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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我抓到了!”
话音刚落,抱着一条斤多重的青鱼的小妹,被鱼尾巴扇在脸上摔倒在河水里,扑腾出一大片的水花,然后被刚从水里爬起来的满妹拉起来。
娇憨的满妹也会照顾人了,拉着本就是落汤鸡的小妹,指着正坏笑的董昊骂:“昊哥哥是坏人!妹妹,要等鱼鱼扔上岸了,我们才捉得住的。”
“嗯,昊哥哥最坏了,这么大的鱼鱼,肯定很好吃很好吃。”
正准备跑过去察看的李传林吓一跳,见女儿正笑得合不拢嘴地抓扔在鹅卵石上的小鱼,又停住了脚步。
“明伢,看着点!”
“没事,文文小心点,这条鱼有刺的哦。”
“哥哥,扔这边,扔这边。”
估摸着鱼够了,遵守渔民传统的吴建国叫大家收网,没玩尽兴的李家明他们带着一帮小家伙去游泳,可怜的小妹和满妹都不会,拽着刚害她们摔水里的董昊的耳朵,硬要他当乌龟坐他背上,理由是刚害她们摔了跤。
大河可不是泳池,给这小家伙套上泳圈,已经跟董昊一般高大的毛砣还小心翼翼地护在身边。
玩得正高兴的满妹,抓住董昊的两只耳朵,得意洋洋道:“妹妹,看我的乌龟游得快吗?快点快点,五哥哥追上去,等下给你个棒棒糖!”
确实厉害,海边长大的人,就是比河边长大的孩子水性好,背上坐了小皮球样的小孩还能游泳,李家明他们深为佩服。满妹坐完小妹坐,小妹坐完金妹坐再接着满妹坐,直到董昊累得不行了,两个小家伙才作罢,让旁边那个洋气大姐姐帮她们洗头发。
“婷婷姐姐,昊哥哥听话不?”
这三小孩真好玩,娇小玲珑的姜婷婷玩笑道:“不听话,经常犯错误。”
满妹对以前的惨痛教训印象太深刻了,连忙出主意道:“不听话就不是好孩子,不是好孩子就要用小竹梢打,你打他几次就听话了。”
挨过揍的小妹也连连赞同道:“嗯,以前毛砣哥哥不听话,我哥哥打了他几次,现在可听话了,让他捉蜻蜓就捉蜻蜓。”
“对对,以前细狗哥哥老吓我们,现在还会背我们过河。”
‘格格格’,姜婷婷笑得花枝乱颤,冲躺在浅滩上喘粗气的董昊道:“昊仔,听唔听到?”
“叛徒,三个小叛徒!”
确实是三个小叛徒,有了洋气、时髦、又大方的姜婷婷陪她们玩,从三个多月才回家的李传林,到给她们发零花钱的李家明,全部被她们漠视了。
吃完了晚饭,董昊先用车将快临产了的张象枫、去照顾她的二婶她们先送到街上,回来时准备接他舅舅、女朋友告辞时,三个小不点还围着大姐姐叽叽喳喳。
“婷婷姐,坐飞机好玩吗?”
“能看到下面的人吗?”
“婷婷姐,海浪有多大?”
“婷婷姐,坐电梯会晕吗?”
看着被三个小孩缠住的女朋友,正提着装鱼的木桶放进后备箱的董昊,用肩膀撞了撞李家明的肩膀。
“阿明,忌妒吗?”
“有点,我怎么就没她们这么重的好奇心呢?”
“鸡同鸭讲!”
送走了客人、蹭车的几个小家伙,李家明锁堂屋门、厨房门,将钥匙塞在茶菊婶房门口的石头下,跟毛砣他们也赶紧骑车回学校。天气预报里说,这两天有大暴雨,要注意防洪、防灾。看这闷热的样子,搞不好今天晚上就要下,在路上淋雨可不是件愉快的事。
等李家明他们一走,白天还热热闹闹的黄泥坪,就剩下两只看家的大黄狗。若是明天天晴,等到红英婶、茶菊婶、兰姐她们骑摩托车回来做事时,这里才会有人声,然后到晚上这里又没人了。这可不是长久之计,现在她们要照顾快临盆的阿姨,还会晚上住街上、白天再回来做事。以后呢?莫非她们总这样?现在家里又不缺这点田里土里的东西,有必要还守着不放吗?
突然之间的一个闪电,让正想这事的李家明一惊,连忙与兄弟加快车速。路过银子滩时,李家明又跑进去叫母舅一起去街上,副食品站地势低。要是今天下暴雨,搞不好那就会被淹,米可不比其他东西,水一泡过就只能喂猪了。
“明伢,母舅骑车子走了,你们也快点走,莫等雨下来了淋雨!”
“哎,阿公、阿婆,我先走了。”
满头大汗的李家明答应了一声,连忙小跑着出来骑车赶路,等看到街上的路灯时,才松了口气,这场暴雨算是躲过去了。三个汗湿透了的伢子,顺着河堤上的台阶下河洗澡。
清凉的河水浇在身上,舒服啊!
“细狗,我让你问的事,你问了吗?”
去县城住多好,多热闹,比在这山沟沟里好玩多了。细狗这两天一直跟红英婶婶磨,就是没能让她答应。
“哎,我姆妈说,有那个闲钱,还不如给我哥哥订亲,帮我姐姐做屋。她还说,去同古住不惯,人不认得两个人,事又没事做。”
“毛砣,你呢?”
毛砣也叹气,情况跟细狗说的一样,莲香婶婶去县城住个把星期还行,住久了就不惯。
哎,都是作田的命!
“哎,家明,你说芳婶怎么住得惯?”
大婶?她有什么不惯的,老公和四个儿子都在身边,每天洗衣服、搞卫生、煮饭、炒菜,连停一下的工夫都没有,哪会跟红英婶她们样,不是想着家里的孩子就是鸡鸭猪羊牛。等四哥他们考上大学,大婶不用那么忙了的时候,朋友认识了不少,也习惯了县城的热闹,也许再让她回黄泥坪,反而不习惯了。
“哎,要这么说起来,还是芳婶婶命好,吃十几二十年苦,以后都是享福的命!”
管她命好还是不好,得想办法说服婶婶们搬到县城里去,现在她们还算年轻,适应得了城里的生活。等过个七八年,再搬到县里去,哪会适应得过来?
三兄弟洗完澡回到家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董昊他们也早走了。
李家明换好衣服,检查完妹妹们的作业,让她们自己去看动画片,下了楼去找二婶她们商量。长期就两个女人看着五幢泥巴屋,最近的屋场也两三里路,这哪是长久之计?虽说山里的治安不错,可万一有个什么事呢?
天气很闷热,婶婶们都在走廊上乘凉,说起这事来,红英婶连连摇头不愿意。生意有好有坏,现在是赚钱,还能保证以后也赚钱?再说了,男子人在外头赚活钱,女子人在屋里做事,这才稳当!要是哪天生意不赚钱了,或是钱赚够了,回到黄泥坪过日子,那多舒服?
李家明很无语,婶婶们就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妇女,手里有钱只晓得存银行的,哪跟她们说得通道理?
在她们脑子里,做梦都想在黄泥坪做七八幢三层的砖屋,没事就跟附近几个屋场的女子人、或是娘家人面前,炫耀自己老公、崽女多有本事。
你还别以为这是目光短浅,这叫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在她们眼里,能比娘家姐妹、附近人家活得有钱,那就是有面子的事、幸福的事!
“家明,泥巴屋没人住会倒的,就算是以后我们做砖屋,也得有人住!”
正端着一盘菊花豆子茶过来的茶菊婶接口道:“屋我倒不担心,主要还是田土。你们这些伢子、妹子以后都会读书,不要靠田土活命,军伢、大狗伢他们呢?没有田土,我们李家就没了根!”
正帮脚抽搐的弟妹揉脚的二婶叹了口气,无奈道:“明伢,有些事你不晓得,以前听公公说,我们李家人没少受本村人欺负。他们义务工做得最多、工分挣得最少,到分田分土的时候,我们八个男丁,比人家六个分得还更少。”
红英婶也叹气道:“你是不晓得,我听传勐讲,大公公、二公公他们去大段修水库时,全村就我们家抽的人多,连妹子都要去。要不是三公公病,搞不好他都没了。
哎,茶菊说得对,田土才是根本。当年大公公、二公公他们没了,村上没收回我们多的田土,因为那是他们用命换回来的,没人想伤那个阴德。没道理,现在日子好过了,我们这些当子孙的还不要了!”
李家明默默点头,不再劝婶婶们搬到街上来住、或去县城了。四叔、四婶能看不到砖屋做在黄泥坪,其实没多大作用?自己前世赚了钱,带着堂兄弟他们做生意发财,在大城市里住着豪宅、开着豪车,最后还不是一个个回来做屋、修坟?
说来说去,黄泥坪是大家的根,祖坟都在那!若是大家有了钱,都一个个搬走了,以后太公、公公、姆妈他们的坟谁管?若要李家明自己选,百年之后不管身在何乡,也想回来睡在父母旁边。
算了算了,老辈人都说‘一时二命三风水四读书五阴德’,婶婶们愿意这样生活,那就这样过吧。反正传勐伯他们都四十多了,装修生意还能做几多年,等他们做不动了,确实住在黄泥坪比县城里更自在。(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山洪也是洪灾
天气预报中的大暴雨如期而至,从昨晚九点多一直到第二天天亮,倾盆大雨才堪堪停住。
看看街上没到大腿的洪水,再看看河堤下还差半米多的激流,昨晚搬东西累得要死的李家明猜想,可能是下水口被垃圾堵塞了,导致雨水倒灌。植被丰密的山区不比平原,即使是**个小时的暴雨,也只会造成山洪或道路塌方,不会形成洪灾的。
没一会,在副食品站看护大米的母舅见雨停了,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来了,一屁股坐在客厅的地板上,不想再动弹。
“母舅,要紧不?”
“还算好,李师傅他们帮了一夜,全部搬到三楼去了,水只没了一楼。幸好昨夜赶过来了,要不是几个月都白做了。象枫呢?发动了不?”
李家明看了看舅舅身后,没有看到父亲的影子,连忙道:“应该没吧,没听到什么响动,二婶让我们莫下楼,说莫碰到秽气。我耶耶(爸)?”
“哦,去了打电话,这么大的雨,也不晓厂子里怎么样了。有吃的不,寻些吃的过来,饿死了!”
灵醒的细狗连忙跑到妹妹们的房间里去找,最后拿了几瓶酸奶出来尴尬道:“母舅,满妹太胖了又贪吃,家明只准她们吃这些。你等一会,我喊三姐煮粉上来。”
酸奶就酸奶,扛了半宿的米、油、摩托车,连水都没喝一口。舅舅接过酸奶拧开盖子,吩咐道:“喊欣华多煮些,给李师傅他们送些过去,他们那的厨房全淹了。”
“莫担心,应该没事的。大家只是让街上的水势吓倒了,其实这雨并不是很大。”
“不会吧?街上都快一米深的水!”
李家明暗笑,拉着舅舅到窗边看河堤,“母舅,这样的水,我是没看过,你也没看过?”
舅舅看了一阵洪水,特别是远处的敬老院,脸色更加凝重,指着被洪水淹没的公路道:“明伢,你是看惯了我们大河里涨水,没看这种小河涨水。这场洪水不得了,这河堤做好了二十多年快三十年,我从来没看过这么大的水。”
李家明也疑惑地看向不远处的洪水,这水确实不大啊,想想黄泥坪涨大水,那浊浪滔滔才壮观。
“二三十年都没见过?”
“嗯,我以前在中学读书时也涨过大水,听老师他们讲,以前最大的洪水都没淹掉敬老院的路。你看,现在路全没了,连围墙脚下都有水。”
李家明放眼看去,滔滔洪水离敬老院的围墙只差不到半米,不禁吓了一大跳。他对这场洪水没印象,可舅舅说了这是二十多年来最大的,那就肯定是最大的,同古街上可莫出什么事,自己父亲、叔伯们可都在那讨生活。
知父莫如子,李家明担忧的事,就是李传林忧心如焚的事。雨堪堪停时,他就从副食品站开始在街上找电话,一直找到被水淹了一半的邮电所,终于在儿子同学的父亲的帮助下,到二楼的交换机房打了个电话。崇乡的电话还不是程控的,得人工进行接线,一阵忙碌之后,李传林听到的消息,犹如数九寒冬的冰水,将他从头到脚浇得透心寒。
“传林传林,没事吧?”
原来忠厚老实的李传林在外面打工两年多,一直在器重他的老板带领下到处跑,能力与素质早锻炼出来了,被人轻轻摇了两下,稍稍强自克制,苦笑道:“廖所长,我还要打两个电话。仓库被水淹掉了,得给广东那边打电话求情,缓个月把时间交货。”
精瘦的廖所长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没事,你放心打就是。现在也就能往外面打,里面的线路全断了。妈的,等天晴了,还不晓得要重新拉多少线路!”
…………
在家里的李家明也忧心仲仲,厂子淹了没事、店子淹了也没事,只要人没事就是喜事。至于钱不钱的事,真不是什么大事,了不起自己去求求人,搞点贷款给父亲、叔伯们,重新张罗起来就是。水淹了店、淹了厂,但那些账本是淹不了的,银行里的资金交割记录是淹不了的。只要有那些东西在,还怕求不动人、贷不到款子?
过了好一阵子,刚打完电话的李家明父亲回来了,疲惫不堪地坐在地板上,颓然道:“承万哥,真后悔没听我大哥的话,要是租了木器厂的仓库,这次可能就躲过一劫了。哎,不能贪便宜啊!”
完了,仓库淹了!
沉默了一阵,舅舅才迟疑道:“不会吧?同古的河堤那么高,也会淹?”
更为理智的李家明,连忙道:“耶耶,厂子有事吗?仓库都淹掉了,那街上?”
欲哭无泪的李传林苦笑几声,叹息道:“厂子倒没事,十五六万的货没用了。哎,街上七八十公分深的水,好在守夜的军伢机警,装修店又人多,我们的家俱店保住一大半,只有几张大床没搬赢。”
已经缓过来的游承万塞了根‘白沙烟’进妹夫的嘴里,安慰道:“没事没事,只要人没事就好,损失一点就损失一点,就当这半年白做的就是。只要人在,迟早有翻身的一天了,我今年做生意也赚了万多块钱,要是缺钱的话,我全部借给你。”
“钱我还有,我就是担心交货。”
一年之内失去两位挚亲都没垮,李传林哪会因为厂子被淹了而崩溃?休息了一会,喝了瓶酸奶缓了缓神,叮嘱道:“明伢,莫跟你阿姨说,为了开这个厂子,你阿姨连结婚戒指都舍不得买。要不是嫁妆是脸面,那些东西她都会舍不得买的。”
阿姨是不错,精明其实也是优点,对妹妹好更是优点。一身也臭哄哄的李家明靠着父亲坐下,安慰道:“没事的,只要我们努力来,不就是一个厂子?实在不行,我们把这三幢屋卖掉,还不能重新开起来?”
李家明父亲真没他儿子想的那么脆弱,苦中作乐道:“没事,我刚跟黄老板打了电话,他同意缓一个月。哎,当得今年白做了就是。本来我还想,等今年赚了钱,到县城里买个屋,把你们兄妹接出去读书,现在全泡汤喽。”
哎,父亲能这么想,也算是意外之喜。
只要父亲挺得住,李家明就没什么可担心的,连忙起身去妹妹她们房间又拿来几瓶酸奶,煮米粉哪有那么快?洪水这么大,自来水脏得死得用明矾漂清了才能烧水,现在也只能喝酸奶了。
母舅、外甥、妹夫苦中作乐了几句,舅舅突然道:“传林,罗坊那边的地势低,又几条河汇聚在一起,可千万莫出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