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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城浮生记-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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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言下之意是只要你不再孤单单一个人凄凉,男女不忌。这番话既让叶闻放心暖,也让叶闻放心酸。刚才挂电话之前,叶闻放想说爸妈你们别操心,可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了下去。他们不可能不操心自己的事,既然不能让他们遂愿,那么至少不要这么随便地就用一句话推开他们。叶闻放心中的酸涩占了主导,倒了一大杯滚烫的开水抱在手里,暖着手,默默地看着烟花等新年到来。

  #

  临进门之前,钱小雪从手提袋里拿出几个红包,分别往谢鸣川大衣兜里揣,细心交代谢鸣川说:“左边这两个是给干爹和干妈的,这边的才是给小朋友的,待会儿你别拿错了。”

  谢鸣川忙着生意上的事回来的晚了一些,这个事一点没准备,幸亏有钱小雪。点点头回应她的交代。钱小雪对着谢鸣川灿烂一笑,挽住他的手臂,两人推开了叶家的大门。

  叶闻昭带着儿子正放烟花,小同学个儿挺高,胆子却小,不愿靠太近,和莱特一起站在堂屋门口,看客一般瞅着爸爸折腾。这时候看见谢鸣川和钱小雪进来,大声地招呼人。谢鸣川一面笑话热情招呼他的小同学不敢放烟花,一面摸摸莱特的下巴。接着才跟钱小雪一道进了堂屋。

  谢鸣川看见干妈正在打电话,瞧见自己和钱小雪进来便飞快地挂了过来招呼。谢鸣川从干妈的动作里看出一丝紧张,对于她同谁通电话心中有了计议,面上却是笑着说:“干妈你趁着我干爹不再跟初恋打电话拜年呐?”

  叶家妈妈被他逗乐,笑着说谢鸣川嘴巴坏,正说着叶家爸爸带着叶闻莺和儿子从书房那边过来,一人手里捏着一副对联,正要去贴。叶闻莺的儿子素来喜欢钱小雪,笑着叫她来帮忙,钱小雪便把手提袋扔给谢鸣川,接过叶干爹手里的对联和叶闻莺娘俩出去了。叶家爸爸从拿镯子那一回后,再没有给过谢鸣川好脸。今日虽是大年夜,老人家也没有打算和颜悦色,看谢鸣川一眼,端着浆糊要出去。

  谢鸣川手快拉住叶干爹,笑着送上红包,嘴里说了一堆吉利话,叶干爹接过红包,交给老伴儿,还是没多看一眼谢鸣川走了出去。谢鸣川再把另一个红包送给干妈,待到干妈接过了,他双手捏上干妈的肩膀,把干妈摁到大藤椅上坐下,一边给干妈按摩一边笑着问:“我哥不回来过年,电话也不打一个么?”

  “他人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我呀,就是没你妈妈福气好,你和小雪多孝顺。”叶家妈妈笑着和谢鸣川打太极。

  “干妈,瞧你说的,夸得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谢鸣川一面说着一面抽出一只手来翻看座机电话的通话记录,熟悉的号码映入眼帘。谢鸣川终于证实了心中由来已久的猜测,干爹和干妈,也许还要加上谢飞燕,一直致力于让谢鸣川和叶闻放“见不到”,最可气的是,叶闻放跟他们挺合拍。

  “干妈,我哥上个月是不是回来过?”谢鸣川从媛媛嘴里听到了蛛丝马迹,结果那个小叛徒被她妈妈一瞪就不开口了。谢鸣川现在想想说不定那时候叶闻放就在家里。“之前重阳节回来我也没跟他见着,这都快一年没见过面了,我给他打个电话,帮你批评他不回来过年。”谢鸣川说着就拿出了手机,拨了叶闻放的电话,叶家妈妈眼明手快夺过谢鸣川的手机,将电话挂断,绷着脸看着谢鸣川。

  谢鸣川轻轻一笑说:“干妈,别这样。”

  “你也别这样。”叶家妈妈说着把电话扔还给谢鸣川,“小川,干妈承认是故意不让你们见面的。可你也要想想他叶闻放的心也是肉长的,见着了你就不怕他心痛?你已经和小雪结婚了,听干妈的话,过去的就过去了。”

  “小雪跟我结婚那是朋友帮忙。”谢鸣川原本是想借这个电话轻飘飘地点破一下,叫二老知道“不让见”对谢鸣川来说也没什么,没想到干妈直接就把话挑明了。

  “有朋友帮忙去赴死的,这叫刎颈之交,可干妈没听说过帮忙结婚的。她要是帮忙的会那么尽心尽力照顾你爸爸,会对你妈妈那么好,连你莺姐家的小坏蛋都那么喜欢她,她图什么?你给她金山还是银山了?小川,不要辜负了人家姑娘。”叶家妈妈拉过谢鸣川的手,使劲捏着,要他答应。

  谢鸣川说不出话来。原本这戏是做给亲爹看的,谁料到戏太好,干爹干妈也看进去了,又或者一开始干爹干妈就没有把戏当做戏在看,一开始他们就打算把这假戏真做下去……谢鸣川瞟一眼和大家乐融融在大门处贴对联的钱小雪,心底里一声叹息。

  正在这个时候,莱特悄无声息来到身边,咬住谢鸣川的裤腿。谢鸣川真不知道说什么,便弯腰揉揉莱特的头,莱特挺舒服的样子。谢鸣川对着叶家妈妈点点头,转身往外走,莱特照理是要跟着谢鸣川走的,可它太老了,走得太慢。谢鸣川走两步,发觉莱特没跟上来,便站住了等它。等到莱特到了跟前,谢鸣川抱起莱特往院子里去。

  刚跨进院子,叶闻莺大喊一声下雪了。谢鸣川抱着莱特,一人一狗仰头望着天空中飘飘洒洒落下来的雪沫,谢鸣川忽然想起谢飞燕嫁到海南那一年的除夕夜,也是这样细小的雪,也有莱特在身边,谢鸣川和叶闻放在一起了……又是雪,又是除夕,又有莱特,却没有了叶闻放,谢鸣川心中有莫大的难过涌动起来。

  一点雪沫恰好落到莱特的鼻尖上,莱特低低地“啊呜”了一声,谢鸣川低头看着它说:“害怕啦?不怕。这雪太小,根本堆不起来。”说完这话的谢鸣川苦笑一下,觉得这话说给自己听也正好。

  #

  叶闻莺家的小坏蛋抱着谢鸣川狠狠地亲了一口,谢谢他给的压岁钱。谢鸣川捏着小坏蛋的脸把人家推开,一脸嫌弃着挥手说再见。

  回到自己家陪着爹妈守岁,十二点刚过,谢家爸爸叫他们两个回家去。谢鸣川说正下雪呢,就在家里住,不走了。谢家爸爸瞪他一眼,看着钱小雪的方向说:“我是久病的人,还是肺病,家里肯定不好,万一有个什么你俩怎么给我生孙子。你那儿又不远,一脚油门就到,带着小雪回去住。”

  “爸,你赶我呀?”谢鸣川把吸管放进杯子里,又把吸管另一头放到谢爸嘴边,让他喝水。

  “我就是赶你,快回你们家去。”谢爸见谢鸣川不答应,就没打算喝水。

  谢鸣川拗不过他,点点头,说:“行,我明天早上又一脚油门回来吃汤圆。”谢爸这才舒心地喝起水来。

  喂完水,谢鸣川起身出来堂屋里,准备走。他喊了一声钱小雪,钱小雪就把大衣给他拿过来,要抖落开帮他穿。谢鸣川伸手拿过衣服,说:“谢谢,我自己来。”

  谢家妈妈一听乐了,说:“你们两口子还这么客气,可笑死我了。”

  钱小雪笑着说:“妈,这说明您教得好呀,谢鸣川特别有礼貌,呵呵呵……”

  “哎哟,这还是我的功劳啊哈哈哈哈……”谢家妈妈乐的不行,看着儿子已经穿戴好了便收了笑说:“你开车慢点。”

  谢鸣川点头,叫妈妈和姐姐不送,和钱小雪一前一后出门去。

  回家的路程开了一半,谢鸣川抬手把车内的音乐声关小,对着钱小雪喊了一声姐,没有听到回答,谢鸣川偏头看了一眼钱小雪。钱小雪笑盈盈的正望着他。

  谢鸣川准备再次开口,钱小雪却像故意似的,抢在他开口前压下了他的话,说:“你每次一叫我姐,准没好事。”

  谢鸣川听了笑出声来,“这次是好事。”

  “喔,那说来听听。”钱小雪捋捋头发,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想拜托你去坐镇克丽丝。”谢鸣川踩下刹车,红灯在夜里格外显眼。

  “坐镇是什么意思?”钱小雪眨眨眼睛笑了出来。

  “就是克丽丝的一切运营管理都交给你的意思。”谢鸣川看着红灯说。

  钱小雪用手指头卷了卷头发,收敛了笑意,说:“谢鸣川,你打算用克丽丝来交换和我划清界限么?”

  谢鸣川点点头,委婉长长会把事情搞糟,不如直接挑明。

  “我做得太多了?”钱小雪问。

  谢鸣川点点头。钱小雪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并且倾身靠近谢鸣川,凑在他耳边说:“给我张支票就好了,我不贪心。”说完轻轻吻了谢鸣川的耳垂。谢鸣川飞快地偏头躲开,钱小雪却捏住他的下巴吻了上来。

  交通指示灯变成了绿色,停在第二车道的车子却一动没动。

  谢鸣川飞快地推开钱小雪,力道没有拿捏好,钱小雪在座椅上撞到了头。谢鸣川一面抬手背擦自己的嘴,一面扶她坐正。钱小雪却不领情,打开谢鸣川的手,面上满满的难堪之色,“就这么不能忍受吗?”

  谢鸣川看着手背上的口红,抬手使劲擦,并不回答钱小雪的问题,淡淡地说:“姐,你考虑一下接手克丽丝的事。”

  “真的就不行吗?我不在乎你心里有他,我也不在乎什么克丽丝,我要你,谢鸣川我要你,我只要你……”钱小雪伸手捏住谢鸣川的袖子,神色哀戚地望着谢鸣川,“这一年我做得不够好么?”

  “姐,你忘了当初我们……”谢鸣川看着手背上怎么也擦不去的口红,心里有一丝焦躁。

  “我没忘。”钱小雪尽量朝着谢鸣川这边坐正,“谢鸣川你好好想想这一年来的日子,外面的交际、家里的打理、对公公婆婆、对亲戚朋友,我钱小雪做得够不够好?那是我为你做的,只有我能做到,他做不到。我说了,我不在乎你心里有他……”

  谢鸣川掰开钱小雪抓着自己袖子的手指。钱小雪看着自己的手被谢鸣川推开,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哭着对谢鸣川说:“不是我忘了,是你忘了。因为和他在一起的紧迫让你忘了我是如此的爱你,你给我这个机会,我怎么可能放过它。谢鸣川,不要对我再残忍了,你知道的,我爱你,一直爱着你……”

  谢鸣川拿过钱小雪的手提袋,从里面翻出纸巾,递到钱小雪的面前。钱小雪不接,谢鸣川便帮她把眼泪擦去。

  钱小雪哭得更大声了,“谢鸣川你没有话说了吗?你真是我这辈子的冤孽……”

  “不是冤孽,是苦。”谢鸣川擦掉钱小雪下巴尖上的泪珠,说:“我是你的苦,名叫求不得。”谢鸣川觉得钱小雪说得对,是自己慌了阵脚忘记了,是自己给了她机会,作孽的是自己。

  “谢鸣川你个王八蛋,谁要你给我讲经说法了?滚!”钱小雪被谢鸣川的不为所动刺激得升起了怒意,骂过这句后抢过自己的手提袋,拿一张面纸,擦干眼泪,又拿一张狠狠地擤鼻涕,然后闭上眼睛深吸了两口气,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脱下高跟短靴捏在手里,细跟指着谢鸣川说:“滚下车去,今晚上我不想再看到你。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也不会跟你撕破脸看你狼狈不堪。你好好掂量……”

  谢鸣川拿起围巾,默默地下车去。钱小雪套上鞋子,从车头绕一圈上了车,关上车门后,飞快地驾车离开。

  #

  谢鸣川围上围巾,走上人行道。前后望望,车影、人影半个都没有。雪还在下,比刚才更大了,天地一笼统。谢鸣川在十字路口停了一会,看见滨河路西的路标,往左转走去。

  这个时候,谢鸣川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好像哪儿都容不下他似的。随便去一家宾馆酒店的话,心里头的纷乱心绪要怎么平复?滨河路西好啊,顺着走到尽头就是滨河路东,锦城新苑就在滨河路东72号,在冻僵前应该能到。虽然一年没有去住过了,但是它一定还是之前的样子,毕竟谢鸣川从来没有欠过家政公司钱;又或者叶闻放这个家伙时不时偷偷回来也住过,那就会比以前更干净,毕竟叶闻放比家政公司的阿姨更能干。

  谢鸣川开始反省这件事情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越是反省,就越是发现更多的问题。这些问题现在看来如此的明显,如此的粗暴简单,如此的不像谢鸣川能犯的错,可它一个一个就是谢鸣川亲手犯下的,怎么都推脱不开。

  悔恨是没有的,从搂着钱小雪的肩膀告诉大家准备结婚开始,谢鸣川就清楚地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那个时候谢鸣川心里隐约担忧会有今天的下场,事实证明,谢千万的确是预见高明,那个时候却甘冒风险。拖到今天,干妈说的话点醒梦中人,谢鸣川迫不及待想得到确切答案,便有了刚才和钱小雪的那场对话。

  钱小雪生气在谢鸣川的预料之中,拿利益交换,钱小雪自然看不上眼,在谢鸣川意料之外的是钱小雪把身段压得那样低,低到谢鸣川不敢面对,不敢相信这是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的公主一般骄傲的钱小雪。谢鸣川顿时生出满满地愧疚,而这些愧疚谢鸣川却不敢暴露出一丝一毫来。钱小雪说得对,你忘了我爱你,你给了我这个机会,我不可能放过它。如果愧疚暴露,又是机会,又是不可能放过它……谢鸣川决计再承受不了和钱小雪更进一步,所以谢鸣川选择当这个王八蛋的谢鸣川。

  当了王八蛋的谢鸣川心里不好受,一面走着一面宽慰自己说:这个王八蛋的名头只用扛一半,另外一半要分给叶闻放,事情到今天这个样子,叶闻放也有份。那么王四蛋谢鸣川和王四蛋叶闻放就凑成了一个完美的王八蛋。

  谢鸣川在雪中走着,呼吸着冰冷的空气,使劲搓着双手,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惨淡,本该为此时情状心情低落到谷底谢鸣川因为总结出了“凑成完美王八蛋”的观点,忽然就笑了起来,然后在雪中欢快地跑了起来。

  王四蛋谢鸣川做大老板后就缺乏锻炼,在雪里撒野没跑够五百米就不行了,双手叉腰望着天上洋洋洒洒落下来的雪休息,他忽然想起还没和叶闻放凑成完美王八蛋那年,在火车站外等火车晚点了的叶闻放,那夜啊也是这样大的雪,自己带着有护耳的冬季军帽,穿着羊羔皮的军大衣,跺着脚在出站口等他。他终于出来了,看不见自己也不着急。捉着他的手了,他笑着回头说五,问他五什么五?他说我想我数到十你一定会出现……

  “数到十就一定会出现……”掏出手机,谢鸣川笑着自言自语道:“王四蛋叶眼镜,快开始数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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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闻放把手机屏幕上拨出来的数字一个一个删除,又一个一个的再拨上,始终没有下定决心摁下拨通键。这个号码烂熟于胸,叶闻放这一年却少有拨通,有时候这个号码打过来,叶闻放也会故意漏接掉。不仅如此,叶闻放还总是积极配合爸妈演出一次又一次的“刚好错过”。这一年来,通话次数屈指可数,见面次数圆满为零,叶闻放对自己的自制力佩服到五体投地。

  避嫌这件事为什么要做到这个份上,叶闻放自己有时候都不太明白,他也没空去想明白,他的确没有时间给自己伤春悲秋,可就这样,他任然能让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忍耐下来。叶闻放现在看着手机键们想这是因为这件事一做出来就带着“原罪”,不能再增加更多的罪。

  当叶闻放看见婚礼大厅门口放着的新人照片上新娘是钱小雪的时候,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谢鸣川是怎样的际遇做出了这个选择,这也许是最坏的选择也说不一定。那个时候叶闻放的头脑一下子就放空了,直到龙思齐扑到怀里来,问他同意不同意。又怎么有脸说不同意?明明就是自己折腾出来的。

  叶闻放揣着明白指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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