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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句话说,他已濒临死亡。
而几个小时后,我也将步他后尘。
「……Crack,你呢?」
我原以为他说的是“裂缝”、“破解”或者“强行进入”,但很快意识到这是个自我介绍,难道这个快死的家伙打算把此生余热发挥在交新朋友上吗?寄生体性格之各异有时很令人无语。
我不想调动情绪去搭理它。
我在积蓄本体的全部能量,准备与“灰巢”博命一击——就算无法逃出生天,我也要报复性地给它造成一个印象深刻的创伤。
这时,另一股出乎意外的脉冲信息接通了我的神经,它就那么大大咧咧地撞进来,像个不敲门就往屋里闯的蛮横之客,在我耳边嘲谑地冷笑:「栽跟头了,嗯?」
时空之蝶
「——白狼。」我立刻分辨出那种独特而熟悉的神经脉冲,并感应到他离我直线距离不超过五百米,或许就在我头顶的那片沙漠上。
物质上的层层阻隔无法将这股信号减弱分毫,他跟我就像两台调频一致的收音机,一字不差地产生着共振。
「我猜你遇到了大麻烦。」他把“大”字拖得很长,用一种刻意的幸灾乐祸的口吻,「你的生物电磁场就像颗坍缩到极限的超新星,准备来一次超级规模的大爆炸。你打算以解体为代价,给这个星球开膛破腹吗?」
「到时你躲远点就行了。」我好心建议道。
他却莫名恼火起来:「你以为我联系上你,是因为担心被波及到?」
除此以外能有什么原因?我还记得他冲出隔离区之前,那种恨不得咬穿我喉咙的眼神。「难道不是吗?」我反问。
他怒极反笑:「比起担心自己,我更愿意在这里看你怎么做垂死挣扎。」
「随你的便,如果你非要拿望远镜偷窥别人家窗帘缝的话。」 」我冷淡地答道,同时加快了聚集能量的进程。“灰巢”已经开始从四壁与地面的凹缝间分泌出一种甜腥粘稠的液体,逐渐浸湿了宿主的衣服,我必须背水一战,将全部生命力压缩在即将到来的大爆发里。
「你这是什么反应!如果这个危机大到令你不惜引爆本体能量,那么它也就大到将你彻底毁灭。你必死无疑,知道吗?!」他火冒三丈,不知道是对我,还是对他所陈述的这个事实。
我一时无法揣度出他说这话的用意,干脆不予理睬。
「你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只有我能救你——假如你能打动我的话。」他用烦躁的语调说着引诱的内容。
我对他挤牙膏似的说话方式和闪烁不明的言辞有些不耐烦,「麻烦你一口气说完,我没有太多时间花在座谈会上。」
他终于忍耐不住,挫败而懊恼地在我的神经上叫道:「打动我!该死的,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装可怜让我心软、假装做交易欺骗我、威胁我必须帮忙否则玉石俱焚……总之,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你没必要再掩饰本性,告诉我你有多想得到我的能力,告诉我你跟那些怀着同样目的的掠夺者没什么两样!告诉我!」
我所能告诉他的不过是:「说完了?那么闭嘴,走开。」
「——你会死的!」他几近咆哮。
我平静地回答:「对此我从未畏惧过。」
那一端沉默了。
片刻后,白狼低低地笑起来,开始只是一两声咳嗽似的喉音,随后发展成了无法抑制的大笑。「为什么我早没想通呢……无欲则刚。」他语调干涩而轻柔地说,「对死亡都无所畏惧,贪婪又从何而来……你不是我憎恨的那一类,从来不是。」
「那个……」奄奄一息的寄生体插嘴,「我不介意装可怜、欺骗你、威胁你……所以……能不能顺便把力量也借我一点?」
白狼冷冷道:「你还没死吗?」
「快了……」对方气若游丝地答:「不过,如果能活下来……只要借我一点点力量,你们就会知道……我之所以叫‘Crack’,不仅仅是因为单纯地叫‘Crack’而已……」
「不用管这个语无伦次的家伙。」白狼对我说,「你被囚禁住了?来吧,让我们联手破开这个桎梏。」
「它不是个标本舱。」我提醒他,「它是个专门以寄生体为食的吞噬者。即使在我的全力一击下,也能将能量吸收殆尽。」
「吞噬者?那玩意儿很难缠,寄生体一旦被它抓住,几乎没有逃脱的机会……不过,我知道该怎么对付它。」白狼气定神闲地说。一旦摆脱那些令他抓狂的情绪,他在我面前转眼间又变回了初见时那种冷静而温和的状态。
「该怎么做?」
「喂它。喂到它撑爆为止。」
「我不认为我有这样的体积。」
「你还没算上我。我们的‘同调’能产生多大的能量,你还无法想象……上次的初试,因为担心你的承受力,我并没有开放所有的脉冲接口。」白狼在我脑中轻笑,「那么,有兴趣再来一次吗,彻彻底底的?」
「乐意之至。」
事实证明,我对“同调”所能达到的能力增幅极限确实想象匮乏。
如果我在最后一刻没有坚决地断开神经脉冲链接,那简直就是个宇宙级别的暴力事件。
白狼看起来并不在乎把整块沙漠甚至半个州糟蹋成生命禁区,但我还得顾及51区里的裴越克隆体,以及正在沙漠上看日落的何老板——当然,这得在他能按我说的远离危险区乖乖待在地面上等消息的前提下。不过,我严重怀疑这个男人安分守己的可能性。
我不太清楚自己现在身处51区的哪一个角落。因为“灰巢”的胃袋被炸得像个放进微波炉的生鸡蛋后,我拖着半死不活的宿主身体在黑暗与夹缝中摸索,遇到墙壁之类的障碍物就直接打穿,也不知横越了多少条通道。我想我大概已经走出下层隔离区了。
忘了说,我身上还多了个附着物。
那个叫Crack的寄生体竟然大难不死,还死乞白赖地巴在我的胳膊上。它有着很强的变形能力,这会儿看上去就像一大片色彩斑斓的蝴蝶状纹身。
「离开我的宿主身体。」我威胁它,「你想向我宣战吗?」
它一边小心翼翼地汲取着我的能量,一边把脑袋搁在我手背上哼哼唧唧地哀求:「就让我巴一会儿吧,你知道,我快油尽灯枯了……等充电到能开机的程度,我立刻就走……我会报答你的,我保证!」
我对它的保证毫无兴趣,但它从我这儿揩走的油实在是少到可怜的地步,我也就懒得管它了。
在不知第几次轰开一堵金属墙后,透过大窟窿,我看见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男人从简陋的床板上鱼跃而起,先是震撼随即警惕而后错愕地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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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扫视一眼这个窄□仄的房间,房门上至少上了三重电子及机械锁。“被关禁闭了?”我问他。
他咬了咬后槽牙:“临时关押,正准备转移到特殊监狱。”
“你的长官给你定了什么罪名?”
“叛国罪,还有反人类罪!”他忿然道,“就因为我希望一个三个月大的婴儿躺在婴儿床而非地下实验室的手术台上!”
可怜的卡维尔。他一直为所投身的事业与服务的国家深感自豪,如今却遭受到前所未有的精神打击,当我简略地告诉他有关“灰巢”之事后,被背叛的愤怒与幻灭的失望几乎将他的面部肌肉扭曲了。
沉闷的轰隆声与强烈的震动感从脚下传来,打断了他难堪的沉默。“你最好尽快离开这里。”我对他说。
“那是什么?”他脸上的线条紧绷着,显现出一种索然而麻木似的阴郁。
“灰巢。从未受到过的重创刺激了它,它开始抓狂了,连带那些刚刚或即将产出的‘卵’——记得我给你看过的金属盒子里的东西吗?我说过了,它蕴含的能量太过强大,造成自身结构的不稳定,因而时常会微妙地改变形态。一旦这种不稳定累积到临界点,结构上的失衡会令它像巴比伦塔一样瞬间崩毁。”
“然后呢?这个庞大坚固的地下碉堡,连同冰井、绿屋、实验室、隔离区……所有那些不见天日的东西,都会一起崩毁吗?”他漠不关心地问。
“我想是。”
卡维尔在粗糙狭窄的床板边沿坐下,一脸厌倦地说:“一切——终于可以结束了!”
“你最好现在就走。”我再次提醒。
他向后靠在冷硬的金属墙壁上,仰头看同样冷硬的天花板,似乎疲惫到一动也不想动的地步,“我觉得我的前半生毫无意义。一个养殖场的搬运工兼屠宰手?悲剧的是,上帝不肯在我老到快死之前才揭露事实。”
“至少在后半生,你可以给自己找到点意义。”
“比如说?”他的绿眼睛在眉骨下的阴影中斜过来看我。
“歌西卡。”
“……是的,歌西卡。”他慢慢微笑起来,仿佛在回味阳光下某种甜蜜的东西。这样看起来,他还非常年轻,嘴角边尚未产生沧桑与苦难的皱纹。把这个名字在唇齿间反复念了三遍,他轻声说:“海明威至少有半句话说对了,虽然这世界算不上什么好地方,但仍有值得为它奋斗的理由。”
“原谅我到现在仍然不想跟你握手。”告别特工身份的金发青年站起身,对我说,他的动作已不再倦怠与艰涩。
“我半点也不介意。”我耸耸肩回应道。
然后他做了个出乎我意料的动作——伸出胳膊,像个老朋友般拍了两下我的后背,在我耳边说:“再见,寄生体。”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墙壁的窟窿后,我才反应过来,那是个短暂的拥抱。
尽管他已远去不能听见,我犹豫了一下,仍低声答:“再见,人类。”
“噢,这可真感人……”我胳膊上的蝴蝶纹身擤着鼻子嘟囔起来。
刚产生的一点好心情荡然无存,我冷冷道:“要是你敢把鼻涕抹在我手背上,我就把你烤成昆虫干儿!”
震慑起到了良好效果,我上去的这一路,Crack乖乖地闭紧嘴,一声也不敢吭。
地下的震荡感愈发强烈,伴随着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响,我脚步不停地穿越一条条通道,将途中擦肩而过、惊疑不定的人们甩在了身后,直至我听到了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在离出口很近的地方,一个大厅里,何远飞那熟悉的背影首先撞进我的眼帘。培林站在他身侧,一手抱着个襁褓中的婴儿,一手握着支9毫米口径的MP5微型冲锋枪。
在他们俩对面的,则是超过一打的守卫士兵与黑衣人,为首的那个脸色严峻的中年男人,正是“Delete”小组负责人林肯。
而在这批人身后的半空中,竟还悬浮着一架梭形机甲飞行器!
转头看到我时,何远飞翘起嘴角笑了一下,“黑岩沙漠的日落,可以等我们回到上面后一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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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的,这个男人果然永远学不乖!就像在休斯顿航天中心的顶楼上对Z开枪的那次,有时他真是强硬与无畏到根本不屑去审时度势的程度。
我不关心他用了何种手段将桀骜的少年捕猎者拉回到自己船上,也不想打听医生的下场,把逃生的时间浪费在无谓的纷争与杀戮上更是毫无意义。
“让开,我们各走各路。想要一起埋葬在这片沙漠里吗?”我对围堵者们沉声道。
“当然不,但这件事必须做个了结。”褐发黑眼、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固执地说,“我已经在隔离区开启了自毁系统,绝不允许任何一个寄生体逃出51区!”
“好吧,谈判破裂。”
话音未落,我已在呼啸而至的弹雨中开启了电磁防壁,笼罩住身边三人。
弹头高速切割进磁场,被产生的电涡流加热,眨眼间融化成黄白色金属液体,而后蒸发在空气中。
所有人瞠目结舌地看我,手上的枪支也暂时性地哑了火。
我不在乎大开杀戒,唯一让我心怀忌惮的,就是那架能发射中性粒子束的“清道夫”。我的电磁防壁挡不住它。
“你们同时从两边冲到柱子后面,”我用眼角余光扫过大厅两侧的大圆柱,悄悄将一支钢笔塞进何远飞手里,“用激光干掉那架飞行器。”
“你呢?”何远飞翕动着嘴唇低声问。
“我要收缩防线,将电磁场增强到极限,也许能挡住粒子炮……必须先毁掉飞行器,否则我们谁也出不去。”
培林咬了咬牙,突然将婴儿放进我怀中:“他在你这里更安全。”他说道,率先翻身冲出了电磁防壁。
“走!”我对何远飞低喝。
他极短地迟疑了一下,旋即冲向了另一个方向。
子弹又开始在空中横飞,他们两个很幸运,在到达柱子后面之前,没被其中的哪一颗射中。
“好像情况很危险……”我手臂上的蝴蝶纹身扭动了一下逐渐滚圆起来的腹部,焦急地说,“再给我一点时间,就差一点点……加油,Crack,加油……”
我已经习惯了对它的抽风视而不见。
机甲飞行器外壳上的黄|色提示灯开始闪烁起来,森然的炮口瞄准了我,粒子炮一触即发。而何远飞还没找到发射激光的机会,只要从柱子后露出半个脑袋,就会招来疯狂的子弹,他只有两支容弹量20发的半自动手枪,不足以压制对方。培林的状况比他好些,不时探出枪筒大面积扫射,为他牵制住部分火力。
“才充能13%……短距单向的话,启动一次应该没问题……”Crack在不断的自言自语后,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提高了音量:“试试看吧!”
与此同时,蝴蝶纹身的双翼从我手臂上振肤而起,无数色彩缤纷的闪光粉尘洒向半空。
周围的光线似乎在那一瞬间扭曲了,就像虚空中浮现出一面全然透明的镜子,从镜面的中心点开始,向四面八方绽出辐射状裂纹,随即无声地炸成碎片。
碎片以一种全然静止的状态飘浮在我身侧的空气中,如同被凝固的支离破碎的时光。在那些闪烁的微光后面,是浓重的、一丝光也透不进去的无垠黑暗,旋涡般充满着无法言喻的引力——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一个……时空被撕裂的缝隙!
“我说过了,我之所以叫‘裂缝’,不仅仅是因为单纯地叫‘裂缝’而已……”Crack虚弱而得意地颤动着细长触须,“只能单个生命体、单向单次通行。时间跨度大概在三十二……也许三十三、四年这样,我把不太准。反正这点时间对我们而言转瞬即逝,能让你摆脱目前危机就行。”它催促道:“快进去,快!别等它失效,我可没有足够的能量再来一次了。”
这是个天赐的绝佳机会!
穿过这个时空裂缝,我将回到三十多年前——没有“清道夫”,没有灰巢,没有“Delete”小组,没有裴越,也没有……何远飞。我会对未来三十年将要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包括每一艘飞船坠毁在地球上的具体地点和时间!没有任何个人与组织知道我的存在,再也没人能妨碍我、阻拦我!
还有比这更令人满意的结局吗?我的寄生生涯,终于可以划上完美的句点。
粒子束在穿透电磁防壁时产生了极为短暂的停滞,我所要做的,只是趁机抛弃手中的裴越克隆体,跨进自由之门。
但是,就在那不足一秒的刹那间,我做了一件连自己都始料未及的事——直到此后每次回想起来,我都觉得当时占据思维、控制动作的那家伙不是我,而是另一个隐藏在我体内的、无药可救的传染病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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