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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裴钧武走了进来,显然都听见了。
伊淳峻直直看着他,似笑非笑,似怒非怒。“你想要什么?”他明知故问,不等裴钧武回答他又抢着说,“她不行!她是我的!”
“你的?”裴钧武冷冷讽笑,“命里注定,她是我的妻子。”
伊淳峻的眼睛又泛满杀意的眯起。
“够了。”小源烦恼的坐起身背对他们两个。“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伊淳峻,一开始我们就约好了,我想要裴钧武的人,你想要擎天咒。”
伊淳峻浑身一震,一声不吭的瞪着她的背影。
“继续你的计划,事成之后,我给你擎天咒,我们也算……求仁得仁。”
伊淳峻紧紧咬着牙,太阳穴的筋都迸了出来。
他转身向外走,第一次她听见了他的脚步声,“休想!休想!”他扔下一句嘶吼,人便不见了。
60.三人之行
被裴钧武抱在怀里,俯视着躺在床上的萧菊源,这胜利者的姿态并不能使小源高兴起来。
“我们要动身去竹海了,你好自为之,多多保重。”小源神色不动,原本想好好在萧菊源面前表演一番,现在完全提不起兴致了,连对她说的这一句话都懒懒的。
萧菊源也只是平淡的点了点头。
小源苦涩的笑了一下,对萧菊源的反应并不觉得失望,所有人的秘密交杂在一起,都只剩下疲惫。
萧菊源的双眼只看着裴钧武,而裴钧武也回视着她,眼神里都是一片莫测含义的深幽。哪些秘密泄露了,哪些没有……对这几个人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了。
终于,裴钧武叹了一口气,抱着小源转身出去,萧菊源并没有喊住他,只是把脸转向墙里,也许为了不想让他们看见她的泪。
院子里……站着伊淳峻。
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冷漠表情,他眼睛里受了伤的倔强神情让小源的心冷不防一阵剧痛。
“二位是要动身了么?”他的语气十足讥诮,“我就不奉陪了。仇杀计划完成以后,我会亲自去讨要擎天咒的。”
他要离开?小源垂着眼不忍看他,是啊,他那么心高气傲的人……原本,她以为他会大发脾气,甚至找裴钧武拼命——真傻呀!他怎么会做那么鲁莽冲动的事!
她在他心里到底有多重?
他的心?
最难猜的就是他的心!他的心里有无数秘密,无数阴谋,他可以很温柔,他也可以很凶狠。
手背有灼热的液体滴落,鼻子也酸酸的,她用手无心的一抹——全是血!
裴钧武蹲下身,让她坐在腿上,扶着她的头向后仰,用长衫的下摆温柔细致地擦拭她抹花的血痕。
“这回换成是鼻子流血。”她强作笑颜的没话找话。
“这说明你肺脉的伤恶化了。”裴钧武平静的说,“目前你的心绪最好不要剧烈起伏。”
她一阵沉默。
一直站在一边看的伊淳峻突然走过来,一把揽过她的腰,生生把她从裴钧武怀里拉离。
裴钧武站起身,手一抄,拉住了她的手臂。
“放开,我给她疗伤。”伊淳峻冷冷的说,微眯着眼看着他。
“以后这是我的事。”裴钧武胳膊一收,把她的上半身更近的拉向自己。
“疼——”小源低喊,这回不是装的。
伊淳峻和裴钧武都一僵脸色,又都不愿意先放手。
“放开我,你们!”她生气了!
裴钧武终于叹了口气放开手,伊淳峻顺势把她又抱回怀中。
“呜——”小源觉得鼻子更酸,连眼睛都涨痛了,血像瀑布一样从鼻子里涌出,这种感受龌龊又痛苦。她听见伊淳峻惊慌的低喊了一声,用力地捏她的鼻子。原本就昏沉的脑袋被他这么一捏,眼前顿时黑暗一片。
再清醒,已经在一处陌生的郊外。她靠在一棵树上,半躺着。身下垫着伊淳峻的长衫。
她皱着眉艰难的转动眼珠,傍晚的夕阳让她的眼睛更难受的眯起,半天看不清周遭的事物。
“醒了?”裴钧武正在离她不远处的水边用匕首削树枝,见她睁眼,放下手里的活儿走过来仔细看她。
“这是哪儿?”她被河面反的粼光晃得眼睛疼,只好侧过脸来躲避着。
“再有七十里就到竹海了,道路偏僻,只能露宿了。”
“我晕了多久?”她摸了摸鼻子,还好,呼吸很顺畅。
“一整天。”裴钧武为她拂开颊边的发丝,他的温柔动作和眼神让她的心一顿。
“我……我怎么来的?”她别开眼,有点不好意思。
“我和伊淳峻轮番背着你。”看她一怔忡,他的心微微发苦,“我们的脚程比马快些。”他扯了句无关紧要的话。
她犹豫了一下,眉目微微变化,“他呢?”
她说起“他”的语调像是一把尖刀刺进他心里,“去拾柴。”
她一愣,忍不住一笑。伊淳峻去拾柴?
裴钧武站起身不看她,默默到河边拣了些小石子。
她也沉默不语的看着他脱俗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的背影那么悲哀,让她有些伤心。
他抓了一把石子往江中一抛,漂亮的一招“飞雪留香”,水花激荡过后,几条鱼翻着白浮上水面。
记忆被搅动了,她突然笑起来。
听见她的笑,他也回转身看,嘴角不自觉的也浮现了笑意。
她一笑心就会有些疼,只好用手抚住心口,“原来……原来这招真的是用来打鱼的。”
与她初见时的每一瞬似乎又都在他脑子里闪过,他的心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了,似苦又甜。
“嗯,”他不想再回忆了,垂下了眼,“功力高低只决定打中多少鱼而已。”
小源笑得更厉害了,都有些喘。
他瞪了她一眼,“别笑,伤会重。”
她点了点头,还是一脸的笑。
小源缓慢的眨了下眼,裴钧武在收拾鱼,修长好看的手指握着刀,划开鱼肚,血淋淋的掏出内脏。这么恐怖的活儿,一身洁白的他做起来,竟然还是那么优雅。
发觉了她的注视,裴钧武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有些难为情的转了个方向,挡住她的视线,“别看,会吃不下。”
她微微笑了笑,“裴大少爷怎么会干这种活儿?”
他背对着她手不停,“我和师父住在竹海的时候,一直是我伺候他老人家的。”他刮好鳞片,仔细的把鱼插在刚才削好的树枝上。
看着他有条不紊的张罗着,她的心竟然充满了温暖和平静。她把下巴支在抱拢的膝盖上,也许和这个男人过一辈子也不错……至少不会总是被意想不到的事情惊到,心总像被吊在一根细绳上忽上忽下。
脚步声,她无心的一抬眼,看见伊淳峻穿着内衫抱了一大捆柴回来,撞见她的眼神,他冷漠地一翻眼,不予理睬。
想笑……那笑意终于还是消散在浮现唇边的那一刻。
高贵的伊公子即使只穿着内衫,露出一片光洁结实的胸脯还是那么完美撩人。应该说更撩人,至少她的心颤了颤,真是!她气自己在胡乱想些什么!可那晚的记忆……
显然他和裴钧武达成了什么默契,虽然彼此不说话,却也不争执,各顾各忙活自己的事。单独相处的时候裴钧武还看她,和她说话,伊淳峻回来了,他们两个都装不认识她似的,连一丝眼风都不往她身上扫。
沉默的吃过烤鱼,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裴钧武和伊淳峻互相看了一眼,各自扭脸一左一右躺在小源两侧,却都背对着她。
小源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们的后背,也罢,只要他们两个不再为了她起冲突就好。
61.致命一击
大量的失血让小源心浮气躁,睡不塌实。虽然闭着眼,周围的一点响动都听的很清楚。
睫毛被衣裳带的风微微扫过,她感到身侧的两人同时起了身。她莫名其妙的睁开眼,借着月光看见裴钧武和伊淳峻都冷着脸端坐在地上。
“来了。”伊淳峻挑了挑嘴角,冷峭的说。
裴钧武没说话,若有所思的飘开了眼神。
萧菊源来了,小源也心知肚明。去往竹海的这一路就是她下手的最好时机。
坚持直奔竹海虽然勉强也不是无法做到,非要在郊外歇一夜——等的就是她!
衣袂迎风的声音很轻微,却刺痛了每一个人的神经,尤其是裴钧武,脸色越来越苍白。
她忍不住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该面对的谁也逃不开。
裴钧武眼睛里闪动着复杂的光亮抬头看着她,小源向他鼓励的笑了笑。伊淳峻看在眼里,嘴角虽然不悦的抿起,却没说话。
这对裴钧武的确残酷。
一个黑影御风凌空而来,姿态优美。
来的竟然是“灭凌宫主”!
伊淳峻从鼻子轻轻发出一声冷笑,这是想嫁祸给他呢。
“灭凌宫主”停在大树之顶,没有落下地来。小源望着“他”,是怕身高差异太大被人看出来吧。
有时候人聪明,想的事情多反而会做很笨的事,比如萧菊源扮成灭凌宫主。她一定不知道灭凌宫主的秘密!所谓运气不好,就是这样,每一步计谋好象都完美无缺,偏偏要在知道关窍的人面前施展,只能剩个彻底败落的结局。
局面很古怪,“灭凌宫主”在树上看着他们,他们也都看着“他”,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动手。
“灭凌宫主”显然有些犹豫,要一起对付伊淳峻和裴钧武她的确是没有胜算的,虽然他俩都为李源儿消耗了很多真气。
她突然引颈长啸,像是在给同伙发信号,自己却转身就走。
是虚张声势还是调虎离山?
“追么?”伊淳峻笑了笑,“我还是去看一眼。”
他也腾身追去,小源的心一刺,他的速度比起以前缓慢了很多,是因为救她消耗了真气的缘故吗?
过了一会儿,回来的是“灭凌宫主”。她也不想再多耽搁,直接借来势就扑袭过来。手中闪着冷光的长剑裹挟着强烈的恨意直刺小源。
裴钧武的眉头紧紧皱着,与她缠斗起来。
小源冷冷的看着,“灭凌宫主”不想伤他,而他也似乎下不了狠手。两人此时的身手由于裴钧武内力的耗损竟然不相上下。
灭凌宫主顿了下身形,这么打下去根本分不出胜负,而她的武功套路却会越来越明显,再拖,伊淳峻也会回来了!
她再出手招招凌厉,一把长剑舞得煞是精妙,连裴钧武都一愣,似乎没想到她能达到这种境界。“灭凌宫主”出手越来越阴损,招招对着要害下手不说,还加紧了对下身的攻击。裴钧武的脸色有了些恼意。
一剑低低刺出,裴钧武冷哼一声用脚去封,想踩住她的剑身,没料到她的手一扬,一片带着古怪香味的粉弥漫开来,裴钧武一凛,马上闭气已经晚了,四肢麻软使不出力气。
灭凌宫主再不与他多纠缠,脚一点地,飞身扑向树下的李源儿。
小源僵硬的看着她欺近,无可奈何!现在的她怎么会是她的对手?她竟然连撒软筋粉这种手段都用得出来,她还有什么办法躲开她的攻击?这女人——真是没有做不出来的事了。
眼前一花,伊淳峻似从天而降,挡在小源身前。灭凌宫主一惊,眼神一冷,挺剑就刺。伊淳峻冷笑,用手去捏她的长剑,还不忘调笑几句:“宫主真是好身手!看招式竟也有些像是同门弟兄呢。”
“灭凌宫主”一愣神,被伊淳峻趁机捏住剑身,生生拗断了长剑,甩在一边。“灭凌宫主”恼了,扔了断剑翻手就是尽了全力的一掌。
一声闷响,她居然重重地拍在了伊淳峻的胸膛上。“灭凌宫主”显然非常意外,竟一掠身退开三步之遥。
“伊淳峻!”小源觉得瞬间血液都凝固了。他软软的倒下去了!
裴钧武闭气迅速,中毒不深,事出紧急,他尽了全力用脚一踢脚边的断剑,那剑去势凶猛,“灭凌宫主”惊慌一躲,虽然没刺进要害,却深深扎入肩胛。
她怨恨地看了裴钧武一眼,飞速逃离。裴钧武也没去追,赶紧上前看伊淳峻的伤势。
转身看见小源的神情,他呆住了。
她把伊淳峻搂在怀里,她的脸爱恋的贴在他的额头上,她竟然微笑了。
“小源!”裴钧武的心很疼却有些恐惧,她的那个笑容太妖异!
“钧武,他死了。”小源亲了亲伊淳峻苍白失血的脸,又把自己的俏颜俯下依偎着他漂亮的脸,还在笑。“这个坏蛋怎么可能会死呢?祸害不是要遗千年的吗?”她似乎觉得这句话很有趣,咯咯的笑起来,天籁般动听。
“小源……”裴钧武的心被她的笑割成碎片。
“钧武,对不起。”她搂着伊淳峻的尸体歪着脸看他笑,“他死了……我好象也活不了了。”她有些无奈的说。“萧家宝藏的秘密都在我身上,你想要就拿去吧。”
“小源!”裴钧武惨白了脸色,她要干吗?!
自逆真气对她来说是死得最快的方法了,身体里的杂乱内力互相一撞,竟然震得她五脏六肺都剧烈一摇,全都移了位。
嗓子一甜,胸却畅快了,眼前一片细密的血雾,很美……
对不起爹,对不起娘……
很多次她要死,想死,都挺过来了,可这一次——她好象过去不了!
萧家的秘密,她的责任,裴钧武……她的确有很多事放不下,可是,她的心已经被怀里这个又狡猾又凶恶的男人带走了,她只能想到快点追上他,阴曹地府别再失散了!
“小源!”
“小源!”
62.断筋取脉
她躺在很舒服的床上,有人在她身边低低的说着话。想睁眼,却一点力气都用不上。
“还有救就好,还有救就好……”这声音不是伊淳峻吗?是他的声音却不是他的语调,他怎么会用这么狼狈这么急迫的语气说话呢?
她也死了吧?所以才会听见他的声音!还在一起就好!
“可这么救她……你真的行?”这声音——好熟悉,是谁?
“行!”伊淳峻毫不犹豫的答。
“人家的老婆,你这么卖力干什么?”这又是谁?说话的腔调倒是和平时的伊淳峻很像,只是更低沉一些,年纪似乎大些。
“取我的筋。”这回是裴钧武。
乱了,乱了,她这是在哪儿?身边都是些什么人?这眼睛怎么就睁不开呢?!
“不!裴钧武,这次……全怪我!我不该吓她,没想到,没想到……”伊淳峻竟然有激动的说不出话的时候?什么?他吓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是装死?!
“她是我妻子,理应我取筋给她。”裴钧武还是平淡冷漠的说。
“我知道!”伊淳峻有些恼,“只要她能活,她要嫁给你也好,恨我一辈子也好,我一定要救她!”
“先别争这个,断筋取脉这份痛楚就是身体强健的人恐怕都受不了,算是人间至痛。有一次取筋的人,痛激肺腑,死了。你们内力全失,正是虚弱的时候,现在取筋……”
她想起来了,这声音是竺师伯!那她是在竹海?
“不要紧,别说是抽我的筋,就是扒皮拆骨我都认了。”一只手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颊,“只要她能活。”
她的心一动,有点痛,有点甜。
“小狐狸,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陌生的声音又说话了,“从小你就一肚子坏水儿,我告戒过你多少次,迟早你要自食其果,现在应验了?”
“师父!您老不也一肚子坏水儿安然活到现在吗?没见您遭什么报应啊?是不是时候还没到?”
伊淳峻不耐烦地反击道。
难道……是蓝师伯?
“我再如何也不会装死去吓心上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