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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慑住了这些骄兵悍将，李家明示意新晋执行董事中村来宣读淘汰方案。汉华研究院的副院长进入董事局，也再次印证了李家明关于技术为王的原则，环顾在座的董事局成员，除了几个没实权的资方代表，有技术背景的董事已经占了2/3。
西装革履，外貌很文雅的中村从圆桌的末位起身，快步走到投影仪前，对着大家解释起由沃顿那位法学博士、律师修改过的淘汰方案。
够狠！
方案中将末位淘汰融入日常绩效考核工作体系，实现末位淘汰日常化。被降职的管理人员，一年之内不准升职，更不能跨部门晋升。一年以后卓有成绩的要严格考核，对于连续两年绩效不能达到公司要求的部门/团队，不仅仅主管人员要降职使用，全体下属管理层和员工也要负连带责任。
方案中不但对于不合格的所有管理层实行末位淘汰，而且每个层级不合格管理人员每年的末位淘汰率要达到10％，对于未完成年度任务的部门或团队，管理人员的末位淘汰比例提高到25％。
如此严厉的方案让高管们额头冒汗，不自觉地看向坐在李家明左边的kyle，可这位公认的汉华实际二号人物一言不发保持着凝重的沉默。只有新晋的执行董事中村很轻松，很耐烦地解释着由李家明起草、沃顿修改的新制度。
“先生们、女士们，请大家注意：公司的末位淘汰制度主要针对行政管理人员，而不是针对普通员工。今后公司会强化管理层群体分层级的末位淘汰，重点抓好对年度排序在后10％的各层级管理者的末位淘汰。一年之内，对于不适合担任管理岗位的人员，可以调整到其适合的业务岗位上工作。一年之后，所有不适合担任管理职位的人员就地辞退。
请大家放心，公司会出台的不合格管理人员清理和末位淘汰的具体制度和量化的方法，会立足于绩效用数据说话，不会掺杂主观因素。我们的目的是逐步把不合格管理层清理和末位淘汰工作融入到日常绩效管理工作体系中，以形成一体化的工作模式。”
“我们汉华以有效增长、利润、现金流、提高人均效益为起点考核，凡不能达到公司人均效益平均线以上的，团队负责人、部门、地区部各级管理层，将由董事局和ceo室进行问责。在超越平均线以上的部门，要对正利润、正现金流、战略目标的实现进行排序，仍将对高级管理干部进行末位淘汰。”
末位淘汰，这个一再被中村提及的字眼，以及那个刺耳的10％，很让这些高管们心里发毛。这个源于西点军校的末位淘汰制，目的就是用来挤压队伍，激活组织，鼓励先进，鞭策后进。对公司当然是益处多多，对于他们这些高管来说，则意味着这里会每年消失10％的老面孔，也将出现10％的新面孔。
等中村这位新晋执行董事讲解完了，有意削kyle面子的李家明才示意他来作表态性发言。汉华实行的是ceo负责制，他这个ceo不及时制定出合适的制度以保障公司的活力，等到自己这个董事局主席越俎代庖，那就怨不得自己扫一扫他的威信。
可是，本以为会捏着鼻子认了的kyle苦涩地笑了笑，起身道：“sorry ，在这里我首先要向各位道歉，由董事局代替ceo室制定制度是我的失职。因此，在董事局找到继任者后，我将辞去ceo职务。”
什么？
众人震惊地看着这个实际上的二号人物，连李家明眼中都闪过一丝不为人察的震惊，但随即被神情自若代替，也起身并将手伸向这位落寞的老伙计，感激道：“kyle，公司感谢您多年卓有成效的工作。请相信我，未来的汉华会更伟大！”
“谢谢”。
自己的时代落幕了，满头金发已经半秃的kyle看着伸过来的大手，不禁黯然失色。
第四百二十四章 出人意料的落幕（中）
汉华的新ceo人选没有丝毫悬念，在李家明主持的董事局会议上，coo雪莉桑德伯格接任ceo完全属于众望所归。
这位曾经在华府任职过的女士，擅长管理而且极具魄力，加入当时汉华的美国分公司hh后不久，便担任itunes store网站的负责人。06年初，雪莉在李家明的支持下以6。2亿美元的天价收购当时麻烦缠身的youtube。数年过去了，itunes store因为子公司youtube的出色业绩，市值已经冲破600亿美元大关。
雪莉离开itunes store转入母公司汉华，又很快成为kyle的得力助手，不但将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条，还能策划出一次次漂亮的营销案，为奠定iphone在智能手机领域的霸主地位立下过汗马功劳。
权力交接也非常平稳，有李家明这位灵魂人物的坐镇，整个交接过程波澜不惊。
只不过，出于对联合创始人的尊重，李家明将雪莉的c0o室改成ceo室；原来的ceo室变成了董事局办公室，kyle仍然坐他的旧办公室，只是铭牌成了董事。
然后？
然后，接受了聘书的雪莉去了准备她的就职演讲，辞去了ceo职务的kyle也在准备他的告别演讲，主持完董事局会议的李家明则去了找kyle。
为什么？
这次确实是李家明故意绕开kyle的，但还不至于让这老伙计如此绝决。权力是春药，虽然李家明把持着公司的决策权、重大人事权，但也把经营权全部给了kyle，而且从不过问高层以下的人事动向。一人之下十万人之上，被自己削了点面子，他就会撂挑子？
李家明不信，如果kyle仅是这点心理承受能力，早在ibm时便被人踩死了。疑惑不解的李家明敲开那扇厚重的橡木门，kyle正坐在办公桌后写画着什么，平时摆着像框的桌上空荡荡的。
“kyle？”
面色不好的kyle抬头一看，连忙起身从桌后转出来，强颜欢笑道：“明，你这是来安慰我？”
刚削了人家的权柄，李家明仍然笑得出来，笑笑道：“呵呵，你需要我安慰吗？”
“是啊，茶？咖啡？还是水？”
“咖啡吧”
“ok”，笑得有些难看的kyle倒了两杯咖啡过来，杯子是上好的lenox骨瓷杯，薄如蝉翼又晶莹剔透，却没有瓷器那种温润如玉的手感。
把玩着精美却略显涩手的骨瓷杯，李家明没有喝这种顶级牙买加蓝山咖啡的意思，玩味道：“kyle，我不喜欢骨瓷，它与瓷器比起来就象是石英表与机械表的差别。”
“我赞同”
脸色开始正常的kyle耸了耸肩膀，一屁股坐在小牛皮的沙发上，赞同道：“工艺品与艺术品的差别，就象我只是管理人才，而你是伟大的天才。”
“为什么？”
面对李家明的单刀直入，kyle稍一愣神后便将身体向后一靠，冷声道：“明，我不想说谎。”
李家明的脸上也冷了下来，话里透出寒意道：“我对你不够尊重？”
“国王陛下需要尊重首相吗？”
那就是这个最不可能的原因了，李家明突然间觉得好笑，放下手里的骨瓷杯起身道：“kyle，你让我太失望了。”
“或许吧”，kyle也起身，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份辞职书，这份是辞去董事局董事职位的辞职书。
有傲骨，没想到对自己委曲求全了十几年，现在终于雄起了一回。李家明笑了笑，也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笔便签字，嘲弄道：“准备去哪高就？”
“准备买条船去捕虾。”
kyle接过辞职书，用一串钥匙压在办公桌上，弯下腰从桌子下面抱起已经收拾好的个人物品，礼貌道：“再见”。
有风度，李家明也很有风度道：“祝你好运”。
可是，等kyle在办公室外一片愕然的目光中走进电梯后，脸上挂着笑的李家明气得想骂人。
这算什么？
士可杀不可辱？
他kyle要有这骨气，早不知跟自己吵过多少回了！操，钱赚够了，名捞够了，就想下船！
行，下船就下船，离了张屠夫，还能吃带毛猪？
脸上挂着笑的李家明不紧不慢地走到电梯口，又回过身来冲离自己最近的漂亮文员招招手，瞟了眼她的工牌吩咐道：“苏西，将kyle的办公室保持原状，再摆上一些有纪念意义的东西，以后作为入职培训的一站。”
“yes/boss”
“嗯，我刚才跟kyle商量好了，等他方便的时候，由公司安排他作告别演讲。对，把雪莉的就职演讲与他放一起。”
“yes/boss”
交待完一些礼仪上该做的事后，李家明回到了办公室，坐在阳台上的竹藤椅上，看着远处的高楼大厦发呆。
为什么？
刚才，李家明认为是kyle是功成名就后的退隐，冷静下来后却越想越疑惑。大权在握惯了的人，又正是五十六岁的正当年，kyle怎么会想着退休？
尊严？
那玩意叫面子，能爬到这个层次的人，谁会把那玩意真当回事？
想不通！
李家明都想不通，别人就更想不通。一干老部下不敢去触霉头，但有人敢去问kyle，比如与李家明也是老伙计的王志栋。
汉华号称有三架马车，李家明管战略、kyle负责经营管理、王志栋则执掌相对独立的研究院。每每李家明有重要决断，都会与他们两个通通气，这次却只跟王志栋通气，却没向kyle知会，更没有以ceo室的名义公布，所为何故？
在相对良善的王志栋看来，大家一向都合作得很好，也没有任何龌龊的先兆，怎么会突然这样？想来想去，他觉得可能kyle误会了，这或许是李家明主动揽责任，免得ceo的工作难做。
坐在自家的书房里，看着老朋友如此替人开脱，正端咖啡的kyle不禁暗自苦笑，却不能说李家明的任何不是。哪怕这是李家明想清洗高层，首先拿他来开刀，也绝对不能表露出任何不满，况且他自己也心生退意了。
这么多年来，为了树立公司形象、营销需要，公关部门不遗余力地宣传李家明的光明与伟大。可实际是怎么回事，他们这些核心层能心里没点数？
不能说！
说了，会损害所有的人的利益，其中就包括kyle本人的利益！尤其是这些脑子里只有技术的人，如果让他们见识到了李家明的另一面，那个神像轰然倒塌不说，还会造成内部不稳。
“栋，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其实我早就想退休了，也早就和明打过招呼。”
心中烦闷的kyle递完咖啡，用手抚了抚自己半秃的脑袋，自嘲道：“栋，用你们的话来说，我这脑袋叫地方支持中央吧？十二年来，我每天只睡五个小时，即使是机器也磨损得差不多了。趁着我的身体还没出大毛病，我想退下来休养，陪陪家人享受享受生活。”
“真的？”
看着已显老态的kyle，比他小不了多少的王志栋，突然想起了那个喜欢去夜店蹦迪的ibm总裁，不禁暗叹年华易逝。
第四百二十五章 出人意料的落幕（下）
为什么？
在李家明面前，kyle冷声相对，在相交十几年的王志栋面前，他说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但在他妻子面前，他无法说谎。
“为什么？”
送走来访的王志栋，kyle端着那只艺术品样的粉瓷咖啡杯，坐在客厅的布沙发上黯然道：“亲爱的，能在最辉煌的时候离开，未必不是一种幸运。”
“什么？”
也在喝咖啡的露西震惊地看着丈夫，她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她丈夫嘴里吐出来的。要知道现在的汉华就象一个神话，一个堪比神迹一样的神话！
可kyle显得很平静，其实从他走出那间坐了十几年的办公室，他就说服了他自己。
“知道吗？明也觉察到了危机，所以才这么着急清洗掉核心管理层，想从内部激发大家的斗志，而我就是他首先要清除的对象。”
“这怎么可能？”
露西没在汉华任过职，但与其一干高层管理人员相当熟悉，她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她丈夫说的是真的。尤其是李家明太耀眼了，单单他对未来的判断便足以带领汉华走出危机，何况汉华还正处于最巅峰。
怎么不可能？
落寞的kyle用没端咖啡杯的手，在空中划出一条曲线，苦笑道：“有峰顶就有低谷，哪家企业走得出这个循环？”
“可他是china明！你不也曾经说过，他最善于从现实中找到未来的趋势吗？”
“对，以前他是上帝眷顾的幸运儿，但人的幸运总有用完的一天。”
kyle瞟了眼不解的妻子，却不再往下解释了。有些事是他的猜测，即使再有把握也不能和妻子说，这是他的职业操守决定了的。
比如李家明最善于建立数学模型，剔除掉可能性不大的因素，筛选出最可能的因子，由此判断未来的趋。可这几年李家明做不到了，人工智能研发方向也是大面积试验，不再象以前那样目标明确。
这是一个征兆，已经无法看清未来的首领或许会成功，更多的可能是失败。虽说汉华家大业大，经得起那些失败，但关键是李家明本人也在退缩。
试问，如果他对未来如他表现的有信心，怎么会将他的资产快速金融化？
在回家的路上，kyle想了很多，觉得这次的导火索便是研究院迁址的事。以李家明平时的涵养，不会连个招呼都不打便实行任期制和淘汰制，但他就是那样做了，那又说明了什么？
那位天才先生对未来心虚了，急着通过内部管理提高企业竞争力，避免开始显露苗头的大公司病。毕竟只要汉华在智能手机领域能保持优势，即使在人工智能方面落后了，也还有追赶的可能。如果象诺基亚那样忽略新技术，又安于暂时的霸主地位，汉华也迟早步入它的后尘。
不对！
正深思的kyle突然心里一惊，想起了当年李家明的一篇不被人关注的论文论非连续性增长。他之所以对那篇论文印象很深，那是因为论文引用了ibm数次转型成功的事例，而那些关键数据是他从ibm的档案室里找出来的。
“对，非连续性增长！其实未来是可以把握的，只是大家忽略了那些细微的增长变化，却又固守着自己最有优势、能让自己利益最大化的东西。”
想到这里，kyle放下咖啡杯便回书房，从他那台堪比服务器的电脑里将历年来公司的数据全部调出来，再对照李家明建立的那些数学模型一一分析。
一家大型跨国企业有多少数据？那些数字模型又有多么深奥？
可是，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是完美无缺的，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瑕疵，任何事务的发展都存在其它的可能性。
这一分析便是一夜，第二天凌晨时，眼里全是血丝的kyle跌坐在电脑椅上，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最不可能的事实那位天才先生所有的判断，都是基于一种既定的未来，再从纷杂的现实中寻找证据！
上帝啊，这怎么可能？
一次是幸运，几次也是幸运，几十次都不错，这还能只是幸运？
也不知呆坐了多久，回过神来后的kyle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散落在书桌上的纸张全部扔进碎纸机。
不管事实的真相如何，这些都是不能被泄露出去的！
因为，即使kyle离开了，但他的利益仍然与李家明是一致的，从持有的汉华股票到sohu能源、国民银行……，两人太多共同利益了。
收拾完了书房，又在那呆坐了许久，疲惫之极的kyle才闷头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