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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想到,郭太仆曾经对自己有小怨隙,马上把吕给谏和侍御陈昌等叫来,把自己的意图告诉他们。过了一天,弹劾郭太仆的奏章,纷纷投到皇帝面前,得到皇帝的圣旨,把郭太仆撤职赶出朝中。
曾生报恩报怨,办得分明,颇快心意。
有一次,他偶尔来到京郊的大道上,一个喝醉酒的人冲撞了他的仪仗队。他就命下人把他捆起来,交给京官,立刻将那个人打死了。
那些与他接近的近邻和田地相连的富人家,也都畏惧他的权势,把自己的好房子与肥沃的土地献给他。自这以后,他家的财富可与一个国王相比。
不久,袅袅和仙仙先后死去了,曾生日夜思念她们。
有一天,他忽然想起,往年见他的东邻有一个少女特别美丽,每每想把她买来作妾,只因当时家势财力单薄,未能如愿,今天,可以满足自己的意愿了。
于是,他派去几个干练的奴仆,硬把钱财送到她的家中。一会儿,用藤轿把她抬来一看,女子出落得比以前看见时更加美丽。
曾生自己回忆平生,各种意愿都达到了。
(本章完)
第58章 梦幻泡影()
又过了一年,曾生常听到朝中有人在背后窃窃议论他,但他认为这只不过是像朝廷门口那些摆样子的仪仗马而已。他仍然盛气凌人,不可一世,不把别人的议论放在心上。
谁知竟然有一位龙图阁大学士包公,大胆上疏,弹劾曾生。
奏疏中说:“臣认为曾生,原是一个饮酒赌博的无赖,市井里的小人。只不过偶然一句话的投合,而得到圣上的眷顾。父亲穿上了紫色朝服,儿子也穿上了红色的朝服。
皇上的恩宠,已经达到极点。曾生不思献出自己的躯体,不思肝胆涂地以报皇上之万一,反而在朝中任意而为,擅自作威作福。他可以处死的罪,像头发那样难以数清。
朝廷中的重要官职,被曾生据为奇货,衡量官位的轻重,为收价的高低。因而朝中的公卿将士,都奔走在他的门下,估计官职买卖的价钱,寻找机会偷空钻营,简直如同商贩。仰仗他的鼻息,望尘而拜的人物,无法计算。
即使有杰出之士与贤能的良臣,不肯依附于他,对他阿谀奉承,轻的就被他放置在清闲无实权的位置,重的就被他削职为民。更有甚者,只要不偏袒他的,动辄就触犯了他这指鹿为马的权奸;只要片言触犯了他,便被流放到豺狼出没的荒远之地。
朝中有志之士为之心寒,朝廷因而孤立。
又有那平民百姓的膏血,任意被他们蚕食;良家的女子,依势强娶。凶恶的气焰,受害百姓的冤愤,暗无天日。
只要他家的奴仆一到,太守、县令都要看颜色行事;他的书信一到,连按察司、都察院也要为之徇情枉法。
甚至连他那些奴才的儿子,或者稍有瓜葛的亲戚,出门则乘坐驿站的公车,气势浩大。地方上所供给的东西稍为迟缓,在马上的鞭子立刻就会抽打你。
残害人民,奴役地方官府,他随从所到之处,田野中的青草都为之一光。而曾生现在却正是声势煊赫,炙手可热,依仗朝廷对他的宠信,毫无悔改。
每当皇帝召见他到宫阙之中,他就乘机进陷别人;刚从官府退回,他家中后花园中已响起歌声。好声色,玩狗马,白天黑夜荒淫无度,国计民生,他从来不去考虑。
世界上难道有这样的宰相吗?内外惊恐,人情汹动,若不马上把他诛除,势必要酿成曹操与王莽那样的夺权之祸。
臣日夜忧虑,不敢安居,我冒杀头之罪,列举曾生的罪状,上报圣上得知。俯伏请求割断奸佞之头,没收他贪污的财产。
上可以挽回上天的震怒,下可以大快人心,顺通民情。如果臣言是虚假捏造,请以刀、锯、鼎、镬处置臣子……”
曾生听到消息后,吓得胆颤魂飞,如同饮下一杯冰凉的水,浑身上下凉透了。幸而圣上优待宽容,扣下此疏,不作处理。
但是,继之各科各道、三司六部的公卿大臣,不断上奏章弹劾;就连往日那些拜倒在他门下的,称他为干爸爸的,也翻了脸向他攻击。
最后,圣上下令抄没他家中的财产,充军到云南。他的儿子在山西平阳任太守,也已派遣公差去把他提到京师审问。
曾生刚刚听到圣旨,惊恐万分,接着就有几十名武士,带着剑,拿着枪,径到曾生的内房,扒掉他的官服,摘下他的帽子,把他同他妻子一块捆绑起来。
一会儿,看到许多差役从他家中向外搬运财物,金银钱钞有数百万,珍珠翡翠、玛瑙宝玉有数百斛。幄幕、帐帘、床榻之属有数千件,至于小儿的襁褓,女人的鞋子,掉得满台阶都是。
每一样曾生都看得很清楚,感到心酸伤目。
不一会,一个人拖着曾生的美妾出来,她披头散发,娇声啼喊,美丽的面容六神无主。曾生躲在一边,悲伤的心如同火烧,含着愤怒而不敢说。
不一会,楼阁仓库,全被查封。差役立即呵叱曾生出去,监管他的人就用绳子套着他的脖颈,把他拉出去。
曾生同他妻子忍声含泪地上路,要求能有一匹老马拉的破车代步,差役也不答应。
走了十里,曾生妻子脚小无力,快要跌倒,曾生用手搀扶着她走。
又走了十里,曾生自己也疲惫不堪,突然看见前边有一座高山,直插云霄,自己发愁无法攀登过去,只好挽扶着妻子相对哭泣。
而监管的人面目狰狞地过来催促,不容许他们稍微停歇。
曾生又看到太阳西斜,晚间无处可以投宿,不得已,就弯着腰,深一步,浅一步地走着。
快到半山腰时,妻子实在无力了,坐在路旁哭泣。曾生也坐下来稍微休息,任凭差役叱骂。
忽然间,听到多人一齐叫喊,有一群强盗各自拿着锋利的刀枪,跳着跑着追过来。那些监送的差役大惊而逃,只留下曾生和他的妻子。
曾生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说:“我孤身被贬谪边疆,行李中也无值钱的东西。”哀求他们宽恕。
这些强盗个个瞪大了眼睛,忿怒地说:“我们这群人是被害的冤枉百姓,只要你这贼的头,别的什么也不要!”
曾生愤怒叱责:“我虽然有罪,可我仍然是朝廷的命官,你们这群乱贼,怎敢胡为!”
群贼也怒极,挥动巨大的斧头,就朝曾生的脖颈砍去。
曾生只听得自己的头落地有声,惊魂未定,立刻见到两个小鬼,把他的双手捆起来,赶着他走。大约走了几个时辰,到了一个大都市。
不多时,曾生看到一座宫殿,大殿之上坐着一位相貌很丑陋的阎王,靠在一个长长的几案上,在决断鬼魂的祸福。
曾生急忙向前,匍匐跪在地上,请求阎王饶恕。
阎王翻看着卷宗,才看了几行,就勃然大怒:“这是犯了欺君误国的罪,应当放到油锅里炸!”殿下无数的鬼在应和着,声如雷霆。
马上走来一个巨鬼,把曾生抓起,摔到台阶之下。那里有一只大油锅,约有七尺多高,四周烧着火炭,油锅的腿都烧红了。曾生浑身发抖,哀哀啼哭,逃窜又无去路。
巨鬼用左手抓住他的头发,右手握着他的脚脖,把他扔到油锅中。
曾生觉得孤零零的身子随油花上下翻滚,皮与肉都焦糊,疼痛彻心钻骨;沸着的油灌到口里,把他的肺腑都烹熟了。
他心想快死算了,但想遍了法子,也不能马上死去。
(本章完)
第59章 醒悟()
约一顿饭的时间,巨鬼才用大铁叉把曾生从油锅里取出来,又让他跪到大堂下。
阎王又查检了簿籍,生气地说:“生时依仗权势,欺凌别人,应当上刀山之狱。”
巨鬼又把曾生揪去,见到一座山,不很大,而峻峰峭拔,锋利的刀刃纵横交错,就像密密的竹笋。此刻已经有几个人的肚肠挂在上边,呼喊号叫的声音,惨忍难听。
巨鬼督促曾生上去,曾生大哭着,向后退缩。臣鬼用毒锥刺曾生的头,曾生忍痛乞求可怜。
巨鬼大怒,抓起曾生,向空中掷去。曾生觉得自己身在云霄间,昏昏然地向下掉,锋利的刀交刺在他的胸膛上,痛苦之情难以言状。
过了一会,由于他的身体太重,向下压去,被刺入的刀口渐渐大了。忽然,他从刀上脱落下来,四肢蜷曲着。
巨鬼又撵着他去见阎王。阎王让人计算一下他生平卖官鬻爵、贪赃枉法所霸占的田产,所得的金银财宝有多少。立刻有一个胡须卷曲的人数着筹码,屈着指头算计说:“三百二十一万。”
阎王说:“他既然能搜括来,就让他都喝下去。”
不多会,小鬼们把金钱取来,堆集到台阶上,像小山丘。又慢慢放到铁锅里,用烈火熔化。
巨鬼让几个小鬼,更替着用勺子灌到曾生的口中。流到面颊上,皮肤都臭裂;灌到喉咙,五脏六腑像开锅一样。
曾生活着时,恨自己搜括得太少,眼下又以此物太多为患。
忙活了半天,才灌尽。阎王下令,把曾生押解到甘肃甘州,托生为女子。
走了几步,曾生见到架子上有一铁梁,粗有好几尺,上边穿着一个火轮,大也不知有几百里,发出五彩般的火焰,光亮照耀到云霄间。
紧接着,巨鬼鞭挞着曾生上去蹬火轮子。他刚一闭眼,就跃登上去,火轮随着他的脚转动,似觉身子向下倾坠,遍身冰凉。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一看,自身已变成婴儿,还是个女的。看看生他的父母,都穿着破烂的棉衣。土房中,放着破瓢和讨饭的棍子。
他知道自己变成了讨饭人的女儿,从此每天跟随讨饭人沿街乞讨,肚子常常饿得直叫,不得一饱。穿着破烂的衣服,被风吹得刺骨疼。
十四岁那年,她被卖给一个姓顾的秀才当小妾,衣食才算自给。而家中的大老婆很凶狠,每天不是用鞭子抽,就是用板子打,还用烧红的烙铁烙她。幸好丈夫还可怜她,稍稍有些安慰。
墙东邻有个很不正经的恶少年,忽然越过墙来,逼着与她私通。
她心想:“自己前世所行的罪孽,已受到鬼的惩罚,现在哪里能再犯呢!”于是大声呼救。
丈夫与大老婆都起来,恶少年才逃去。过了不久,秀才来到她的房间中睡觉,她在枕上喋喋地诉说自己的冤苦。
忽然一声巨响,房门大开,有两个贼持刀闯进来,竟然砍掉了秀才的头,抢光衣物就走了。
她团团地爬在被子底下,大气不敢出。等到贼去了,她才哭喊着,跑到大老婆的房中。
大老婆大惊,哭着与她一块去验看秀才的尸体,怀疑是她招引奸夫,杀死自己的丈夫,因而写状告到州官刺史。
刺史严加拷问,以酷刑毒打,使她招认定案,依照法律,判凌迟处死,把她绑着到行刑的地方。她胸中冤枉之气堵塞,大跳着喊冤屈,觉得比十八层地狱还黑暗。
正在悲痛呼号的时候,曾生听得同游的朋友说:“老兄,你作恶梦了吗?”
曾生忽然醒悟过来,见到老和尚还盘着腿坐在那里。
同游的人都问他:“天晚了,肚子都饿了,为什么睡了这么久?”
曾生这才面色惨淡地坐起来,久久无语。老和尚微笑着说:“占卦说你作宰相,是否灵验?”曾生越发惊异,行礼向老和尚请教。
老和尚说:“要修自己的德行,要行仁道,就是在火坑中,也能生长出青莲花来。我这个山野中的和尚,哪里能参透其中的玄妙!”
曾生满腹胜气地来,垂头丧气地回去,追求升官、享受荣华富贵的想法,由此慢慢地淡薄了。后来,他隐遁到深山之中,不知所终。
其实,他之所以会做这种前喜后悲的梦,是我在搞怪;而他梦中看到的,只是他很有可能会遇到的未来而已。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人生会有无数的选择,而不同的选择,也会导致不同的结果。因此,我非常认同老和尚的话:“修自己的德行,要行仁道,就是在火坑中,也能生长出青莲花来。”
那么,后来曾生究竟怎样了呢?我决定去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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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生离开佛寺之后,漫无目的,四处游荡,最后终日在烟花柳巷流连。
当时有个从金陵来的舞女,侨居本郡,曾生很喜欢她,被她迷住了。这舞女返回金陵,曾生也偷偷地跟着她,逃离了家乡。
他在妓院住了半年,钱财都花光了。舞女们都讥笑他,但还没有立即赶他走。不久,曾生身上长满了梅毒疮,溃烂发臭,沾染床席,被妓院赶了出来。
他只得在街市上讨饭,街上的人们见了他,都远远地躲着。曾生害怕死在异地它乡,便一路讨着饭往西走。每天走三四十里,渐渐到了邠州地界。
又想到自己衣衫破烂,脓疮污秽,没脸回家,依旧在临近县里徘徊。
一天傍晚,曾生想去山中寺庙投宿,路上遇到一个女子,容貌美丽得跟天仙一样。
女子走近他问:“去哪里?”曾生实说了。女子说:“我是出家人,住在山洞里,你可以去留宿,还能躲避虎狼。”曾生很高兴,跟着女子走了。
进入深山中,见有一座洞府,门前横淌着一条小溪,溪上架着根长条石作桥。过桥几步,有两间石室,室内一片光明,不需点灯。
女子让曾生脱下破衣,到溪水中洗个澡,说:“洗洗,疮就好了。”又拉开帷帐,扫扫被褥,催促曾生去睡,说:“快睡吧,我要给你做件衣服。”
说完,她就取过一些像芭蕉的大叶子,裁剪好后,缝制起来。
曾生躺在床上看着,见女子只是做了一阵子,衣服便缝好了。
她将衣服折叠整齐,放到床头上,笑着说:“明早穿上吧!”说完,便在对面床上睡了。
曾生洗了澡后,觉得身上的疮不疼了。醒过来时一摸,已结了厚厚的疮痂。
到第二天早晨,曾生要起床,心里怀疑芭蕉叶衣服没法穿,取过来一看时,却是绿色的锦缎,光滑异常。
(本章完)
第60章 仙女翩翩()
过了一会儿,女子准备早饭。只见她取过一些山叶来,说是饼,一吃,果然是饼。又把叶子剪成鸡、鱼,烹调好后,都和真的一样。
室内角落里有个小瓮,盛着好酒。女子一次次取来饮,少了,就再用溪水灌满。
过了几天,曾生身上的疮痂都脱落了,就到女子床上,要求同宿。
女子恼声说:“轻薄东西!刚能安身,就要妄想!”曾生嘿嘿笑着说:“聊以报答您的大德!”于是,二人一起睡了,欢爱非常。
一天,有个少妇笑着进来,说:“翩翩小鬼头,快活死了!薛姑子的好梦,几时做成的?”
翩翩迎上去,笑着说:“原来是花城娘子!你贵足很久不踏贱地了,今天西南风紧,把你吹送来了。抱了儿子没有?”
少妇叹气说:“又是个丫头!”翩翩笑着说:“花娘子真是个瓦窑啊!孩子带来了吗?”少妇说:“刚才哄好了,已睡下了!”于是一齐落坐,翩翩设宴款待。
少妇又看着曾生说:“小郎君烧了好香!”
曾生见她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容貌依旧很漂亮,心里很喜欢她。剥果子时,误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