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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他有意不曾让人打扫的落叶,一个秋天的落叶,已累积得很厚。夜色下,一袭红衣的她,脚踏鹿皮短靴,在地上施展着轻功,旋转,移步,落叶在她脚下凝聚而后散开,铺展于地,似形成图字。而她却站在中央,头顶月亮,月光下掐起了腰,仰天大笑,样子竟是那般张狂得意,却诡异地没发出任何声音……那模样……让他顿生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不一会儿,见她走进了房里,四周也没了声响。沉吟半晌,他终于推门走了出去。站在方才她无声大笑时所站的地方,向地上看去,只见地上有序铺展的落叶已被秋风吹散了些,但仍隐约可猜出地上落叶铺散开来所写的字。
幸福。
直到那一刻,他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伫立在这个位置,不知不觉间直到晨曦。
而此刻,风早已将“幸福”二字吹散。
那是他此生从未抓住过,也不再能抓住的东西。
曾经……
当他自黑暗中睁开双眼,第一眼望见的就是她苍白无生气的脸,紧紧环抱住他的手臂,有着他从未感受过的执着和守护,弱弱渡过来的内力,是她临死前也不放弃的坚持。他心中在微微悸动,因从未有过。异常明显而无法令他忽略的悸动。
她说:“我还不想死……啊……”
他其实知道他们不会死,却不告诉她。
她说:“昨天我背过你,今天换你背我。”
他试图甩她下去,她却死扒着不放,仿佛被逼无奈,他背着她走。心中却涌起了不熟悉的欢喜,那是他第一次背着一个女人。
她背对着他偷偷流泪,那是他从未在她眼中见过的伤心,心忽然沉了下去,因为知道,那悲伤是为了谁。而让他们分离的人却是自己,他矛盾着,复杂着,到了京城,当她说要走时,他毫不犹豫地先行离去,他以为事情可以到此为止,他再不会与她有交集,可她的身影总会不期然浮现在脑海,挥之不去,他终于明白自己其实是在逃避。
明明可以不去刘修的喜宴,可一种莫名的牵念让了出现在了那里。她的伤心,他全看在眼里,在她揭穿身份的一刻,令他震惊的不是她的欺骗,而是,她竟是他指腹为婚的事。
那是,他此生有机会拥有却也不能抓住的东西。
错过了开始亦错过了结局,靠在她的肩头,他浅浅笑了起来,闭上了眼睛。
他从未笑过,从未。
方圆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重重地跪在地上,望着唐夜的尸身,眼中空洞无泪,似看不惯他身上的一根根刺,麻木地伸出手去,握住唐夜背后的箭羽,猛地一拔,而后又握住另一支……
直到拔完所有的箭。满身满手的鲜血,他方才站起来,挟起昏死过去的花无多及少主唐夜瞬间远去,天边破空传来绝厉的誓言,“我方圆对天发誓,棠棣必为少主唐夜报此血海深仇,至死方休!”
唐夜猝死的消息传回唐家,当唐家之主唐卓山看到唐夜千疮百孔的尸首时,悲痛欲绝。唐夜是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这个儿子不仅长相出众,对他孝敬,还博学聪颖,每当有人提起唐家、提起唐夜他都甚感骄傲。这个儿子仿佛一则传奇,在江湖中有着不败的地位,也标榜着唐家在江湖中不可动摇的地位。想起自己为了妹妹一意孤行给他定下方家这门婚事,才导致他今日为了方家那个祸水女儿不顾性命,死得如此凄惨,他越想越是内疚。那一夜他喝得酩酊大醉,却在酒后,无间中看到自己的妻妾因唐夜猝死不仅不悲还偷偷暗喜的神情,他悲怒之下杀尽了自己的所有妻妾,而后消失于江湖,从此不知所终。
自唐夜死、唐卓山消失后,唐枫接管了唐家,成为唐门之主。天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唐枫就是曾经血洗江湖的杀手无间,唐家才是杀手组织棠棣真正的幕后黑手。此时,接管棠棣的却不是唐枫,而是方圆。原本与刘家有亲戚关系的唐家,也因唐夜之死而变成了仇家。
城墙上的齐欣听到了方圆破空而来的恐吓,她不仅毫无惧色,还微微地笑了。想起半年前,她入宫面见皇太后刘雅,太后拉住她的手道:“修对女子一向淡漠甚至有些排斥,这与他小时候的一段经历有关,你也不必挂怀。他毕竟是个男人,还正值年少,你可以试些其他办法,刘家的香火便靠你了。”
齐欣道:“是。”
太后点了点头,招了招手,一个婢女递过来一包东西,皇太后取过来,递给齐欣:“修最近勤于政务,我听宫中御医说他近来睡眠不太好,偶尔还会做梦头疼。这是迷迭香,对他有些助益,你可以点在他的屋里,你拿着。”
齐欣垂下目光,道,“多谢太后赏赐。”
太后道:“今日哀家有些累了,你下去吧。”
齐欣施礼道:“是。”
当晚,刘修亦被太后唤去,留在宫中用了晚膳,回来时已近子时,已然有些醉了。太后灌了他不少酒,刘顺扶他下车时,虽见他神色清冷,脚步却有些虚浮,了解他的刘顺便知道他已经醉了。
回了自己的寝房,刘顺伺候他更衣,他挥退了刘顺,倒在床上便欲睡。
屋里飘着一股淡淡的暗香,很好闻,他缓缓欲睡时,可越发觉得口干燥热,他扯开了里衣,丢在一旁,可燥热越发厉害,身体里流窜着不知名的情愫。这时门打开,复又关上,有一个脚步很轻地走了进来。他微微睁开眼,夜明珠被纱覆盖,幽幽的暗光映出一个女子的身形,他有些看不清,微微晃了晃头,复又看向那人。她身着白色薄缎,头发披散在肩后,低垂着头,玲珑的曲线令他脑袋轰的一声,他越加恍惚。那女子缓步走了过来,一步一步,他缓缓挣扎着起身,似看到了竹屋外,那个刚刚泡完
温泉向他笑着走来的女子……
他看不真切,再也等不及她一步步走向自己,一把将她拖过来,昏暗的夜明珠映在她的脸上,他颤抖地抚摸她的脸,似遥远而痛苦的思念。每晚他都会梦到她,而今晚的梦尤其真切,尤其难耐。
女子轻轻一颤,手指抚摸到他裸露的胸前,他闷闷哼了一声,似有些疼痛难忍,突然将她抱住,压在床上。
他炽烈的唇压在她的唇上,辗转吸吮。房里淡淡的暗香,似有若无,令他炽热难忍,身下的女子似一缕清甜甘露,令他狂躁不安。这是梦吗?他已弄不清楚了,他扯掉了她身上的衣物,火热的身躯覆上身下有些颤抖的娇躯上。
齐欣有些害怕,又有些企盼,这是刘修第一次这般主动亲近她,她颤抖着,任由他狂乱地吻着自己,感受到了他的急切和焦躁。身体的贴近,炙热的气息纠缠,交叠的双唇,游移的双手,令她忍不住轻轻低呤。她听到刘修克制又狂乱的暗哑声音,“我要你,你是我的!”
她轻轻一颤,难掩心中的战栗。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世界天旋地转无比美好。从拿到这香时,她便知道这不是普通的迷迭香,但当刘修抱住她时,她内心是何其的喜悦。她的夫,她的天,她爱刘修,从第一次在大明湖畔见到他起,她便被他吸引。吴翌的纠缠令她的虚荣心得到满足,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还有美貌,她值得获得世间所有男儿的倾心爱慕。
刘修在进入她身体的刹那,令她疼痛,她微微挣扎,却也同时感觉到了刘修的安抚,一瞬,她放松了下来。因为他的爱怜,当他完全占有她时,她有些迷乱,正有些不知所措,便听到刘修嘶声轻喃,“无多……”
他终于放开了她,翻身沉沉睡去,迷迭香缓缓燃尽,只留一缕香尘,在屋中缭绕不散,凝成了她刻骨铭心的恨。
她怎能放过她?她一定要杀了她!
公子翌死后,年迈的西京侯得知消息后便一病不起。西京侯一生只有两子,大儿子早亡,二子吴翌虽非自己尊重却等同亲生。吴翌寄托了他一生的希望,吴翌之死如利刃入喉。他痛苦难当,虽病重却还欲披挂上阵报杀之仇,可惜,却在未出征前病故于府中。临死前,他将女吴多多与兵权交给了吴琪。
在此之前,同年四月,宋家军大败刘谨,晋王一蹶不振,宋家军借势挥兵北上,长驱直入,拿下江陵等地。六月,宋家军在洛阳李家的帮助下攻入洛阳,直逼东郡。
与此同时,宋子星收到密报、成王吴翌死,尸身悬挂于魏城之上。宋子星闻讯大惊,暗领数十骑马不停蹄夜奔向魏城。
同年六月,成王吴翌死后,北王吴琪在低迷了一段里间连战连败后,却与宋子星私下见了一面,而后似突然醒悟了一般,整合了因吴翌身亡西京侯病故而士气低落的吴家军,倾全力与刘景决战在东郡。大战后,东郡几乎被夷为平地,满目疮痍。刘景惨败,终究死于吴琪之手。
刘景战亡的消息传回京城,原本回吴翌身死沉浸在胜利在望的喜悦中的刘家全然震惊,皇太后与刘国丈甚至夜不到寐,寝食难安。
自晋王大败,刘景又亡,洛阳、东郡连续失守,刘家雪上加霜,俨然大势已失。
自棠棣少主唐夜身亡后,唐家与让家决裂,棠棣杀手更是倾巢而出,没日没夜地袭击魏城澈王刘修府邸,不仅暗杀澈王和澈王妃,还暗杀刘修手下得力的几员猛将,甚至一些杀人不眨眼的死士连府中的无辜的丫环和仆役也不放过。如此,日夜不停,整个王府所有人整日提心吊胆人心惶惶,许多人受不了偷偷自府中跑了。
皇太后闻讯,急忙从京城调派了数名江湖高手到魏城,保护澈王与王妃安全。但即使如此,数名高手也疲于奔命,焦头烂额。
而今,魏城外三十里,除北王吴琪的军队外,东南方向宋家亦来,将魏城团团围困。北有吴琪,南有宋子星。围困刘家目前唯一一支主力军,刘修。
一连数日,刘修无心政务,躲在屋中,不吃不喝。任由谁呼唤哭诉都无用,包括王妃齐欣。
门窗紧闭,刘修手中拿着一束断发,反复地摸着,望着透过窗棂射入屋内的光线一点点出现,再一点点消失,如此反复。
经多日打探,探子回报,方若兮已经亡故。据探子说,她的尸骨埋在了一处名曰竹海的陌生之地。探子说,竹海在哪里,他从未听说过。
他听到这个消息,久久没有反应,而后万念俱灰般将自己关在屋里,不管什么杀手,不管一切。
他沉浸在思念中,思念着她,痛苦并刻骨铭心地思念着。
她死了,死在他的手里。那三支箭,她一箭都没躲,不仅没躲还有决迎上去。她是故意的,她早已不想活。她想死在自己手中,她的尸骨埋在了竹海,并未和吴翌埋在一起。她为什么要埋在竹海?那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地方,那个有着他此生最美好回忆的地方。他想,她心里终究是有他的,她是爱她的,而她死在了自己手里,竟死在了自己的箭下。
他反反复复地想,不停地想。
日复一日,他回忆着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时而微笑,时而失神,他沉浸在回忆中,不可自拔。
直到吴琪挥军玫入魏城,他都未曾走出房门一步。
吴琪大军攻打魏城时,齐欣再也忍不住,命人撞开了他的房门,却发现只三日的功夫,房内的他已憔悴得不成模样。
齐欣站在门口,震惊得连迈入屋中的力气都消失殆尽。自知道方若兮已死,只三日,他便憔悴成这般模样,言若兮在他心里竟那么重要,比什么都重要,她早已心知肚明,却一直难以接受。
她缓缓迈入屋中,她不愿相信,她哭倒在他脚下,逼问他:“方若兮在你心里就那么重要吗?那我算什么?我算什么?”
她听他喃喃道:“她的命,比我自己的也重要,我为了能让她自由自在地活着,屈服于姐姐,娶你为妻。但她死了,她死了,她死在我的箭下,我亲后杀了她,我曾经所做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他缓缓地拿起桌上的酒壶为自己倒了杯酒,而后毫不犹豫地一饮而下,齐欣知道那是什么。正惊呆时,听他道:“吴琪不会放过我和你,你快走吧。”
齐欣闻言,不怒反笑道:“不,我不走,我既然嫁给了你,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不苟活于世,我又岂能独活,我一直知道你心里有她……我一直知道……”说到此,齐欣眼中已有泪光,似千般委屈却又万般无奈,均化作一声叹息。她亦拿起桌上的酒壶颤抖着为自己倒了一杯,一仰头,饮下。而后一阵哀伤,眉间隐有万丈光芒,她带着些许自豪地轻轻笑道:“但与你并肩打天下的是我,站在你身旁默默支持你的是我,与你结发为妻的也是我,就算黄泉路……伴你左右的也只会是我!”
刘修微微一颤,低声道:“你又何苦?”
火光越发逼近了月华殿,殿中烛火几乎燃尽,夜如此沉,却又如此亮,亮得刺眼,亮得悲凉。
齐欣淡然笑道:“修,这一世我们不能偕老,盼来世我们早些相遇相识。你不做王侯将相,我不做世家美人,不再生逢乱世,只做一对平凡夫妻,平安一世,白头到老,好吗?”千般期许,万般哀求,她哀怜地望着刘修,心中渴望着……
可得来的终究只是沉默。
她痛楚万分,想起一事,苦笑道:“吴翌临死前曾说了些话,并托温语转告方若兮,此事我一直瞒着你。”
刘修微微一怔。
“吴翌临死前的话,我也听到了。”刘欣叹息一声,继续道,“他说,直到临死这一刻,他才发觉,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光就是和她在一起。他说,今生不能白头到老,来生定要与她携手不弃。”察觉到刘修和身体一瞬变得僵硬,她依偎得更近更紧。怜惜着他的痴情,痛苦着他对自己的无情。
吴翌的话如一支箭狠狠地刺进了刘修的心,直到此前,他仍嫉妒着吴翌,便是死,他也没资格对无多说出同样的话,终究,没资格。
火已烧进了大殿,灼热令他闭上了双眼,似看到吴翌临死前对无多说的此番话的心情和姿态,历历在目,痛不欲生。
毒已入心,痛彻心扉,齐欣忍不住微微颤抖,却仍努力坚持,尽力忍耐,颤抖着轻声道:“修,而仿,我想与你说同样的话。此生此世,我从未后悔嫁给你,在我的记忆里,最美好的时光,也是能和你在一起。”
身边的女子紧紧地依偎着自己,即使是死也不离不弃,即使明知心中无她也只存着微薄的念想,只盼着许下来生,而他……嘴几张几合,始终难以成言。
恍惚中,似看到城墙下,她奋力拔出插在胸口的箭,喷涌出的鲜血染遍衣襟,怨恨地望着自己。
他嘴角溢出了鲜血,缓缓流淌入脖颈,他轻轻地笑了起来,便是来生……来生……他悲痛到了极致,缓缓闭上了双眼,从此再未睁开。
泪流满面的齐欣,已然在他身边不动。
澈王与其王妃死后,杀手组织棠棣便在江湖中销声匿迹。
当吴琪面对滚滚大火的魏城刘修府邸,听士兵说澈一一及澈王妃在里面饮鸩自尽时,他淡淡地不知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已经听不见的刘修听:“无多并未死,那不过是我与宋子星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修,虽然我恨你,恨你将翌的尸身挂在城墙上,恨你狠心伤了无多,令她在生死之间徘徊,但如今我方才明白,你爱她之心,不比任何人少。”
不过短短一个月,公子琪已然变了模样,消瘦而憔悴,却多了从未有过的刚毅与凌厉。
魏城破。
半个月前。
宋子星带着昏迷的花无从来见他,求他为花无多医治。
当日,探子回来报,吴翌身死,花无多被刘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