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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失败的成功者（2）
时下媒体记者和写手们，笔下往往鄙薄富人名人，虽然嫉妒心是其中一个原因，但富翁和名人们也确实过于浅薄粗俗，时常令人不齿。
当时的情景很可笑。我站在开Party的酒店二楼四望，看见一大厅人，个个看上去怪头怪脑。富人俱乐部，简直就是个低能儿收容所，真不知道上天是怎样让财运降临到这帮家伙身上的。
不远处的甜点柜旁，站着个香港女作家卢妮，正仪态万千拿腔作调地用夹着大半英语的广东话同周围几个老女人说话。
卢妮的那张脸，常在香港电视的Talk Show中出现。今日，我方才近距离看得真切。这是一张动了多次隆鼻、开双眼皮、拉发际、除腮骨、去赘肉、拉下巴、割酒窝等等美容手术的脸，加上腮红、胭脂、粉底、眉黛、眼膏、假睫毛，她简直就不是一张人脸。
可偏偏这张假脸，充满了自信和狂傲。对了，还有个专吃名人饭的大陆作家，为她写过一本传记，把她同张爱玲、冰心、萧红等伟大的中国作家并列为“本世纪中国最伟大女文豪”之一，真的恬不知耻，耸人听闻！
这个脸上挨了千刀的老娘们儿声音低沉，喉结硕大，说话回声还很沉，看来学习过美声发音法。快五十岁的人了，她还穿个膝部以上的超短裙，两条干瘦的腿和扁平的屁股时不时春光乍泄一两下，两只黑色的吊袜带惹起人的不是性感憧憬，而是某种不快的呕吐感。
“……这个老娘们儿看上去怎么这么面熟？”季宏大概悲伤过度，目光有些迷离。他站在我身边，端着一杯鸡尾酒，虚着眼瞪了卢妮半天也没辨别出是谁。
“是香港作家卢妮。”我说。
“……卢妮……噢……”季宏站着未动。
如果在往常，他这个喜爱文学家的小官员，肯定会立马上去和那老女人勾搭结识。现在，非常时期，季宏兴趣顿减，只顾低头喝酒。
新生的大户们顾盼自得，四处穿梭，拍拍这个肩膀摸摸那个的头，借机多认识些熟人以更好地套得“庄家”消息。
两个著名的、几乎可以天天在有线经济台露脸的股评家正唇枪舌剑，互相指着鼻子大骂对方是混蛋王八蛋，指斥对方诱使股民陷入庄家陷阱。
“我的股评字字都是用金子写的，哪像你，全他妈用鼻涕写成！”名叫“龙高”的股评家，五十多岁，是个长相如同掌勺大师傅一样的红脸膛胖汉。他指着戴眼镜书生模样的股评家“飞升”（都是“笔名”）的鼻子，不屑地说。
“哪管你是用金子还是用精子写的，我只知道你每篇股评出来都有人付给你‘诱导费’……”
“飞升”这句话激怒了“龙高”，他一个左直拳打在“飞升”左耳朵上，顿时“飞升”脸上的眼镜飞了出去。
“我操你妈的……”“飞升”看上去文质彬彬的，腿脚却很灵活，还像散打运动员一样跳起来横扫一脚。
可惜“龙高”躲得快，“飞升”一屁股坐在地上。
（）
周围一群新老大户嘴里都喊“别打别打别打……”
但没一个去拉架，都端着酒杯，涌过来观看两个股评家在那里练把式。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51。 博客造假的写书红人（1）
“好多文章博客的点击率，特别是日浪网上面明星、名人的博客点击率，都有猫腻。大凡超过千万以上点击率的流量，基本都是‘刷’出来的！那个女明星，‘美女老雷的博客’，在中国号称最早超出一亿的点击率，电视台那帮脑残记者，还为此专门采访她。呵呵，其实，女明星这样的点击率，只要网站配合，加上5000块钱的成本，就能搞掂！现在，我在日浪网的博客排名第五，远远超出众多的明星博客、财经炒股博客，就是书商老沈买通了日浪网博客的管理人员……钱，能通神啊，我们现在连点击率软件都不用装，不用天天打招呼，他们的编辑就直接每天替我修改博客点击率的字节，直接造假……大哥，我有自知之明！我写的《大明朝那点事儿》再牛×，在网络和小报上炒作的再牛×，不过是抄抄写写的历史水书，哪里能比那些炒股票的博客和明星博客吸引人？”
喝了半瓶茅台，史悦肉红的大脸，似乎有血要渗出来，眼珠子都红彤彤的，看上去挺吓人。
“是啊，听你一说，我完全明白了。你看，现在的畅销书《鬼吹灯》牛×吧，比起你《大明朝那点事儿》的销量多出好几倍，粉丝遍及各个层次，按照常理，他在日浪网博客的点击率，至少和你差不多。但是，我昨天瞧了瞧，他在日浪网的博客点击率，不过才一百多万。你的点击率，窜上一个多亿，真太骇人听闻了！”我说。
“《鬼吹灯》的书商虽然有本事，但不如我的书商老沈有深入网站的能力。老沈，沈大浪，京城最能忽悠的大腕书商啊，他能用最少的钱，达到最大的效果……不过，他们这些人，包括他给钱干活的那些网站编辑，有时候也不动脑子，如果有人特别较真，仔细对比，比如刚才你举的例子，比一比我的《大明朝那点事儿》和《鬼吹灯》在日浪网的博客点击率比例，就会一眼看穿这些猫腻。”
仅仅一个月没见史悦，他似乎更胖了一圈，大脸嘟嘟着，几乎脑袋和肩膀同等宽度。不过，更添赘肉的肉脸，倒使他显得比从前看上去善良了一些。胖子，总是给人以意志薄弱和厚道的感觉，或多或少，掩遮了先前他那张森然块垒大脸的阴狠表情。
此次北京出差，我之所以来见史悦，还是因为替江学文“当差”。他这位大脸表弟史悦，在互联网上由于卖书有越来越火的态势。《大明朝那点事儿》的水书，一直出版到第五本，接连不断地出，卖萝卜一样堆在火车站、售报厅和街边书摊。
为了能向税务局的“同事”显摆他有这样一个名人表弟，听说我来北京出差，江学文派我买了二十本书，让他表弟签名后带回去，当做“礼物”送人。
显然，现在的史悦，著名网络写手“当天月明”，春风得意，住处也搬到西城区一个中档居住区的公寓，环境吗，比起先前那个城乡结合部的脏房子，好上百倍。
“我刚刚开始在论坛发帖的时候，自己出钱给小公司顶帖造人气，每个月都要花三千多块。当时，我只知道在海角网的天涯煮酒论坛出名，没有想到博客的宣传效果。你上网搜一下，现在‘代刷博客流量’的广告太多了， 20万的点击浏览量，刷 1万才5元；100万浏览量，每1万4元；100万以上的，每1万仅3元。最顶级的，是那种不限流量的刷博软件，总共才5000元，随便替你刷流量。现在好了，我自己不用再花钱，书商老沈可以支使日浪网博客的编辑，随便改我博客点击率字节，想弄多少就是多少……日浪网的明星们，都是那样刷出来的，呵呵，白天晚上的流量一样，只要稍微注意一下，就能发现是假的……不过，只有当红明星的博客真实度高，比如陈楚生什么的。”由于我送了两瓶53度真茅台给史悦，他对我的态度很热情，实话实说。
“为什么网站不注意一下形象呢？”对于网站上面名人博客的点击率和流量造假，我一直听说过，但不是很清楚细节。
“中国的不少现在非常知名的网站，当初都是靠刷假点击率吸引到大笔资金的，现在，不少网站都已经发展到了出名赚钱的阶段，和我一样，呵呵，只要找准适合自己的盈利模式，就有了稳定的用户群和读者群。所谓的业界和读者，即使怀疑我们，只要手中没有确凿的证据，谁敢对于我们究竟有没有造假妄下结论！”史悦呵呵笑着说。
51。 博客造假的写书红人（2）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无论是我们这些写手还是演艺圈，知名度最重要，现在，我就是日浪网写手中当仁不让的‘博客王’，靠，点击率一亿多啊，连我自己都觉得荒谬绝伦！我一个历史水书写手，能有一亿多点击率流量，太离奇了，当时在天涯煮酒论坛上百万都遭众人轰批，现在上了亿，倒没人质疑了……呵呵，国人太弱智了！如果手工点击，把一百个人累死，把所有的手腕点出毛病，也弄不上去那么多的流量！别说，现在我博客的点击率，看上去每天大几十万，但实际的点击率，确实上升，每天能有三四千的点击率，都是因为一帮傻×跟风的网吧读者，就看日浪网博客排名看东西，对上排行榜的东西趋之若鹜，到处把我的文章粘贴、转发，使得我名气越来越大。回想当时在海角网天涯煮酒论坛的点击率造假，惊魂啊！当时正是因为‘匈奴天王’砸我，才最终能成全我，使得我出了大名！……那个傻ב匈奴天王’，我也饶不了他，天天派人在他帖子里面刷屏骂街，让他不得安生……”
自从认识大脸史悦后，我开始对点击率造假很感兴趣，看了不少这方面的文章。我记得，中国互联网最早的点击率造假，和书商出书炒作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国内公司为了在国际上争取Alexia排名的“中国特色”的表现。
Alexia公司兴起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它最大的影响，是为所有网站进行的点击率排名。这家公司通过在用户的IE浏览器上安装一个工具条，随时监视用户的上网行为，经过统计运算，按时得出综合排名。也就是说，一个网站的排名越高，一般就说明这个网站人气越旺。
于是，逐渐发展下去，Alexia公司的排名，自然成了广告商、风险投资商资金流向的风向标。
傻子也知道，点击率高的网站，肯定有发展前途，肯定有赚钱的潜力。
看中了排名这个“亮点”，善于作弊的不少“聪明的”中国公司，开始通过“手段”来提高自己在Alexia的排名。自然，手段不同，排名作弊的方法也多种多样。既有“Alexia互刷联盟”这样看似合法的手段，也有用病毒、流氓插件来刷排名的。
一般来说，最为“安全”的手法，是编程模拟发送数据。这种手段，要事先破解Alexia工具条，直接编写程序，再模拟多个计算机IP访问某个站点，把数据直接发送到Alexia的数据库服务器。如此，能每天不停地刷新Alexia的数据库，以达到提升排名的目的。
中国好几个知名网站，由于在早期发展的时候，与其他中小网站结成了“互刷联盟”，最终被Alexia发觉，作出排名清零的处罚。
即使有的公司没有被处罚，在点击率造假真相败露后，他们无法解释自己在Alexia排名急剧下滑的原因，就往往欺骗客户说自己公司的服务器发生故障。
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国内好多个有名的网站，为了骗洋人的风险投资，就是依靠这种手段刷点击率流量，提高自己的排名，吸引那些傻乎乎不知就里的老外来高价收购。他们这样做，即使卖不出太好的价钱，也能获取小到成百万大到千万上亿的融资。
点击率造假这东西，聪明的国人，特别是搞互联网运营的人，确实依靠它赚了不少的钱，特别是洋人的钱。当然，Alexia排名作弊的“代刷”，现在已经造成了互联网泡沫，招术基本不灵。
后浪赶前浪。书商沈大浪脑子活，他创造性地把点击率造假用于图书出版，属于行业“创举”。这种作弊造假，赚的是国内图书市场的钱。虽然是小钱，毕竟也是钱啊。
“点击率造假炒作，如果被发现，有法律风险吗？”得知大脸史悦不久前刚刚因为卖书大火被京城的法律学院请去讲述其写书“成功”经过，我就问他。
“我私下问过几个搞法律的……如果是网站利用虚假数据从投资商和广告客户那里骗得合约，在中国，就触犯了《合同法》第一章第六条的‘当事人行使权利、履行义务应当遵循诚实信用原则’的规定。就是说，如果细究，可能会戴上‘商业欺诈’的小帽子。但对于书商和我这样的网络写手，点击率造假炒作，目前国内没有任何明确的法律条文来规范……呵呵，我们有恃无恐啊。”史悦眼睛眯成一条缝儿。“其实，点击率造假炒作出书，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运气占大多数。如果当初天涯煮酒论坛的‘匈奴天王’没有砸我，书商老沈没把我弄到电视上宣传，我的书，不可能火得这么快……”
51。 博客造假的写书红人（3）
（）
说话间，史悦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史悦大声打电话：“……嗯，好，我现在特别忙，到处走场子，电视台、电台、报纸，记者们苍蝇一样，跟着我转，……如果你腿脚方便就好了，到北京来给我当助手……嗯，我博客的事情，你不必太操心，我一直让‘粪霸’在弄，他可是国内天才黑客啊，什么技术都懂……好，你说的东西，我会买给你的，尽快寄给你……”
显然，史悦在电话中敷衍着对方。
“打我电话的，是最早在我海角网天涯煮酒论坛一直顶我帖子的人，ID是‘足球搅拌机’，西藏林芝的一个傻×。”史悦对我解释说。
“哦，我看过你那个给海角网因为点击率造假而封的帖子，那个‘足球搅拌机’，好像是个很帅气的一个小伙子，每次他在你帖子里面发言，都会有好多别的论坛，比如情感八卦论坛的女网友来捧他。据我所知，他个人资料显示，他是林芝公路局的工作人员，看他贴出的照片，真是个英俊潇洒的汉族小伙子啊……”
“网站就是有这样的好处，你根本无法弄清ID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很可能是条狗啊，哈哈……这个‘足球搅拌机’，其实下半身瘫痪，身高只有1米3，他也不是什么公路局工作人员，十年前他跟着他爸爸到林芝开饭馆，老家重庆。这个人，穷极无聊，天天上网，和我三年前在一个游戏网站上就是老熟人……我们最早在天涯煮酒论坛点击率造假，他给我出了好多主意。比如，事先打埋伏，他提前几个月，在海角网注册了上百个马甲，为了显得这些马甲真实，他不停用这些马甲ID在各个论坛发言，简单附和就可以，这个过程叫‘养马甲’，日后打架砸帖，别人点击这些马甲的注册日期和发言记录，他们就不能贸然断定这些马甲是新马甲……而他本人的主ID呢，则化装成一个在林芝公路局常年工作的人，为此，他还在别的论坛发了好几个帖子，贴上当地他一个朋友穿公路局制服的照片，吸引了不少穷极无聊的师奶老×，以为照片上那个俊小伙就是他本人。那些家庭妇女，在网上跟着他四处游窜，帮他顶帖骂人。唉，网上穷极无聊的人太多太多，如果组织起来，声势浩大啊……所以，当初天涯煮酒论坛打架，他和他的QQ师奶团出了不少力……”
史悦一五一十地把网站ID的秘密讲给我听。
我不停点头，深感如今的互联网，真是波谲云诡，恰似一个风云江湖。
“‘足球搅拌机’这个傻×，也是为善不终，他帮我这么大忙，我心里挺感谢他的……谁想到，他蹬鼻子脸，知道我发财了，这些天一直向我索要钱财，要求我给他买个残疾人专用的电动椅……电动椅，多贵啊，好几千块钱！我能给他吗！”史悦气愤之下，湖北音腔开始高昂起来，宜昌口音浓重得不行。
“……我翻看你帖子的时候，发现到处是‘足球搅拌机’那个ID的发言，在你帖子里面帮你骂架打仗，都是每天几十次地顶，好多都是半夜发帖，我估计在点击率造假初期冒充海外网友的也是他，确实辛苦……你现在挣了这么多钱，给他买个电动椅子，也是应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