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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约有一丝痛意自心底而出,绵绵不绝。
相比贾政的忧心,贾琮并不担心贾宝玉会觉得入赘辱没了他,毕竟从此不用碰八股——那是他再求不来的,只是这桩姻缘,说到底有一大半是被自己拗回来的,钱钟书曾说贾林‘佳偶始或以怨偶终’,只是如今原著中‘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结局是不会有了,然而将来如何,只能让他们自己去走。
大局已定,贾琮本不想再插手其间,但思来想去,到底还是来走一遭。
“我听说林姐姐回来后,姐妹们为她接风,席间拈花名为令,林姐姐得的是一支芙蓉?那上头的诗,你还记得么?”
有关黛玉,宝玉自是记得清楚:“莫怨东风当自嗟。”
贾琮淡淡一笑:“前头一句呢?”
这句诗出自欧阳修,原句是:红颜胜人多薄命,莫怨东风当自嗟。
“所谓人生不如意事十有□□。从古到今,但凡那等出色绝伦的女子,上天多是要生出些事故来磋磨一番,美貌如西子王嫱,才情如谢道蕴李清照,莫不如此。林姐姐才貌双全,世间少有,老天也必不肯让她太平过一世的。”
“夫妻与兄妹,相处大有不同。林姐姐心性率真,你却也是给人恭敬惯的,日子长了难免有呕气的时候,也不用你事事让她,小心陪得过了,反觉得假——但凡在情在理,林姐姐并不是个说不通的。夫妻贵在相扶相知,切忌相疑。你只莫忘了,这半年苦等林姐姐的滋味便好。”
“林家也只剩了林姐姐一个,虽说圣旨叫你入赘,这里还是舅家,老太太太太也会给你筹划,家计之事倒不必担心的。”
听贾琏说,林家还有两个死忠的老管家,掌着林家几处祖业,至今不肯赎身。至于贾家这边,是准备把林之孝两口子拨过去,
林黛玉并非全然不知经济,不然也说不出“心里每常闲了,替你们一算计……出的多进的少”这样的话了,她只是不喜欢而已,或者说,压根懒得多管。
宝钗初来时她目无下尘,十五岁的她对着来送燕窝的婆子,却也知道给茶赏钱,还说:“我也知道你们忙。如今天又凉,夜又长,越发该会个夜局,痛赌两场了。”
在宝玉看不见的地方,她早已成长。
但她还是她,那个‘你好我自好,你失我自失’的林黛玉。
这样的黛玉和宝玉,能不能携手林泉,做一对神仙眷侣?
这几天贾琮忙翻了,凭空给人抓了差,本朝太傅,曾为两代帝师的沈畅沈老大人,在第三次递上辞朝本章之后,终于获准离任,回乡颐养天年。
皇帝恩旨中有赐书百部,沈老大人请自家学生开后门,在懋勤殿中挑选一批孤本抄录,做为日后传家的珍藏。
恩师为官数十载,一肩明月两袖清风,如今离别在即,这点面子阳昊自不会不给,不但大方点头,还亲自动手抄了一本,押上私印送去。
其他的,一股脑儿交给了贾琮。
得,抄吧。
抄书也就罢了,横竖他这二年也没少抄。偏阳昊总是添乱,得着空儿便寻他厮缠,烦得贾琮忍不住在肚里抱怨,都说当皇帝的日理万机,那家伙哪来那么多时间?
摇摇头甩去脑中那双含笑的眼,贾琮见砚池中墨已无多,便放下笔,用小铜勺舀了水研墨,霍霍声中何平一步进来,笑道:“贾舍人,可又得了几本?皇上要看呢。”
贾琮眉尖微扬,只向一旁的大案上抬了抬下巴:“都在那边,你拿就是。”
他只管动笔抄写,至于订册装祯自有专门的人去做,成书由黎太监再行验看,并加盖印鉴方可送出。
何平拿了书却不走,向贾琮笑道:“奴婢斗大的字识不了一筐,若是万岁爷要问什么,只怕回不明白呢,贾舍人能走一趟么?下头新贡的果子,万岁爷可留了尖儿给您呢。”
就你,不识字?丢过去一个白眼,无非就是要他去紫宸殿,看看今天的进度已经差不多,那就去吧。
他才没老是想着那家伙呢。
作者有话要说:
☆、79
阳昊正在批阅奏章,似是遇见了棘手的事情,脸色微有些发沉,见着贾琮进去,方才露了笑:“且先坐罢,朕这边就好。”
贾琮淡淡点了个头,管自找个地儿坐了,何平送上一盘果子,色如蜡黄,形似鸡心,拿起一个吃了,肉脆汁多,甚是可口,更似有一股子凉气直透胸腹,呼吸为之一畅。
阳昊看完一摞折子,抬头就看贾琮一手拈着枚果子往嘴里放,一手翻着书页,许是为了方便,淡青色官服的袖子翻起,好不悠闲自在,顿时心头一热,却舍不得把眼睛转开。
见阳昊搁笔,贾琮放下书坐到他边上:“忙完了?”
“嗯。”阳昊揽住贾琮,似乎有话想说,却又有些为难,最后只是从旁抽出一本折子塞过去,示意他看。
贾琮无言接过,一准又是那帮不省事的亲戚,却不知这回是哪个撞在了枪口上。
三两下扫完,不由眉头一挑。
“已经查实了?”贾琮仍是一脸平淡。
阳昊淡淡点头:“只怕会连你父亲也牵扯上。”虽是贾政这一房惹出来的事情,官面上贾赦才是荣国府的掌权人,管束不力,也是罪过。
贾琮微晒,他对贾家并无多少情义,对王夫人的贪婪也实是不喜,便宜爹心宽皮厚,无非挨上几句训,不疼不痒,只道:“你该怎样就怎样,不必顾及我。”
阳昊却道:“难保他们不会叫你打探虚实,你可有法子应付?”
贾琮眼神一掠,眸光流转,刹那间的风情令阳昊如着电激:“要不……你想个法子,把我扣在宫里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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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五日被阳昊留在宫里,绸缪之处自不必说。至于由头索性省了,荣国府事情一发,哪个还不知道是皇帝有意令他避嫌。
贾琮才到家,刚下车就见贾琏迎面疾步走来,还不及行礼就被一把扯住:“琮弟你可算回来,家里被抄了!”
荣庆堂上,贾母面罩寒霜,倚在榻上不言不语,贾赦刑夫人坐在一边,也是脸色铁青。贾政立在下面,微微发抖。
王夫人跪在贾政身侧,满脸是泪:“是妾身无知,想着既是老亲,能帮且就帮一把,将来人家复起了,也念咱们的好处。也不知哪个走了风声,引来都察院的人……”
贾政早已怒气横胸,将王夫人一脚踢倒:“甄家的案子早就定下了,若果真只是相助,那时你妹子嫁女,大可趁便将东西送还,为何留到如今?分明是你贪求无厌胆大妄为,私匿甄家财物为已有,以致今日之祸!”
王夫人被说中心事,不由惊恐万状,忙起身扑过去,抱住贾政的腿哀求:“老爷,妾身虽办了糊涂事,可是一心都是为了娘娘和宝玉,为了这个家啊……”她呜咽着,“从那年省亲之后,府里就一日不如一日,哪一年不打饥荒?若不是逼得紧了,妾身也不会贪图些谢礼,平白惹祸上身……”
贾政将她重重推开,怒喝:“休提娘娘和宝玉,有你这般的母亲,羞也羞死了!你既主中馈,府中用度不足,为何不将就俭省着?开源节流之法甚多,为何定要走邪径?到如今事已败露,还要在此支吾!”
王夫人还想分辩,却立脚不稳,耳中听着丈夫的怒斥,想到自己房中箱开柜破,积攒多年的私房尽数一空,如今只能在佛堂栖身,不由捶胸大哭。
贾母只冷眼看着王夫人被带回佛堂,一个字也不想说。刑氏虽说蠢些贪些,胆子却小,凡事只听贾赦的,反是这王氏,大家子里出来的,那胆子可大了去了,甄家的案子通了天,当今动了大气,连甄家亲外甥、当今的亲弟弟恪敏郡王阳昱都不敢求情,一众老亲谁敢掺和?她竟无知至此!
贾赦一脸讥嘲:“二弟也不用向弟妹发火。你在外几年,怕是不知道咱们府上到了什么地步,连你侄女的嫁妆都办不齐了,还得我们拿私房。眼看着宝玉成婚,三丫头环哥儿都要说亲,可不得多扒拉些么。”
其实这话有些强词夺理,不过贾赦挨了一顿狠批,窝了一肚子气,哪里还管得了这些。
刑夫人也不再遮掩,冷笑:“可不是么。可怜二丫头,挺着老大个肚子,还要替家里提心吊胆。亏得姑爷厚道,还每日来瞧咱们,话说得那叫一个慰贴。这也是二丫头命好,若是给到个不修德行、跟红顶白的人家,怕不得落井下石、趁火打劫呢。”她是大房媳妇,嫁进贾家二十年,竟没当过一天的家,有老太太压着她争不得,现在二房自做孽,带着大老爷也受了连累,她还忍个什么?
正想再刻薄几句,贾母将手上捻着的十八子往旁一撂,啪啦一声脆响,刑夫人吃了一吓,不敢再说。
贾赦一声冷笑:“母亲经多见广,且说说可有什么想头?”若非老太太偏心二房,让王氏占了掌家太太的身份,她能惹得出这场祸来?
贾母被儿子一呛,立时大怒,正要喝骂,却见贾赦起身站到她面前,沉声道:“二弟任官在外,儿子便是手再长,也没有管到兄弟内宅里去的。王氏闯下大祸,惊动天子,请母亲痛下决断,以免累及阖家。”
贾政倒吸一口冷气,贾母怒喝:“胡说!休了王氏,要娘娘和宝玉儿如何做人?!”
贾赦冷笑:“那我只有请旨分家,省得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你……”贾母气极:“我就知道你容不得你弟弟!”
贾赦也豁出去了:“我容不得老二?母亲这话忒也无情!若真容不得他,当年父亲去世,母亲命我不必挪动,却叫二弟住了荣禧堂时,我就该发作了!还用一等几十年?我劝母亲想明白些,这等妇人,留在家中只是祸患!”
袖子一挥,贾赦转身便走,他屋里的玩器碎了好几件,正心疼呢!
贾母这一气非同小可,颤巍巍地抬手指着贾赦,却见儿子大步离开,并无丝毫停顿之意,不由“呃”地一声,倒栽过去,唬得贾政鸳鸯等忙上前拍胸抚背,好一刻才缓回气来。
荣国府被查抄得十分突然,贾家上下都是反应不及。
当时正是宝玉探春等给贾母请安的时候,一众军士虎狼般闯将进来,不问青红皂白,男子悉数锁拿,妇女一概逐入荣庆堂中看守,另一路进门就喝问贾政王夫人居处,随即冲去翻箱倒柜,一张张封条贴起,其他人的房舍亦封了,命将有职位的贾赦贾政贾琏等带往有司问话,其余无职男丁并女眷禁于府内,不得外出。
女眷中唯王夫人被单独关押在佛堂里,因是贵妃生母,并未多加为难,却有几个健壮妇人死死看住,半步路不得多走,连吃食衣物也要几经察看后方才送了进去。
大观园里何曾有过这般惊悚,实在是鸡飞狗叫,鹤跳鹿跑,被如篦子似得好好‘过’了一遍,各处都乱成一团,独李纨因是节妇,稻香村并未抄查。
贾母惊魂方定,见刑夫人唬得着实不堪,只得叫她且寻个地方歇息,自与凤姐儿调排,李纨也赶了过来,分派各人栖身之处,先将就几日,再做计较。
正忙乱间,一个女禁子直直走到贾母面前:“哪个是史湘云?她家里人来接她。”
贾母一怔,便知史家已得了消息,忙将湘云唤出,交付来人带去——只要有人出去便好,现下外面只知贾家被抄,里头的情形一概不知,不管走的是谁,总能带个信儿与人知道。
接下来两天直如府里上下皆做了一场恶梦,贾赦等虽被放回,却只许在府中走动,门上严禁出入,直到三日后,有人来揭了封条,贾赦等方稍安下心。
解了门禁,头一桩就是各处打探消息,又急着寻有力之人代为关说,又不敢做得太过引得上面知觉,四下忙个不了。
后廊所居一众贾氏宗族,俱各惶惶不安。看在贾琮眼里,‘树倒猢狲散’、‘飞鸟各投林’的架势已渐渐出来了,马车一路过来,搬家的倒见了三四起。
路上已经听贾琏说了始未,进荣庆堂刚请了安,王夫人一头撞了进来,见到贾琮,便如溺水之人抓着浮木一般:“琮儿……好侄儿,你成日在万岁跟前侍候的,替家里求个情……”
贾赦转头瞪向贾政:“二弟你听听,这叫什么话!”
贾政又羞又恼,面皮发紫:“蠢妇休得胡言乱语!琮哥儿官才八品,皇上面前哪里有他开口的地方?误了差事,岂非更添罪过!”骂得王夫人一脸绝望,不敢再出一声。
话虽如此,终究不免有些小小期望,当今捡着这当口儿把贾琮留在宫里好几日,庇护之心显见,若能……
贾琮沉吟片刻,摇摇头:“我在宫里当值,一步路也不敢多走的,也没认识几个人。”
“听说老圣人最喜茶花,我庄子里有人寻来几株异种,世面上从没见过的,等腊月进了花期,老爷就好献上去,当今性子纯孝,必定欢喜。”
腊月?贾母眉头一紧:现下是在七月里,还有足足四个月,这是皇命交办的案子,哪里能拖这么久?
正要说话,却听贾政木然道:“我家世受皇恩,如今不能报效朝廷,反干犯国法,还要去奔走钻营,以求宽贷?唯在家自省,静候发落便了。”
说得轻巧!
贾赦险些骂出声来:这世职本不是你的,便收了去你也不用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
☆、80
回到大房院里,贾琮先进里面给卧病的刑夫人请过安,再折转去书房。贾琏垂手立在边上,贾赦心事重重,只向他摆摆手道:“家里的事情你也不必多管,有我跟你哥哥呢。你把差事办好了,比什么都强。”
贾琮心头微热,情知贾赦因他官小职微,不欲他搅进这些事里面,想想便道:“老爷可是有主意了?”
便宜爹可不象表面看着那般没成算的,果然被他一问,贾赦先是咬牙不语,半晌从牙关里挤出一声似哭似笑的颤音:“无非是拼上我这二品将军罢了!”
他坚持要贾母同意休弃王夫人,不成便要分家,实在也是这些年被打压得狠了,往日里二房把着府里财权,琏儿媳妇管了几年事,赔了多少嫁妆进去,也是个蠢的!直到这二年生了儿子才算聪明些。
别看贾赦嘴上说得绝断,其实他也明白,贾母肯定不会放弃王氏,不说别的,贾政外任回来,新差使还没派就来了这么一出,那起子小人看皇上恼了贾家,未必不会就此把人搁起来,吏部候选的官多着呢,等上个十年八年的也不是没有?这当口王子腾不就能使上劲了么。
再说了,王氏被休,琏儿两口子一样面上无光,就为了这一条,他这做父亲的也抽身不得。
在家里闷了几日,等外面风声略止,贾赦换了家常衣服,只带着单大良和他儿子两个,去外头兜了一圈,近晚才回来。
因是家里出了大事,贾琮回了静远轩暂住。这日一进外书房便听见父亲一句怒骂:“天杀的贾雨村,家里何曾亏待过他!”
贾琮莫名其妙,贾琏忙凑到边上轻声说了几句。
“贾雨村?”贾琮眼神闪了闪,便向贾赦看了一眼。
贾赦把眼一翻,没好气道:“有话就说,这当口还避讳什么不成!”
贾琮垂下眼睛,道:“听说那年薛家大哥哥在金陵的案子,就是他办的,断得糊里糊涂,到如今当地还有人说嘴,亏得那一家已没了人,不然日后怕还有麻烦呢。”
贾赦登时火了:“这什么时候,还管人家的闲事!”
贾琮便将香菱身世,以及甄士隐赠金贾雨村的事情大致说了,道:“我也是听来的,可那人说得头头是道,连香菱眉间天生有颗朱砂痣都说出来了,想必不会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