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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靶场!必须寻找掩体,可这里除了餐桌沙发,根本没有可能的藏身之处。当然,再动动脑筋也就有了——这一桌子的达官贵人,不就是最好的活掩体吗?!
祁同伟有些酒意,满脸**地吹捧赵家老爷子。道是侯亮平虽毕业于h大学,可毕业后就去了北京,对家乡的情况并不太了解。h省的发展离不开一个人,就是敬爱的赵立春老书记!老书记功不可没,当了八年省长十年书记,经营h省政坛十八年!咱高老师、李达康,都是老书记手下大将!赵瑞龙喝酒越喝脸越白,但情绪渐渐高昂,话也多起来:老爷子提拔了高书记、李书记这一批批改革大将,也会看错一些人,看错个别干部。这些干部**了,慢慢地变质了……祁同伟应和:就是嘛,比如油气集团的**建。赵瑞龙说:为了**建这坏蛋,老爷子都犯了心脏病,现在还在医院住着呢!侯亮平一脸惊疑:怎么会这样呢?咱老书记难道也收**建好处了?这不可能呀!
既然话都挑明了,咱们都摊开直说,反正也没有录音录像。
祁同伟又干了一杯茅台,脸色泛起酡红:亮平啊,你知道赵总多少身家吗?一百多个亿呀,你说咱老书记会惦记**建的好处吗?老书记是担心有人利用**建做文章,破坏我省干部队伍的团结啊!
侯亮平转向赵瑞龙,脸上满是诚恳:赵总,您经商头脑是怎么炼成的,这肯定是一个时代的传奇!请原谅我的冲动和好奇。赵瑞龙有些不悦,面上仍努力保持微笑:我理解侯局长想啥,反贪局局长嘛,总不免带着怀疑的目光审视世界。这不要紧,我心底坦荡,我和我的上市公司、非上市公司所赚到的每一分钱,都是阳光下的清白利润!
侯亮平听罢,舒了口气,举起酒杯:好,那我们就为清白的利润干一杯!既然清白,还怕谁来查呀?我也不怕**建乱喷了!说罢,让高小琴换杯,道是也要喝白酒,毕竟三十年的茅台,不喝罪过!
侯亮平喝着白酒咂起了嘴,要求唱戏,《智斗》,说是专门为这个来的。赵瑞龙觉出情况不对,脸色阴沉地站起了身,但不失礼貌地和大家打了个招呼。他让大家该咋唱咋唱,说是自己不会,就不奉陪了。
赵瑞龙一走,祁同伟神色郁郁地坐到侯亮平面前。他有话要说,憋在心里很久了!人生走到今天真的不容易,尤其是他,为了这个位置,不惜娶个老娘回家供着,一直供到如今……侯亮平打断他:梁璐老师也有过青春,也曾经是美女一枚。你老学长向她求婚时,她可不是老娘啊!祁同伟既恼火且真诚:亮平,你怎么就不能给我一点理解呢?我不愿伤害你!咱俩在大排档喝酒,心贴着心,你知道的!
侯亮平也动了感情:同伟,我又何尝想伤害你呢?我真不希望你出事啊!我喝醉时说了真心话,你在我心中曾经是一个英雄啊!
祁同伟一把握住侯亮平的手:兄弟,这话我信。咱俩在大学同学时虽然老吵老斗,其实内心都是惺惺相惜。是吧?既然这样,你我今天像亲兄弟一样敞开心扉——祁同伟凑近侯亮平,耳语道:现在赵总不在,高总也不是外人,老弟,你就开个价吧!要多少你只管说!
侯亮平浑身触电似的一震,停了一歇,缓缓问:什么意思?
高小琴在一旁直白地说:我在车上就和你说了,放我们一马!
侯亮平定定地凝视着祁同伟:这你们里包括祁厅长吗?
高小琴毫不隐讳:是,明说了吧,祁厅长在山水集团有股份!
侯亮平惊讶地站起来:天哪,老学长!你还真做起生意了?
祁同伟冷冷看着侯亮平:没办法,**丝一枚,前三辈子穷怕了!
侯亮平弯腰凑近祁同伟:那么,咱高老师也有股份吗?
祁同伟摇了摇头:这倒没有,高老师要的是一片江山,是接近于无穷大的权力。你就是给咱老师一座金山,他也会把它转换为权力!
侯亮平不再问了,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明白了!老同学,咱们是不是唱起来啊?高小琴急了:哎,侯局长,你还没回答我们的问题呢!祁同伟心中有数:别问了,他回答过了。叫琴师,唱起来吧!
琴师进来,坐在椅子上拉起了胡琴,一副自我陶醉的样子。
祁同伟拿着麦克风开唱——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
直到此时,高小琴还没放弃最后的努力。她在一旁拉了拉侯亮平的手,娇声颤语问:侯局长,既然你不说,那我来出个价可以吗?
侯亮平似乎已经深深入戏,轻轻摆脱高小琴的绵软小手,指着祁同伟说:哎,我老学长的歌喉不错嘛,有味道,比当年还有味道哩!
高小琴心里一个激灵,黯然失色:是,是有味道……
赵瑞龙站在花园里抽雪茄。他看得出来,这个反贪局局长毫无诚意,油盐不进,难以收买。赵公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赵瑞龙看似文弱,实则霸道,而且极其任性。这是从小优裕的生活环境惯出来的毛病。这位公子哥有一句名言:谁要是敢盯着我,我就把他眼珠子抠出来。
空气中湿气很重,可能起雾了。雪茄烟味似乎黏在身上,久久不散,就像烦恼的心情,日夜纠缠着他。这次来h省事事不顺,嫖客院长没能捞出来,转眼间,**建竟然又进去了。**建是大型油气国企的老总,是他老爸的大秘啊,这些年通过各种渠道向他们赵家输送利益。此人一出事,纸就包不住火了。祁同伟也提醒他,**建一旦喷了,上至你家老爷子、高育良,下到我们这帮朋友,全要出事。二人反复商量,最终决定铤而走险。今天在此和侯亮平摊牌,最好能拉过来,如果拉不过来,那就掐死他,明年的今日,就是他的周年!
老程鬼魅一般从黑暗中闪现,向赵瑞龙报告,山水度假村的卧底已经找到并控制住了。如果有必要,故事将是这样的:那位卧底向反贪局局长侯亮平开了枪,其后被警察击毙,狙击步枪上会有卧底清晰的指纹!赵瑞龙在月牙湖畔建美食城时,老程是小片警,半黑半白一直跟他混,忠诚没问题,所以被安排执行此次狙击任务。只是现在他还有些犹豫——毕竟是狙击一位反贪局局长,成与不成都将惹出麻烦。赵瑞龙挥挥手让老程退下,眼睛凝视着3号楼,就是宴会厅对面那座尖顶英式别墅。雾越来越浓,花园里的树木花草变得模糊。赵瑞龙扔掉半截雪茄,长长叹了口气。成败在此一举,让他不能不紧张……
没想到,这时手机响了起来。赵瑞龙看看来电显示,没接。手机固执地响着,没完没了。赵瑞龙终于打开了手机,哦,三姐……
赵瑞龙从小谁都不怕,就怕三姐。三姐理性、智慧,最懂他的心思,简直是他肚子里的蛔虫。现在,三姐来电话了,语气权威,不容辩驳——瑞龙,你尾巴一翘,我就知道你要往哪里飞!你听着,不要再让疯狂的想法继续盘踞你的头脑了!你要理智,要知进退!父亲命令你,停止一切愚蠢行动!赶快从h省的这场大搏杀中退出来,不要去送死。父亲就你一个儿子,我们三姐妹就你这么一个弟弟啊……
赵瑞龙眼中涌出泪水,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也在此时,警车的警笛声隐隐响起,由远及近,渐渐清晰。赵瑞龙恍然大悟,三姐显然是得到了谁的报警,才能在这时候及时打来这个电话!想想也在情理之中,父亲毕竟在h省做了多年省长、省委书记,树大根深啊!
赵瑞龙走进英式别墅,步履沉重地爬上狭窄的楼梯。他来到顶层阁楼,站在一扇半圆形的小窗前。对面,正是1号楼宴会厅,宴会厅灯火通明,如戏台,如靶场,所有人都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
赵瑞龙又点燃了雪茄,深深地吸一口,缓缓吐出青烟。
英式别墅的一角,枪手和狙击步枪已经就位,正等着他下令。
赵瑞龙终于没下这个刺杀令。挥挥手,让枪手撤走了,他自己却不想走。叼着雪茄,赵瑞龙双手一前一后端起,比画成一支狙击步枪形状,瞄准对面宴会厅不时跳动的侯亮平,嘴里发出“砰砰砰”三响……
在这个非常之夜,公安警车、检察警车一辆接一辆开了过来。
为这场危险的鸿门宴,季昌明一颗心几乎提到嗓子眼。侯亮平手机被收,和一线失去联系后,季昌明马上联系赵东来,及时赶了过来。赵东来在1号楼宴会厅见到侯亮平,长长松了一口气:哎呀,我的侯大局长啊,你可真潇洒,还唱着呢?你们季检察长正四处找你呢,说是要开院党组会,你还不赶快回去开会啊?侯亮平会意,拍了拍脑袋说:瞧我这记性,一见我们阿庆嫂,把啥都忘了!走喽,走喽……
季昌明和陆亦可这时其实已经到了度假村现场。侯亮平一上季昌明的检察警车,马上向季昌明做了汇报:季检,这回他们的底让我摸清楚了,这里就是个狼穴—— 一个官商勾结,黑幕重重的犯罪团伙!
季昌明第一句话就问:包括你那位老同学祁同伟吗?
对,基本可以认定了,祁同伟自己承认在山水集团有股份!
季昌明盯住侯亮平:那么,证据呢?拿到了吗?
侯亮平摇头:没有,手机、录音笔都被他们收走了,他们很警惕!
季昌明叹了一口气:没证据,那你现在就啥也别说了……
侯亮平当然明白。他分析,**建就是个突破口!这个人不仅自己有问题,还是北京赵家和山水集团的连接点。他们现在就怕**建开口!侯亮平建议,连夜突击审讯**建,让他尽快开口,不给对手喘息机会。季昌明看看手表说:那就让大家辛苦一下,加加班吧!
冷静下来,侯亮平不禁为自己捏一把冷汗。仰望阴暗的天空,他好像看见一支黑洞洞的枪口跟踪瞄着他的脑袋。人是如此脆弱,生命随时可能瞬间即逝。但今晚冒险赴宴还是值得的,祁同伟被迫和他打了明牌,虽然没留下关键证据,但暴露了许多线索。赵瑞龙、高小琴,他们哪一个还跑得了?山水集团堡垒的崩塌,只在朝夕之间了。
然而,对手反应之快,出乎侯亮平的意料。审了一夜**建,没取得多少进展,回到招待所房间,正打算眯一会儿,赵东来的电话来了。赵瑞龙神秘失踪。市局警察搜查英式别墅的同时,他已迅速出境。赵东来以调查刘庆祝死因为由传唤高小琴,却得知这位阿庆嫂有急事去了香港,显然是跑路了——收网之际,竟然漏掉了两条大鱼。
侯亮平放下手机,站在窗前不禁一阵阵发愣。太专业了,太麻利了,事前就做好了预案啊!侯亮平暗自感叹,对手不是省油灯,跟他们斗,不仅要斗智斗勇,有时还要比速度,赢他们一局并不容易……
老同学祁同伟仿佛就站在窗外,英俊的脸庞挂着得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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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省委书记沙瑞金很重视网络,对网友提出的社会热点问题,总是不定期地给予回复。秘书白处长也经常汇报网友的反映。网络上出现的新鲜事,白处长经过梳理,往往会在第一时间及时送到沙瑞金面前——
沙书记,今天有两条消息估计您会关注。一条是,京州市大风厂工人做工像做贼,黑夜走窗户上下班,有一位五十岁的女工因此摔伤。
沙瑞金这时正在跑步机上锻炼,气喘吁吁地问:大风厂是不是那个……那个发生过“九一六”事件的拆迁厂?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白处长说不出原因:这我哪知道?还有一桩也是京州的事。光明区信访办不作为,信访窗口的设计很奇葩,整得上访群众叫苦连天……
沙瑞金下了跑步机,一边擦汗,一边交代:今天是周末,咱们搞个突然袭击看看去!你通知李达康,在光明区信访办见!第二站去大风厂,你让司机把陈岩石也接过去,老同志对这个厂很熟悉!
李达康接到白处长的电话时,心中不禁一阵阵发毛。哪方面的工作出纰漏了?沙瑞金书记为什么突然要去光明区信访办?由于工作太忙,他好久没过问光明区信访办的事。保姆田杏枝在一旁宽慰他,说:会不会是因为那些窗口都改造成功了,沙书记注意了,要抓个先进典型?李达康面无表情道:但愿吧,但愿孙连城这回能干点人事!
赶到信访办,匆匆走进门,李达康本能地搜寻信访窗口。这才发现孙连城阳奉阴违,根本没做任何整改,窗户仍是那么低矮!只在六个信访窗口前,放了六个小竹凳,小竹凳都快被信访群众坐散了。更可笑的是,每个信访窗口上吊着一只空荡荡的脏布袋,窗台散落着几块小糖果……李达康脑袋轰地炸了,没想到孙连城竟这样糊弄他!
大厅里空空荡荡,不见省委书记的踪影。李达康正准备给白处长打电话,耳边却响起了沙瑞金平和的声音:达康同志,来,我在这里呢!李达康这才发现,沙瑞金也像他上次对付孙连城那样,坐到了信访接待员的位置上。李达康快步走到信访窗口前。沙瑞金从窗洞里伸出一只白胖的大手:过来过来,达康同志,咱们今天得好好聊聊了!
李达康在小窗口前半蹲半站,与沙瑞金握了手,洗耳恭听。
沙瑞金用嘲讽的口吻说:光明区信访办窗口设计得很有特色,被人家晒到网上了!今天特意过来看看,的确名不虚传,果真奇葩!
估计不但在京州,就算整个h省也是独一份!又问李达康为何不坐?
坐下聊嘛,身后不是有小竹凳吗?省委书记还指着肮脏的小布袋说:口干舌苦时可以吃块糖,别光喂苍蝇啊!李达康苦着脸,扶着快要滑下鼻梁的眼镜,努力勾起头发花白的脑袋,和小窗洞内居高临下的沙瑞金对话:沙书记,您别说了,我检讨!这么作践上访群众,我有责任!
沙瑞金动了恻隐之心,让他进来谈,这么蹲着看了都难受!李达康苦着脸拒绝:不,沙书记,您别同情我,对懒政监督不到位,我活该!上访群众遭过的罪,也让我体验一下吧,长长记性!沙瑞金就让他拿身后的小竹凳,坐着谈总好受一些。李达康便拿了只竹凳坐下,愤愤然道:说到这窗口,我气就不打一处来!我亲自来过,耳提面命让他们改啊,说了两个多月了,竟纹丝不动!沙瑞金讥讽:也不能说一点没改,添了小竹凳,还加了小糖果。李达康摇头说:这不是唬鬼吗?我明确对主持工作的区长孙连城提了要求,要按银行柜台的样式改,可该同志就这么糊弄我!有的人向我反映,说孙区长说了,无私才能无畏,不想升了也就无所谓了!沙瑞金深有感触:懒政现象触目惊心啊,这也不是一个京州的问题。我们要警醒,要处理……
在一起去大风厂的路上,沙瑞金表示,要加强对不作为的追究。
对孙连城这种人怎么办?当真没办法了?未必吧?他又对组织部的同志提出了一个问题,工厂生产的产品不合格要召回,组织部门任用的干部不合格怎么办?是不是也召回啊?沙瑞金说是有个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