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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对柳湘莲是既敬且畏,还藏着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心思,闻得此话,当时就把头点得如鸡啄米一般:“二弟说得是。”
作者有话要说:
☆、67
果然过了几日,贾珍托了贾琏来见薛蟠,转弯抹角地提起尤三姐。薛蟠早经湘莲叮嘱过,当下将话原封不动背给贾琏听:“这等事哪里有我做主的份儿?连我妈也不便张口的。琏二哥要么径直寻了二弟说,要么请个官媒往樊家,寻柳夫人说亲,岂不比我这里妥当。”柳夫人就是柳湘莲的姑母,嫁入怀宁伯府。他父母早早去世,全仗这位姑母多方照应,故柳湘莲也极是敬重于她。
贾琏无法,只得胡乱扯了些闲篇,告辞离去。
他与湘莲并不熟识,若无人居中牵线自是不好当面提亲,若说到柳夫人处,柳家这一支只湘莲一棵独苗,择亲岂不慎重?尤三姐又哪里经得起打听,竟不是结亲,反要成仇了。
这里薛蟠翻过来又将事情学给湘莲,一脸表功,倒叫湘莲好笑,与薛蟠相处日久,深觉他天真烂漫,于家人朋友间义气深重,只可惜少年丧父,母亲过于慈爱失了管束,未免行事恣意任性,呆则呆矣,倒也不是无可救药,既已结义金兰,往后倒要多留意些,免得他异日不知天高地厚,闯出祸来。
紫宸殿西暖阁是当今皇帝招见宗室亲贵的所在,除了几位挂名议政的亲王之外,能入此见驾的十根指头都数得过来。
今日坐在阳昊左手下方的是个与他年龄相仿佛的青年,郡王朝服,眉目英挺,气势张扬,较阳昊也不遑多让。
阳昊在上皇长治帝诸子中排行第六,上皇第七子恪敏郡王阳昱只晚了几个月出生。昔年甄贵妃得宠,与皇后很争过一番高低,阳昱在宫里也是水涨船高,又有权倾江南的甄家在外奥援,大有夺储之势,给阳昊找了不少麻烦。
也是天数使然,甄贵妃去世,阳昱少了一大助力,守孝三年后本想博上一博,也曾着意表现,适又逢长治皇帝大病经年,太子阳昊一面监国,一面在榻前侍疾,极尽孝道,无论朝臣还是宗室,都是交口称赞。等到长治帝病好,深感精力不支,难以掌国理政,于是禅位太子,退居大明宫为太上皇。
阳昱也算识相,新帝登基后一改行径,成日里斗鸡走狗,纵马飞鹰,往来的尽是一班浪荡公子哥儿。阳昊见他知趣,又有上皇看着,多少有些顾忌,也就不为已甚,一般封了个郡王,任他在府里逍遥。今日难得请见,虽心下腻烦,阳昊还是把人宣了进来。
阳昱斜斜靠在紫檀透雕二龙抢珠大椅子上,懒洋洋地道:“皇兄,臣弟那丈人办了糊涂事儿,丢官流放也是活该,只是家里老老小小几十口子,臣弟总不能甩手干看着,还请皇兄赏个恩典。”
阳昊挑眉:“怎么,难道那几十箱东西,还不够他们用的?”
阳昱晒笑:“墙倒众人推,历来雪中送炭的能有几个,趁火打劫倒不少见。甄家送了些东西进京来不假,原是想寻人帮着求个情,臣弟倒说叫他们一并缴了也可减些罪过,横竖不能叫他们饿着。可惜他们听不进去,反把老底赔上不少。”
这兄弟两个是标准的‘相看两生厌’,都看着对方不顺眼。要说阳昱其实真心不想管这事儿,甄家此番做得太过了,引得民怨沸腾,多少御史言官盯着,江南又是文风昌盛之地,那些书生士子,什么样的话儿说不出来。
然而甄应嘉是他亲舅舅,当年一心扶他上位,没少出力,在他失势之后还把家里最出挑的嫡女嫁给他做了正妃,冲着过往这些情份,还有去了的母妃,他都不能不理甄家的事情。
皇帝心下未必不清楚,上皇在位时几番南巡,单甄家就接驾四次之多。拉下的亏空,十停里少说有八停是花在自己老爹身上,只是既要了排场体面,内里如何就顾不得了,少不得便要咬着牙硬撑到底。
若非如此,他哪里会这么轻易就放了甄家过关,而不是打入贱籍。
可笑那些人犹嫌不足,唯恐带累的人不够多。
不过阳昊又是另一样心思,他正打算寻个由头拾掇贾家,送上门来的机会不用白不用。
宁荣两府里就没几个省事的,纵然他信得过贾琮,然则帝王心性,定要将人掌控在自己手中的,他既在贾琮身上用了心,便不能让他被贾家拖累了。
甄家料得二十年内是不足为虑了,阳昱所求无非是能有个东山再起的机会,应了他又何妨。
见目的达成,阳昱也无心逗留,敷衍几句便辞了出去。回到府中,早有个俊秀青年快步迎上:“劳动王爷费心,家中上下,均感恩无任。”
阳昱微微一晒,边向里走边道:“谁不知道我跟舅舅家打也打不开的,你有在大门口等我的功夫,倒不如把师爷跟你说的那些都记熟了,日后也用得上。”
若是贾母等人见了这人,必定吃惊不小,原来这青年容貌,竟同贾宝玉生得一般无二,便如孪生兄弟一样,只是神态举止比宝玉老成得多。
这人便是甄家的宝玉了,他因尚是白身,亦无甚劣迹,只在大理寺被押了两个月就放了出来,也不知经了些什么,竟是气质大改,再不复往日的天真烂漫。
甄宝玉小心地跟在阳昱后面,他已经得了准话,要准备科考。甄家嫡支这一代兄弟三人,他两位兄长早已入仕,此番也受了牵连,便日后起复,也难以再掌实权。明岁是秋闱之年,他若能得个举人身份,再由姐夫安排补个小县的县丞,也算入了仕途。
阳昱在书房里坐了,跷腿看着甄宝玉道:“回去跟她们说清楚,别惦记那些东西了。你们家置下的祭祀产业不在少数,那些个浮财,倒是去了干净。”
甄宝玉不敢多言,只喏喏应了。阳昱忽又一声冷笑:“这贾王氏倒也好胆。现放着我一个郡王都不敢沾手的东西,她居然敢接,也不想想上头那位是个什么性子。”眯着眼想了一会,方慢悠悠地道:“也罢,财去人安乐,贾家人要自寻晦气,日后须怪不到旁人头上。”
看了甄宝玉一眼,这小子蹉跌一回倒长进不少,不过甄家背了这等要案,日后要结亲事却不容易。心念一转,他恪敏郡王阳昱可不是吃了亏不知道还手的寿头,既然那些东西被阳昊盯上了回不来,何妨提前收些利息。
把甄宝玉打发走,抬眼看向门口下人:“可打听过了?消息属实么?”
那人躬身回道:“是。就是原在金陵的皇商薛家,家主薛蟠去年曾跟柳公子结过怨的,因是路上有救命之恩,如今反做了结拜兄弟。柳公子回京有七八天了,眼下就在薛家住着。”
“有趣……”阳昱拿手指在下巴上轻轻搓着,露出个玩味的表情:“柳湘莲那性子,居然能认个调戏过他的人当哥哥?”向那下人挥了挥手:“叫人各处递帖子,就说后日本王要去围猎,大家伙儿都来!”
那人眨巴着眼儿道:“若柳公子想带他义兄来拜见王爷?”
阳昱豪气地一笑:“有何不可?人多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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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紫宸殿里,人去屋空,阳昊忽觉一阵难以言表的孤寂袭来,看了眼西洋大自鸣钟上的指针,当下叫何平去传旨意,招舍人贾琮见驾。
何平略侧身在前引路,一面偏着脸向贾琮笑道:“上回贾舍人送的簪子,万岁爷爱得很呢,每日换了常服必用的,拿盒子单另收着,都不叫奴才们碰。”
贾琮淡淡一笑。自从认得阳昊,他的生活水平直线上升,吃穿用都由内府特供,后来更有了皇帝亲自过问的待遇。前阵子阳昊叫人寻了极品的墨玉,亲自定了式样,命高手匠人制了两根发簪并几件坠饰送给贾琮,虽说贾琮对这些小巧玩艺儿也只平常,却不能无视阳昊的心意。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月,他下了值就往坊市去,想弄样东西回赠阳昊。衍波初时不解,便道:“二爷想要什么,只跟何总管说一声儿就是,哪里用着自己去寻?”
贾琮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何总管拿来的不就是阳昊的,我拿他的东西去送他,成什么了?”衍波缩脖不敢言声,只闷了头偷笑。
连跑了十余家店,到底选着合适的,是一小块做物件剔下来的和田玉,色若新竹,质地温润如脂,正好形状细长,做成一枝竹节簪,簪首雕竹枝竹叶,下端雕出竹节样,并篆七字诗句。
进得殿内,阳昊身着月色常服,玉簪别顶,神情间透着淡淡欣然:“‘此君可与契忘形’,若是朕记得不差,这后面还有一句是‘百年相对眼青青’?”
贾琮微笑,若得与他相对百年,倒也是件美事。
作者有话要说:
☆、68
一室静谥,贾琮与阳昊对坐榻上,看着他举手斟茶,神情闲适而专注,宽大的衣袖垂在空中,那风致优美如画。
贾琮嘴角微扬,接茶细品,淡色的双唇轻啜莹白杯沿,看在阳昊眼中,也是赏心悦目。
难得能有一刻偷闲,阳昊原本有事想与贾琮说,且先不提起,只将身挪到贾琮边上,揽着他倚在自己肩头,遥看天际半片余晖,眼神悠远。
外间有宫人来点灯,闪起的光亮惊醒了陷入迷离中的两个人,贾琮从阳昊怀中坐起身,倒也没把围在腰间的手臂拿开,只随口问他:“今儿找我光为品茶?没有别的事么?”
阳昊拿手指在他面上轻轻划动:“是为你的亲事。”说着唤进何平:“把昨儿那个蓝封拿来。”贾琮虚龄十七,已至适婚之年,阳昊不打算让贾家人挑选他的岳家,天晓得会遇到什么极品。
而且,如今朝中也已经有几位大人在注意他。向来嫁女嫁低,贾琮少年进士,官品不高却前程可期,且容貌端正性情温和,虽是庶子,但日后自要分出来单立门户,媳妇不必在婆婆跟前立规矩,可不正是一等一的女婿人选。
阳昊打算让贾琮自己挑一家,就把赐婚的风声透出去,本来这事儿贾琮入值之后就可操持起来,偏又逢国丧,便向后推了一年。
何平送上一个蓝色封套,阳昊从中抽出几张纸:“这里面选了四户人家,都是家底殷实、门风中平本分的,姑娘生得也不错,你自己瞧瞧,挑个得眼缘的。”
贾琮倒没奇怪阳昊突然跟他提这个,却不接阳昊手里的东西:“几家都是做官的?”
阳昊点头:“不过五、六品。”且都是翰林院、太常寺之类并无实权的官职。
贾琮微微皱眉,想了好一会儿,才道:“还是别,我不想再多一堆亲戚出来。”既为夫妻,便要互结因果,原身的责任他只能勉为其难,旁的就算了,他无心应付。
“这样,你找暗影问问,就莞尔那样的,有没有人愿意。”莞尔其实隐藏得很好,却躲不过神识探查。
阳昊眼神霍地一闪,不由转头去看贾琮的脸色,却见小家伙半闭着眼,一副懒洋洋地模样。他比谁都清楚贾琮怕麻烦到什么程度,想起衍波二人他也并不忌讳,身边总会带上一个,方定下心来,笑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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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林黛玉已经在林家老宅住了三个月,法事业已做完,她给自己定下功课,每日为父母抄经祈福。
这日一早起来,略用了些粥点,就焚起一炉檀香,在案前落座。
才写了大半页纸,书房帘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黛玉烟眉微蹙,一旁侍立的紫鹃忙快步走出,隐约有细碎的话音掠过,不多时来人退去,紫鹃便回身进来,照旧屏声静气地立在案边。
候黛玉一篇写完,轻轻放了笔,紫鹃服侍着净手整衣毕,方禀道:“宝二爷琮二爷来瞧姑娘,在外书房坐着呢。”
黛玉垂头不语。她其实早就不怪宝玉了——那人什么脾性,自己还不知道么?
只是心头一股郁气总是萦绕不去,每每不由自主地想着一个藕官便已如此,若有颜色更好、更会讨喜的丫头来了,他会如何?这些天一念及此,便黯然神伤: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往日那些投缘,那些无须言语便可意会的相契,都哪里去了?
他,果真能陪着自己一辈子么?
黛玉不敢再往下想,似乎自己又回到清明那一天,满腔的愤懑、痛苦,还有随之而来的无助让她的心头阵阵紧缩。
贾宝玉自上回被林黛玉冷冷淡淡打发出来,心下好生不甘,想再去俯就,又有些气怯,便将主意打到贾琮头上,磨着贾琮,要他陪自己去瞧黛玉。
贾琮实在不想再搭理他,奈何这人低声下气的本事一流,被缠得又好气又好笑,只得随口应了,二人同往林宅。
等了约顿饭时分,黛玉才出来了。原本宝玉想直接进里面去的,贾琮皱眉道:“这里到底不是咱们自己家,大面上的礼数总要讲的——宝二哥去王子腾大人府上,王家姑娘是怎么招待你的?”
宝玉想了想:好象王家的表妹从来也没单独招待过自己,都是舅妈出面的,表妹只是出来跟自己见个礼,有时连面也不见。不过王家表妹相处不多,其实生疏得很,跟林妹妹如何比得?
春纤捧了茶来,见宝玉满脸不耐,早知这位爷什么样人,忙上前请安,笑靥如花,宝玉立时没了脾气。
好容易见黛玉出来,却不象往常两人挨在一处,而是分了宾主落座。等黛玉落落大方地问候了老太太并大舅舅、二舅母等人,贾琮也答得彬彬有礼,宝玉在旁早急得火烧火燎,如猫抓的一般,忍不住道:“林妹妹,你一人在此,岂不寂寞?还是回园子里去罢!”
贾琮险些没翻白眼:你要不会说话就干脆不要说!
黛玉垂眸,淡淡道:“也没甚么不好——有道是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便骨肉至亲,也未必能长长久久总在一处。”
宝玉立时呆了,看着那张万分熟悉的容颜,却觉得从未有过的陌生。
贾琮轻声叹息,见宝玉似是魂游天外,也不去唤他,只得向黛玉道了声:“姐姐好生保重。”便拉着人离开。
一直到把人重新送回怡红院里坐好,一众丫环们转着轴儿每人服侍了一把,贾宝玉才从神不守舍中清醒过来。
“不对,林妹妹断不是那样人,一定是有什么难处,不得已才留在哪里的。如今她冷冷清清一个人住着,没病也要闷出病来了,我这就去跟老太太说,派了车去接她回来。”
贾琮见宝玉跳起来就往外跑,一伸手抓住他胳膊,轻喝:“宝二哥,少安毋躁!”
宝玉如被冷水浇头,半晌方一声苦笑:“没错,眼下林妹妹一心尽孝,必不肯回来的。”木然又坐回去:“只是她何必说那样话呢?姑姑姑丈也不会愿意她一直在那里抄经的。等功课完了,我们不就又能在一处了么?”
看着宝玉晦暗又带着些希冀的眼神,贾琮都不知道自己是该一巴掌打醒他呢,还是该说几句安慰话:“宝二哥你就没想过,林妹妹有可能一直留在自己家里,不回来了?”
“不会的!”对这个问题宝玉的反应直接且激烈:“林妹妹不会的!她一定会回来的!”他的眼神渐渐又亮起来:“到时候……”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游移。
贾琮微晒,目前这种形势,贾宝玉那点想头只能是白日梦:“宝二哥,我是不知道林姐姐听见这话会如何回你,若我是她,必要跟你割席断交,自此不相往来的。”
宝玉登时急了:“那里会?林妹妹虽小性些,却从来不记着的。”
贾琮把他又压回座位:“这些年总听说宝二哥专能和女孩儿们结交,我还道你虽不理世事,却可为闺阁中一知己。如今看来,也不过虚有其名罢了。”
宝玉自是不服。他生平认定日月山川灵秀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