以自制,流下泪来。
良久之后、孙不邪才擦干泪水,接道:“老叫化和萧大侠,相逢于百花山庄,看着他力斗十八金刚的豪勇,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老叫化虽年近古稀,却也没有经过那等凶险惨厉的阵仗……”
长长吁一口气,接道:“沈木风想尽了办法,用尽了笼络手段,希望能使萧大侠为他所用,掳了他的父母,迫他就范,但年不达弱冠的萧大侠,竟然是不为所动,大义所在,绝不反顾,凛凛气魄,实为老叫化生平所见中第一侠人,想不到一代侠士,竟为诡计所伤,天道崩溃,夫复何言……”
回顾了无为道长一眼,接道:“萧大侠出道不久,但他为武林影响之大,老叫化亦不知从何说起,道长你说给他们听听吧!老叫化实难控制心头凄伤,无法再说下去了。”
无为道长黯然叹息一声,道:“说尽了天下的称颂之言,亦不足描述那萧大侠的为人……”
回过头去,望着萧翎的灵位,接道,“他来得像一道闪光,照亮了满天乌云,但他走得太快了,留给人无尽的追慕、怀念,也留下一局残棋!”
语声一顿,接道:“但那萧大侠,已然照出了武林中魑魅魍魉,虽然是天嫉奇才,遭那沈木风毒计所害,但他给咱们指明了一条可行之路,咱们得为他报仇,拼命保命。”
只听灵堂下,群豪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但却无人接言。
但闻无为道长接道:“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对目前情势,已然全不适用,倾巢之下无完卵,沈木风志在霸统江湖,除非甘愿为百花山庄之奴,都难免身遭杀戮命运,此刻再不奋起,只怕是没有机会了!”
只听一个粗豪的声音,接道:“不错,萧大侠为了武林正义而死,咱们岂能坐视,就算咱们不是那沈木风的敌手,但也要奋起一战。”
一人接言,群相呼应,灵堂前响起了一片为萧翎复仇之声。
萧翎只听得大为感动,暗道:这些人和我从未晤面,竟然对我之死,如此重视。
只听无为道长朗朗说道:“由于那萧大侠灵光照耀,各大门派及我武林同道,都已觉醒,只要我武林同道结合一心,沈木风有何可怕……”
口气忽然一转,接道:“贫道和那萧大侠几位知友,决定在此开奠三日之后,在萧大侠灵前立誓结盟,同拒百花山庄,萧大侠生前是磊落君子,光明侠士,贫道不愿他英名受污,诸位尽可三思而行,好在还有三日时光,如是愿意留此,为武林正义效力,继承萧大侠未完之志,我等是竭诚欢迎,但如不愿以身涉险,我们也不拦阻,三日内,诸位来去随心。”
只见一个身着道袍的武当弟子,急步行了进来,低声在无为道长耳际说了数言。
无为道长听了武当弟子的话,点点头,高声说道:“诸位都是最早奠祭萧大侠的人,我想在这等急促之下超速来此地之人。都是对萧大侠敬仰最深的人,现在,丐帮中人,赶来祭灵,诸位可以退回帐篷之中休息,或在这附近走动游玩一阵也好,第四日中午时分,举行为萧大侠复仇、自保的誓盟大会,愿来参加的,我等是全心欢迎,不愿参与那誓盟大会的,诸位也已奠拜过萧大侠的灵位,尽了心意。”
只见灵堂中群豪纷纷起身,退出了灵堂。
萧翎暗中查看,这批人约有二百以上。
灵堂中突然静了下来,大部分人,都已退出灵位。
但还有十余人,不肯走,云集于灵堂一角。
萧翎目光转动,只见百里冰也在其中,当下起身缓步行了过去。
只见孙不邪大步行了过来,抱拳对几人一揖。
他在武林中德高望重,突然行此一礼、慌得十几人齐齐长揖还礼道:“老前辈这等大礼,我等如何敢当。”
孙不邪道:“诸位不肯退走,想必都是对萧大侠特别爱戴之故,不过,那沈木风就在左右,极可能会派遣高手,来此惊扰,我等不能不作准备,诸位请集于灵堂西侧,以使我等便于控制灵堂,有何变故,也好应付。”
十几人齐应了一声,退入到灵堂西侧。
萧翎和百里冰杂混于几人之中,盘膝坐下。
只听司马乾的声音高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