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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的愤怒愤怒愤怒-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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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法理解的人。
  这令我困扰。
  或该说令我恐惧。
  什么反应会高兴,什么态度会生气,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採取哪种行动会喜上眉梢,说哪种话会沉下脸来……我们与他人接触时,无论交情好坏,总是以此为判断基准:这是沟通的润滑剂,也是维持关系的安定剂。我们将过去经验得来的对方情报转化为资料库,并加上喜怒哀乐的参数,一面侧目确认一面交谈,藉以发展或维持关系。
  但面对无法理解的人——亦即无法将性格数据化的人时,这种方法自然不管用,必须视现场的氛围或对手的感觉来瞬间推测与应对;倘若对方是初识的人还好,只须在谈话过程中掌握其性格,并提升参数的确实性即可。
  然而,这世上的确存在着无法以自己的理解能力掌握的人。
  不懂在想什么的人。
  不懂想表达什么的人。
  不懂想做什么的人。
  意义不通的人。
  语言不通的人。
  感情不通的人。
  而存在于眼前的三个学生……无庸置疑地,是属于这种种族。
  灌川惠子、春井文慧、水村理志、酒木优一,都是我班上的学生;虽然我接触他们不过四个月,但他们并非棘手的问题学生。以短枪射杀同学的灌川惠子,是标准的现代高中女生,将冲锋枪放在二芳、吃着饼乾的春井文慧,则是受同性疼爱的宠物型女孩,,投以锐利监视目光的水村理志虽不起眼,却是常见于开朗团体中的男孩;以手枪打爆同学脸孔的酒木优一安静、不醒目,人格同样极为普通。他们没有麻烦或异常之处,是最不用费心照顾的学生——数十分钟前,我还这么认为。
  没有过一丝怀疑。
  「啊,回来啦?」
  听见水村理志的声音,我抬头一看,原来是酒木优一。他以冷静得教人生厌的眼神凝视背部中枪而倒地的女学生,接着迅速取出塞在后侧裤袋中的手枪,朝她的后脑开枪。
  「欸……欸,文慧!」蹲在左端的女学生宛如坦露腹部以示服从的狗一般,对春井文慧投以讨好的表情。「我……我不太瞭解状况,不、不过,呃,放了我嘛!」
  「唔?」春井文慧的视线没离开电视。「为什么?」
  「为什么?因、因为我们是朋友啊!妳想想,我们不是常一起出去玩吗……妳忘了?」
  「怎么可能忘了?我记得很清楚。上星期我们一起去逛百货嘛!前天也去了游乐场。」
  「对啊!我们是朋友吧?」女学生的双眼因战慄而睁得老大,但嘴角却形成柔和的微笑,彷彿表现着友情一般。「那……那就放了我嘛!钦,文慧!放了我嘛!」
  春井文慧将饼乾盒放下地板,如此宣言:「不行!」
  随着一道枪声,女学生倒地不起。
  「妳没听到水村说不准随便说话吗?」灌川惠子一面替短枪上膛,一面说道:「不听别人说话,是种罪过。还是妳真的没听见?但就算没听见,也是妳的责任。」
  「灌川好像杀手」春井文慧微笑。「会在三池的作品里出现的那种,说不定能像竹内力一样发出元气弹呢!好期待!」
  「VCinema的话题我听不懂,别说了。」
  「哦!来了来了」水村理志愉快地敲着玻璃窗。「各位引颈期盼的警察大驾光临了!」
  「你们也想看吧?可以到窗边看,慢慢站起来。」
  我们七人依照命令静静地起身,朝教室的窗户移动。学校操场中有着成功脱逃的大量学生与警车;见了三台警车与数名警官,一阵安心的风吹过我与六个学生的心中。公权力来了,不会有事的——这股强烈的确信给了我们勇气。这种据地对峙的桉件里,从不曾有过犯罪者胜利的前例。
  我听见一阵金属声,回头一看,酒木优一正迅速地组装某样物品。待物品渐渐成形,我认出了那是什么。那是……来福枪。我们同时感受到存在于前方的希望与出现于后方的绝望,被嘴里塞满泥巴似的痛苦折磨着。
  「大闹一场吧,酒木!
  水村理志竖起大拇指。组装完来福枪的酒木优一并未反应,只是默默地离开教室。
  警官们一面以无线电联络,一面仰望学校;为了对上他们的视线,我们将脸贴在窗上,拼命地移动眼球。
  快看这里!
  3
  快发现我们!
  救救我们!
  「才这么一点人,根本不够看嘛!」、「是啊,根本不够看。」
  灌川惠子与水村理志交换着不祥的话语。
  瞬间,射击声响起,警车的挡风玻璃应声破裂,受惊的警察与围观人群大乱。枪声再度响起,一台警车似乎网引擎中弹而喷火;围观群众更加骚动,警官转过身制止他们。枪声、枪声、枪声,警官的后脑依序爆裂。枪声,子弹似乎打中围观民众的中心,只见人群如波纹般地开了一僩洞,并逐渐扩大。枪声,围观群众朝四面八方逃窜。枪声,学生死亡。枪声,教师死亡。四散的群众一面大叫一面逃走,声音甚至传到这里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眼下展开的这场好莱坞电影般的大骚动,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不是现实,是个太过愚蠢、太过荒谬的世界。我无法轻易承认这是现实,这是我的常识、我的资料库中所不存在的事态。
  异常的异常。
  只是如此。
  这样就行了吧?」灌川惠子瞥了我们一眼。这下机动队肯定会…动,不过规模大小就很难说了。」
  「慢慢后退,回到原先的位置。」水村理志将视线由窗户移开,转向我们。「喂,愣在那里做什么?不行喔!不听我们命令,就要你们的命。」
  然而,我们并未移动,因为无法移动。名为恐惧的漆黑毒气缠绕全身,肌肉紧缩凝固,犹如上丫石膏一般,连根指头也无法动弹。我们被强烈得无法屈服或隶属的恐惧心支配,寸步难移;我们七人软弱无力,如同被捕兽夹捉住、动弹不得地过了四天的兔子,又像巢穴里涌人大量流水而溺死的蚂蚁。
  「唉,伤脑筋耶!快动啊!」水村理志从手提袋中取出散弹枪。「还是你们想反抗?也可以啊……不过谁敢这么做,我就要其他人负责。你们学过吧?这就叫做连带责任。快!」
  枪口朝向我们,我们勉强移动身体,回到原先的位置。呼吸困难,黏答答的汗水挤出毛细孔,妆开始剥落,令我十分不快。
  「钦、欸,把尸体处理一下嘛!总不能一直放在这里啊!」
  春井文慧发出撒娇声。
  「说得也是。呃,那……你过来。」
  水村理志将枪口朝向某个男学生。
  「哇啊啊啊啊!」男学生淌着大量鼻水,额头抵在地板上。「对、对不起!饶了我吧!」
  「拜託,我什么也没做啊!喂,你可不可以帮个忙啊?我想请你收拾尸体。」
  「……咦?我……我吗?」
  「能不能替我把尸体去到走廊去?放在这里会发臭,好啪,听怖了就快去啊!、
  下眼睑蓄满泪水的男学生疲软无力地起身,颤抖的舌头频频舔着湿濡的蔷薇色嘴唇,将两具尸体拉出教室。地板上留下了如擦拭过溅落油漆般的红色痕迹。
  「春井,妳该关电视了吧!」
  「遵命。」
  春井文慧砰然起身,将电视关上。歪斗秀的声音与影像消灭,教室被寂静包围。
  这样的沉默被破坏了。
  奋力奔跑于走廊上的声音。
  随之响起的枪声。
  最后是惨叫声。
  酒木优一抓着被射穿了脚的男学生头髮,回到教室。
  「为什么开枪?」灌川惠子问道。
  「我在楼梯碰见他,酒木优一一把丢开男学生。「所以开枪。」他立起来福枪,接着便在门前坐下,立即披上了坚硬的沉默之壳。
  「想逃啊?」水村理志瞥了被逮住的男学生一眼。「我只叫你把尸体丢到走廊上,可没提起楼梯二字啊!」
  「呜!啊啊啊……饶、饶了我……饶……」
  男学生一面流血,一面蜷缩着。「不听话啊?思,我还挺喜欢这种不听他人说话的态度,很有歧视主义的感觉。」
  「连带责任发动。」灌川惠子上前:「不过,先鼓掌欢迎英雄的归来吧!来,鼓掌!」
  当然,没人鼓掌。
  「鼓掌!」
  水村理志拿起散弹枪,朝着天花板发射。
  我们鼓起如雷的掌声,一面对男学生投以憎恶及愤慨的眼光。连带责任、连带责任、连带责任;就像被喂食了坏东西的鸽f一样,这个词彙四处乱飞。连带责任、连带责任、连带责任…心脏瓣膜损坏,血液以异常流量流动于全身,一股强烈的晕眩感侵袭着我。连带责任、连带责任、连带责任;耳鸣令我听不见任何声音。连带责任、连带责任、连带责任;好痛苦,真的好痛苦。连带责任、连带责任、连带责任……
  「你、你,还有你,站起来。」
  灌川惠子点了三个学生,那11,人脸上的表情说明他们不知如何是好,却知道肯定大事不妙。大量的汗水、眼泪与其他液体让他们从头湿到了脚。我一面庆幸自己没被点到,一面静观不幸祭品们的下场。
  「接着请你们三个人猜拳,输的人被杀,剩下的两人得救,平手算输。懂了吧?」
  三人急忙点头。
  「好,听我的号令开始,不出的人会死喔!剪刀、石头、布!」
  布。
  布。
  石头。
  冲锋枪开火。
  出布的两人成/蜂窝。身上满目疮痍、鲜血直流的两个学生表情呆愣地并肩伫立,似乎尚未认清事态;然而,待他们互相确认彼此的情况并明白自己的下场后,便一声不响地倒地身亡。
  「哼哼,『天皇陛下何人也,矢泽永吉何人也,哀川翔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春井文慧刻意朝冲锋枪口吹气。「还是哀川翔最棒!」
  「再请你帮忙丢一次尸体吧!」水村理志对脚被射穿的男学生说道,,「这是挽回污名的好机会。」
  「应该是「洗刷污名」啦!」春井文慧纠正。「水村,你真笨耶!」
  「囉唆,听得懂就好。好啦,丢尸体同学,把这两个因你枉死的人丢到走廊上吧!」
  被冠上了「丢尸体」之名的男学生并未反抗或回话,像濒死的爬虫类一般一面爬行、一面抓住新出现的两具尸体。以腹部爬行的男学生脸上,找不到一丝表情;那是张如临末日的脸孔,放弃了所有事物、所有认知及所有希望的脸孔。
  「这么一来……只剩五个人啊?」水村理志点算生存者。「不过其中一个已经崩溃了。」
  「人太多反而麻烦,这样不是正好?」
  「其实我们也不需要人质啊……咦?老师,妳的表情好吓人啊!」我的目光不小心对上水村理志,连忙移开视线,但为时已晚。「有话想说,有问题想问,就请清楚地说出来吧!
  老师不是常这么说?「人与人要互相瞭解,得先交谈:所以各位同学,不要害怕,尽管交谈吧!」」
  我因恐惧而没开口。
  「有什么疑问请尽量说出来,别客气。啊,妳不必担心我听了问题的内容会恼羞成怒。又不是漫画里的角色,我不会做出那种白痴反应的,也不会加害老师或其他人,我保证。」
  「……真……」我的声音变得嘶哑。「真、真的吗……?」
  「当然。好了,请尽量发问吧!」
  「你……你们有什么思想?」
  「妳误会了,我们并不是恐怖份子。」
  「那……为何要做这种事?」
  「没什么理由。」
  他立即回答。
  「什么话……怎么可能?」我一面忍受被射杀的恐惧,一面说道:「怎么可能没理由?没有任何主义或主张,哪会做出这种……」
  「有主义或主张就可以做这种事啊?哦!原来老师认同恐怖行动啊!的确,光看行为的话,恐怖行动是最直接的手段;要对抗比自己强大且无法抗衡的存在,这是唯一的方法。
  所以说,老师认同恐怖行动吗?」
  「我不是在讨论这个问题:
  「我知道。」水村理志微笑,那是张熟悉的笑脸。「我是故意的,故意这么说的。」
  「我是说你们做这些事不可能没理由,不可能毫无意义地採取这种无谋的手段。」
  「不过我们就是做了啊!没意义也没理由地做了。对老师而言,我们是不可能的存在吗?」
  「说谎,你在说谎。」
  毫无意义也毫无理由地佔据学校?太荒唐了。在我的思想中,这种概念并不存在。
  「我没说谎。」水村理志一脸困扰地盘起手臂。「喂,春井,我没说谎吧?」
  「没有!」春井文慧拿着饼乾盒,在教室内四处走动。「完全没有,一点也没有!」
  「暂停。」浇川惠子中断对话。「来了。」
  「待会儿再说啦,老师。」
  水村理志走向窗边。
  ……没什么理由?
  那是绝不可能的世界,名为空洞的思考:就算把地球翻过来,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金钱、怨恨、情爱纠葛……杀人的理由大抵脱不了这些,恐怖行动不过是掺杂了政治思想及规模较大,其实基本上是相似的。或者……是所谓的无理由杀人?我才不会用这个名词逃避。就算是「异世界」来的主角,也还有个差强人意的理由存在:即使是因为想尝试杀人滋味而犯下杀人罪行的少年,至少也有个名为杀人的杀害动机。
  无理由杀人并不存在。
  没有理由是无法杀人的。
  没有促使自己採取「杀人」行动的理由,要如何杀人?未免太奇怪厂。要「杀人」,先得有「杀害」的念头;当一个人动了「杀害」念头的瞬间,便成了「杀人的理由」。所以,没有理由之类的戏言是不可能产生的。
  心中的黑暗?心理创伤?对于漫无尽头的日常生活感到厌倦?单纯的娱乐?反抗社会?政治行为?灵魂问题?祭品?发作性的冲动?用什么词语表达都无所谓。总之,肯定有某种理由存在;没理由,哪能做出这种事?即使他们四人是疯子,也有疯子的理由存在。他们无法逃离理由。只要知道理由……就能理解这帮人。
  或许这能解救我们。
  值得一试,值得尝试以言语进攻这个击球点。
  「呦!好酷喔!」黏在窗边的春井文慧,眼神就像观赏花车游行一样。「机动队真的超厉害!机动队真的超可怕!唔,让我想起浅间山庄。」
  「妳到底几岁啊?」水村理志苦笑。「不过数目还挺多的,超乎我的想像。他们打算完全包围学校?」
  「来,给你。」
  灌川惠子从手提袋里拿出小型扩音器,交给水村理志。
  「伤脑筋耶!」水村理志哼了一声。「算了,我随便讲讲好了。」
  我仲长脖子确认窗外,却只能看见午后的蓝天,无法确认左右我们未来的机动队身影一突然间,我闻到一股刺鼻的腥味:回头一看,丢尸体同学回到教室的身影映入眼帘。这么一提,没见到酒木优一的人影。
  「各位警察,你们好!各位记者,你们好!讲得可爱一点,大家安安!」水村理志打开窗户,将扩音器放到嘴边大叫。「佔据这里的是水村理志、灌川惠子、春井文慧及酒木优一四人,都是市立丘岳高中一年D班的学生。啊,附带一提,我就是犯人之一的水村理志。我想各位应该都知道了,我们拥有枪械!还有一点不知各位晓不晓得,所以我事先声明,我们有人质。」如此宣言后,春井文慧与灌川惠子便拉着丢尸体同学,将他的脸孔压在玻璃窗上。「我们不会手下留情。」答答答答答答答。丢尸体同学那被射入大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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