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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醒醒！”那人没有继续拍他，而是轻轻叫了一声。
见卢卡仍然一动不动，那人在他头顶方向打了个响指。
一股魔力流忽然涌入卢卡的身体，和他自己的魔力流不同，这股陌生的力量带着丝丝凉意，如同清冽的山泉一般，瞬间让卢卡全身清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同时左手握住紫晶法杖，放在胸前，躺在床上摆出一个防御的姿态。
格雷并没有说过，黑市的访客会穿什么样的服装，但卢卡确定，肯定不是面前这人的打扮。
对方看起来二十多岁，一头乱糟糟的棕色头发，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法师袍，就和卢卡在魔法世界短暂停留时，见过的那些授课法师们穿着一样。
最让卢卡惊讶的是，对方的那张脸，虽然只见过一次，但印象很深，他立刻认出了这人的身份。
“塞尔瓦。菲斯？！”卢卡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他一向不擅长记忆这些绕嘴的人名，可这个名字自从两年多以前，从丹尼尔的嘴里说出来后，就一直深深刻在了卢卡的脑中。也许是因为，这是一个同样来自魔法世界的法师？
“啊，你知道我的名字？那咱们说话就容易多了！”塞尔瓦。菲斯看起来很高兴。
卢卡从床上爬了起来，双眼紧盯着对方。虽然他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但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下一秒，他恍然大悟。
丹尼尔提到这个大魔导师时，并没有描述相貌。卢卡对他唯一的印象，来自于那次修复紫晶法杖时，对魔法世界里菲斯教授办公室的匆匆一瞥，那时候，这张脸是待在墙上的一幅画像里，年纪比现在老上许多。
“你到底是谁？”卢卡给自己施放了一个魔力护甲。
和平时他常用的钻石皮肤不同，魔力护甲针对的是魔法攻击。在落日群岛，这种防护根本用不上，所以卢卡也没有去专门学习这个法术。只是前一阵钻研能量禁锢的时候，顺便看了两眼，记下了这个法术的咒语。
“你别这么紧张呀！你不是已经叫出我的名字了吗？”塞尔瓦。菲斯后退了一步，摆了摆空空的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你真是那个大魔导师？不对吧，”卢卡仍然全身戒备，“你的年纪应大很多才对，不，你是四百年前的人！”
“我没说过我不是啊。”塞尔瓦微笑着说道。
“那你到底是不是真人？”卢卡问道。
“这么说吧，我现在是我本人在这个世界的一个投影。你看，反正是个镜像，我把自己整年轻一点，有什么不好？难道你想要看亚尔林，就是我那个后辈，你那个老师的那一张老脸？”塞尔瓦说道。
“你来干什么？”卢卡说着，把紫晶法杖往身后挪了几寸。
他忽然想起这根棒子原本可是属于菲斯家族，对方不是来讨还法杖的吧？现在紫晶法杖已经和卢卡的精神星空融为一体，如果丢掉，会发生什么可就很难说了，反正肯定不会是好事。
“别紧张，我不是来找你要法杖的。”塞尔瓦看出了卢卡的想法，又后退了两步。
他走到窗前，转身看着窗外被月光染上一层银辉的塔塔岛，慢慢说道：“我这次来，就是给……”
后面的话被“咚”的一声打断，卢卡手里的法杖从后方敲在塞尔瓦脑袋正中，突如其来的攻击让大魔导师也是一阵头晕目眩。
“你干嘛打人啊！”塞尔万大叫起来。
“你不是说自己是个镜像吗？那我为什么能打到你？”卢卡说得理直气壮，一点也没有背后偷袭者的羞愧，“再说，作为大魔导师，这么容易就被我偷袭，你也好意思？”
“你还问我？有你这么暴力的法师吗？手里有法杖却用来敲人的？”塞尔瓦揉着后脑勺说道。
“那又怎么样？别忘了，我不仅是法师，还是个海盗呢！”卢卡举着法杖说道。
第二六七章 说不出口
“海盗了不起啊？海盗你就能随便打人？”塞尔瓦。菲斯的身形忽然在窗前消失，一眨眼间出现在卢卡身后。
“我也不是真想打你，你不是说自己是个镜像吗？一般人听见有人这么说，第一反应都是摸一下，好确认真假吧？”卢卡原地向后转身，非常诚恳的说道。
“你是不是分不清‘摸一下’和‘用法杖敲一下’的区别？”塞尔瓦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
“你刚才走得太快，我伸手没碰到，法杖长一点啊！而且，你要真是镜像，摸和敲有什么区别？”卢卡说得理直气壮。
塞尔瓦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半天才“哼”了一声：“算了，不跟你这些小辈一般见识！”
卢卡还是不依不饶的追问道：“可你还没说清楚，说是镜像，又怎么会被我的法杖打到的？”
塞尔瓦再次闪现到窗前，双臂撑在窗台上，探出身去，对着外面看了好一会，才回过头来慢慢说道：“首先纠正一个细节，那不光是你的法杖，也曾经是我的。”
“所以它能打到你？”卢卡没弄明白这其中的关联。
“那倒不是，我就是提醒你一下而已。”塞尔瓦面露微笑，“你觉得能够碰触到一个镜像很奇怪吗？”
他重新闪现回卢卡身边：“那你怎么能确定，自己此刻也是一个实体呢？你现在所处的这个房间，这座建筑，甚至你刚才用法杖敲我的动作，你能确定它们都是真实存在的吗？”
卢卡抬起头来，看向塞尔瓦刚刚靠着的窗口，那外面本应该是夜色中的塔塔岛。
虽然他在这间卧室过夜的日子并不多，但也清晰记得，窗外直对着的，应该是烂帆镇彻夜不息的昏黄灯火，偶尔远方还会传来海盗们喝醉之后的叫骂声，甚至运气不好的时候，还会有一些恶心的气味飘来。
现在，那个窗口仍然被满月的银辉覆盖，但外面传来的，却是一种让卢卡无比熟悉，又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卢卡走到窗边，外面哪里还有什么岛屿和建筑，只有互相拍打的白色浪花，发出有节奏的“哗哗”声，正如伴随他在沉默死神号上每晚入眠的声音。
他转过身来，卧室里宽大厚重的大床在他眼前迅速变窄变短，靠向右侧的墙壁。床头的木箱升高拉长，上面的纹路也闪了几下，变成沉默死神号船长室里，卢卡每天面对的那张书桌。
而其他陈设也纷纷改换面貌，只有墙角的一个衣架动作稍慢，晃动了几下没能找到船长室里任何能变化的目标，不甘的晃动几下，竟然凭空消失。
塞尔瓦坐在椅子上，双腿翘到桌面，拿起一支没有沾过墨水的羽毛笔，用尖端悠闲的剔着指甲，微笑着问道：“那么，莱斯特船长，你觉得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呢？”
这太荒诞了！这是卢卡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没有人能在完全不触动他对魔力流感知的情况下，把房间彻底变形，或者把他整个人传送到别的地方。即使是大魔导师也不行！
而且，这个船长室也肯定不是真实的，卢卡清清楚楚记得，今晚沉默死神号是停泊在一号码头，从窗口看出去，应该只能看到无数海盗船和商船的桅杆，而不是这样空无一物的大海。
“你得出答案了吗？”塞尔瓦的身影又闪现到他面前。
卢卡沉默了一会，犹豫着答道：“我……是在梦里？”
“不是，不过很接近了！”塞尔瓦在他身后拍了一下手，下一秒钟又出现在书桌后方的椅子上，手里多出来一本厚重的魔法书。
“那是不是谁的意识空间？”卢卡继续猜测。
“也不是，”塞尔瓦合上书，封面上没有标题，而是画着一只夸张的鹦鹉形象，“这是我和你在进行直接的思维交流。按照你原来所在的那个世界的说法，我和你正在进行脑内的视频通话。”
“你怎么连这个都懂？”卢卡挠了挠头，剔除掉“脑内”两个字，视频通话这个名词可不应该属于魔法世界。
“因为我学识渊博啊！”塞尔瓦毫不谦虚的说道。
“别吹牛了，你到底找我干什么？”卢卡问道。
“关于你现在面对的这种局势，我来带给你一些信息。”塞尔瓦这次说言简意赅。
“好吧，我听着呢。”卢卡拽过另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塞尔瓦低下头，过来一会说道：“我……说不出口。”
“说不出口？这信息难道是不穿衣服的那种？”卢卡惊讶的问道。
“不是，这个世界里，有一些规则，限制了我能透露的内容。”塞尔瓦想了想，继续说道，“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带你去看。”
“看？看什么？”卢卡还没说完，对方就闪现到他身边，右手按在了他的肩上。
“记住看到的所有细节，一点都别放过。至于能领悟多少，就全看你自己了。”随着塞尔瓦的话音，卢卡面前的场景骤然改变。
现在，他站在一座灰色砖石搭建的建筑里，一条镶着金边的红色地毯铺在狭长走廊的地面上，尽头处矗立着一把金色的王座。
“这是冬青岛上的那个王座？”卢卡肩上的手已经松开，他向王座的方向走了几步。
没有听见回答，卢卡扭头看向塞尔瓦。大魔导师一言不发，只是伸出右手的食指竖在自己嘴唇上，用动作表明“说不出口”。
看来，只能靠自己的眼睛捕捉信息了。卢卡这么想着，靠近了王座。
和他以前在泰勒的意识空间里见到的不同，现在，那把金色的椅子周围，凝聚着一股复杂的力量。那是三主神的神力交汇而产生的漩涡，卢卡走到附近，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他睁大了眼睛，生怕自己漏掉任何细节。可投射在他瞳孔里的，只有稳稳摆在漩涡中间的王座，还有被神力震动得破碎不堪的石头台阶。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这里就是他们想要打开通道的地方？”卢卡并不确定，因为这个答案他早已知道，塞尔瓦应该不会为了这么一件事特意跑来。
大魔导师仍然保持不发一言的状态，慢慢走到卢卡身边。
他的右手再次按上卢卡的肩膀。
第二六八章 石板与木板
“等等，让我再看看！”卢卡最后一个“看”字的尾音消失在空气中，他耳边充满呜呜的风声。
“这就看完了？”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眼前竟然又是沉默死神号的船舱，只不过，这次并不是在船长室里。
塞尔瓦依然一言不发，手也从他的肩头上拿了下来。
这是让我继续自己看啊，卢卡现在略微明白了对方的动作。
他不敢说自己熟悉沉默死神号的每一个角落，但这里是底层那个最大的船舱，这一点是可以确认的。
这里曾经是一间不足十平方米的小房间，卢卡第一次来到这艘当时还叫做“祥瑞号”的巨船时，就是在这个位置拿到那个装着魔力源的盒子。后来，因为太小的船舱装载货物不方便，他让丹尼尔把很多小舱室合并成几个大的。
“有些不对劲啊？”卢卡喃喃自语着，向前走了两步，这里明明是他的船上，可为什么却感觉有些陌生？
底层船舱里光线昏暗，卢卡从墙壁上摘下一只提灯，施放一个微型火球把它点亮。
忽然，他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卢卡手里的提灯，虽然亮度正常，但并不是他经常见到的椭圆外形，而是正正方方的形状，上面也没有用来遮挡风雨的玻璃。沉默死神号上根本没有这个样子的提灯，甚至整个落日群岛也不多见。这种提灯的制式，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被淘汰掉了。
“这不是沉默死神号，而是祥瑞号？你带我看的，是几百年前的事情？”虽然知道塞尔瓦不会回答，卢卡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猛然间，卢卡面前光线大亮，地板上，一个巨型法阵开始发光，一侧是染满鲜血的线条，另一侧则是与之抗衡的魔法光芒。
“这是丹尼尔说过的那件事？四百年前差点打开的那个通道？”卢卡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问身后的塞尔瓦，还是仅仅在说给自己听。
和丹尼尔描述里唯一的不同是，现在这个场景里，只有两种魔法力量的交锋，地上的那些尸体，丹尼尔的灵魂，还有交战的两个法师，并没有出现在卢卡的眼睛里。
“因为只是重现场景，所以你把那些不重要的都省略了吗？”卢卡再次问道，这一次，塞尔瓦竟然微微点了点头。
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告诉我嘛，卢卡想道，看来只有那些重要的东西不能说，可那究竟是什么呢？
他靠近流淌着两种力量的法阵，血魔法那一端传来的阵阵血腥气息让他有点反胃。
“我当初用血魔法的时候，不会也是这种恶心味道吧？”他有些自嘲的说道。
看见塞尔瓦眉头紧锁，卢卡意识到，自己还是没有看到这里的关键。
法阵吗？他双眼紧盯着地上的图形，这个阵型比他使用的过的任何魔法都要复杂，当他完全记忆下来的时候，卢卡觉得时间大概至少过去了一个小时。不过，现在他的一切所见所闻，都是塞尔瓦创造出来的虚幻场景，卢卡并不能精准的判断时间。
他掏出怀表，不出所料，上面的三根指针正在毫无意义的乱转。
“我都记下来了，怎么还不走？”卢卡第三次确认自己记忆无误之后，回头对塞尔瓦说道。
大魔导师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还有什么呢？卢卡仔细看着脚下流淌的魔力流，现在，魔法的银光已经完全压制住了另一端的血液线条。刚才被鲜血覆盖住的地方，慢慢显露出地板的本色。
他眼前一亮，他的脚下并不全都是被桐油浸泡过的木头地板，在法阵正中核心的位置上，镶嵌着一块灰色的岩石板。如果不是被魔法的光芒照亮，那块石板和周围的木板几乎完全无法分辨出来。
卢卡还想走近一些，再看得仔细一点，但这两股魔法的交锋，虽然比不上刚才那三种神力漩涡，力量却也不小，他被挡在法阵外围。
“你有没有办法让我进……”这回，他的话还是没有说完。塞尔瓦的右手搭上肩膀，卢卡再次被带走。
当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仍然没有回到海洋世界，而是位于那间曾经匆匆扫了一眼的，菲斯教授的办公室。
也不是现在的时间，卢卡看了一眼墙上的画像，就确认了这一点。那些菲斯家族法师的画像比上次他见到的少了好几幅，塞尔瓦本人的就不在其中。
“还有什么？”卢卡向周围看去，桌上点着一盏昏暗的灯，他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见那上面摆着一本翻开的厚书。
他正要走过去，脑子里忽然响起一串铃声，并不刺耳，却像警钟一样让他无法置之不理。
塞尔瓦在他身后叹了口气，终于重新开口：“来不及看更多了，我没考虑到会有别的干扰。记住你所看到的一切细节，虽然还不完整，希望你能从中领悟些东西。”
他的身影如同雾气一样消散，这次真的是镜像的模样。
“喂，你多说一点啊！”卢卡的话喊出口，眼前看到的却变成了驻地的天花板。
和几小时前睡下时一样，他左手握着紫晶法杖，躺在床上。
脑中的铃声再次响起，卢卡的思维有些恍惚，一时没法从快速变幻的场景中脱离出来，确定自己周围环境的真实性。
铃声第三次响起，卢卡终于意识到，这是法阵发出的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