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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无多喃喃道:“难怪……”难怪昨晚他会突然出现在凤楼。
李赦尝了一口汤,便放下了手中的勺子和盛汤的橙子皮。
花无多又道:“从今往后,你什么时候约我吃饭,我都出来。”言罢又尝了一口汤,继而眯起了眼睛,露出十分心满意足地样子。
李赦失笑道:“你不只直白,还很简单。”
花无多扬眉一笑,道:“谢谢夸奖。”
这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可是,花无多始终没喝酒,也没问李赦,是哪两种人才能喝他酿制的酒。不过,花无多见他喝完酒没有什么异状,暗道,看来,下一次还是可以喝的,那酒,闻着真香。
花无多本想问李赦昨晚为何也走错了茅房,但又怕问得突然,李赦起疑,转念一想也没什么,便没提起。
吃完这顿饭未时已过,花无多与李赦离开凤楼,凤楼掌柜一路送到大门口,殷勤不减。
夏季午后微热,但因天阴,风又大,倒也舒服,花无多临离开凤楼时手里拿了一串葡萄和一个香蕉,边走边吃,边吃边吐,葡萄皮,葡萄籽,一路都是。李赦在旁偶尔瞥一眼侯爷之女手里尚未扒皮的香蕉……扫一眼大街,表情有点异样。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凡擦肩而过者无不扫一眼花无多,话说,一个小姐,当街这么个吃法,还真有点……有辱斯文。
而这一切,花无多似乎没看到,自顾吃得津津有味,葡萄尚未吃完,已开始吃香蕉,但即便如此,李赦的步伐依旧不急不缓。
花无多吃完了香蕉,随手一扔,尚未走出去五步,就听身后噗哧,碰,哇呀几声,有人当街重重滑到,而后那人开口大骂道:“他奶奶的,是谁扔的香蕉皮!给老子滚出来,老子劈了你!”
李赦闻言回头,见一个浓眉大眼长胡子的大汉刚从地上摇晃着爬起来,他身旁还躺着几个方才被他一同拉倒的酒醉兵丁,恰是来时,当街殴打菜农的那几个人,四周百姓见状怕被连累纷纷躲避,一下子兵丁四周便空了出来。那几个兵丁喝的醉了,半响爬不起来。
李赦转回头瞥向身旁的花无多,只见她仍不急不缓地走着,手里提着葡萄,扯下一个,放入嘴里,咬了一下,眯起了眼睛,似乎葡萄很甜,
她由始至终都没回头,又是女人,那几个兵丁自然没想到是她,花无多和李赦无事人一般越走越远,花无多吃完了葡萄,扔了葡萄杆,拍了一下身旁李赦的手臂道:“晚膳你也一同请了吧。”
李赦闻言莞尔,见花无多说此话时,似乎极为自然而又很讲道理,不禁露出了一抹笑意,看着身旁眯着的眼睛和嘴角挂着适意笑容的她,心头不觉为之一热。
他们二人已经走远了。那几个兵丁方才骂骂咧咧地爬了起来,这时,有个小兵慌慌张张地拨开人群冲了进来,对方才滑到的那个大汉道:“总兵,王爷手令,命仓司速送粮去唐州,命您负责押运,明日启程。”
那总管接过手令一看,看到晋王大印,酒已醒了大半,忙提刀而去。众人随后。
离了凤楼,花无多与李赦同回晋王府,却在半路,遇到了一群人,真的是一群人啊,个个花枝招展,招蜂引蝶,这群人不是别人,正是南书书院众位公子及其趾高气昂的书童陪侍们。
公子翌隔着两条街就看到了花无多,一下子冲了过来,拖过花无多就是一顿训斥,什么把大哥急死了,什么以为她不见了,什么被人轻薄了,什么让他们好找啊,什么不守妇道了,花无多看着口若悬河的公子翌……呆。
这一群明摆着上街勾引良家妇女的蜜蜂,难不成是出来找她的?花无多暗道:打死她都不信。
还是老样子
花无多看着面前装模作样,当着李赦的面训斥她没完没了的假哥哥公子翌,不禁皱起了眉,只当公子翌说话似放屁,充耳不闻,面无表情……她这幅表情惹来公子翌极大的不满,见公子翌不满,花无多忙低下了头去,用眼角余光斜睨了一眼身旁的李赦。见李赦看着滔滔不绝的公子翌,先惊讶了一下,很快地镇定下来,而后静听了一会儿,又玩味地勾起了唇角眉梢,一句话也不说,似在旁听得起了兴致,花无多见状,暗暗摇头:没有同情心……刚想到此,就听李赦道:“在下今晚做东,宴请翌公子兄妹,彼此交个朋友,不知翌公子意下如何?”李赦一开口,自然打断了公子翌的话。花无多双耳得救。
公子翌闻言,立刻闭嘴,可就在这时,刚摇摇晃晃走到面前的一群公子们摇着折扇道:“李公子真客气!初次见面就请我们吃饭。”
“是啊,我们怎么好意思。”
“我们不能让李公子破费。”
“诶,贤兄此话差矣,李公子盛情,我们怎可不去啊。”
“是啊,你怎能驳了李公子的面子,要去,一定要去。”
“也对,哎,好吧,我去,我去。”好像很为难。
“那我也去。”
这时,站着最外面的公子语左看有看,勉为其难期期艾艾地道:“你们都去?!哎,看来我不得不去了。”
花无多彻底无语。
这些人三言两语,一唱一和的,李赦今晚这顿饭已经骑虎难下,是不请也得请了。
公子翌在旁笑而不语。
面对众人的目光,李赦点头微笑道:“在下荣幸之至。”
闻言,公子翌彬彬有礼地拱手谢道:“多谢李公子盛情相邀,请我们这些闲人吃饭。”
李赦回礼道:“翌公子哪里话,人多才更加热闹,吃饭喝酒才有趣。”
“对!”闻言,公子巡一拍扇子,赞道:“喝酒吃饭就是人多才有趣,这句话我喜欢。一看这位公子与我们就是志同道合之人,在下开封赵巡,请问阁下?……”
李赦道:“在下洛阳李赦。”
“洛阳李赦?莫非是……洛阳李家的三公子?”公子争惊道。
李赦道:“正是在下。”
闻言,众公子面面相觑,静了半响,而后……你一句李兄幸会,我一句李兄久仰……他一句李兄幸会幸会……众人一番自我介绍,很快就熟悉了,当街簇拥着李赦的那个亲热劲,就像偶遇多年不见的亲兄弟一样。眼瞅着,只一小会儿,李赦已多了五六个弟弟,而且个个是胞弟,一奶的那种。
花无多早已被挤出圈外,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喃喃道:“他们,还是老样子啊……”有甜头的时候两眼冒光,前赴后继,最好是分赃均匀,如果不均就很可能立刻撕破脸拼个你死我活……属先发制人。
这时身旁有人问道:“这半年你过得好吗?”
花无多抬眼望去,见公子修在对她说话,便对他展颜笑了笑,点了点头道:“挺好的。”
公子修问完这句话后,便站在花无多身边,并不上前攀附李赦。
花无多看了他一眼,道:“你也还是老样子。”
在花无多的心中,公子修的“老样子”其实就是有甜头出现的时候时常冷眼旁观,并不是不心动而是以静制动,换句话说,就是不浪费唇舌和体力,先让别人上,观察仔细后,再等着钻空子,属后发制人。
公子修轻嗯了一声,自我感觉良好。
公子修并不知道花无多心中所想,否则表情决不会这么自然。其实,花无多还是很肯定公子修的,因为,后发制人的人通常是最有本事的。
二人并肩而立,不再说话。
因李赦声称有事,众人散去。
公子翌、公子琪、公子修与花无多几人先行回了晋王府,其余人听说昨日已有几个妓舫到了江陵,正下榻在燕山馆,便寻了去了。
回去的路上花无多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公子琪能忍住不去燕山馆,为什么连公子翌都能忍住?
直到回了晋王府,公子修带着书童离去之后,花无多才知道为什么公子翌和公子琪不去看美女。
院子中央,遣退了所有王府侍女,公子琪对她低声道:“帮我们做两副面具,要快,明天就要。”
花无多问道:“什么面具?”
公子琪道:“一副晋王的面具,一副安字营总兵许耀武的面具。”
花无多道:“晋王我认得,但这许耀武我没见过,做不了。”
公子翌闻言,笑了笑,道:“你见过,就是踩你的香蕉皮摔倒的那个人。”
花无多惊讶道:“是他?”转念一想,面色微变,道:“你怎么知道?你们一直跟着我!?”
公子琪道:“不是一直跟着,是恰巧看到。”
花无多不信:“真的?”
公子翌皱眉,似已有些不耐烦了,啪,啪两声,拍了两下桌子,一下一张银票,道:“一张一百两。”
二百两?!花无多眼角忍不住抽了几下,瞥了一眼桌子上的银票,愣是坚持没动。这时,又听公子琪笑道:“你不是要劫富济贫吗?这一次我们干票大的。”
言毕,桌子上的银票已然不见了……
酉时三刻,众人齐聚五子居。
五子居前院是酒楼,但与凤楼不同,这里全是雅间,一间挨着一间,隔音效果很好,设计也极为巧妙,出入也是有些地位身份之人,不像凤楼那般人声鼎沸,却是乐声袅袅,别有一番情趣。不过,越是这样的地方,花费越贵,在这里随便定一个雅间至少也要十几两银子,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
众人由李赦带着,过了前院,入了后院。
五子居的后院,别有洞天。
四周红木高高围起,葫芦藤爬满了红木,遮蔽住这一方天地,间或夹杂着紫色的蔷薇花,阳光透过藤蔓映射进来,风儿吹过,即便是如此夏季也甚觉清爽宜人。
乐声悠悠,四下里未见有人弹奏,竟不知这乐音从何而来,疑似天上。
园中有青石铺地,中间凹陷荡着粼粼清水,水中立着高石,清水来自其上,水沿缝隙而下,涓涓游于四周。有一白衣女子,娉婷婀娜,长发及腰,正赤足于水中取水。一旁,有一方木桌,其上,烟尘袅袅,茶香四溢。
女子一抬眼看见李赦等人入内,纤纤玉指忙放下手中茶盏。起身走下清水砾石,向李赦盈盈拜倒,轻柔道:“蓝玉见过三公子、众位公子、小姐。”
美女如斯,纤纤如玉,众公子不由得眼前大亮。
花无多低头走路一时没注意前方有美女出现,一下子撞到了前面公子巡的后背。
公子巡回头一看,一见是她,立刻转身摇着折扇微展双肩摆开姿势,露出一口小白牙,光灿灿道:“再来一次。”
花无多刚想说好狗不挡道。就见后来居上的公子修一掌推开公子巡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边走边喃喃自语道:“这里蚊子真多。”
公子巡握着拳头聚了几次的气,可一看见公子修,还是泄了。
花无多肆无忌惮地在旁瞪大眼睛看着公子巡。公子巡见众人已然落座,正奇怪地看着他,悻悻地哼了一声,也自寻了个座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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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美人,菜是好菜,酒是好酒,至于茶嘛……
应该很好喝吧,花无多暗想,美人的洗脚水煮出来的茶肯定别有风味。(脚丫子味),众人都喝茶了,唯独花无多没喝。身旁的公子翌发觉了,便低声问她为什么不喝,她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老实回答了缘由,公子翌听后,再也没碰茶碗,公子琪看见二人交头接耳,便问公子翌怎么了,公子翌只答他和多多今天两人闹肚子,不适合喝这种茶。公子琪信以为真,点了点头,拿起手中茶碗喝了一口,公子翌在旁咧了咧嘴,神情非常古怪,与花无多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可惜公子琪并未看到二人的古怪眼神。但花无多右侧的公子修却似乎察觉了什么,也再没喝一口茶。
每上一道菜,几位公子都象征性地品尝几口,便放下了筷子,举止得体十分讲究。
菜已经上了满桌,已不再上菜后,众人均放下筷子,喝酒聊天,只偶尔举筷夹一口菜吃。
花无多伸着筷子在菜里面翻香菇吃,翻到一个夹到碗里,再翻到一个再夹到碗里,再翻……嗯?怎么诺大的桌面就她一双筷子?这时,公子巡十分无礼地轻笑出声,花无多忙讪讪地收回筷子。
李赦微笑道:“大家随意,不必过于拘礼。”带头伸筷子夹菜,众人连忙笑着附和,纷纷夹菜,花无多高兴起来,兴奋地再次伸出筷子,可这时候又发现,那些公子像是训练过似的,只捡面前的一两样菜,便又放下筷子说起话来,而整张桌子上还是只有她一双筷子……花无多心不甘情不愿地被迫又收回了筷子,其它人谈论着什么她不关心,但看着美味摆在眼前却不能享用,就那么渐渐凉掉,心理头那个心疼啊。
众人除了喝酒就是聊天,偶尔夹菜,也都夹得非常少,花无多没事干,专盯着有人拿起筷子夹菜时,她好跟着下手。
其中,公子修和公子翌夹菜的次数最多,但没人知道,其实他二人这么做都是被逼的……花无多左戳一下公子翌,公子翌就得拿筷子夹菜,右戳一下公子修,公子修也得配合着夹菜。后来公子翌不耐烦了,干脆把菜直接夹到花无多的碗里,公子翌的行为在其它人眼里看起来非常正常,哥哥照顾妹妹,天经地义,但公子修也夹菜给花无多……大家的眼神变了,看着二人那就是个暧昧。
酒过三巡,众人话题变多。
言谈中,众人先聊起了来参加凤舟赛的妓舫和比赛前呼声最高的几个才艺双绝的美人,后渐渐讲到凤舟赛自开朝以来曾经在几处州郡举行时发生的趣闻,说起这次在江陵举行……桌上几位公子同时摇头叹息。
公子争道:“江陵之地,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南临长江,北依汉水,西控巴蜀,实是宝地,可惜,我们一路行来,所见所闻均触目惊心,江陵附近百里,百姓流离失所,曝尸荒野,贼寇横行作乱,地方府衙昏庸无能,既不镇压流寇,也不筹集衣粮抚恤百姓,哎,真是令人……哎。”
花无多正在咬公子翌夹到她碗里的糖醋排骨,闻言重重点头,嘴里都是食物不方便说话,只能用眼神严重表示同意。
公子诓瞥了一眼公子修,道:“争,别说了。喝酒,喝酒!”
公子修面色沉郁,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晋王是他的叔父,少年时是皇上的陪读,从小与皇上一起长大,甚得皇上信任,后因带兵铲除意图谋反的宁王而加官进爵,一路封王,江陵乃叔父晋王封地,江陵如此……
与众人同饮杯中酒,李赦笑道:“在下得知,昨日已有几个妓舫到了江陵,苏州的有凤来仪的姑娘和梓州花好月圆的姑娘们同住燕山馆,昨日因些缘由起了争执,约定今晚在燕山馆内摆下花擂,要在凤舟前先行一比高下,不知一会儿大家有没有兴趣同去看看?一切开销皆由在下负责。”
众位公子一听,去了方才尴尬神色,面面相觑,表面似在互相征求意见,实则内心正在极力掩饰着兴奋的怒放。今儿下午他们就已经按耐不住先去看过了,这会儿听说燕山馆还有花擂还怎么按耐得住。便一个个假意推辞了一番,然后又来了个顺水推舟。公子琪最后似不得已地开口道:“李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